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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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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時之舞者]眠月魔情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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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23:28:38 |只看該作者
「何謂兵壓?何謂借勢?」詹俊不識軍略,所以對於行軍打仗之事一竅不通,聽了葉歆的話頓感好奇。

「兵壓也就是以兵制兵,代替蘇劍豪守住眠月河北所有城池。」

詹俊聽罷露出失望之色,搖頭嘆道:「皇上手中無兵,這恐怕不行吧!何況蘇劍豪撤兵,我們派兵去,這不是擺明與他對抗嗎?」

「蘇劍豪撤兵無非是因為手中兵力不足,為了西征才勉強放棄領地,否則他一定不願意撤兵,然而他若知道皇帝有辦法控制他扔下的土地,就又會有別的計策。所以一定要等他放棄了河北之地,然後大搖大擺地佔領空城,這樣既可掌握土地百姓,又可以使皇帝聲威大振,一舉兩得,豈不妙哉!」

詹俊為難地道:「我們手中無兵又能做甚麼呢?」

「你們過來看。」葉歆站起身,指頭沾著水在桌上畫了一幅地圖,然後指著圖含笑道:「叛軍雖然有十數萬人,但分布在狹長的地帶上,猶如一隻蝴蝶,兩側寬,中央窄。然而中央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因為那裏連接銀州,是軍事要地,只要擊中了這一點要害,無論他的翅膀有多大也於事無補。蘇劍豪為人穩重,引兵南撤為保萬全,防止敵軍追殺,必然會用疑兵之計,或是留下埋伏,保障撤兵安全。」

詹俊父子不懂軍事,但聽的連連點頭,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葉歆眉尖一挑,含笑道:「我們所要做的,便是引叛軍與蘇劍豪交戰。」

詹俊大為不解,問道:「這是為何?難道你要借叛軍之手消滅蘇劍豪?」

「非全是,但也有此意。」葉歆微微一笑,侃侃說道:「皇帝要的是自己的大軍,蘇劍豪手上的軍隊對他而言不是助力,而是禍害。若是能同時削弱蘇劍豪與敵軍力量,皇帝自然高興,這是一石二鳥之計。」

「計雖不錯,只是蘇劍豪能上當嗎?」

「蘇劍豪本事不低,我不想輕視他,所以此計所針對的不是他,而是要讓敵軍上當。銀雪大軍二次殺敗蘇劍豪,士氣正盛,然而這些日子卻一直按兵不動,一定是害怕西側有壓力,不敢把大部分軍力投入會戰之中,只要讓他們覺得有機會大敗蘇劍豪,他們絕不會放棄機會。」

「讓他們覺得有機會?這似乎不太可能吧?」

葉歆輕輕一笑道:「事情很簡單,只要把蘇劍豪的行軍布陣圖送到敵軍的手上,再把蘇劍豪撤兵的時間、地點和路線告訴他們,他們豈有坐失良機之理?」

一言既出,滿座皆驚,都死盯著他的臉上,沒想到他竟然要通敵。

景思齊雖然明白他的位置,卻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在這種場合公然說出口,除非詹俊父子與他早有默契……眼睛瞟向詹俊,發現他也是滿臉驚愕,眼神中更有濃濃的懼意,景思齊更是有些狐疑,忖道:「難道他做這些真是為了借刀殺人?」

葉歆掃了他們一眼,眼神特意在景思齊的臉上停了停,心似明鏡,隨後又移動了,微笑道:「閣老,此計若成,蘇家與叛軍兩敗俱傷,皇帝正好坐收漁翁之利。」

詹俊不解地盯著他問道:「居士,你剛才還說不是借敵軍之手殺人,現在又說要通敵,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大人,我的話還沒說完。」葉歆心裏自然不介意借趙玄華的刀殺了蘇劍豪,但他知道憑趙玄華的實力,就算偷襲最多也只能大勝一場,卻動搖不了蘇劍豪的根基,所以並不打算用這驅虎吞狼之計完全算計蘇劍豪,免得趙玄華趁機崛起,稱霸東方,比起蘇劍豪,他更著意對付銀雪帝國。

「雖說把消息送到敵軍手裏,但此舉並非針對蘇劍豪,而是利用蘇劍豪的兵力對銀雪大軍造成一定程度的打擊,逼使北面的敵人不敢南侵,待蘇劍豪一走,皇帝就可以佔據這一大片無主之地。」

詹俊父子這才鬆了口氣,臉上的憂色也一掃而空。

「是我們淺薄了,不知道居士留有後著,失禮之極!失禮之極!請繼續往下說,我們父子聽著。」

「東翁不必在意。您想想,蘇劍豪帶著十幾萬人守在恭城一線,守而不攻,卻又連連向朝廷求援,這分明就是想削弱京中的兵力,不然怎會有後來的兵變?他既然領著精兵強將,一仗不勝就讓他回來,太便宜他了,如今他想領兵西征去救他父親,自然要用他的兵做點事情,否則豈不是對不起那十幾萬大軍和供養他的朝廷?」

「說的好,皇上聽了這話一定高興,只要能壓制蘇劍豪,取回控制權,做甚麼都會讓皇上高興。」

「正是如此,只要東翁把此計獻給皇帝,就算只有五成勝算,他也一定會做。事若成,東翁和少公子立時成了皇帝身邊的大功臣、大紅人。」

詹俊父子聽的眼睛發亮,詹杼更是興奮地坐立不安,站起身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景思齊也動心了,雖說蘇劍豪勢力大,但聽葉歆這麼一說,皇帝想對付蘇劍豪,只要壓倒他,富貴功勞自然也就到手了,心裏又開始倒向了葉歆。

官場不比河幫,河幫弟子都是直腸漢,很多都不識字,只靠著力氣吃飯,所以沒有甚麼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最多不過是打一架。然而官場卻像是滿佈著迷霧的屋子,他剛剛走進門,只能看到眼前的東西,遠一點就看不見了,更別說辨別方向,所以看著蘇劍豪風光便動心,聽到要對付蘇劍豪立功也動心,根本沒有立場可言。

葉歆雖然不知道他在想甚麼,但看著他不斷收縮的瞳孔,便知道他心裏在盤算著甚麼,暗暗冷笑了一聲,又道:「東翁,我把事情說清楚一點,您見了皇帝就按我說的去做。」

「居士請講,我洗耳恭聽。」

「無論敵軍何時追擊,只要把蘇劍豪的大軍拖在眠月河北岸,他就不得不背水一戰。十數萬大軍要過河並不是容易的事,船是關鍵,即使分批南撤,所需要的船隻數量也十分驚人,所以河幫就起了極大的作用。」

景思齊若有所悟,出言問道:「莫非要河幫封河?」

「封河倒也不必,你也應該知道軍船並不多,而且都是小船,載不了大量的士兵,危險性也很大。如今是六月雨季,河水漲落極大,又可能有洪水湧來,蘇劍豪斷然不會用小船載送士兵渡河,河幫的大船就成了關鍵。」

「不錯,兵船的數目我很清楚,幾次大軍渡河北去都是向河幫徵借船隻,這次大概也一樣。」

「若是蘇劍豪借船,景兄大可以眠月河上中游的碼頭被人佔據,短時間無法南下為由,要蘇劍豪等十日,同時只能為他提供少量小船,蘇劍豪的南渡計劃必然拖延。只要拖上數日,敵軍必然殺到,試圖一舉擊破蘇劍豪的大軍,南渡眠月河,直取京城。此時蘇劍豪前有大江,後有追兵,只怕顧不得撤退了,只有奮力與敵軍交戰,一場惡戰恐怕就難以避免了。」

詹杼琢磨了一下,懷疑地問道:「蘇劍豪前有大河,後有追兵,豈不是要吃大虧?雖然削弱了他的實力,但還是丟了地盤呀!」

葉歆心中暗笑,若是真有一場大會戰,得利最多的一方莫過於他,無論誰勝誰敗,雙方軍力必然受損,肅州的壓力相對而言就會減少,甚至可以將軍力向東擴展,吸收銀州中部的勢力。

詹杼見他面帶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心中有些納悶,又問道:「居士為何發笑?難道我說錯了嗎?」

「少公子過慮了。大戰之際,將有一支奇兵由河幫的船運到眠月河口,悄悄登岸,待敵人追至端慶府對岸時,他們的左側會有一支奇兵由東南角向西北插去,直取敵軍的後方。」說著葉歆微微一笑,道:「只要運用得當,蘇劍豪和敵軍都不知道會有這路奇兵,敵軍必退。此時再把消息傳給蘇劍豪,就說沒有船渡河,所以消息送遲了,他得了皇命,又有了取勝之機,不會不加以追擊,如此一來,必能給敵軍重重一擊。而那支奇兵若能取天目城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便取恭城。」

「果然是妙計,這樣豈不是逼蘇劍豪為皇上打退銀雪大軍?」

「正是,此時可以再施一計,命人四處宣揚肅州大軍正在集結,意圖東征龍溪城,銀雪軍隊本已慌亂,此時若是行軍得當,也許可以將銀雪帝國的勢力逐出東平州,到時候只要守住幾處要城,便可盡攬河北之地。」

在座三人不由地有些慨嘆,葉歆此計布局精妙,若是成功,的確能收奇效,只是三人都不識軍略之術,只有景思齊略知一二,所以只能領悟一半的精妙。葉歆不但利用了兵力,而且還利用了銀雪帝國和蘇劍豪的心理,一方想平安南撤,一方想趁大勝之後南侵。

「蘇劍豪知道我們擺了他一道,豈會善罷干休?」詹俊膽子不大,想到蘇劍豪秋後算帳,他們父子就會吃不了兜著走。

「事若成,皇上大可再加封他,反正不過是一個名銜,而他贏了一場大勝仗,軍民皆賀,這種環境之下總不能說皇帝不對,況且順州的事還等著他,他根本無暇計較。」

「先生說的極是。父親,就按先生說的去做,無論如何,只要銀雪大軍與蘇劍豪交戰,便是對皇上有利。」詹杼對自己的仕途滿懷希望,根本猜想不到葉歆一切安排的背後還有其他的意圖,只想著得此大功後再升幾級,成為與蘇劍豪和葉歆並駕齊驅的青年英傑。

「嗯,我現在就進宮面聖。」詹俊自然了解兒子的心態,對他而言,何嘗又不是如此!以前是不會做官,所以碌碌無為,如今有人指點明路,按圖索驥便可成事,怎能不奮身投入其中。他正想起身入宮,忽然想著一事,轉頭又問道:「居士只說了步驟,然而那支奇兵的事該如何處理?」

葉歆早知他必會問此事,故做猶豫狀,沉吟道:「這支奇兵是關鍵,因為作用是改變戰場形態,所以並不需要很多人,有一萬士兵就足夠了。然而領兵之人是重中之重,必須處事果決,領兵大方,而且行軍要快,否則走露了風聲,將會功虧一簣,最重要的一點,此人不能是蘇派之人,否則計劃不成反遭其害。」

詹俊點頭道:「不錯,眼下要找到有軍隊的將領,卻又不是蘇派的人,的確很不容易。居士,有甚麼好的人選嗎?」

景思齊心中一緊,轉眼盯著葉歆,覺得他一定會安插自己的親信,或是友好勢力,所以才會想出此計。

葉歆攤開兩手,微笑道:「我不在官場,怎會知道誰手上有兵,誰又不是蘇派的人?不過如今天龍的轄地已經不大,東平州的這些府縣的駐軍有一萬的地方不多,手中握有兵權而又不是蘇派的人更少,只要去兵部查一查,很快便會有結果。」

他心中早有人選,只是不想直接推出來,算計著蘇劍豪將要離京,這次去恭城必然要耽誤些時間,尤其是大軍散布在邊界線上,要召集並不容易,而且還要布置撤退的方案,以免受到追擊,所以仍有時間布置一切。

「你看我都糊塗了,這事只要找張公爺就知道了。」

「東翁快進宮吧,遲則生變,蘇劍豪大概這兩日就動身了,時間緊迫呀!」

「好,好,我立即進宮。杼兒留在府中招待景將軍和居士,不可怠慢。」詹俊急急忙忙離開了書房進宮去了。

詹杼追問道:「先生,您只說了兵壓,的確是妙不可言,不知借勢是甚麼?」

葉歆輕輕一笑道:「借勢顧名思義,便是借他人之勢壓敵方之勢。」

這次詹杼反應很快,想都不想便應道:「您是說肅州!」

「正是。」葉歆笑著點了點頭道:「正如我方才所說,肅州雖然不為皇帝控制,卻可以利用。所謂遠交近攻,肅州與京城相隔甚遠,互無利害關係,皇帝只要一紙詔書,再著意安撫,必能與肅州結盟。肅州在銀雪帝國的西側,無險可擋,是銀雪帝國心腹之患,若能用肅州牽制兵力,敵軍必然不敢輕舉妄動,甚至還會主動後撤,以避免分兵之弊。」

「可皇帝對葉歆恨之入骨,豈能招撫?」

「無非是一紙文書,不必糧草,不需士卒,便能生出奇效,何樂而不為呢?即使無效,也能向世人展示皇帝的胸襟。」

詹杼點頭道:「先生說的極是,只怕皇上不喜歡聽!」

葉歆輕笑道:「這個也不難,只要抓著皇帝的要害之處下手便能大功告成。」

「要害?」

「只要告訴皇帝,蘇劍豪隨時可以殺了他取而代之,而葉歆遠在肅州,就算造反,一時半刻也無法威脅他的皇位即可。」

詹俊嚇得連忙擺手道:「不行,不行,怎能如此威脅皇上?」

「若非如此,待蘇劍豪撤兵西去,皇帝那張龍椅只怕坐不穩了。」

葉歆不過是為了讓肅州有更多的籌碼,有了新皇帝的冊封,事情就更好辦了,甚至可以將責任推給新皇。

景思齊緊緊地盯著他,他雖然明白葉歆是在為自己做事,卻不明白其中的真意,畢竟他從未在官場打滾,更不懂政略之事,只是下意識地感覺到葉歆此舉別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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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23:36:27 |只看該作者
葉歆站了起來,朝著景思齊微微一笑道:「景兄,我們出去走走如何?」

景思齊的心裏正是七上八下,無法平靜,葉歆所說的計策使他無法不服。想到葉歆一路爬升到當朝一品,著實不易,官場之中的鬥爭遠非他以前所想,心中戰戰兢兢,坐立不安,對做官竟有些懼意,怕自己不知道甚麼時候就死了。

葉歆瞥了他一眼,含笑道:「景兄無需擔心,河幫只需合理動用船隻,毫無風險,事成之後,景兄你怕是又要升遷了。」

景思齊怎能聽出這話中的調侃之意,抬頭望了葉歆一眼,卻被他眼睛裏閃爍的異色嚇了一跳,心中一陣慌亂,忖道:「難道他知道我的心思?很有可能是這樣,這個葉歆,太厲害了,好像甚麼都被他看穿了。」

「景兄!」葉歆見他發愣,又喚了一聲。

「嗯……好……」

「先生,不如我帶你們到處走走吧!」

葉歆搖頭道:「少公子還是在府上候著,東翁此去不知何時歸來,說不定還會召你入宮相問,萬一錯失了機會,豈不丟了大功?」

詹杼一聽這話連連點頭,道:「既然如此,有勞先生帶景將軍四處遊覽一番。」

「你放心,我和景兄是自己人,怎會怠慢他!哈哈!」

景思齊斜眼看了看他,心道:「這個葉歆,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我還是小心一點,免得在他手裏栽了跟斗。」


葉歆與景思齊剛出詹府門口不久,便見峰穿戴整齊走了過來,葉歆假裝轉身不敢相見,小聲道:「景兄,這是蘇府總管,我不想見他,還是回詹府。」說罷滿臉急色地往回走。

景思齊一聽是蘇府之人,又見葉歆匆忙逃走,心裏不由地樂了,暗暗笑道:「原來你也怕蘇劍豪,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這位可是新任的靖河將軍景大人?」峰走到他的面前熱情地問著。

「你是?」景思齊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峰幾眼,見他長的頗為英氣,濃眉大眼,虎背熊腰,腰間掛長劍,腰帶上還掛著一塊刻著「蘇」字的金牌。

峰朝他拱了拱手,含笑道:「我是蘇府的總管,奉我家大人之命,特來請景將軍赴宴。」

「請我?」景思齊忽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掩飾不住喜悅,不禁笑了起來。

峰看在眼中,不禁暗暗冷笑,臉上卻是堆滿了笑容,點頭道:「正是,我家大人聽聞將軍才華過人,絕非池中之物,日後必能名動一方,所以特命我相請。景將軍千萬不要推辭,否則我無法復命。」

景思齊心道:「蘇劍豪如今掌握權勢,必是知道我投了皇上,所以想拉攏我。嘿嘿!我的機會到了,只要把葉歆的計策告訴他,必然能得到他的重用,日後也有個實力派的靠山。」

想著,他回頭看了一眼,見葉歆已經沒有了蹤跡,心下大安,謙恭地道:「承蒙蘇大人不棄,我豈敢推辭,請總管帶路。」

峰見他忽然轉變了態度,眉宇間還有獻媚之色,又氣又怒,鄙視地瞥了他一眼,心道:「果然不是好東西!幸虧我在蘇府,不然葉大哥肯定讓你這小子給害了,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厲害。」

下定主意之後,他含笑拱手道:「景將軍請。」

「蘇大人怎麼會知道我進京了?」景思齊邊走邊問道。

「我姐夫有甚麼不知道的?嘿嘿!京城的大小事情,都逃不過他的耳目,何況景大人昨日已經名動京城,我姐夫又怎能不知?」

「你姐夫?」景思齊赫然止步,驚愕地看著他,眼神中有懷疑之色。

峰傲然笑道:「我姐夫就是蘇劍豪,不然我怎麼會在蘇府做總管呢?」

景思齊恍然大悟,心想若非如此,憑峰年紀輕輕也不會擔任這種要職。不過蘇府總管身為蘇劍豪的親信,地位只怕比朝中大臣要高,想到此處,態度更是恭敬。

峰領著他轉過一條巷子,然後招來了兩頂小轎,一頂是藍色花頂小轎,另一頂是全綠色小轎,十分精緻。

「景將軍,我姐夫和皇帝之間的關係你應該清楚,你現在是皇帝的人,所以還是小心一點,免得為將軍帶來麻煩。」

「我明白,我明白,一切都按照總管的安排去做,總管處事小心,讓在下敬佩。」景思齊平生除了騎馬就是坐船,從未坐過轎,望著小轎,心中一片歡喜,又想到蘇劍豪拉攏他,更是得意揚揚。

「請上轎。」峰見他喜上眉梢,心中冷笑連連,將他送進綠色小轎,然後也坐入藍頂小轎,揚聲吩咐道:「去文城。」

「是,老爺。」轎夫抬起轎子,逕往文城去了。

景思齊坐在轎子裡搖搖擺擺,比起騎馬、坐船更加舒服,連連大讚,還不時掀開轎簾,張望街上景色,一副大官的架式。

走了一陣,他忽然見轎子穿過城門,不禁有些納悶,也有些懷疑,探頭高聲問道:「總管,我們這是去哪兒呀?」

「文城,你不會不知道吧?」

景思齊點點頭,又縮回轎內,心道:「看來蘇劍豪還真小心,不在家中見我,而去文城。若不是重視我,豈會安排秘密會面?嗯!我的機會到了。」

正當他思考之時,旁邊傳來了對話聲。

「呦,這不是蘇府大總管嗎?您怎麼有空到文城來?」

「原來是胡大人,我帶了一個朋友來逛逛,這文城、武城可是京城的兩大名景,怎能不來看。」

「您慢走,代我向蘇大人問好,就說胡塑向蘇公爺請安了。」

「胡大人放心吧!話一定帶到。」

聽了這一番對話,景思齊心中的懷疑一掃而空,自言自語道:「此人果然是蘇府的總管,看來我多疑了。」

兩頂小轎鑽入文城後又走了一陣,最後在葉歆的小院門口停了下來。

景思齊掀開轎簾走下轎子,抬頭望了一眼,見小轎停在一條小巷之內,巷外有一個小院,雖然不太氣派,但也是朱門綠瓦,古樹參天,十分雅緻幽靜,不禁暗暗點頭道:「在這種地方見面既安全又妥當,不愧是蘇劍豪,做事還真不一樣。」

「景將軍裏面請。」峰見他連連點頭,偷偷一樂,微笑著領他走入院中。

小院打掃的很乾淨,幾株槐樹已經成蔭,樹蔭罩著整座院子,更添清幽。

景思齊一邊打量著院子,一邊隨著峰走上二樓,問道:「總管,大人到了嗎?」

峰推開屋門,指著裏面含笑應道:「將軍請坐下休息片刻,我姐夫公務繁忙,稍後便到,我先陪將軍喝兩杯。」

「哦!」景思齊也算小心,進屋前先向內張望了一眼,見廳中的桌已經擺上酒菜,珍饈美味應有盡有,一看便知是刻意安排,這才放心下來,便隨同峰坐了下來。

峰為他斟滿酒杯,然後舉起杯子敬道:「景將軍才華過人,我姐夫早聞大名,一直都想請你來敘一敘,只是事情太多,抽不開身。」

景思齊躬身而起,含笑道:「能得蘇大人記著,實在是景某的榮耀,日後定當為蘇大人效犬馬之勞。」

「景將軍,我姐夫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所以我就開門見山了,不知景將軍可願與我交個朋友?」

景思齊一聽便知是替蘇劍豪拉攏自己,心中狂喜,但臉上的表情還是撐著沒變,微笑道:「能與總管大人交個朋友,我豈有不願之理?」

「爽快,景將軍果然是個豪爽之人,難怪我姐夫推崇備至,千叮萬囑,要把將軍拉入蘇派。」

景思齊喜色滿面的道:「若有機會為蘇大人效犬馬之勞,景某自當萬死不辭。」

「我姐夫聽了一定高興。」嘴上這麼說著,峰心中卻是冷笑連連,暗罵道:「好個不要臉的東西。」

景思齊拿起酒壺為峰斟了一杯,陪笑道:「總管大人,日後你我便是自己人,千萬要關照卑職。」

「那是自然!不過……」峰頓了頓,沒有繼續往下說。

景思齊緊張地問道:「不過甚麼?」

「不過景將軍對蘇家總該有所表示,不然我也無法幫你說話,您說是不是?」

「當然,當然,我正有重要消息稟報蘇大人。」

「喝酒,別停呀!」峰顯的有些漠不關心,為他斟了一杯酒。

景思齊見了他的臉色,心裏嘀咕了一陣,想著對方身為蘇府總管,定然見過了大場面,聽慣了大消息,以為自己拿不出甚麼好消息,不禁微微一笑,小聲道:「總管大人,您可別小看我這個消息,說出來一定嚇你一跳,也許蘇大人會大為高興。」

「哦?」峰表現的略感興趣,瞥了他一眼,問道:「不知是何種消息?京城每日送來的消息成百上千,不知誰真誰假,聽多了實在很煩。」

「這消息確定是真,我告訴你,葉歆就在京城。」

「是嗎?」峰眼睛一亮,直盯盯地望著他,然而心裏早已破口大罵:「該死的混蛋,賣主求榮,竟然出賣葉大哥,等會兒我一定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景思齊不知道自己正把頭伸進虎口裏,還揚揚得意地道:「他騙的了別人,騙不了我。他如今是詹俊的幕客,正策劃一個計謀,想對蘇大人不利。」

「是甚麼計謀?」

景思齊陰陰一笑,一字不漏的把葉歆的計劃說了一遍,最後得意地道:「我一直心敬蘇大人知人善任,早有心報效,只是未得其門,這才虛與委蛇與葉歆周旋。」

「果然是一條毒計,景將軍,你可立了大功了。」峰堆著滿臉的笑容,親切地在他肩上拍了拍。

景思齊立即表現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陪笑道:「我如今棄暗投明,這個消息就當是我孝敬大人的微薄之禮!希望蘇大人能滿意。」

正當他得意之際,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森然冷笑。

「當然,蘇劍豪怎麼會不滿意呢?」

「誰?」景思齊嚇了一跳,頓時如坐針氈,騰的站了起來,連忙轉頭望向門口,赫然發現葉歆笑瞇瞇地推開門走了進來,嚇出身子一哆嗦,汗流浹背,心慌神衰。

葉歆抬頭在他臉上掃視了片刻,淡淡一笑,冷嘲道:「景將軍好興致呀!美酒佳餚,只可惜沒有絲竹美人,我怠慢了。」

「你……你怎麼來了?」景思齊面如死灰,腦子裏一片混亂,愕然指著他問道。

葉歆沒有理他,朝著峰笑道:「峰小弟!你的演技越來越高明了。」

峰不屑地瞪了景思齊一眼,罵道:「嘿嘿,對付這種賣主求榮,不知廉恥的王八蛋,我最在行。」

「你……你們是一夥的!」景思齊這才全明白了,又悔又恨,怒氣衝衝地揮拳擊向峰。

「給我老實點。」峰的左手如閃電般擒住了他的左臂,右手順勢一帶,就把他的手臂拉脫臼了,然後將他按在地上。

「啊……」景思齊痛的渾身冒汗,身為河幫副幫主的他實力不弱,卻如何也沒想到一出手就輸的這麼慘,更覺得全身乏力,身子發軟,原以為是酒性太烈,如今想起才知是喝了藥酒,抬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怒聲問道:「你們在酒裏下藥!」

葉歆拉出椅子坐在他的對面,冷笑道:「對付你這種人,甚麼手段都不過份。我這藥酒天下無雙,專門為你泡製,你就認命吧!」

景思齊被他眼中的寒光一懾,全身都哆嗦了起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給我趴下。」峰狠狠地一腳踏上了他的背部,將他踩在地上。

葉歆看著滿臉懼意的景思齊,微微一笑,道:「景兄,做官可不容易,就算像蘇劍豪這麼風光的人,說不定甚麼時候就變成刀下亡魂,還是河幫好啊!一方獨大,無拘無束,在這亂世之中也不用害怕,萬一陸地上待不住還能坐著大船順水漂流,進入大海,也許能找個平靜的小島安家立業,頤養天年。」

景思齊只顧著哆嗦,甚麼反應也沒有。

葉歆忽然臉色一沉,眼中寒光暴閃,森然喝道:「我是甚麼人,你應該知道,且不說白鵝峰的傳聞,當年的八皇子也只不過被我一場大哭就哭為庶民。官場中事我經歷的太多,你如想在官場生存,就不要把路走絕了,正如我一樣,去年我還只是個小小的縣令,今天就成了肅州侯、肅州總督,雖說有兵變,但我手上也有十數萬大軍,轄下還有千里草原,就算蘇劍豪也奈我不何。憑你想對付我?等你下輩子再來吧!」

景思齊已經汗流浹背。

葉歆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心裏想甚麼我知道,無非看著做官威風八面,又是貴族,地位比一個副幫主要強萬倍,所以想走入仕途,出人頭地。」

「我……」

葉歆眼睛一瞪,斥喝道:「不要跟我說不是,你這點技倆只能在河幫內算計那些目不識丁的船夫,在我面前,還是老實一點。」

「是,是!」

「這官場是污濁的深潭,想進來之前要先想著怎麼出去,是想豎著走出來,還是想橫著抬出來,亦或是……」

景思齊聽他說了一半突然停下,戰戰兢兢地抬頭望著他。

「亦或是粉、身、碎、骨。」葉歆森然冷笑。

景思齊嚇得哆嗦了起來。

「原以為你是個精明能幹的人,沒想到你的眼光如此短淺,別以為靠上了蘇家好升官。」葉歆指著峰道:「你可知道他是誰?」

「知……知道!」

「他剛才演了一場戲,但所說的話全都是真的,的確是蘇劍豪讓他來請你去府上,他也是蘇劍豪的小舅,只有一樣他沒說,他是我的兄弟,是我安排在蘇劍豪身邊的。連蘇劍豪如此的人物,我都能在他身邊藏下一把刀,你想對付我?簡直是痴心妄想。」

景思齊徹底後悔了,如果早知道葉歆如此厲害,給他十個膽也不敢起歪念,然而剛才他說的那一番話就把最後的希望磨滅了,除了哀求,沒有任何機會。

「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一次。我可是魏幫主的人,您看在魏幫主的面子上,無論如何也要放過我這一次。」

峰怒喝道﹔「大哥,不能放他,他不是好東西。」

葉歆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多言,然後朝著景思齊笑了笑,溫言道:「你是魏劭提拔的人,也就是自己人,所以我就多說了幾句,你可別多心,若是有甚麼地方要我幫忙,但說無妨。」

「沒……沒有,我一定按照您的意思去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沒有就好,嘿嘿,沒有就好啊!」葉歆微微一笑,站了起來,轉身就往門口走去。

景思齊抬頭看了他一眼,長長地舒了口氣,心道好險。

「葉大哥,就這麼饒了他?」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高聲問道。

「廢了。」葉歆頭也不回,抬腿走出了大門。

「知道了!」峰笑嘻嘻地走向已被嚇昏的景思齊。

「啊……」景思齊只慘叫了一聲,嘴就被堵住了。

「還是沒有本事好啊!沒有本事就不用想太多東西了,常言說的好啊!能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葉歆走到院外,微微仰頭看了看燦爛的太陽,喃喃地嘀咕著。

半個時辰後,峰也離開了小院,以找不到景思齊為由,回到府中覆命。

蘇劍豪雖然有些惋惜,但也沒有太在意,如今他所想的只是儘快帶著大軍西征,打開與父親之間的通道,因而次日一早便帶著嵐姐弟,以及幾員大將,出發去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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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23:37:07 |只看該作者
清早陽光燦爛,空氣清新,人們又開始一天的忙碌,葉歆悠閒地來到詹府,正巧在門外碰上了詹俊,笑著問道:「東翁,怎麼這麼晚才上朝?」

詹俊笑道:「上朝?嘿嘿,我才剛從宮裏回來。」

葉歆見他滿臉笑容,知道他必是又得了好處,含笑問道:「事情成了?」

詹俊親熱地拉著他向宅內走去,邊走邊笑道:「哪能不成?我剛說完,皇上就高興的從龍椅上跳了起來,那可真是龍顏大悅!皇上猛誇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後來又召來了張全、言德謙等重臣,圍著我問了一夜,做官做了二十年,沒想到還有機會威風一下,想到皇上和重臣們都圍著我轉,那感覺可真舒服。」

葉歆哈哈笑道:「東翁,以後這種場面還多著呢!下次只怕你會笑得合不攏嘴。」

「承你貴言,還望居士多多為我們父子出謀劃策。」

「這是自然。」葉歆提醒道:「不過東翁千萬記住了,所有的計策是您和少公子想的,我甚麼也沒說。」

詹俊笑道:「居士果然不喜歡露臉,要是旁人,這個時候早就四處嚷開了。」

「我看著東翁和少公子功成名就,已經是享受了,何必再想其他。」

「好,好,看來我們父子與居士有緣啊!居士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告訴老夫。」

「謝東翁。」葉歆微笑點了點頭,問道:「不知東翁在宮中是如何回答的?」

「我還能怎麼說?不過是把你說的話重新說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所有的人都聽明白為止。之後皇上留我們共進御膳,這可是天大的榮耀,我這一輩子經歷這一次,死也瞑目了。」說著詹俊又忍不住笑了,回味這份刺心的榮耀。

「這是東翁的福氣。」葉歆哈哈一笑。

「都是老弟的好主意,不然哪能有今天!其實那些重臣懷疑這計策不是我所想,我只好說是父子一起商量的,不知有沒有用,所以進宮去請示,他們這才放過我。」

「帶兵打仗的人選出來了嗎?」葉歆最關心的就是此事。

「挑了一個叫龍天行的武將,現任兵馬司,武舉出身,不是蘇派的人,手下有一萬人,完全符合要求,所以皇上昨夜已經下了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密旨,命他把手下一萬士兵移駐到海口的朝日城,又召他秘密進京。」

葉歆心中大喜,忖道:「果然挑了龍天行,再加上河幫相助,如此一來便有了七成勝算,之後便是要看天命了。」

「居士,你去找杼兒吧!我梳洗一下還要進宮,這回可忙死我了。」詹俊吐了一口氣,晃著腦袋走入了後院,滿臉都是笑容。他做了二十年的官,第一次這麼爽快,也是第一次覺得做官比畫畫舒服。

葉歆與詹杼聊了一陣,便離開了詹府向駙馬府走去,他知道此時自己已經不需要露面,而且詹家此時受人關注,進出多了難免會受人懷疑。


駙馬府裏靜悄悄的,與以前沒有任何區別,然而在葉歆的眼中,這麼龐大的宅院卻籠罩著薄薄的哀愁。蘇劍豪走了,扔下了這位金枝玉葉,沒有留下一絲情意, 看著孤單的玉霞公主,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紅緂,想起凝心,想起紫如,難免有些哀傷。

「你來啦!」玉霞公主靜靜地站在竹林之前,望著翠綠如一的竹子,不知在想甚麼。

「蘇劍豪今天早上走了。」

「嗯!先生是專程來告訴我這個消息嗎?」」玉霞公主只是幽幽地嘆了一聲,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落淚。看著面前的葉歆,她微微一笑,道:「其實不需要,他的腦子裏沒有我的影子,他的影子在我的心裏也會漸漸消失吧!」

「公主,此番蘇劍豪離京,只怕會領著大軍直奔順州。」葉歆的語氣很平淡。

「是嗎?」玉霞公主的語氣也是淡淡的,抬起頭望著閃過葉間的金光發呆。

然而葉歆仍然聽出她語氣中的一絲無奈和傷感,他也抬起頭,靜靜地望著茵綠的竹葉。

「夏天到了。」

「是啊!這半年過的真快。」

葉歆微微一笑,第一次從她的嘴裏聽到這樣的話,可見她活得並不傷感。

「公主,我也要告辭了。」

「先生要走?」玉霞公主微微一愣,轉頭盯著葉歆,臉上滿是驚訝。

「在京城待了半年,也該出去走走了。」

「嗯,也好,先生的談吐和學識都出類拔萃,是我佔用了先生的時間。」玉霞公主忽然笑道:「先生教了我修性練心的功夫,怎麼說也有半師之誼,不如先生收我為徒吧?」

葉歆微微一愣,看著那對誠摯的眼睛,忽然笑了,道:「下次吧!下次我回來時,如果公主還有這個想法……不過……」

「不過甚麼?」

「也許角色要換一換了。」

「角色?」玉霞公主茫然不解地望著他。

葉歆深深一揖,道:「公主保重。」說完轉身離去。

「秋劍,代我送先生一程。」

玉霞公主悵然若失地望著他的背影,難得有一個平等相交的朋友可以說說話、聊聊天,現在卻要走了,她喃喃地道:「這裏又要靜了!」


離京城很遠的懸河城前卻失去了往日的平靜,戰爭為它帶來了血與火的世界。

清晨的陽光很燦爛,金色的光芒浸透了茫茫的草原,如同絨氈一樣的綠色草原迎來了新的一天。

一支龐大的軍隊慢慢地移向了城池,盡是白盔白甲的鐵涼騎兵,隊列整齊,一桿玄黑大旗隨風飄揚,旗上畫有「鐵涼」兩個金色大字,威武不凡。大旗之前有一名男子黃袍金甲,安坐血斑馬之上,不是別人,正是雪狼關統帥紅烈。

他抽出佩劍,緩緩地舉向天空。

咚……咚……咚……

嗚……嗚……嗚……

一通亂鼓敲響,如震天之雷,響徹大地,緊接著,長角之號若破風之弩,衝向天際,數萬將士舉刃向天,金戈鐵馬,恍若大地披上的錦衣,熱烈奔放,吶喊聲、馬嘶聲隨之而起,便如天地戰歌,搖曳四野,遠及數十里。

「殺……」

隨著紅烈手上的長劍揮落,一陣殺聲如同驚天之箭,劃破了戰鼓與長號編織的天幕,直向雲霄。剎那間,馬嘶人吼,塵煙滾滾,如潮水般的大軍如同飛天之瀑布一墜而下,直衝得四野塵起,天地茫茫。

紅烈手握馬韁,凝望著遠處城池上的旌旗長槍,心中激盪萬分,凌厲的雙眼散發出傲視天下的野心與豪氣,完全不像一位五旬老人,此刻,似乎沒有任何事能阻擋他東征的決心。

一個個勇士手舞長刀,口喊殺字,從他的身邊飛箭般縱馬直馳,直向城池衝去,無限的勇氣如同有形之物,一次次衝擊著戰士們的心靈,激盪起視死如歸的意志。

「吾皇萬歲!」紅烈凌空狠劈一劍,指揮數萬雄兵,如同一條張牙舞爪的蛟龍,撲向那高高矗立的城池。

城牆上的肅州士兵卻如同鋼鐵鑄成的巨人,矗立在城牆之上,一切都很平靜,只有拉動弓弦的聲音迴蕩在城頭,和諧的奏出了一曲箭雨之歌。

「放!」

一聲令下,千萬羽箭劃出長長的天虹,排山倒海般向城池下方的白色大潮蓋去,黑色的萬千箭桿如同一柄黑色的長刀,割向白色的命脈。

濺血!斷肢!破腹!穿胸!

死!

一具具屍體倒在蒼茫的大地上,鮮血染紅城下的黃土地。生命的吶喊聲在這一刻顯的非常渺小,淹沒在那永不停歇的喊殺聲和鼓號聲之中。

然而沒有人退縮,士兵們扛起了盾牌,頂著鋪天蓋地的箭雨,向著高大的城牆衝過去,箭雨在這一輪人潮的巨浪中被淹滅了,但它並未停息,就像是一場天神與海神的戰爭,慘烈異常。

紅烈絲毫不為所動,默然坐在馬背上,緊緊地盯著城上,盯著飄揚著的那桿墨綠色大旗,盯著上面斗大的「葉」字,眼睛裏充滿了勝利的慾望,只要踏破懸河城,穿過懸河走廊,前面便再無阻擋,可以盡情地馳騁。

抽箭,拉弓,放箭,城牆上的士兵們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同樣的動作,汗水一滴滴地沿著下巴落在了灰色的磚石上。

他們似乎習慣了防禦戰,在這選擇生與死的地方,奮力撥動著弓弦。

一場普通而又慘烈的攻堅戰就在懸河城下展開了,戰況異常的激烈。

此時兩匹馬悄悄地出現在戰場一里外的山坡上,靜靜地看著戰爭的血與火。

「小姐,再不勸老爺退兵就麻煩了!」錦兒看著凝望城頭的紅緂,忍不住勸說著。

紅緂秀麗的彎眉緊緊地鎖著,看了看懷中抱著的兒子,幽幽地嘆道:「勸了,沒用。」

「可是葉大哥他……」

「我不能說!爹的脾氣我最清楚,如果說了出來,他只會更恨夫君,不殺了夫君,絕不罷休,萬一真是那樣,我這一輩子就沒有指望了。」

「這是從前,那時候各為其主,可如今天龍皇朝都快沒了,也許可以變成一家人,這樣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紅緂轉頭看了看她,低頭想了半天,搖頭道:「上次那封信夫君一定看到了,不知道會不會怪我?我也是鬼迷心竅,怎麼就聽了宋大哥的話了。聽說他被貶為知縣,不知會不會棄官而去?唉!」

錦兒見她滿臉憂愁,勸道:「小姐,那事以後再想吧!眼下老爺去攻葉大哥,說不定葉大哥現在就在城牆上,萬一被流矢傷著可怎麼辦?」

「他的實力妳也清楚,流矢是傷不了他的,我只怕他怨恨父親。」紅緂的心裏全亂了,七上八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錦兒看著她愁成這樣,心裏也是難受,可事情偏偏就是這麼湊巧,恩怨情仇四個字都全了。眼下無論這場仗誰贏誰輸,恐怕都會結怨結仇,情況就更繁雜,結局如何,仍未可知。

「夫君,為甚麼不來看我和熾兒?」紅緂一邊呢喃著,一邊輕輕拍著兒子,眼睛凝視著烽煙四起的戰場。

戰火波及的不只是懸河城,順州的躍虎關前同樣進行著一場慘烈的戰爭,清月國的大軍在兵部尚書雲璧的帶領下,向蘇方志的大寨發起了猛攻。

清月國的唯一出路就是順州,如果要趁亂世之機擴大勢力,也只有順州一途,因此蘇方志的連營成為他們擴張的唯一障礙。

蘇方志也不是平庸之輩,大營在他的控制下如同銅鑄一般,阻擋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京城外的大道上,一輛小小的馬車正往北駛去,坐在車頭趕車的正是葉歆。

「大爺,您這是要把我帶哪兒去呀?」景思齊哼哼唧唧地躺在車內呻吟著。他的武功已經被廢,手足都有重傷,全身乏力,只能躺著。

葉歆淡淡地道:「把你的病養好了,還有用的著你的地方,我暫時還不想殺你,除非你自己找死。」

「是,是,我一定儘快養傷,聽候您的調遣。」景思齊的心裏縱有千般恨他,然而此時也只能軟求,誰讓他的小命攥在別人手裏,想甚麼都沒用,能活下去就不錯了。

「別廢話,小心毒發作了。」葉歆冷冷一笑。

「毒……甚麼毒?」景思齊被他冷不防的一句嚇得臉色煞白。

「沒甚麼,只不過在傷藥裏面加了點東西,免得你又生出甚麼壞主意。還有一樣,解毒之藥不在我身上,要等我回了京城才能拿到,所以你千萬別胡思亂想。」

「不敢,不敢。」一聽傷藥中有毒,景思齊更是不敢有半點異動,生怕惹怒了葉歆,丟了小命。

「其實這對你有好處,免得你胡思亂想,萬一我忍不住,只好對不起魏劭了。」

「是!是!」

葉歆不再多說,駕著馬車,帶著景思齊往端慶府趕去。

走了兩天,馬車繞過城池,直接來到端慶府碼頭。寬廣的眠月河依然滔滔不絕地向東流去,碼頭卻顯得冷冷清清。

「噫!」葉歆抬眼一望,頓時愣住了,因為碼頭邊泊著一艘大船,高大粗壯的桅桿掛著白色大帆,而頂上赫然掛著葉歆的飂翼旗,正是魏劭的座船。

「魏劭來了!真是太好了。」

葉歆又驚又喜,勉強把景思齊帶來就是為了安排河幫的船隻,沒想到魏劭竟然趕到了,如此一來,船隻的安排便可確定。

馬車內的景思齊一聽這話,嚇得面如土色,身子大顫,差一點昏死過去,落在魏劭手中有甚麼後果,他十分清楚。

葉歆正擔心河幫弟子會不會聽自己的調遣,這下魏劭到了,對計劃的成功更有信心,於是將馬車趕到碼頭上,然後跳下馬車,拉著一名路過的船夫,問道:「你是河幫弟子嗎?」

「你是……」船夫顯得很小心,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他,並沒有直接回答。

葉歆輕輕一笑,指著馬車道:「車內是你們的景副幫主,受了傷,煩您帶路。」

「您稍候,我現在就通知老大。」船夫一聽是副幫主驚著了,一溜煙地跑了。

葉歆撩開車簾看了景思齊一眼,淡淡地道:「景兄,你受苦了。」

景思齊根本不敢說話了,窩在車內不吭聲。

過了大約一頓飯的時間,碼頭西南方有一群人向碼頭走來,為首的兩個不是別人,正是魏劭和宋錢。

「人呢?」魏劭掃了一眼碼頭,喝問道。

「幫主,就是他,他說馬車內是景副幫主,受了傷。」引路的船夫用手指著葉歆。

魏劭打量了葉歆一眼,見他臉上蠟黃,還有層層疊疊的黃斑,不禁皺了皺眉,迎上去問都沒問,逕自走到馬車邊撩簾一看,果然發現了景思齊。

「景兄弟,你這是怎麼了?」魏劭見自己的副手軟軟地倒在馬車上,臉色煞白,眼藏懼意,不禁大為震驚。

景思齊見到他,心震膽裂,頭一歪,竟然暈了過去。

「景兄弟!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魏劭見狀大驚失色,急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指尖隱隱感覺到有脈搏跳動,一顆懸到嗓子口的心這才放下,臉色卻變得更為陰沉,冷冷掃了葉歆一眼,喝問道:「他究竟怎麼了?」

「廢了。」

「誰?」魏劭一聽自己的副手被別人廢了,頓時火冒三丈,咆哮著大聲喝問道。

看著自己的親信暴跳如雷,葉歆心中暗笑,表面上卻是泰然自若,淡淡地應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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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魏劭猛的愣住了,目光茫然地掃視著他,如何也想不到兇手竟然自己把人送來。

宋錢卻覺得葉歆的聲音有些耳熟,不由地多打量了他幾眼,心想:打傷了河幫的副幫主居然還親自把人送來,一定是另有目的。

「好啊!你敢打傷我們的副幫主?老子宰了你。」幾名河幫弟子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憤然衝了上來,舉手就想打人。

「你們敢!」葉歆兩眼一翻,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

河幫弟子想不到他竟有如此氣勢,心中一緊,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呆呆地看著他。

宋錢見他氣度不凡,拱手問道:「閣下是……」

「看看這個。」葉歆微微一笑,從懷裏掏出了那枝雪竹簫,在兩人面前揚了揚。

「這……這不是……」宋錢和魏劭都驚呆了,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若不是雪竹簫,他們根本無法確認面前之人的身分。

「是我。」

「公子,是您?」宋錢反應最快,這種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氣勢,再加上他手上的雪竹簫,立即認出了葉歆的身分,喜上眉梢。

葉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找個地方說話,這裏不方便。」

宋錢大喜過望,連忙扯了一下還在發愣的魏劭,笑道:「還愣著幹甚麼,還不快把公子請回去。」

魏劭這才反應過來,一拍前額,轉頭喝道:「還愣著幹甚麼?回去安排酒宴。」

其餘河幫弟子見幫主如此,又是一愣。

「幫主,副幫主他……」

魏劭想起馬車中被廢了的景思齊,臉色微變,轉頭望向葉歆,卻見他朝著自己微笑。他若有所悟,便不再追問,指著手下吩咐道:「把馬車也拉回去,安置在西廂。」

宋錢拉著葉歆邊走邊笑道:「您這模樣我實在認不出來。」

「京城裏的大大小小官員都沒認出我。」

宋錢笑道:「嘿嘿!您這招可真夠高明,躲在人家眼皮子底下,逍遙快活。」

「逍遙?嘿嘿!差一點連命都沒了。」葉歆笑著搖了搖頭。

「您是天子的命,這點小事自然傷不了。」

葉歆瞥了他一眼,笑道:「你甚麼時候學會拍馬屁了?不知我最討厭這個嗎?」

宋錢哈哈笑道:「我可不是拍馬屁,如今天下大亂,正是英雄揚威之際,何況肅州的軍民還等著您呢!回去自然是真龍天子。」

葉歆輕輕一笑,搖頭道:「做皇帝若是容易,天下豈能如此紛亂不堪?我可不想為了一張龍椅壞了大事。」

「可是……」

葉歆瞪了他一眼,問道:「信送到了嗎?」

宋錢點頭道:「魏老大親自把信送到臥牛城,他們都看了信,也做了相應的布置。」

「我本想找你們,誰知都不在,只好把景思齊找來了。」

「魏劭送完信後就立即往回趕,我和他一起南下,到了陽谷縣碼頭就聽說您要找我們,所以立即就趕來了。」

「嗯,不說了,找個好地方再說,這裏耳多,不能多言。」

「嗯!」

在宋錢、魏劭的引領下,葉歆來到了城西一里外的草坡,坡上有一所宅院,被樹林環繞,正面面對滾滾大江,風景頗為不同。

進入宅院時,小廳中的酒宴已經布置好,魏劭讓葉歆坐了上位,他和宋錢在兩側相陪。

「公子,您既然到了此處,便隨我們上船回肅州吧!這是大好的良機,不可錯過。」宋錢到現在依然對於他留在京城的大膽舉動感到驚訝,力勸他回到草原。

葉歆搖頭,含笑道:「我還有大事要辦,現在絕不能走。此次讓你們來是有大事要辦,等辦完了再考慮何時回去。」

「您真要留在京城?」

「不錯!我要借這裏的兵馬壓制銀雪帝國。鐵涼國意欲東擴,唯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南路的青狼關,二是懸河走廊。只怕現在懸河關下已經血流成河了,我若回去,最多只能助攻助守,效用不大,不如留在此地,借他人之刀,去我之敵,百利而無一害。何況蘇劍豪即將西征,京中空虛,若能趁此機會在京中重建實力,日後定有大用。」

葉歆忽然嘆了一口氣,想到攻打懸河城的一定是紅烈,不免有些焦心,然而他知道紅家世代皆忠臣,紅烈絕不會投過來,而他也不願意歸入鐵涼,對抗是不可避免的。

宋錢見他忽然皺起了眉頭,細心一想,若有所悟,小聲道:「公子,還是不要多想了,眼下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葉歆收回了心神,微微一笑道:「此次來端慶府是有大事需要河幫幫忙,如今你們來了,我就放心了。」

魏劭拍著胸口道:「不管是甚麼大事,只要是公子的吩咐,就算把河幫搭上也在所不惜。」

葉歆聽得有些慨然,當時在端慶府,景思齊聽完自己要用河幫之後,說的卻是截然不同的一番話,忠奸立辨。

魏劭見他坐著發愣,好奇地問道:「公子,難道我說的不對?」

「不是。」葉歆滿懷笑意地看著他:「不久之前有一個人也說過這些話,不過相比之下,還是你說的好聽。」

「哦!何人說的話?」

「先不說這個,肅州如今的情況如何?」

宋錢笑道:「一切都很好,我們離開之時,鐵涼依然按兵不動,黃延功守著懸河城,應該很安全。東面有狼牙將軍領著大軍守住嘎山城一帶,南面的岳風鎮守龍口關,好像還要把南面的一些縣納入轄區,而紫如姑娘正與樸哲一起收攏各地的部族,成果斐然。」

「樸哲!」葉歆猛的一驚,愕然望著他問道:「紫如說的?」

「是。」

葉歆微微點了點頭,咕噥道:「紫如不是好事之人,想必是別有用意吧!嗯,也許是想鼓舞士氣。」

「公子放心,除了那幾位,其他的人一概不知。」

「嗯,紫如做的不錯,把事情交給她和夜寒,我可以放心留在京城了。」頓了頓,葉歆又問道:「四位老人好嗎?」

宋錢知道他還想問妻兒,含笑應道:「公子,我親自送四位老人、夫人和姪兒去肅州,他們如今都被安置在臥牛城的總督府內,有紫如姑娘照料,一切安康。」

「紫如是個體貼的人,一定能安排妥當,我不用費神了。」葉歆想起親人,心中頗為掛念。

「公子在京城安全嗎?」魏劭關心地問道。

葉歆笑了笑道:「我在吏部侍郎詹俊府中做幕客,有他擋著,不會有危險。」

「幕客?」兩人對於葉歆的舉動既是驚訝又是感嘆,想到一個可以回肅州稱帝的人竟然選擇去做別人的幕客,雖說別有所圖,但這種選擇著實令人驚訝。

「我自有用意,你們不必擔心……魏劭!」

「是。」

「我把河幫送給了新皇。」

「甚麼?」魏劭驚得站了起來,呆呆地望著他不知所措。

葉歆嘿嘿笑道:「你如今是河道總督,三等長信侯,地位不在我之下。」

魏劭聽懵了,目光四轉,吶吶地道:「您別開玩笑了,這……這怎麼可能呢!」

「這不是很好嗎?以後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行走四方,還能隨時進京,不會有任何阻攔。」

「可是……」

宋錢笑道:「魏老大,你就別客氣了,有官你就做吧!只當是公子封的,將來公子登基做了皇帝,河道總督的位置也是非你莫屬。」

魏劭嘻嘻笑道:「既是公子封的,我就不客氣了!」

葉歆笑了笑,臉色突然一正,沉聲道:「魏劭,把景思齊抬進來,我有話說。」

魏劭見他這副表情,知道景思齊一定闖了大禍,不然不會被他廢了,雖然有些心疼,但還是高聲喚道:「把副幫主用軟床抬進來。」

「是。」

宋錢盯著葉歆的眼睛,卻發現了絲絲殺氣,心中明鏡似的,知道景思齊死定了,轉頭望向魏劭,朝著他努了努嘴。

魏劭猶豫了片刻,問道:「公子,景老二幹了甚麼大事,惹您這麼生氣?」

「嘿嘿,等他來了自己說吧!留著他這條小命給你發落,不然早就扔進護城河了。」

魏劭聽他語氣中殺氣極濃,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滿腹狐疑地望著他。

片刻之後,廳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接著兩名河幫弟子將景思齊用軟床抬了進來。

「放在地下,你們都出去。」魏劭看了葉歆一眼,朝屬下揮了揮手。

兩名河幫弟子微微一愣,見魏劭臉色不善,不敢怠慢,把軟床放在桌旁的地上後立即離開了。

景思齊軟軟地躺在軟床之上,看著臉顯殺氣的葉歆,渾身哆嗦,想求饒卻說不出話,看上去倒也可憐。

魏劭與他相處多年,見他如此慘狀,心中有些不忍,蹲在他身邊溫言問道:「景老二,到底發生甚麼事,惹得公子這麼生氣?」

「我該死!我該死!老大,看在我為河幫拼了幾年的份上饒我一命吧!」景思齊抱著魏劭的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苦苦哀求著。

魏劭見他不停地苦求,心中更是懷疑,抓著他的手臂搖了搖,追問道:「你到底是做了甚麼了?」

「我……我……」景思齊被葉歆冰冷的目光一懾,支支吾吾了半天,不敢說出口。

「你說呀!」魏劭急的滿頭大汗,一方是主公,一方是自己的手下,只盼著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說不出口嗎?也對,我就替你說了。」葉歆瞥了景思齊一眼,指著他淡淡地道:「你這位景副幫主厲害,我請他進京幫忙,可他志不在此,想弄個大官做做,所以把我賣給蘇劍豪了。」

「甚麼!」魏劭原本同情的目光變了,虎眼圓睜,怒火在心中熊熊地燃燒了起來,狠狠地盯著地上的景思齊,騰的站了起來,指著他大聲罵道:「好你個景老二,我把你當兄弟,還一手提拔你做了副幫主,夠兄弟了吧?可你居然賣友求榮,連公子都敢賣,下一次還不輪到我?」

「幫……幫主……我……不是……」

宋錢譏諷道:「景老二,佩服啊!想不到你居然是這麼狠的角色,幸虧我和你還不算朋友,否則早就被你賣了。」

「我……」

「公子親口說了,你別想抵賴,哼!」魏劭回頭望著葉歆問道:「公子,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葉歆淡淡一笑道:「為了避免狗急跳牆,我已經廢了他,其他的事是河幫內部的事,不過他知道我的身分,還知道另一個人的身分,要是開口亂說話,我們都死無葬身之地,一切按幫規處理吧!」

「不……」景思齊身為副幫主,自然清楚幫規,嚇得渾身冰冷,四肢發麻,差一點昏死過去。

魏劭點了點頭,轉頭看著癱在軟床上的景思齊,冷冷地道:「你我兄弟一場,如果你想對付我,我不會殺你,不過你竟然想將公子賣給蘇劍豪,這種小人行徑,不能不辦你,否則我以後都沒臉再見公子……」

葉歆與宋錢沒有再看景思齊一眼,一起走出了宅院,站在草坡上望著滾滾大江。

「公子,這些日子很辛苦吧?」

「一直如常,沒甚麼不好。」

宋錢看了看四周,小聲道:「公子,我還是要勸您一句,無論如何也要回臥牛城一趟,如今夫人在臥牛城,而那位夫人離的也近,萬一要是……」

「我還有大事要辦,辦完了再說。」葉歆嘆了一聲,默然低下了頭。本想把父母妻兒安置在靈樞山上,既安靜又安全,然而發生了這麼多事,凝心又不辭而別,只覺得分身乏術,無所適從。

「姐姐,妳到底在哪兒?」想起凝心,他的心頭又壓上了一塊大石。

宋錢見他眼含迷茫,微微一笑,嘆道:「看你變成這樣,我也不敢納妾了。」

葉歆苦笑一聲,問道:「你的家小沒事吧?」

宋錢搖頭道:「不知道,還沒到雙龍城就聽到公子要找我們,所以立即坐船下來,經過時也沒有停留,因為岸上都是兵,怕上了岸就無法再登船了。」

葉歆拍了拍他的肩頭道:「雙龍城被曠國雄所佔,不知道怎麼樣了,你該回去看看,若有機會,把他們接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應該沒事,曠國雄我見過。」

兩人正說著,魏劭走了出來,朝著葉歆深深一揖道:「累公子受驚,魏劭用人不當,罪該萬死,請公子責罰。」

「不關你的事,我若是死在他的手上,只能算我無能。」葉歆搖了搖頭,正色道:「你立即招集所有船隻,停止運貨,我有大用。」

「為甚麼?」魏劭愕然望著他。

葉歆抬眼望向滔滔河水,問道:「現在能開船嗎?」

「去哪兒?」魏劭見他不回京城,不禁有些納悶。

「朝日城!」

魏劭好奇地問道:「那不是河口的城嗎?為甚麼要去那裏?」

「你先去安排大船悄悄駛往朝日城,行動務必隱密,不能走露半點風聲,其他的事上船再說。」

「嗯!我明白了,東主,你陪公子上船,我去安排船隻。」魏劭點點頭,轉身向院內走去。


一個時辰之後,魏劭的大船載著三人往河口的朝日城駛去。

葉歆站在甲板上,濕潤的風輕柔地拂面而過,十分舒服。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滾滾的大河使他忘卻了京華中的爾虞我詐,心境變得舒坦了許多。

「公子,為甚麼去朝日城?要出海嗎?」魏劭不解地問道

「天行接到皇帝的密旨,將領兵前去朝日城,我要去見他,然後有大事要做。」

「到底是甚麼事?」

「事情是這樣的……」葉歆便將計劃簡單地說了一次。

魏劭和宋錢面面相覷,不禁為他的計劃而咋舌,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活用被困京城的時間。

「公子,您的計劃雖然很妙,但龍天行的兵馬能產生效用嗎?」

「天行帶兵也有四年了吧!能升至四品兵馬司除了我的暗中支持,還要他本身有這種實力,我對他期望甚高,這次趁此機會培植他成為承明皇帝的大將,日後會有大用,而且這次出征我也會跟去,相信可以幫幫他。」

宋錢和魏劭大吃一驚,直愣愣地盯著他問道:「您要隨軍出征?」

葉歆轉頭望著他們輕輕一笑,反問道:「難道我不夠資格嗎?」

「這倒不是,只是戰場太危險,您沒有必要去冒這個險,只要布置妥當,同樣能夠成功。」

葉歆搖頭道:「我雖不是將才,但也讀了一些兵書,而且策劃整個計劃的人是我,我怎能不去?何況局勢發展瞬息萬變,我若不在軍中,只恐發生突變,一著失誤滿盤輸。」

宋錢擔憂地道:「可這兵荒馬亂的,實在太危險了!」

「不必多言,我不是要逞甚麼英雄,而是龍天行這支奇兵太重要了。戰場上的事我會交給他,但戰場下的事還是需要我去處理。」

兩人對視一眼,面露苦笑,無奈地接受了葉歆的安排。

葉歆忽道:「魏劭,景思齊的事件你應該有所覺悟了。河幫內部需要整一整,亂世會激發人的野心,有些人自不量力,卻又好高騖遠,別讓這些人阻礙了我們的大事,我可不想見到河幫分裂或是倒戈。」

「公子放心,這次事完我就立即整頓河幫。」魏劭體會更深。一直以來都覺得河幫的大敵在外,經此一事,他開始意識到河幫的內部有不穩的現象,幸虧發現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便是此次處置景思齊,也在幫內引起了軒然大波,使他下定決心,要整理河幫內務。

「這條河不但是眠月大陸的命脈,也是我們的命脈,萬萬不能有失,否則後果難料。」葉歆點點頭,目光凝望著滔滔河水,輕輕嘆了一聲。

順著水流和風勢,船很快就到了海口南岸的朝日城,由於海運業並不發達,朝日城雖在海口,卻遠遠不如端慶府繁華,只能算是一座中等城,算是眠月大陸東面界限上的城池,以海貨和壯觀的海潮出名。

三人下了船便找了一間客棧,等待龍天行的到來。其間魏劭又下了幾道命令,把大船悄悄地駛到朝日城碼頭,準備隨時接載大軍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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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目城自落入銀雪帝國手中之後,交易銳減,草原的牛羊和其他貨物無法送入南方,而南方的貨商也因為道路不暢無法北上。原本熱鬧非凡的天目城變了,成千上萬的士兵代替了牛羊,刀槍代替了貨物,戰車代替了貨車。自從趙玄華在此稱帝之後,這裏便成了眠月大陸東北角的中心點。

一封密信送到了正在天目城過著皇帝癮的趙玄華手上,穿上繡著金絲滾龍的皇袍,坐上鎏金的龍椅,戴上了皇冠,趙玄華覺得一生都沒有如此高興過。只要坐在龍椅之上,他便覺得此生滿足了,即使軍師酒言重傷且臥床不起,也沒有減低一絲的喜氣。

兩次殺敗蘇劍豪之後,全軍士氣大盛,而他手下的四大王將也一戰成名,余熊光、孟海槊、張揚和武壁疆,個個武勇過人,再加上龍溪提督孫文昭、驍將郭蕭、蓋天雄等,威勢盛極一時,此外還有謀士張古、元亮、舒清河等銀州名士相佐。

重新建立的銀雪帝國版圖東至大海,西至遊子河,北至冰原,南達臨清河及恭城一線,方圓數千里,共有二十三府,面積與鐵涼、清月相若。然而這卻不是一個普通的國度,仙主堂依然存在,使得銀雪帝國政教合一,趙玄華既為皇帝,又是仙主,在信徒之中有絕對的聲望,這也使他從容地控制轄下每一寸土地,而軍隊的士氣也因此得以大幅度的提高。

酒言被凝心打成重傷之後憑著血遁才死裏逃生,但這一次的傷勢遠遠重於從前,能夠回來已經是不幸之中的大幸,至今為止依然躺在床上養傷,甚至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趙玄華坐在龍椅上,拿著手中的信件看了兩次,越看越高興,眉飛色舞地指著信笑道:「諸位愛卿,我們的機會到了。」

一名文雅的中年文士走了出來,瘦長的身形面向趙玄華欠了欠身,恭敬地問道:「皇上,不知有何喜事?」

趙玄華含笑道:「張古,天龍那個無用的皇帝來信了,邀我共擊蘇劍豪,之後劃河而治,永結盟好,這豈不是天助我國,哈哈!」

一言既出,滿室嘩然,沒有人不對這封古怪的信感到驚訝,信的內容實在匪夷所思,任誰一時間都無法接受。

謀士元亮滿臉擔憂地走了出來,望著趙玄華手中的信紙沉聲道:「皇上,信中所言萬萬不可輕信。蘇劍豪把天龍新皇推上皇位,如今他卻來信邀我們共擊蘇劍豪,此等小人,絕不會有甚麼好事,依我所見,這恐怕是天龍的詭計。」

「朕豈是無能之輩?」趙玄華輕輕一笑,又揚了揚手中的信紙,道:「信上說了蘇劍豪意欲南撤,去救順州,天龍把他們攔在河北,我們順勢追擊,一舉蕩平蘇劍豪,更重要的一點在於信中還夾了一張行軍布陣圖,說明了蘇劍豪的兵力配置,以及南撤渡河的地點。」

「布陣圖!」殿中又是一片嘩然。

余熊光晃動著巨熊一樣的身子,咧開大嘴問道:「皇上,能不能讓我看看?」

「當然可以。」趙玄華把地圖交給了近侍。

余熊光從近侍手中接下布陣圖,低著頭細細掃了幾眼,臉色大變,又驚又喜,讚嘆道:「這圖果然是真的,與探子打聽的消息幾乎一樣。」

其餘諸將聽了都圍了上來,看過之後都點頭稱是。

趙玄華輕輕一笑,問道:「余愛卿,這圖沒錯吧?」

余熊光的大腦袋點了點,應道:「此圖描述得十分詳盡,比我們探查的要詳細百倍,其中還有很多探子無法打探的軍事機密。有了這幅圖,若想擊破蘇家大軍,必定易如反掌。」

趙玄華大喜,笑道:「如此看來,天龍狗皇帝沒有說謊!」

張古素來小心謹慎,雖然聽聞布陣圖是真的,卻依然顯得憂色忡忡,琢磨了片刻又進言道:「皇上,此事太過蹊蹺,還是小心為上。」他本是學堂的講師,後來入了仙主堂成為信徒,銀雪帝國建立之後,他受到酒言的提拔,進入了謀士的行列。

「張大人,你多慮了。」說話的是元亮,原任銀州彈山府知府,急功好利,屢屢與酒言爭功,但仍受趙玄華重視。

「元愛卿有何意見?」

元亮捻動短鬚,含笑道:「蘇劍豪雖然將天龍新皇推上皇位,然而他手握大軍,迫使天龍皇帝成了一個傀儡皇帝,試問天龍皇帝又如何能不恨蘇劍豪?此時必欲除之而後快,依臣所見,此舉合情合理,並無不妥,何況我軍早有南下之心,無論是真是假,都要進兵,何不趁此良機一舉南下。」

張古搖頭辯駁道:「就算有布陣圖,但蘇劍豪布置精妙,這半年我們絲毫沒有進展,單憑此圖,也未必能勝,若是其中有詐,我軍勢必遇險。」

「張古,這信上說蘇劍豪即將南撤,天龍狗皇帝說會將他阻在眠月河北岸,只要我們乘勝追擊,便可大勝。」

「追擊?莫非是引我們出去。」

「張古,你太多疑。如今局勢大變,我們早就應該打到眠月河邊,可這一年停在此處寸步難行,浪費了大好的時光,若不趁此機會南進,更待何時?」

「我不想中了敵軍的計。」

趙玄華看著喋喋不休爭吵的群臣,哈哈一笑,道:「別爭了,派人去看看不就行了,只要蘇劍豪真的南撤,我們便有可乘之機。」

張揚稟道:「皇上,據探子回報,對面的軍隊似乎調動頻繁,而且有集結之勢,也許真要南撤。」

張古沉聲道:「還是仔細地查探一下,免得中了敵軍的計策。」

「也好。張揚,查探的事交給你了,其他的將軍務必加緊操練,如果消息屬實,這一次便是我們南下的好機會,說不定可以一舉蕩平蘇劍豪,再乘勝南擊,佔了天龍國都。元亮,立即派人通知裘作人和孫文昭,準備隨時追擊敵軍。」

「是!」


三百里之外的蘇劍豪正在恭城忙著撤軍大計,十數萬大軍一起南渡十分繁雜,所以他正計劃將左中右三路大軍分批向南移動,猶如百千層的樹皮,一層一層地剝去。

計劃雖好,卻漏算了一個河幫。也許蘇劍豪是一直以來從未遇到此類問題,而且河幫又被皇帝納入麾下,即使不助他,也不會去助敵軍,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葉歆從中做了手腳。

「甚麼!沒船?」蘇劍豪滿臉驚愕地看著報信的行軍司馬馮羽。

馮羽苦笑道:「東面的水域一直太平,而我朝並無水軍,所以軍中向來缺船,這幾年都是借河幫的船運兵運糧。」

「河幫!」蘇劍豪面色一喜,道:「既然如此,立即徵調河幫的船隻,告訴他們,只要肯借船,我會有重賞。」

馮羽搖頭嘆道:「卑職早就與河幫談過了,他們如今歸附朝廷,也有合作的誠意,只是大船都在平安州和昌州,昌州的屈復清、雙龍城的曠國雄、明遠城的丘遠江和平樂城的單星文,他們把碼頭與河道都封鎖了,還沒收了很多船,所以河幫只能派出裝貨的小貨船,但容量太小,只怕速度會慢,而且很危險。」

蘇劍豪一切都已就緒,沒想到竟遇到這種問題,心中十分惱怒,喝道:「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拖出去打二十棍。」

峰見他氣得火冒三丈,心中一樂,插嘴道:「姐夫,是叛軍鬧的,關他甚麼事!軍中人才難得,還是饒了他吧!」

蘇劍豪掃了他一眼,揮了揮手道:「滾!滾!」

馮羽嚇得汗流浹背,感激地看了峰一眼,吶吶地退了出去。

副將周明義道:「爵爺何必動怒,只要布置得當,小船也一樣。」

蘇劍豪沉著臉道:「此次撤軍也有危險,雖說讓給敵軍,卻不能掉以輕心。萬一他們從後追擊,我軍必然會受損失。」

「只要設下疑兵之計,敵軍必然不敢輕舉妄動,我們也可以從容撤走。」

蘇劍豪緩緩地搖了搖頭,默然不語。


六月初十,龍天行的大軍才匆匆趕到朝日城,在城西五里外的河岸空地安營紮寨,等待龍天行的回歸。

得知大軍趕到,葉歆稍稍鬆了口氣。根據河幫弟子探查的消息,蘇劍豪剛到恭城沒幾天,絲毫不知皇宮內的決定,所以正在緊鑼密鼓地處理撤兵的布置,畢竟十數萬大軍不是想撤就能撤的,何況對面還有十數萬敵軍虎視眈眈,稍有不慎就會有被追擊的危險,所以葉歆仍有充足的時間布置一切。

龍天行因為要回京面聖,所以晚了一天才風塵僕僕地趕到軍營。還沒坐穩,但聽河幫的人到了,連忙迎了出來,一眼便見到大寨門外站著一行人。

「龍老弟,別來無恙?」魏劭搶先迎了上來。

龍天行笑著拱了拱手道:「原來是魏兄,想不到你親自來了,看來這次真是要大幹一場。」

魏劭笑了笑,朝後面指了一指,小聲道:「天行,那位面色蠟黃的男子就是公子。」

龍天行猛的一驚,抬眼望去,果然看到一名臉色蠟黃的男子站在不遠處,正朝他點頭微笑,不禁又驚又喜,匆忙迎了上去,拉著葉歆的手滿臉安慰地道:「大人,您果然沒事,實在太好了。」

葉歆微微一笑道:「想殺我可沒那麼容易。」

龍天行回頭看了一眼,道:「隨我到中軍大帳去,這裏說話不方便。」

「皇帝這次應該升你的官了吧?」葉歆邊走邊問道。

龍天行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升了將軍,只是這官實在做不下去了。」

葉歆自然知道他在想甚麼,以他對國家的忠誠度,絕不願意在一個弒父殺弟,篡位稱帝的皇帝手下做官,他之所以留下來只怕是為了自己。

葉歆心中頗為感動,含笑拍了拍龍天行的肩頭,安撫道:「無論如何,先把眼下的事情解決了,其他的日後再說。」

「嗯!」龍天行點點頭,領著他們進了中軍大帳。

魏劭見帳內沒有外人,笑著道:「龍天行,你行啊!大人在京中險些喪命,可你這幾個月躲在家裏,外事卻不聞不問。」

龍天行自知理虧,雖然是因為消息不準確而無法做出反應,但這畢竟有失臣屬之禮,雙膝一彎,便向葉歆跪下,歉然道:「天行該死,實在是因為事出突然,消息又似假似真,我不敢輕舉妄動,怕壞了大人的事。之後我也曾派人入京打探,得知他們沒有抓住您,所以一直按兵不動。」

葉歆扶起他站起來,含笑道:「你做的很好,為帥者應當如此,要著眼大局,就算我真的出事,你也不能輕易舉兵。憑你這一萬人是無法對抗蘇劍豪和張全的,反而會招來大麻煩。」

「大人,這些日子您去哪兒了?怎麼會跑到朝日城來了?」

葉歆笑道:「我自己設置的計策,怎麼不親自前來?」

「您的計策?」

宋錢嘻嘻笑道:「這次你領軍出征是公子冒著生命之險安排的,不然你也升不了將軍。」

「大人,您……」龍天行愣了!

葉歆擺了擺手,笑道:「一切的安排你都應該知道了。那些都是我安排的計策,所以你大可放心去做,魏劭的船隊也準備好了,只等你到來,然後北渡眠月河,率兵直搗敵軍心臟。」

龍天行恍然大悟,笑道:「聽了皇帝的計策,我一直都在懷疑是誰獻了這條辛辣的主意,想不到竟是大人。」

葉歆微微嘆道:「天行,你可知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誰?」

「大概是蘇家吧!他們父子手中握有四十餘萬大軍,權傾朝野,連皇帝也幾乎成了傀儡。」

「非也!」葉歆搖了搖頭,指著北方道:「最大的敵人莫過於銀雪帝國,這股勢力以邪教為基礎,荼毒人心,去年在呼蘭府屠殺軍兵十萬餘人,令人髮指,而且與肅州接壤,時時刻刻會進犯我境,若不能先除此賊,我心難安。」

龍天行一聽屠城,勃然大怒,手捏劍柄,虎目圓睜,喝道:「想不到銀雪帝國竟是這等貨色,該殺!」

「不錯,他們的確該殺,我此次獻計就是為了打擊銀雪帝國,削弱其勢力。然而蘇劍豪愛惜羽毛,不願北擊銀雪大軍,以至於戰事拖了一年毫無進展,我這次便是要為他們擺下戰場,引兩軍廝殺。」

「大人妙計,定能破敵。」

「這場戰爭之中,你這一萬人極為重要,用意不在破敵,而是擾敵,趁機混水摸魚,助蘇劍豪殺敵。」

龍天行躬身道:「天行明白該怎麼做。」

「雖說不是十拿九穩,但我有七成的勝算,應該可以挫一挫銀雪大軍的銳氣。你休息吧!此舉不能讓蘇劍豪發現,所以必須要晚上渡河,早上便可到對岸。」

「士兵已經休養一天,今夜便可渡河。」

葉歆盤算了一下,蘇劍豪大概近日便會撤兵,沒有足夠的船隻,他也不敢冒然把大軍駐紮在河邊,否則便有危險。

「不能操之過急,明夜渡河。」


天黑了,入夜了,月色皎皎,撒下銀光點點,映在白色的浪頭之上。滔滔河水拍打著滿是雜草的河岸,濺起陣陣白花。

今夜的河岸分外熱鬧,長達一里的河岸上出現了一條用木頭搭起的臨時碼頭,四周點起了無數火把。

三十五艘大船正停泊在碼頭旁,一隊隊士兵井然有序地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待登船,人雖多,但除了軍官們偶而的叫喚之外,再無雜音。

葉歆、龍天行、宋錢和魏劭四人站在河岸的坡地上,監視著大軍渡河的行動。

「天行,帶的好兵啊!」看著這支新兵老兵混雜的軍隊如此有條不紊,葉歆忍不住連聲讚嘆了起來。

龍天行滿意地笑道:「大人過獎,自從大人上次說禍亂不遠,我便加緊訓練,操演陣法。苦練了近一年,總算有點成績。」

魏劭笑道:「我那幫弟兄雖然多,可比起老弟的這支大軍,簡直不堪一擊。」

龍天行笑道:「各司其職,若在水中,我這一萬人一樣寸步難行!」

「說的也是,反正我們是自己人,相輔相成。」

葉歆仰天大笑,欣慰地道:「有如此多英雄豪傑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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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龍天行的副將石開走了上來,看了宋錢和魏劭一眼,躬身稟道:「將軍,第一批要出發了,不知您是否登船?」

龍天行看了一眼葉歆,又回望石開,搖頭道:「不必了,我隨第二批渡河,第一批由你帶隊,去到河岸之後一切按預定的計劃行事,不能輕舉妄動。」

「卑職明白。」石開行了一禮,轉身走向碼頭。

龍天行看了葉歆一眼,面帶憂色地問道:「大人,您真要跟去?」

葉歆輕笑反問道:「難道我不配做你的軍師嗎?」

「當然不是,只不過前方太危險了,恐有閃失。」

「天行,你要記住,這次不是我們去打仗,而是挑撥蘇劍豪與銀雪帝國決戰,若非不得已,我不願直接硬拼。」

「我明白,只是打仗畢竟是打仗,萬一……」

葉歆微微一笑,搖頭道:「難道我回到肅州就不用打仗了嗎?這是亂世,如果想躲起來逍遙快活,我早就走了,何必等到今天。」

龍天行見他談笑自若,讚嘆道:「大人總是處變不驚,指揮若定,天行實在佩服。若是能學到大人的一二,平生足矣。」

葉歆哈哈一笑道:「過獎了。」

宋錢問道:「公子,您隨軍出征,萬一京城發生了事情怎麼辦?」

葉歆皺了皺眉,環視身邊三人,龍天行是將帥之才,魏劭忠心耿耿,統領河幫,宋錢的弄錢手腕天下一絕,然而這三人都不是政略之才,不由地嘆息人才不夠。若是夜寒和寇子誠其中一人在此,便可託付大事。

他思考了一陣,沉聲道:「這樣吧,魏劭,你幫我帶封信給禁軍副統領扎猛,他會處理一切。」

「扎猛?」龍天行愣了一下,詫異地問道:「他不是蘇劍豪的人嗎?」

葉歆含笑道:「他是我的大哥,親如兄弟。若不是他,我早成了刀下之鬼,哪裏還有機會辦大事。」

魏劭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大人安插伏線的手腕實在高明,想不到禁軍之中早就藏著一把好刀。」

龍天行長嘆了一聲,感慨道:「外人常說大人的運氣好,每次都逢凶化吉,步步高升,但我卻不以為然。若大人沒有長遠的目光和周密的安排,遇到兇險又怎能轉危為安?常言說事在人為,果然不錯,若想功成名就,少不了要先努力一番,像那些只顧著作夢而不付諸行動之人,絕對不可能成功。」

一席話說得葉歆很舒服,伸手拍著他的肩頭笑道:「天下沒有不勞而獲,欲取之必先予之。」

三人深以為然,連連點頭,在場的四人誰不是經過一番努力才有今天的地位。

丑時剛過,船隊緩緩駛回碼頭,葉歆寫好信交給魏劭,與魏宋兩人揮手道別,然後與龍天行一起登上了第二批渡河船隊。

夜已深,星光依然明亮,河面上的風勢很猛,由海上刮來的大風吹得帆嘩嘩亂響,滿帆的船隊借著強大的風力高速向對岸駛去。

葉歆和龍天行站在船頭,藉著月光望著遠處,河水混雜著海水,浩浩蕩蕩,奔騰咆哮,震耳欲聾的濤聲使本該寧靜的夜晚變得蒼茫高昂。

「真是壯觀,沒想到河口竟如此寬廣,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對岸。」龍天行看著入海口,覺得胸中也寬廣了起來,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葉歆含笑道:「此處入海口有數十里寬,一眼望去當然看不到對岸,所以我才選擇了此處渡河。天下能有實力在此處渡河者,再無他人,就算是蘇劍豪坐擁十數萬大軍,面對如此浪濤也無能為力。若沒有河幫,憑誰也無法在此渡河。河對面是朔陽城,與朝日城差不多,上岸地點就在城西十五里的河岸,不會驚動任何人。」

龍天行讚道:「大人想的實在太周到了。」

「此計我盤算了兩個月,該算的事情我都算過了,事若不成,也只能說是天不祐我。」

「大人放心,此計必成。」

葉歆搖頭嘆道:「天下局勢動蕩,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控制,只盼著這些日子別生出甚麼意外。事敗是小,若是陷入戰區,我們就會有大麻煩。」

「嗯!」龍天行點了點頭,沉默了一陣,又問道:「大人,您當日說過不會造反,可如今逆皇稱帝,天下割據,不知您日後有何打算?」

葉歆張開雙臂,深深地吸了口氣,微微笑道:「我本該歸隱山林,可惜還有未了之事,這條天路只能走下去了。」

「天路?」

「奪取天下之權猶如登天,一不小心,便會粉身碎骨。」

「是啊!」龍天行抬頭眺望北方,喃喃地道:「聽說肅州還是打著天龍皇朝肅州總督的旗幟。」

「嗯!我現在還是天龍守疆之臣。」葉歆自嘲地笑了。

「只可惜沒有傳位詔書,不然便可擁立明主,推翻逆皇。」龍天行回頭望南方,微微地嘆息著。

「你大可不必在意,承明皇帝的龍椅坐不了幾天,只怕不用多久,就會被踢下皇位。」

「您是說蘇家?」

「除了他們還會有誰,就算別人想,我也不會讓他們得逞。」

「這是為何?」

葉歆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冷冷笑道:「我要讓蘇家捧新皇上去,再親手拉下來。」

龍天行倒吸了口涼氣,若是蘇家再廢新皇,一定會被罵成了反覆小人,受天下人唾棄,幾十年的臉面和威望就全沒了。

「此次計劃無論成與不成,蘇劍豪與皇帝之間的裂縫便再也補不回來了。我會為他們之間的火併掃清障礙,好戲還在後面,慢慢看吧!」葉歆笑了笑:「不說了,還是顧著眼前的事吧!仙主堂、鐵涼、蘇家和承明皇帝,不除了這四方勢力,我絕不罷休。」

「嗯!」龍天行跟隨他已久,對於他的手段素來又敬又服,聽了這番話,心中的敬服感更加重了許多。

寅時三刻,天色依然昏黑,第二批船隊藉著夜色悄悄地到達了眠月河北岸,船一靠岸,龍天行迅速指揮大軍登岸,此時先到的第一批軍隊早已整裝待發。

整編之後,大軍開始向北方挺進。葉歆利用手上的眠月遊記,領著他們來到了河岸以北二十里外一個無人的山谷,一方面安營紮寨,另一方面派人出去打探銀雪大軍和蘇劍豪的動靜。

著名的上穎戰役從此展開了它的序章,蘇劍豪、趙玄華、葉歆,三個名動一方的人物將要在此展開登天之路的爭奪。然而誰也無法料到局勢發展,即使是布局的葉歆也無法確定最後的結果。


天目城,趙玄華終於得到探子確切的回應,蘇劍豪真要南撤,這個消息無疑確認了那封密信所提及的事情。

「太好了,遇上這麼一個狗皇帝,活該蘇劍豪倒霉,哈哈!」趙玄華欣喜若狂,從龍椅上跳了起來。

元亮頗為得意,掃了張古一眼,含笑道:「若真是如此,天命我銀雪帝國成就大業。皇上,不要再猶豫了,是我們一展雄風的時候了。」

在場的武將都深以為然,連聲附和。

張揚又稟道:「皇上,據探子來報,東面武化城的蘇劍龍已經讓出城池,向南撤往百里外的上穎城,而西側臨清河上游射谷的敵軍也南撤至夜鳳山麓,還有人說河幫的船隻已經到了岸邊,正準備接送大軍南渡。」

「好!」趙玄華昂首挺胸,傲然看了看在場眾臣,大聲道:「諸位,如今是我們大展鴻圖的時機了,趁此機會一舉蕩平蘇劍豪,振我銀雪天威。」

「是!」

激昂聲音迴蕩在空中,氣氛提升到頂點,濃濃的戰意展現在武將的臉上眉間。

張古沉吟片刻奏道:「皇上,此事還要從長計議,雖說蘇劍豪來撤,但他必有斷後之計,冒然追趕恐會中計。」

舒清河附和道:「張古此言極是,蘇劍豪既然讓出城池,我們大可不動刀兵,輕取眠月河北岸的十數府縣,然後固守眠月河岸,局勢便可大定。」

「不可!」余熊光大喝一聲,駁斥道:「此乃書生之見,天龍皇帝是個傀儡,真正的敵人是蘇家。若是蘇劍豪領軍南下,匯合其父大軍,很快便可收復眠月河以南大片土地,到時候必然還會對我銀雪大軍造成不利。皇上要的是一統天下,而不是偏安一隅,若能在河北大敗蘇劍豪,不但振我軍心,揚我國威,還能震懾天下各方勢力。」

張揚附和道:「余將軍說的對,撿人家不要的骨頭算甚麼本事!一年來我們寸土未得,軍心已有所動搖,正可趁此機會大戰一場,以振士氣。」

張古攤開雙手,問道:「莫非四位將軍已有滅敵之策?」

元亮向來自負,但因為酒言之故,所以一直屈居人下,此時為了表現自己的才智,輕輕一笑,搶著道:「我有一計,可以破敵。」

趙玄華大喜,急忙問道:「卿有何計?」

「敵軍分三路向中心集結,西路是丘陵地帶,東路是平原,我們無需全面阻擊,只需佯攻中路的恭城,敵人若有伏兵,便可撤回。並將主力大軍東移武化,全力圍剿蘇劍龍,力圖一舉消滅這路敵軍,蘇劍豪在南撤途中知其兄受困必然發兵解救,此時我軍留守的中路軍向南挺進,而東路的主力則迎擊蘇劍豪的援軍,以鉗形夾擊敵軍,我軍必勝無疑。」

舒清河微微點頭,嘆道:「計雖不錯,但蘇劍豪畢竟不是等閒之輩,只怕會有一場惡戰。」

趙玄華哈哈一笑道:「我軍兩次大敗蘇劍豪,士氣正盛,何況我還有四大王將,個個驍勇善戰,只要先削弱蘇劍龍的東翼大軍,便可用壓倒性的軍力撲擊蘇劍豪,大事何愁不成?卿等不必再言,我決心已下,明日發兵武化。」

「皇上英明!」


時間過的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慢,兩明一暗的三方勢力都在積極地運作著,在這廣闊的平原之上,醞釀著一場龍爭虎鬥。

葉歆沿用辛野身分,出沒在軍中,成為龍天行的參軍。龍天行的部下對於他的出現都有些好奇,但見他從不插手軍中事務,只是跟隨在龍天行身邊說話,也就不再懷疑了。

雖然只有一萬人,但由於葉歆注入大量資金,所以裝備頗為精良,盔甲兵器皆是精心打造,其中更有馬軍五千,若論裝備可以與天龍最精銳的禁軍相比,遠勝於銀雪大軍。

營內的士兵並不清楚渡河北上的真正目的,所以營地的氣氛很平和,然而葉歆和龍天行卻緊鑼密鼓地安排行軍事宜。

「報!」一個士兵急步跑進中軍大帳,跪倒在龍天行的面前。

龍天行正站在行軍地圖之前,回頭掃了一眼,道:「說吧!」

「稟將軍,蘇大將軍正引兵南撤,各路兵馬已分批緩緩南撤,由於船隻不足,所以只有少數軍隊渡了河,如今大批軍隊聚集在岸旁等待渡河。」

「去吧!」龍天行揚了揚手,轉頭望著葉歆,問道:「此時可以進兵嗎?」

「不可!」葉歆搖了搖頭,含笑道:「蘇劍豪一日不離開恭城,我軍一日不可妄動。他若不動,敵軍斷然不會妄動,如今即使是讓一座城給我們也沒有甚麼意思,還是再等等吧!」

「也罷,就再等幾日。」龍天行第一次領兵出征,心中難免有些緊張,但見葉歆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因而輕鬆了許多。

「我們無需緊張,事若成則成,若不成,還可重新定計,只要不陷入銀雪大軍的包圍,一切都還有機會。」

「大人說的不錯,就算銀雪大軍不追擊,我們也可以從容退回南岸。」

忽然,又一名探子走了進來,躬身稟道:「稟將軍,右路大軍退至夜鳳山麓,等待撤兵。」

「知道了,下去吧!」龍天行揚了揚手。

「慢著!」葉歆喚住了探子,問道:「蘇劍龍的大軍還在上穎?」

「是,蘇將軍的大軍退到上穎已經三天,正在休養。」

「下去吧!」葉歆臉色微變,擺了擺手,沉思不語。

龍天行見他臉有憂色,待探子離帳之後,轉身問道:「莫非是有甚麼不妥之處?」

葉歆面色凝重地沉吟道:「蘇劍龍率全軍退走本可非議,然而他如今卻又守在上穎小城不動,實在有些莫名其妙。上穎在武化城西南六十里外,與其守在上穎,還不如不退,畢竟武化是大城。」

龍天行皺了皺眉,嘀咕道:「也許他在等蘇劍豪的主力南撤,然後一同渡河。」

「蘇劍龍不是將才,留在上穎定然有特別的因素,好好的一盤棋,千萬別讓他攪亂了。」葉歆走到帳外望著碧藍的天空,不知為何,心裏總是有些擔心。


正如葉歆所擔心的,局勢向著相反的方向發展。六月十五日的傍晚時分,徐任俠行色匆匆地闖入了蘇劍豪設在恭城的中軍行轅。

偌大的廳中坐滿了各級將領,正準備斷後的事宜,蘇劍豪雖然知道敵軍也許會大舉行動,但他對自己的布置很有信心,所以並不擔心。

「徐將軍,你不是在河邊調度大軍過河嗎?怎麼跑到這裏來了?」蘇劍豪見他深覺很詫異。

徐任俠先看了看四周,然後走到他身側,低下身子伏在他耳邊小聲稟道:「爵爺,大事不妙!據探子來報,屈復清和鐵涼已經訂下盟約,結為戰略同盟。」

「甚麼!」蘇劍豪聽到這個消息大吃一驚,騰的站了起來,緊緊地盯著他問道:「消息可靠嗎?」

「千真萬確。」

蘇劍豪在廳中來回踱步,思量著這個消息背後所隱藏的含意。

「還有一個消息不知真假。」

「還有甚麼消息?」蘇劍豪赫然止步,緊盯著他。

徐任俠有些猶豫,支吾了半天才道:「這個消息只是傳聞,爵爺最好不要輕信。」

「快說!」

「屈復清讓出了青狼關往順州的西部通道,請鐵涼領兵進駐青松嶺,而他親領二十萬大軍東進岷山,從順州的東北角進攻,而清月軍則由躍虎關東進,三方一共五、六十萬大軍形成三面合擊之勢,夾攻順州。若不立即發兵去救,恐怕老將軍危矣!」

「天哪!」蘇劍豪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臉色蒼白,身子微微顫抖了起來。

「夫君,你沒事吧!」坐在蘇劍豪身邊的嵐擔心地扶住了他。

偏將陳瞭不識趣地拍著桌子叫道:「該死的屈復清,竟然打開家門將鐵涼瘋狗放進來,真是糊塗透頂了。大將軍,我們殺回順州吧!留在這裏一點用也沒有。」

蘇劍豪本就心煩,被他一鬧更是煩躁不安,瞪了他一眼,憤怒地道:「該死的屈復清,竟然開門迎盜,連自己的老巢也可以不要,我真是小看他了。如今他聯合鐵涼一起南攻順州,再加上西側的清月國,四面楚歌,父親危矣!」

徐任俠道:「大將軍,情勢發展刻不容緩,請立即引兵南撤,打開往順州的通道。待南面平定,便可與西部聯軍抗衡,日後局勢穩定,再引兵回來。」

蘇劍豪站了起來,厲色道:「我明日立即前往恭城引軍南撤,順州是我蘇家的根基,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順州淪陷,反正皇帝已經招攬了河幫,相信他能守的住這條眠月河。」

謀士魚陽道:「爵爺何不將皇帝一同帶往順州,挾天子以令諸侯?」

「糊塗!」蘇劍豪心情不好,也不給他面子,怒目斥道:「現在各地民變四起,無非都是為了皇帝,若帶著他去,豈不是自找麻煩?」

「屬下愚昧,大人。」魚陽沒想到馬屁拍到馬腿上,惶恐萬分,連連道歉。

峰坐在一旁看著情況發生突變,心中有些不安,嘀咕道:「葉大哥的計策只怕行不通了,這可如何是好?」

「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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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23:52:19 |只看該作者
蘇劍豪神色一凝,忽然點了點頭,沉吟道:「不必南撤。」

「不必南撤?」眾將都愣住了,滿臉愕然地看著他。

蘇劍豪冷笑道:「南撤要花費太多時間,與其南撤不如西進,一舉殺入昌州,直逼屈復清的心臟。」

謀士魚陽撫掌讚道:「妙計呀!若能拿下雙龍城,再無大河之憂,而且對昌州造成極大的威脅,迫使屈復清撤兵。」

蘇劍豪點點頭,問道:「徐將軍,已經渡河的士兵有多少?」

「大約一萬五千人。」

「嗯,齊槐手裏還有二萬五千人,加起來一共有四萬人。」蘇劍豪略加思索,神色突然一正,吩咐道:「你立即回去,將這一萬五千人撥給齊槐,命齊槐為主帥,你和扎猛為副帥,領四萬人西進平安州,攻打雙龍南城。我親自率領大軍沿北岸進兵,直指雙龍城的北城,然後會師雙龍城中。」

「是!」徐任俠領命而去。

蘇劍豪掃了眾將一眼,厲色喝道:「程威、張遠。」

「在。」兩員大將一起站了起來,躬身相候。

「你們領本部兵馬匯合西路五萬大軍,兵發刺桐城。」

「遵命。」

「魚陽。」

「屬下在。」

「你立即動身前往我兄長軍中,叫他立即棄守城池,領兵西進,與我匯合。」

「是!」

為了拯救將要受到六十萬大軍狂攻的順州,為了保護蘇家的根基,蘇劍豪變得果斷堅決,此時的他方顯出大將之風,有條不紊的下達每一道命令。

峰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著蘇劍豪神色凜然,氣度不凡,下令時毫無半點猶豫,這時才領略他並不是浪得虛名,行軍布陣的確有些真本事,不愧是天下矚目的奇才。

正想著,他忽然插嘴問道:「姐夫,我們既然兵力不足,為何不去借兵?」

蘇劍豪愣了一下,轉頭凝望著他,臉上漸漸染上了喜色,點頭讚道:「說的不錯,我手中缺兵,但別人有兵。」

嵐更是笑靨如花,欣喜萬分地望著弟弟,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兄弟真正出力幫助丈夫,怎能不心花怒放!

「如今能牽制昌州兵力的人只有葉歆,他若是能引兵殺出龍口關,屈復清必然要撤兵去迎,只是……」想到自己正在通緝葉歆,蘇劍豪不由地苦笑了起來。

謀士羅迢道:「不如撤了通緝文書,並加封葉歆,如此一來,即使葉歆不發兵,屈復清也不能不分出一半兵力去防葉歆。」

蘇劍豪點頭道:「也罷!反正如今我們與肅州沒有利益上的衝突,兵法有云:『遠交而近攻』,一個爵位若能換走十萬大軍,值得!羅迢,你立即回京,保奏葉歆官復原職,晉升一等公。」

「是。」羅迢躬身行禮,然後退了出去。

嵐見眾將都散去,拉著弟弟的手笑道:「這樣不是很好嗎?如今正是危難之時,多幫幫你姐夫吧!」

「姐姐,只要蘇劍豪不與葉大哥對抗,我不會為難他。」峰此時心裏只惦記著葉歆的計劃失敗之後會有甚麼後果。

翌日,程威、張遠的兩萬人離開駐地,向西挺進,匯合夜鳳山的西路四萬大軍,向平安州與東平州交界的刺桐城進發。


龍天行大軍所駐紮的山谷像往日一樣寧靜,渡河後已過數日,士兵們每日只是像往常一樣操練,並沒有特別的行動。

「報!」一名探子衝進中軍大帳,跪倒在地,喘著粗氣稟道:「據可靠消息,鐵涼和屈復清結盟,聯手攻打順州。三日前,蘇劍豪已經派西路大軍主帥會同程威、張遠的兩萬人,共六萬大軍,西征攻打刺桐城,又命齊槐、扎猛領四萬大軍從京城出發,沿著眠月河南岸,直取雙龍城。」

「甚麼!」葉歆聽罷臉色大變,騰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呆站片刻後忽然仰天長嘆一聲,苦笑道:「天不祐我!」

龍天行也著實吃了一驚,先朝探子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然後走到葉歆身邊小聲勸道:「大人不必焦慮,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誰也想不到鐵涼、清月和屈復清會聯手夾攻順州,蘇劍豪此舉也在情理之中。」

葉歆搖頭嘆道:「蘇劍豪大軍西去,此地便成了無主之地,趙玄華勢大,而我們只有一萬人,無法與之抗衡,看著這十數府縣輕易地落入趙玄華的手中,實在可惜。」

「大人,事已至此,多想無益,還是想想我們的去路吧!」

葉歆點了點頭,問道:「你有何想法?」

「無非是戰、退兩策,敵軍勢大,依我看還是先退至河邊,若情勢有變,進可回攻,退可回撤河南。」

「此計穩健,不過退至河邊定然走露消息,還不如守在此處,若蘇劍豪真的全軍撤走,我們也只有渡河南下。」葉歆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龍天行見他滿臉失望之色,心想自己身為屬下,不能為主公分憂,不禁感到慚愧,抱拳道:「不如我帶五千騎兵星夜北上,攻擊敵軍後方,即使不能大獲全勝,也要挫敵銳氣,以振軍威。」

葉歆笑了笑道:「不必了,你這一萬人得來不易,沒必要白白消耗戰力,何況殺一兩個敵軍並不能動搖敵軍根本,還是靜觀其變吧!」

「大人為何還是愁眉不展?」

「我並非擔心自己,而是在擔心扎猛大哥,他雖然帶兵有方,但從未上過戰場,如今卻出任南路大軍的副帥,所面對的危險極大,何況只有區區四萬人。亂世出英雄,奇才能士紛紛而出,各地的叛軍雖然名不見經傳,但其中藏龍臥虎也未可知,扎猛大哥與我親如兄弟,又是我在京中的依靠,若他有任何閃失,實在是天大的損失。」

「原來大人擔心的是此事!」

「我自己又有何可慮!」葉歆輕輕一笑,嘆道:「人力果然有限,千算萬算,卻如何也算不到屈復清肯放鐵涼入關,屈復清此舉影響深遠啊!」

「大人,鐵涼若引兵去攻順州,肅州的壓力豈不是削弱了?」

「只盼如此。」葉歆想起懸河城外的紅烈大軍,還有雪狼關中的紅緂母子,不禁有些悵然。


眼看醞釀之中的大戰將要胎死腹中之時,一場變故在上穎城發生了,從而改變了整個局勢,影響極為深遠。

上穎城位於富雲山東面,依山而建。城池並不大,居民也只有萬餘,擠進了五萬大軍之後便顯得十分狹小。上穎城西的山區有銀礦,產量頗豐,遠近馳名,因此城池雖小卻頗為富庶,這也是蘇劍龍領兵到此的原因,他想在西征之前搜刮更多錢財,沒想到這一番舉動引發了著名的上穎戰役。

六月二十日的清晨,天色剛亮,趙玄華的銀雪大軍突然出現在蘇劍龍的上穎城外,將城池團團圍住。

城中的五萬大軍剛剛起床,誰也沒想到銀雪大軍突然出現在城下,被殺得措手不及,幸虧及時關閉城門,否則便有城破之虞。即便如此,大軍也只能困守小城,坐等援軍。

趙玄華的十萬大軍如潮水般匯集於坡,浩瀚如海的敵軍把小城四周擠得水泄不通,旗海飄揚,人聲鼎沸,氣勢咄咄逼人,使上穎城頭的守軍都被震撼了。

蘇劍龍站在城頭上,抬眼望去竟看不到邊際,臉上刷的變了。他出身名門,一生順利,何曾遇到過這等情況。竟嚇得滿身大汗,臉色煞白,驚恐不已。

參軍司馬丞見他如此,好言勸道:「將軍放心,蘇大將軍必然會領兵來救。」

蘇劍龍甩了甩頭,憤憤地道:「等他殺到,說不定我早就死了。」

「我們有五萬人,城池也不大,可以密集防守,短期之內不會讓敵軍輕易攻破,將軍不可灰心。」

將軍李夢田提議道:「不如趁敵軍陣腳未穩,我們一舉殺出重圍,與大將軍匯合一處,日後再返身殺回。」

「出擊?敵軍這麼多,只怕衝不出去吧?還是守城為上。」蘇劍豪被氣勢磅礡的敵軍陣容嚇的心驚肉跳,只盼著敵軍不要攻擊,其他甚麼也不想了。

司馬丞見他灰溜溜地下了城,不由地連連搖頭。同樣是兄弟,一個聰明過人,而這一個卻是個蠢貨。

「膽小鬼、窩囊廢。」李夢田脾氣火爆,見蘇劍龍怯弱不堪,忍不住破口大罵。

司馬丞雖然沒有開罵,但心中也極為不滿,無奈地道:「算我們運氣不好,遇到這麼一位上司,說不定要把命丟在這裏了。」

「如果不是他貪財,一定要派人上山運送銀礦,我們早就渡河了,又怎會有今天之難!」李夢田氣得臉色鐵青,差一點破口大罵。

「唉!還是想想如何守城吧!看敵軍這個陣勢,很快就會有一陣狂攻,能活著出去再說吧!」司馬丞苦笑著搖了搖頭。

城外忽然傳來一陣鼓聲,緊接著殺聲大作,如同巨浪般向城頭襲來。

「殺!」

蘇劍龍正沿著樓梯往下走,一聽殺聲,嚇得一腳踏空,整個人像滾地葫蘆似的摔了個嘴啃泥,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周圍站崗的士兵沒有被外人的殺聲嚇著,倒被他這副模樣給逗樂了,一個個捂著嘴笑了起來。

「笑甚麼笑,再笑老子把他的頭擰下來。」蘇劍龍爬起來先瞪了一眼,拍拍身上的灰土,抬頭望了望城頭,不斷傳來的殺聲嚇得他直哆嗦,忙不迭的向城內跑去。

「沒用的傢伙。」司馬丞站在城上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也罵了一聲。

李夢田冷笑道:「若是為了他,老子早就撒手不幹,可這裏有五萬弟兄,不能看著他們送死。」

司馬丞拍了拍他的肩頭,微笑道:「就當是為了我們自己,活著離開才有意思。」

「說的對。」李夢田見他也提著長槍,道:「你是文官,還是回去想主意吧!這裏有我們就行了。」

「別小看我,正所謂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力量,我雖是文士,卻也有殺敵之心。」司馬丞放聲大笑,然後提著長槍跳上城垛,揮槍嚷道:「想活命的狠狠地射,別讓這群瘋子踏上城頭。」

「殺!」城頭上的士兵見他一介書生尚且如此豪情,心中一熱,士氣大盛,都舉著兵刃大聲附和。

「司馬老弟,我幫你。」李夢田回頭看了看中軍行轅,又看了看豪情萬丈的司馬丞,長笑一聲,也提著劍衝了過去……

十萬大軍圍攻五萬人的城池並不算佔優勢,雖然城池不大,城牆也不高,但由於防禦點密集,沒有可以取巧的地方,只能強攻。

雖說銀雪大軍之中勇猛之將不少,但仙主堂的士兵一半來自原來銀州駐軍,一半是後來召募的新兵,實力參差不齊,就連盔甲和兵器都有不足,弓箭等攻城器械更是缺乏。

而且攻城不比野戰,雖說士兵不怕死,但看著一陣箭雨飛來便倒下一大片同袍,心中都不舒服,有的憤怒,有的擔心,有的懷疑,所以狂攻了一天,死傷數千多人,卻連城頭都沒有登上。小小的上穎在司馬丞和李夢田等人的拼殺守護下穩若磐石,氣得趙玄華哇哇大叫,卻也沒辦法,只能收兵回營次日再戰。

上穎被圍的消息很快就傳出去了,當然,這也是趙玄華故意安排,使蘇劍豪的西征大計被迫中斷。

「混帳!」接獲消息的蘇劍豪氣得肺部彷彿要炸開似的,劍眉倒豎,俊秀的面孔擠得有些猙獰,順州的處境一直都令他坐立不安,焦憂萬分,沒想到兄長又被大軍所困,他頓感身心皆疲,怒氣再也按捺不住了,隨手拿起杯子砸的粉碎。

嵐走上去扶著他的手臂柔聲勸道:「夫君,別氣壞了身子。」

蘇劍豪瞥了她一眼,神色稍定,厲色問道:「嵐妹,我讓他立即起兵,但他充耳不聞,如今被人圍住了,妳說該救不該救?」

嵐柔聲道:「也許蘇將軍被甚麼事給絆住了,一時脫不開身,所以才會被敵軍追上。」

蘇劍豪哼了一聲,責罵道:「他有五萬兵馬,既不守在武化,又不退至河邊,卻跑到上穎小城,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舉動。如今我欲起大軍西征雙龍城,正等他的五萬大軍,如今他卻被困在上穎,若去救他,損失時間,若不去救他,損失兵力。」

魚陽建議道:「不如我們進兵天目城,那裏是敵軍的巢穴,他們若知天目城有失,必然引兵回攻。」

蘇劍豪搖頭道:「計雖不錯,卻不合時宜。天目城離我們有雖只是百里之遙,卻是大城,易守難攻。如今我們已分兵六萬去攻刺桐城,五萬被困於上穎,又撥了一萬五千人給齊槐,餘下的士兵大約只有五萬,其中還有許多是輜重部隊,戰力不算太強,而敵軍雖然圍住了上穎,但天目城必然留有守軍,半個月內只怕攻不下天目城,如此一來,不但上穎有失,而且西進的南北兩路大軍都會受到拖延。」

「可是總不能看著蘇將軍困死上穎吧?」

「我又怎能見死不救,他畢竟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蘇劍豪滿臉無奈地長嘆一聲,自己的親兄弟破壞大事,除了嘆息也無可奈何。他轉頭對峰道:「出去告訴將領們,立即點兵,隨時聽候調遣。」

「是!」峰深深地掃了他一眼,抬腿向門外走去。


消息同樣傳入了葉歆的耳中,正為計劃破滅而煩惱的他不禁大喜過望,胸中的悶氣也隨之一掃而空。

「這個蘇劍龍,自找死路,好好的待在武化城必然不會有此一勢。」葉歆心中狂喜,笑容滿面地對龍天行道:「蘇劍龍此舉雖然愚蠢之極,卻與我們所想的不謀而合。蘇劍豪一直都想保存實力引兵西征,如今他兄長被困,他不能不救,而且必引大軍相救,如此一來,大戰在所難免。」

「恭喜大人,此次終於如願以償了。」

「戰場瞬息萬變,局勢雖然朝著我們想要的方向發展,但一切還要小心應對,不然還會生變。」

「嗯!」

葉歆忽然搖頭嘆道:「雖然說蘇劍豪提兵來救,然而他的六萬大軍已去刺桐,又分了一萬餘人南渡京城,手上大概也只有四、五萬人,相比趙玄華的十餘萬人,兵力總數雖然不處於劣勢,但問題在於上穎被困,若無法與援兵取得聯繫,他的日子不好過呀!我料定趙玄華在三羊渡留守的大軍會從後掩殺,若形成兩面夾擊之勢,蘇劍豪的麻煩就大了。若是不能先退三羊渡的大軍,他便會有腹背受敵之險。」

龍天行的臉色也變得十分凝重,嘆道:「蘇劍豪一世英名毀在他兄長手上了。」

葉歆沉聲道:「這就要看他的本事,若能先設一計,殺敗三羊渡的追兵,大概還有機會,否則便有生死之憂,不過我不會讓趙玄華大獲全勝。」

「大人,我們屯兵多日,是時候出動了吧?」

葉歆揚了揚眉毛,微笑道:「這場戲的主角不是我們,所以不必太急,只要有戲可演,便是我們的大幸。」

龍天行哈哈一笑,道:「如何安排全憑大人吩咐。」

葉歆踱了幾步,咕噥道:「我雖然討厭蘇家,但我與銀雪帝國有切齒之恨,又有利害關係,兩者相權取其輕,何況蘇劍豪若敗,順州難保,肅州便會是屈復清和鐵涼的下一個目標,此非我所願,因此我們的目標便是助蘇劍豪大勝。然而我們不能出動太早,一旦蘇劍龍大軍脫困,蘇劍豪必然無心戀戰,到時候我們就會成為銀雪軍的打擊目標。」

「大人說的對,我們要等到大戰開始之後再行動,如此才可坐收漁翁之利。」

「不過我們也不能坐著不動,你立即多派探子,務必打聽到敵軍存糧之地。」

龍天行心領神會,笑道:「大人放心,我會處理妥當。」

「希望一切順利。」葉歆走到帳門口望著天邊漸漸滾動的彤雲,眼中滿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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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23:32:58 |只看該作者
七月盛夏,天空沒有一絲雲彩,藍得就像是一塊藍寶石,吐著火焰的太陽悠閒的掛在天上,絲毫不理會大地的焦烤和沸騰,輕風不知趣地將一陣陣熾熱的空氣傳散開去,熱浪滔天,壓抑得幾乎令人窒息。

然而上穎城頭上的士兵們依然精神堅守著自己的崗位,城牆的巨石已被太陽烤得滾燙,站在上面如同進入了一個巨大的巨器蒸籠似的,汗出如漿,浸濕了他們的衣服,嘴唇乾得像是兩片被烤乾的肉片掛在嘴邊,只能不停地用舌頭舔拭才能保持著些許濕潤。

本已難以忍受的環境中,又擠入了濃濃血腥氣和戰場的硝煙,上穎城城牆下的累累屍首,沒有一個人感到舒服,熱浪一蒸,屍體散放出難聞的氣味,令人作嘔,甚至有窒息感。

李夢田頂著酷日在城上巡視,下巴的汗珠不斷向下滾落,身上厚重的盔甲就像是一個小火爐,汗水被熱力蒸發之後便開始對他的軀體展開侵蝕,汗越出越多,蒸騰的感覺也越來越強,讓他幾乎昏厥,然而看著士兵們承受著如此的煎熬卻沒有半句怨言,心中激盪,如何也不能放棄。

「喝口水吧!」司馬丞遞了一個水壺給他,苦笑道:「如果蘇劍龍看到這些堅持固守在城上的士兵,應該感到慚愧!」

「算了吧!即使他見了也會無動於衷,除了銀子和女人,他什麼也不會動心,就算這五萬人全部戰死,他也未必會皺一下眉頭。」李夢田想起躲在城中陰涼處抱著女人享樂的蘇劍龍,心中的怒火難以按捺,忍不住發洩罵了起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我們被編入了他的麾下,若是其他將軍,也許我們的日子會好過一點。不過天下大亂,戰火紛紛,名將亦或小醜,只有天知道。」司馬丞無奈地長長嘆息了一聲。

李夢田憤然道:「同樣是一母同胞,蘇劍豪和蘇劍龍怎麼會差這麼遠?如果在蘇劍豪手下,至少也不會落入這種境地。」

司馬丞拍了拍他的肩頭,勸慰道:「李兄,還是想想怎麼活下去吧!城中缺水,半個月內如果不能突圍,只怕我們都要渴死。」

「什麼!」李夢田大吃一驚,緊張地問道:「我們才來幾天,怎麼可能缺水呢?」

司馬丞苦笑道:「這城原本就小,只有四口井,大部分的水都是從山溪挑來的,如今城池被困,無法出城取水,然而城中卻又駐紮了五萬大軍,再加上眾多的戰馬和原來的居民,怎能不缺水?更甚的是時值盛夏,天氣炎熱,水的消耗量大增,情況維持下的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是嗎?這可就麻煩了。」李夢田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城中的士兵雖然鬥志旺盛,然而沒有水根本無法作戰。如果讓士兵們渴死城中,實在是一件極慘的事情,不禁為這支大軍的前景感到憂心忡忡。

他抬頭望著天空的毒日,放在嘴邊的水壺也悄悄地放下了。

司馬丞望著城外的敵軍大營,沉聲道:「看來只能突圍了。」

「可惜蘇將軍不願冒險,死活不肯下令突圍,說是即使渴死也不能把自己送到敵人的嘴裡。」

「這個膽小鬼!」李夢田憤怒地朝著蘇劍龍的行轅揮舞著拳頭。


圍城的銀雪軍也不好受,天上的毒日同樣在消磨士兵的鬥志和戰力,大軍連續攻了三天卻也只能造就城下的這些死屍,唯一慶幸是他們有樹林可以避暑,還有山邊的小溪和清潭可以提供足夠的食水。

最為不滿的自然是趙玄華,他的期望很高,只想著早日取下上穎,然後進攻蘇劍豪,以求全勝,然而上穎卻像是難啃的骨頭,如何也攻不下,因此大發雷霆,氣得摔杯砸硯,指著手下的文武官員破口大罵。

「廢物,全都是廢物!我軍已把小小的上穎圍得水泄不通,可你們三天都攻不下一個角落,還死了那麼多人。」

在場的將領們都覺得面目無光,垂著頭默然不語,忍受著趙玄華的雷霆之怒。

謀士張古掃了一眼眾將,見他們雖然不說話,但神色間都有憤憤不平之色,知道他們不服,因而出班稟道:「皇上,上穎城雖小,但其中藏有五萬大軍,三兩天之間想破城是不可能的,而且這三天我觀察城頭,似乎不是蘇劍龍在指揮,應該是他手下的將領在指揮防禦,似乎有些能人,不能小覷。」

「能人!」趙玄華白眼一翻,喝問道:「他們有能人,難道朕的四大王將都是飯桶不成?」

「飯桶」兩個字一出口,余熊光等人的臉立即掛不住了,一起稟道:「我們願再去攻城。」

張古連忙勸道:「現在酷暑難當,士兵的戰力大打折扣,而敵軍士氣正盛,此時不宜攻城。」

「難道就放任不管?不滅了這五萬人,我拿什麼去夾擊蘇劍豪?弄不好被他們內應外合,反而受制。」

「城頭比我軍營寨更熱,即使鬥氣再強,也擋不住酷暑,因此圍而不打,消磨敵軍的鬥志,一戰可下。」

余熊光插嘴道:「蘇劍豪不會給我們有時間在這困守,何況大軍全都在此,後防空虛,不少城池還沒有派人去占,耗下去對我們不利!」

張古顯得泰然自若,微微一笑,自信十足地道:「將軍別急,我軍自然不會在此白耗,而是分兵西進,過紫銅山直取汾城,若能將敵軍擋在臨清河西岸,布下戰陣,與孫文昭將軍六萬大軍一起夾攻前來增援的蘇劍豪。若能早破蘇劍豪,上穎也指日可奪。」

「計倒是好計,只是我軍一走,蘇劍龍定要突圍。」

張古手指上穎的方向笑道:「蘇劍龍此人雖然藏身軍旅,卻不通軍事,否則也不會把兵帶到上穎來,只要我們讓他一心困守城中,就能抽出大軍,西進汾城。」

趙玄華眼睛一亮,急聲問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蘇劍龍龜縮不出?」

「一計足矣!」

張古輕輕一笑,緩緩道出心中之計……


夜半,一封書信悄悄地射入了上穎城中,城上的士兵撿起一看,是一封招降協定書,上面寫著:「我軍不想無辜殺傷生靈,現在給貴軍半個月時間考慮,時間一到,全力攻城,雞犬不留,望貴軍好自為之。」

蘇劍龍看完信後大為高興,原本已不理軍務的他更是肆無忌憚,終日抱著武化城帶來的幾名小妾躲在將軍行轅之中尋歡作樂,無日無之,即使是親信將領也難見他一面。

將領們見他如此,連連勸說,司馬丞更是直言指出書信是敵軍之計,勸他試探性的出擊,然而蘇劍龍每次都說:「我弟弟蘇劍豪的援軍半個月內肯定能到,大軍應該趁機休養生息,等援軍一到就可以突圍了。」

蘇劍龍甚至對司馬丞大加喝斥,趕他出中軍行轅,從而使城中的眾將都對此感到失望。

更重要的問題依然是缺水,井邊永遠是最多人聚集的地方。繫著水桶的繩子不知拉斷了多少條,水桶也不知換了多少個,情況卻越來越嚴重,起因也與蘇劍龍有關。

城中四口井中有兩口深井,兩口淺井,唯一的深井被蘇劍龍的親兵隊占據,而蘇家的嫡系部隊大約一萬五千人也占據另一口深井,而餘下的兩口淺井則留給剩下的三萬非嫡系部隊、牲畜和原居民。這種不公平的分配方法自然引起了士兵們的不滿,同樣也使這支原本同仇敵愾的大軍產生了裂痕。

爭水打架的事件更是時有發生,矛盾自然激化,甚至有士兵到親兵營的轄地偷水的事情發生,親兵營於是日夜派人守護。

而蘇劍龍本人只要有水喝就什麼也不管,任由下面鬧翻了天也無動於衷,司馬丞等人屢次勸說,但都沒有結果。軍心開始動搖了,將領之間的矛盾和怨氣也被激化,司馬丞等有識之士都意識到情況的危急性,卻又無能為力。


最舒服的莫過於葉歆的一萬人,無名山谷十分陰涼,四周山高林幽,山中清泉小溪極多,因此水源充足,還不時有野味出現在菜餚之中,從而使大軍人壯馬肥,各個精神抖擻,等候出兵的日子。

「哦!銀雪軍抽兵西進!」聽到探子傳來的消息後,葉歆感到頗為驚訝,若非控制了上穎戰事,此時抽兵便是冒險之舉,趙玄華敢走這步險著,的確有些出乎意料。

龍天行沉吟道:「大人,他們圍著上穎城,卻引兵西進,似乎是要分兵攻擊蘇劍豪。然而銀雪軍也只有十萬,留下士兵少則無法圍城,蘇劍龍可以成功突圍,如果多留士兵,則攻擊蘇劍豪的力量不足,未必能勝,他們這麼做是不是太冒險了?」

「天行,你的分析越來越獨到了。」葉歆朝他笑了笑,分析道:「探子報說銀雪軍以萬為單位,深夜時分出發,說明他們想瞞天過海,用少量的士兵壓制上穎,而主力則西進。」

「蘇劍龍不會這麼蠢吧?」

「趙玄華抽兵西進,也就是說明上穎防禦極好,他們知道短時間攻不下城池,而全軍抽兵西進又可能會被上穎城殺出的大軍追擊。不過他們敢這麼做一定是有了萬全之策。」

「嗯!有理。」

葉歆含笑道:「若我是他,一定會先用疑兵之計,困惑城中的大軍,使他們認為出城必敗,守城必勝,然後再讓他們相信援兵正在殺來,而且勢如破竹,只要援兵一到就可以反敗為勝,這樣城裡的人就會龜縮不出。」

「若真是如此,的確會上當。」龍天行點了點頭,問道:「我們是不是該出動了?萬一蘇劍豪敗了,我們的打算就全盤落空了。」

「是該有所動作了。」葉歆走到掛在帳幕上的地圖邊,邊看邊沉吟道:「如果我們不出手,勝負的關鍵就在於天目城的大軍。如果蘇劍豪能以最少的兵力牽制這路銀雪軍,南下援兵的實力將會和趙玄華抽調的大軍相差無幾,應該在臨清河下游的汾城一帶相遇。」

龍天行指著上穎的東北方道:「大人,我看應該揮師北上用五千精銳騎兵夜襲武化,切斷銀雪大軍的糧道。」

「現在不行,蘇趙兩軍還未交戰,我們突襲了武化只會把趙玄華的注意力吸引到武化去,他絕不肯在沒有退路的情況下與蘇劍豪決戰,這樣一來我們就會成為了戰爭的主角,以我們的兵力來說萬萬不可。」

「大人說得是,也許我們可以給蘇劍龍送信,點明趙玄華的計策,誘他出戰突圍,逼他們交戰。」

葉歆還是搖了搖頭,沉吟道:「銀雪大軍雖然有部分西進,但上穎城下最少也有四五萬人,重重圍困之下想送信入城只怕很難,而且不能讓蘇劍龍太早脫困,否則這場大戰就打不起來了。」

龍天行笑道:「看來我們還要在這裡避暑納涼。」

葉歆輕輕一笑道:「蘇劍豪保舉我升官,我總該送點禮物給他,不然對不起一等肅陽公的爵位。」

龍天行呆了呆,見他的眼睛盯著汾城,心中一動,道:「汾城在上穎的西方數里外,是貫通東西的咽喉,城下又有臨清河流經,乃兵家必爭之地。趙玄華雖然是個廢物,但他的手下卻有不少能人,想必西進的大軍會先取汾城,蘇劍豪的援軍大概也是以汾城為要點,莫非要我去助蘇劍豪奪汾城?」

「非也。」葉歆的手指向右移了一寸,沉聲道:「這是紫銅山,就坐落在官道之南面,方圓十里,雖大不大,雖小不小,卻是個關口似的要地。趙玄華的西進大軍必然從此經過,直取汾城,而軍需糧草也一定經過山下,你領五千精銳騎兵,立即趕往此處。」

龍天行恍然大悟,笑道:「您是要我輕兵偷襲,劫取糧道。」

「不錯,所有的人都以為這一帶再也沒有其他軍隊,而且幾萬銀雪大軍從容通過,趙玄華會更加自信,因此糧隊不會有太多護衛,正是我們下手的好機會。」

「這麼做會不會打草驚蛇?」

葉歆笑道:「我正是要打草驚蛇,留下謎題讓他猜,因此你必須一戰即退,不要戀戰,也絕不能留下俘虜。」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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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23:33:33 |只看該作者
紫銅山是北面桐梧山脈延伸出的山峰,山勢不算太高,坡度也較緩,山坡上叢林茂密,鬱鬱蔥蔥,山腳是一片與官道平行的稀林帶和草地帶,而官道往北也是草地和稀林帶,中間的黃土官道如同一條黃的絲帶擺在大地之上。

銀雪帝國的第一批三千騎兵由武壁疆帶領,很順利的通過了紫銅山下,此後又有十幾批士兵平安地從紫銅山下經過,一共五萬人,因此沒有人認為依依青山會藏著任何敵對勢力。

七月初六的清晨,熾熱的太陽開始了一天的肆虐。熾熱的陽光將大道上的露水全都蒸發了,地面開始蒸騰。而紫銅山的樹林中依然清涼,但與往日的寧靜不同,這一天的山林中多了人聲和馬聲,使原本默然無聲的山林變得熱鬧起來。

在龍天行的指揮下,五千騎兵如同一支利箭般沿著眠月河北岸星夜急馳,只花了一天時間就趕到了這裡。休息了一夜後,五千騎兵精神煥發,都等著上陣殺敵。

這五千騎兵都是龍天行精心打理過的精銳部隊,機動性和戰力都不是一般騎兵可比。身上都是雲片戰甲,輕巧結實,防禦力很強,而胯下的戰馬更是千裡挑一的良駒,全都是特意從天馬草原挑選的好馬,經過悉心的照料,可以日行千里。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先決條件,葉歆才放心讓這五千騎兵伏擊銀雪大軍。

而龍天行也不是泛泛之輩,這些年苦讀兵書,又親自操練兵馬,已是真正的大將,無論是指揮策劃,還是上陣殺敵,都是出類拔萃。士兵被他的才能和膽識所征服,所以才能組建成這麼一支軍容整齊,戰力強大的軍隊。

「將軍,來了!」

突然一聲驚呼立即引起了龍天行的注意,衝到山林邊一看,遠遠望見東面數里外的官道上果然有一支軍隊向西行來,由於距離太遠,看不清楚旗號,但他斷定是西進汾城的銀雪軍。

他回頭朝手下揮了揮手,整個林子突然靜了下來,就連戰馬也似乎理解了他們的命令,沒有一匹發出嘶鳴聲,只是用馬蹄不斷地踢踩著地面,傳出很有節奏的馬蹄聲,如同戰鼓一般。

士兵們全都站立在自己的戰馬旁,一手拿著兵器,一手握著馬韁,隨時準備跳上馬背衝下山坡。

看著部下精神抖擻,龍天行既是自豪又是高興,這是他第一次領兵打仗,而且這一戰關係到整個戰局的變化,責任重大,絕不容半點閃失。

此時,派出去的探子衝了回來,稟道:「將軍,山下來的正是敵軍的輜重部分,有大批的糧草和攻城械具。」

「想不到來的時間正好,殺完了這批就可以回去了。」龍天行豪邁地笑了。

探子的神色有些不安,吞吞吐吐地道:「不過敵人的護軍有五千人,加上運糧車隊的人,只怕有八九千人,而且……」

「而且什麼?」龍天行神色略沉。

「敵軍中有九瓣雪花旗,恐怕是銀雪帝國皇帝親自押送。」

「下去吧!」龍天行雖然吃驚但表現得很沉穩,朝探子擺了擺手,抬眼望向行進中的銀雪軍,眉頭緊緊地皺著,嘀咕了片刻,他回頭喝道:「上馬。」

五千騎兵很快跳上馬背,整裝待發。

龍天行跨上戰馬,撥轉馬頭,看著面前的十幾名將領,正色道:「現在我們是弓騎兵,只能用弓,不許使用刀槍,把箭袋裡的箭射完便走,不許戀戰,違令者斬。」

雖然每個人的心裡都打了一個突,但誰也沒有提出異議,他們知道龍天行此舉必有深意。

「走!」

龍天行一手提弓,一手縱馬,率先向山下衝去。


趙玄華並不是特意要親自押送糧草,只不過他西行途中突然腹瀉,所以推遲了西進的時間,因此便與輜重部隊同行,沒想到竟遇上了葉歆安排的伏兵。

趙玄華的五千親衛軍走在前面,而三千人組成的運糧隊由謀士舒清河帶領,帶著大量糧草輜重跟隨之後,浩浩蕩蕩,如同一條長蛇在大道上蜿蜒行走。

上穎的情況很平靜,而汾城也如意地落了掌握,趙玄華顯得分外自信和驕傲,笑呵呵地坐在車帳內。與天下第一名士蘇劍豪的戰鬥中,他總是占著上風,因此覺得自己才配天下第一名士的頭銜,此時他盡想著席捲大陸後的威風。

「皇上,前面好像有動靜,要不要派人去看看?」聽到遠處傳來的馬蹄聲,衛將曹遨隔著簾子問道。

趙玄華輕輕一笑,自信地道:「汾城已在我們的手中,蘇劍豪說不定已被孫文昭打敗了,這一帶絕對不會有敵軍。一定是余熊光他們怕我出事,所以派來馬車護駕,不必驚慌,停下等待。」

「皇上英明,臣下不及。」曹遨滿臉陪笑地阿諛了一句,立即吩咐全軍原地待命,等待前面的「大軍」,然而他的疏忽為他自己和手下的士兵帶來了滅頂之災。

馬蹄陣陣,黃塵滾滾,聲勢浩大,速度快得驚人,如同一條飛動的巨龍帶著黃色的煙霧席捲大地,使銀雪士兵們感覺到猶如看著黃色巨牆般向自己推來,心頭忽然產生了一陣恐慌。

他們原本都顯得很輕鬆,沒有一個人想過這裡會有敵軍出現,但此時不能不做此聯想。

「真是自己人嗎?」

「來的好快呀!」

「不會是敵人吧?」

謀士舒清河在後面領著押糧隊,見前面停下,於是縱馬向前,發現前方的軍隊來勢洶洶,不像是前來迎接,心中不禁感到一絲擔心,也許是看到士兵們自覺的收縮陣形,也許是對於這條道路的安全有信心,他並沒有立即勸告領兵的將領,而是直接來到了趙玄華的車帳旁。

「皇上,前面奔來的大軍氣勢洶洶,似乎不像是自己人。」

趙玄華看都沒看一眼就隔著車簾斥道:「五萬人已經安全地從這裡通過,而且成功奪取了汾城,這一帶平靜的不可能還有敵人,你太多疑了。」

「可是──」舒清河聽出語氣中的不悅,雖然心中擔憂,卻不敢惹惱他,吶吶地退走了。

正當眾人覺得來軍要撞來之時,黃色的巨大塵壁像是被巨刀從中劈開了似的,向左右兩邊散開,變成了兩把尖刀,意欲從大軍的兩側通過。沒有號角,沒有戰鼓,但緊張的氣氛如同天氣一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媽的,到底是哪裡的軍隊!」一名士兵忍不住低聲罵了起來。

他的話也正中其他人的心聲,然而皇帝不下命令誰也不敢亂動,更重要的是陣形依然保持著。

兩條黃龍轉眼間已經接近銀雪大軍前鋒,這時銀雪軍的士兵們才真正地認識到速度之快,戰馬的嘶鳴猶如號角,而馬蹄聲便是震天動地戰鼓,不但鼓舞著騎兵們的士氣,也衝擊著銀雪士兵的鬥志。

「沒有旗號,不是自己人!」不知誰先叫了一聲,立即引起了所有的士兵的警惕。

整支軍隊震動了,士兵紛紛挺起武器準備應戰。

「收縮陣形,保護中軍,保護皇上。」曹遨的反應很快,揮舞著長劍指揮著陣形細長的大軍向車帳收縮。

因為龍天行的大軍來勢太快,而且黃塵滔天,曹遨等人根本看不清來犯的大軍有多少,只能憑著直覺判斷,將五千護衛軍編成長方形的陣式,面對正面強攻形成有效的防禦。

這本是個快速而有效的命令,然而龍天行對於戰況估算遠遠高出他們,因為銀雪皇帝的出現,所以護衛軍一定是精銳部隊,強攻未必能占什麼便宜,甚至有失敗的可能,所以他選擇了雙翼齊飛的陣法,將五千騎兵分成兩條長蛇,高速地向東奔行,從銀雪軍的左右兩側插過,與西行的銀雪軍正好交錯,長條形的接觸面使他們可以保持一定的距離,而又可以肆意的拉弓放箭。

「弓……弓箭!」站在最前面的士兵突然發現騎兵的手裡拿的不是刀槍,而是一張張黑色的強弓,忍不住驚叫了起來。

曹遨的將領們意識到自己的失誤,連忙下令停止收縮,然而一切已經晚了。

五萬枝箭如同兩股滔天巨浪,從左右兩側夾攻而來,士兵們被射暈了,只想著避箭,然後避了左側的箭又避不了右側,一時間慘叫連連,戰馬嘶鳴,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或生或死,絕不被俘」這八個字是龍天行戰前所下的命令,雖然有些殘酷,然而為了將來,不得不做出安排,然而士兵們卻沒有一個有怨言,心甘情願的領受了這個命令,或許是他們根本不相信自己會失敗。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龍天行的騎兵每人的箭袋中有十枝箭,這五萬枝箭全都落在了驚慌失措的銀雪軍頭上

抽箭,搭箭,拉弦,放手,葉歆的騎兵重複了十次同樣的動作,他們根本不需要瞄準,因為他們的身側是長長的銀雪軍軍陣,只要在通過軍隊之前射出箭袋中的十枝箭就可以大功告成。

射完十枝箭後,他們就會全力向東策騎,而銀雪軍的後面是押糧隊,更是無力還擊,使他們得以從容地離開。

殺戮只在一瞬間,五千匹駿馬沒有片刻停蹄,一切動作都在移動中完成,行雲流水,彷彿兩條光滑的絲帶在空中飄過,快得讓人幾乎覺得一切都只是幻覺。


「好迅猛的攻擊啊!」舒清河從糧車後爬了起來,看著插在車上的羽箭,不禁感到陣陣寒意,面對這麼快的攻擊,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大人,您沒事吧!」

「沒事!」舒清河連忙奔向前隊,發現前面的死傷比起自己的押糧隊要慘數倍,滿地都是傷者,沒有受傷的士兵正忙著清理戰場,掩埋死者。

他走到曹遨的身邊問道:「死傷如何?」

曹遨滿臉憤恨地道:「這股伏兵實在狡猾,居然用這種陣法對付我們,還沒來得及反擊就都逃了,下一次讓我碰到,一定不讓他們好過。」

「皇上呢?」

「皇上沒事,還在車帳中。」

此時,趙玄華整了整一身衣服,走了出來,望著正在整理屍體的士兵們,臉色一沉,喝問道:「到底是哪裡來的軍隊?汾城不是落入了我們的手中嗎?怎麼還會有敵軍出現?」

舒清河沉吟道:「也許是蘇劍豪的伏兵。」

「他?」趙玄華自負從來沒有輸給蘇劍豪,聽此一言極為不悅,斥喝道:「快去查明伏兵來歷,我要殺光這些可惡的人。」

曹遨攤開兩手無奈地道:「皇上,敵軍已經逃之夭夭,無法去查。」

「拷問俘虜不就知道了嗎!廢物。」

「別說俘虜,連敵軍的屍體也沒有!」

「一個也沒有?」趙玄華嚇得身子猛的一顫,臉色也刷的全白了。

曹遨滿臉愧色地解釋道:「我軍急切收撤陣形,形成對強攻有效的防禦體系,然而沒想到敵軍不來衝擊,只用弓箭,我們再想進攻時,敵軍已經遠去,而我們只有一千騎兵,還要護駕,所以無法反擊。」

舒清河更是苦笑著嘆息道:「對方彷彿一開始就完全看穿了我們的反應,所以使用了絕對的克制手段,這種預見力和膽識絕不是小人物。」

趙玄華原本氣得火冒三丈,但聽完了舒清河的話突然覺得心底裡冒出一股寒氣,整個人哆嗦了一下,臉色也蒼白了許多。

他望著身邊垂頭喪氣的眾將,臉上立時裝出一副寬容大度的表情,拉著曹遨含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這種詭計是小人所為,愛卿不必介懷,快去收拾軍隊繼續上路吧!」

「皇上大恩,曹遨願以死相報。」曹遨感激涕零,跪倒連叩三個響頭。

烈日吐著熊熊熱浪摧殘著銀雪大軍,大軍花了半個時辰清理戰場,清點死傷人數,以及整編軍隊。

正當趙玄華命令起程之時,官道的西側再一次響起了顫動大地的馬蹄聲,如同滾滾驚雷,迎著銀雪大軍而來。

「列隊迎戰。」這一次曹遨不再龜縮,揮舞著長劍一馬當先向遠處的黃塵衝去。

趙玄華更是衝下車帳,親自擂鼓助戰,看到這一場面,滿懷怒氣的銀雪大軍更是士氣暴漲,只想著殺敵報仇,一時間數千人馬向著西面蜂湧而去,如同潮水一般,迅速捲動。

舒清河隨在趙玄華的身邊,看著己方的大軍發動了排山倒海似的攻擊,忍不住大聲讚美道:「好啊!有皇上親自擂鼓助陣,又有如此大軍,怎能不勝?」

「朕的軍隊豈有不勝之理,殺啊!」趙玄華頓時意氣風發,哈哈一笑,手中的鼓錘如同雨點般落在牛皮製成的鼓面上。

然而他得意的時間並不久,龍天行純熟的領軍能力遠遠超乎了他的想像,不到半個時辰,五千騎兵突然出現在運糧隊的後方,如同天降神兵席捲而來。

震天的殺聲直衝斗牛,這一次騎兵們收起了強弓,抽出了原是草原馬賊用的長馬刀,不但鋒利,而且有著長長的血槽,若被擊中,非死即傷。

這一次龍天行用的卻是回旋斧的戰法,以速度上的優勢將曹遨引到紫銅山的南側,而他的騎兵很快就甩開追兵,沿著山腳繞著紫銅山轉了一圈,又出現在銀雪軍押糧隊的後方。

「敵兵殺來了!」

「快跑呀!」

躲在車下納涼的士兵們被突然而來的敵軍鐵騎驚呆了,扔下糧車,自官道的兩側倉惶逃竄,根本沒有抵抗之心。

而趙玄華更是驚得面如土色,護衛軍全都派出去追擊伏兵,沒想到敵人不可思議地從後方殺出,慌張之中完全不知所措,幸好在舒清河的扶持下才跳上一匹馬向西逃去。

「燒!」

龍天行趁著曹遨大軍未到之際,放火燒了糧草。片刻之間,擺在官道上的糧車隊變成了一條巨大的火龍,黑煙擎天,熱浪滾滾。

看著一戰成功,龍天行說不出的興奮,揮動著手中長劍叫道:「全軍西進,追擊偽皇帝!」

這群士兵雖然久經訓練,卻是頭一次出戰,看著自己輝煌的戰果,無人不為此而興奮激動,全軍士氣也隨之提升至頂點,一張張臉上都洋溢著歡快的笑容,揮舞手中長刀叫囂著隨同龍天行之後追擊趙玄華。

大軍剛走,曹遨的大軍才出現官道上,看著面前滿目瘡痍的景象,一個個氣得咬牙切齒,大罵卑鄙,然而他們連伏兵的來歷都不清楚,更別說報仇,只能怏怏地收拾僅餘的一點點糧草,慢慢西去。走了十里,便遇上了領兵前來迎駕的余熊光以及大難不死的趙玄華。

此時的龍天行沒有貪功,見敵方有大軍前來救援,當機立斷轉換方向,沿著紫銅山的南麓向東撤走,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大地之上。

趙玄華望著遠處的滾滾黑煙破口大罵,卻也無計可施,只能派曹遨立即領兵回武化再運糧草,而他自己則隨同余熊光來到了臨清河下游的重鎮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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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23:33:54 |只看該作者
汾城位臨桐梧山脈以南,原本東西走向的臨清河因為桐梧山脈所擋,折向南流,經過汾城西面,匯入眠月河。

除了留守上穎的孟海槊和元亮之外,其餘的重臣都到了汾城。這座重鎮只有百餘名衙役,見大軍殺到都棄城而走,並沒有任何抵抗,所以五萬大軍順利的進駐了城池,準備隨時與蘇劍豪的援軍交戰。

紫銅山之戰的消息隨著趙玄華出現在汾城傳開了,原本自信十足的銀雪大軍面對突然而來的大敗,心中開始感到有些不安,這是自從南征以來的第一場敗仗,信心或多或少都有些動搖。

這一支神出鬼沒的奇兵到底是如何出現在紫銅山的呢?

領兵的大將能如此熟練的運用戰法,將速度和時機結合地恰到好處,從容而來,全身而退,這種手腕絕非等閒之輩,這個人物成了眾人苦思的問題。

更令他們驚慌的是弄不清楚這支神出鬼沒的奇兵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既然紫銅山受襲,其他的地方也有可能藏著敵方的大軍,這種巨大的陰影慢慢地籠罩在五萬大軍的頭上,開始猜疑自己是不是落入了別人的陷阱。

軍事會議也因此召開了,聽罷了舒清河的描述,文臣武將無不為之震驚,心裡都產生了各種猜測和懷疑。

張古驚嘆道:「好厲害的戰法!先是雙翼齊飛的弓箭攻擊,然後繞著紫銅山來往回旋,利用時間差攻擊押糧隊,這種戰法絕不是等閒之輩所能做到,時間必須拿捏得極準,否則無法成功。」

武壁疆沉吟道:「這麼漂亮的戰法,難道是蘇劍豪親自帶領的?」

「除了他還有誰有這種本事!」趙玄華滿臉怒氣地拍著椅柄,用暴怒來掩飾自己的尷尬與失敗。

武壁疆卻有些不以為然,駁道:「蘇劍豪如果有能力出現在紫銅山,為何沒有占據汾城?這裡才是兵家必爭之地,紫銅山的伏兵雖然燒了我軍不少糧草,但並不能動搖整個戰局的態勢。」

張古慎重地提醒道:「蘇劍豪雖然兩次敗在我軍手上,但我們不能因此而小看了他,畢竟是名動天下的人物,這一次為解上穎之圍定是孤注一擲,恐怕會有奇謀,我們絕不能大意。」

余熊光冷笑道:「我們把臨清河東岸全部封鎖,看他又能怎樣!」

趙玄華直覺地認為襲擊之人必是蘇劍豪派來的,因而皺著眉頭問道:「還是沒有蘇劍豪消息嗎?」

「沒有,我軍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消息打探有些困難,只知蘇劍豪的大軍已經出了恭城。」

「他會不會棄之不管呢?」

「應該不會吧?無論是五萬大軍還是蘇劍龍,對他而言都極為重要,絕不會輕言放棄。」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之時,探子傳來了重要的消息。

「蘇劍豪進駐梧城!」


上穎之戰其實分為三個區域,上穎武化一線,梧城至汾城一線,以及恭城三羊渡,其中前兩個區域在戰役初期都是以五萬對五萬的態勢相持,只有恭城外的臨清河彼畔軍力異常懸殊,南岸的五千天龍軍面對北岸孫文昭的六萬大軍,實力相差十倍,只有清冷深幽的臨清河使緊張的態勢稍稍平緩了一些,然而實力的差距依然明顯。

正如上穎城外一樣,這裡也是用疑兵之計,臨清河的南岸虛設營寨,用來迷惑敵人。然而孫文昭並不是蘇劍龍,他原本就是銀州龍溪城的提督,一直統率大軍,雖然未經戰陣,但軍事的判斷力以及統率力不是蘇劍龍可比的,面對河對岸的大寨,他並不懼怕,只是因為上一次被蘇劍豪殺敗,因此更加小心。

峰第一次領兵,面對滔滔的臨清河河水,以及隨時會進攻的六萬大軍,心裡的壓力很大,這次他並不只為自己的生命負責,還要為五千士兵的安危著想,不禁嘆息:「要是葉大哥在有多好啊!」

「將軍,我們要撐幾天?」

峰回頭看了看士兵,已經不只一次面對這種問題,士兵的心情由此可見,他像往常一樣答道:「三五天吧!等大將軍的命令一到我們就可以撤。」

有一點他並沒有說明,這個三五天並不是從蘇劍豪離開之日算起,而是從蘇劍豪的信使到來之日算起,然而信使至今依然沒到,也就是說三五天可能要從十天半個月之後算起,如何守住這短時間將是他所要考慮的事。

「到底要怎樣做呢?我不能只盼著信使到來,如果能一直守下去,也許對姐姐的安全會有更大的保障。」

他在河邊站了整整兩個時辰,然後做出一個令他名動天下的決定──行刺。

為了自己的姐姐,峰第一次全力全意地為蘇劍豪賣命。

燦爛星夜之下,滔滔河水之中,一艘小船偷偷地從恭城右側十里外的岸邊向北岸駛入……


烈日當空,熱浪滾滾,梧城的城牆上的士兵無不汗流浹背,然而他們已經沒有心情去擦汗了,眼睛只盯著城下,緊張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似的,每個人的心中都在猜測著敵人的大軍什麼時候會殺到。

蘇劍豪首先識破了趙玄華的夾擊之策,假裝南撤,待三羊渡的孫文昭領兵渡河之際突然回師,殺的孫文昭措手不及,登上臨清河南岸的三千餘人全被殲滅,其餘被射殺或是被淹死的士兵多達五千,大挫銀雪軍的士氣,還毀了不少船隻,逼的孫文昭不得不退回三羊渡重新準備渡河。

扶著滾燙的城牆,蘇劍豪傲然而立,金甲金盔,威風凜凜,如同天上的太陽般耀眼奪目,彷彿熱力是從他身上射出似的。

他原本的確打算進占汾城,但聽到銀雪軍西進,立即意識到對方要圍殲的意圖,然而同樣也說明上穎城的壓力正在減弱,因此他立即改變了策略,想將銀雪大軍的主力全都吸過來,使上穎有足夠的空間和力量突圍而出,汾城的軍隊越多,上穎脫困的機會就越大,因此他選擇了梧城。

梧城坐落在汾城的正北方,背後就是桐梧山脈,城西是臨清河,水源充足,而且西面和北面都不需要防備,是個極佳的城池。

「夫君。」嵐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側望著如太陽般耀眼的丈夫,心中充滿了愛戀和幸福感。

「擔心峰弟吧?」蘇劍豪看了她一眼。

「有點。」嵐低下了頭。

蘇劍豪嘆道:「齊槐他們都西征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趕來,我手上實在沒有什麼人可用,尤其是這種大事,若不用自己人,我心不安。」

嵐蹙起秀眉,擔心地問道:「他第一次領兵,而且要用五千士兵擋住六萬大軍,能行嗎?」

蘇劍豪溫言寬慰道:「有臨清河上游的急流相助,而且我已設下疑兵陣,守上三五天不是問題,何況我並不是要他死守恭城一線,只是想以最小的兵力牽制後方的大軍,讓我有時間騰出手來對付銀雪軍。」

「希望一切都平安無事。」嵐幽幽地嘆了一聲。

「放心吧!軍報說恭城一切平靜,想必他應對得很好。」蘇劍豪輕輕地擁著她的肩頭以示安慰。

「報!」一名士兵趕了過來,「敵將余熊光領兵向我東南進兵,另一路大軍由敵將張揚率領,直奔我城殺來。」

「這麼快就來了,兩路齊進,看來是要對我形成包夾之勢。嘿嘿,既然你們自投羅網,我就不客氣了!」蘇劍豪挑起鷹眉,傲然一笑。


銀雪的左路軍有二萬人,由余熊光帶領,從汾城的北門出發,打算在梧城東南方的棗林坡下寨,從而截取通道,阻止蘇劍豪從這裡兵進紫銅山一帶,同時也對梧城的東面造成壓力。

張揚同樣帶著二萬人,他的任務就是直逼梧城,使蘇劍豪困守城中,等孫文昭的大軍一到就可以全線殲滅,因此大軍行進的速度極快。

剛到城外十里,探子帶給了張揚一個驚訝的消息,梧城無人。

「你再說一遍?」

「梧城上虛插旌旗,城門大開,看不到一個士兵。」

張揚臉色驟沉,隨即露出了陰陰的笑容,道:「嘿嘿,城中定有伏兵,待我軍入城之間定會有弓箭手埋伏在城牆之上向我們偷襲,這種詭計想騙我簡直是痴心妄想。」

他的自信使這兩萬大軍沒有立即攻向梧城,而是在臨清河的河灘上停了下來,這裡水源豐富,因而河岸有許多樹林和灌木,無疑是最好的避暑點。他打算封堵了梧城的南路,與東面的余熊光呈犄角之勢,形成有效的防禦體系,畢竟大軍北移的目的就是把蘇劍豪困在梧城。

梧城的城門始終是大開著的,然而裡面的確沒有任何士兵,蘇劍豪的疑兵之計徹底擺弄了張揚,使銀雪帝國的兩萬大軍停了下來,而他的大軍如同一把快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東南方向的另一支敵軍猛撲了過去。

戰火席捲了棗林坡,當銀雪的大軍剛剛準備搭建營寨之時,蜂湧而至的蘇家軍以猛虎下山之勢從西方橫切而來。

余熊光不是泛泛之輩,面對緊張的態勢,他強有力的統兵手腕控制了處於慌亂之中的軍隊,並領著軍隊形成了有效的抵擋。

然而一切都是枉然,當交戰最激烈的時候,一支奇兵突然從東北面的桐梧山脈急插而下,這支早就埋伏好的大軍人數雖然只有五千,卻是最精銳的部隊,強大的戰鬥力和旺盛的氣勢對驚慌不知所措的銀雪軍造成了重創,攔腰在銀雪軍的陣中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余熊光遠遠沒有料到山上早就有伏兵,面對戰局以及兵力的劣勢,他只能選擇撤退。大軍在他的掌握下向南退了三十里才穩住陣腳,清點之後,發現死傷達七千餘人,可算是大敗一場。

然而銀雪軍的失敗並沒有結束,蘇劍豪大軍再次分兵兩處,以鉗形之勢夾擊張揚的大軍。張揚猝不及防,被蘇劍豪的大軍連敗幾陣,彷彿被一枝大掃帚掃入了空無一人的梧城,之後又被蘇劍豪的大軍堵住東南兩門,只能固守城中。

這正是蘇劍豪的計,一戰之後,銀雪大軍被分成了兩截,一部在汾城,一部在梧城,而蘇劍豪則化被動為主動,封鎖了梧城的同時,又對汾城產生了震懾和威脅。

蘇劍豪雖然很想直插上穎,然而謹慎的他還是擔心被汾城和梧城的大軍圍堵,因而在梧城外布戰陣,希望上穎城中的大軍能夠趁敵軍薄弱突圍。

大營剛剛紮下,偏將李勝滿面喜色地衝入了中軍大帳,見到蘇劍豪時連行禮都忘了,急不可待地叫道:「大將軍,大喜呀!」

蘇劍豪見他如此忘形,不禁愣住了,詫異地問道:「有何喜事?」

李勝手指著北方大聲笑道:「峰將軍單槍匹馬夜闖三羊渡的銀雪軍的中軍,刺殺敵軍主帥孫文昭,敵軍群龍無首大亂,南攻之勢全都停了,六萬大軍至今沒有渡河。」

「什麼!」蘇劍豪驚得幾乎要跳起來,呆呆地望著李勝。

嵐隨同在側,雖然自己和弟弟都是殺手,然而萬馬軍中刺殺敵將是何等的驚險,心中無法平靜,急聲問道:「他沒受傷吧?」

李勝搖了搖頭,含笑道:「夫人不必擔心,峰將軍雖然受了點輕傷,但沒有大礙。這一次峰將軍立了奇功,這個消息傳開,全軍士氣大振,都覺得熱血沸騰,想再殺一場。」

「夜渡急流,深入敵寨,刺殺主帥,從容而歸,這是何等的氣魄啊!真可謂天下第一刺客,我幾乎可想像出銀雪大軍驚慌萬分的表情。」蘇劍豪仰天大笑,拉著嵐的手讚道:「妳有個好弟弟,我有員良將,哈哈!」

「他平安就好。」嵐自然更是滿心歡喜,眉展顏開。

蘇劍豪笑道:「既然北面無憂,我們要趁此機會大敗敵軍。」

此時消息在大寨之中傳開了,頓時歡聲雷動,士氣大振,士兵們都揮舞著刀槍,大聲呼喊著「峰將軍」。


清幽的無名山谷之中同樣士氣大振,龍天行的五千鐵騎幾乎毫髮無傷的歸來使整座山谷都沸騰了,士氣們相擁而笑,慶賀著初戰告捷,更何況只傷了數十人,沒有一人死亡。

葉歆拉著龍天行邊走邊聽他訴說戰況,聽得眉飛色舞,興奮異常,拍著空空的箭袋笑道:「讓趙玄華享受了五萬枝羽箭,只怕他以後看到箭枝就被嚇跑了。」

「大人,下一次該怎麼做?」

「別急,你們剛剛回來,先休整一天。」

「嗯!」龍天行脫下鋼甲放在架子上,拿著水壺猛灌了幾口,笑道:「可惜沒抓住趙玄華,不然仗就不用打了。」

葉歆含笑道:「如今已是大勝,想殺趙玄華還有的是機會,不必太著急。」

「蘇劍豪與趙玄華也該打起來了吧?」

葉歆點頭道:「雖然沒有消息,但戰事就在這一兩天開始,雖然趙玄華兩勝蘇劍豪,但這一次蘇劍豪志在必得,非勝不可,而且兵力相近,只怕會形成相持的局面。」

「他可拖不起啊!」

葉歆搖頭道:「非也,他現在一定想拖,最好把上穎的兵都拖過去,這樣才能達到救人目的。」

「可惜蘇劍龍那個膽小鬼至今都沒有任何突圍的舉動,而且一仗沒打,看來只想著等待兄弟打完勝仗救他。」

葉歆皺緊雙眉,沉吟道:「我有些失算,沒料到這個蘇劍龍竟然一仗不打,躲在上穎城中逍遙自在,坐等援兵,簡直是無知。」

「我們不能坐著不管吧?」

「雖然說雙方誰贏對我都有利,不過眼下的局勢還是蘇家勝更有利,因此不能不管,看來我們去武化了。」

「好啊!武化城此時一定空虛,我明日率騎兵急行,夜襲武化。」

葉歆笑道:「白天行走太熱了,攻到城中人困馬乏,不宜殺敵,還是晚上動身吧!人和馬都涼快一點。」

「晚上動身?」龍天行驚訝地問道:「白天攻城豈不是太危險了?」

「銀雪軍料定上穎之外再無軍隊,所以防備一定很鬆。我早已準備好銀雪軍的旗幟,你們繞道東行,直奔武化城東北方,再打他們的旗幟從北門進城,一戰可定。」

「妙啊!如此一來騎兵就不必攻城,直入城中,效率最高。」

「今夜我引五千人先行,先奪安海城,你守整夜,明夜起程,會師武化城下。」

「安海?」龍天行驚訝地望著他。

「安海在武化東南方,是一個海濱小城,此刻應該不在銀雪軍的掌握之中,而且也不會受到他們的注意,也許可以做為下一個藏身的好地方。」說著葉歆臉色忽然一沉,鄭重地道:「有一點你必須記清楚。」

龍天行見他神色凝重,心中一緊,沉聲道:「大人有事儘管吩咐。」

「你應該知道銀雪帝國的前身是仙主堂,那是一個邪教,如今仙主堂的骨幹份子都成了銀雪帝國的官員,而士兵之中也有極多仙主堂的信徒,這些人十分頑強,不宜對付,蘇劍豪兩次兵敗就是這個因素造成的,他過於寬容了。」

《 本帖最後由 pecaya 於 2010-2-24 23:3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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