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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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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時之舞者]眠月魔情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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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21:19:27 |只看該作者
葉歆沉吟道:「看來這幾個月京中有變,我們要查一查,免得再次手足無措。」

「嗯,我去問一問,您在這裏稍坐。」宋錢笑了笑,起身走下樓梯。

葉歆見江淵拿著一張摺扇細細地觀賞著,一副悠閒之態,不像是被通緝,暗暗嘀咕道:「這個江淵素來不喜歡政事,也從不參與權勢爭鬥,對於諸勢力而言並無威脅,只是其父生死不明,他卻公然出現在京城,可見他定有所恃,至少不懼朝廷的拘捕。」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宋錢緩步走了回來,伏在葉歆的耳邊小聲道:「聽說一個月前,張全以北部危機重重,不宜再添內戰為由,上奏請皇帝特赦在逃的皇室成員,因此頒布特赦令,不但寧郡王等人沒事,而且還重新獲得了爵位,就連生死不明的大皇子也在其中。」

「原來如此!」葉歆沉思片刻,眼睛又瞟向江淵,心中若有所悟,微微一笑道:「我們走吧!」

宋錢呆了呆,自以為是地道:「事不關己,己不勞心,大皇子的事還是少沾為妙,以免牽涉入無謂的爭鬥之中。」

葉歆瞪了他一眼,輕喝道:「大庭廣眾,這種議論之言不可輕易出口。」

宋錢嚇了一跳,連連點頭答應。


京城經過火災的洗禮後已經開始重建,原本化為灰燼的南城大片區域都出現了新的社區,雖然繁華不及從前,然而以天下論,依然是各地翹首之城。

龍天行的新府第就坐落在新建的南城,為了籠絡這位皇朝的新貴,當承明皇帝得知他戰勝之後,就立即安排人手急速建造。此時府第依然沒有完全竣工,但主體已經建好,宅子被高大的青石院牆圍著,占了整條街,門前高掛「襄武公府」的金色大匾,左右還有一對石獅鎮宅,氣派非凡。

領受了新的爵位和官職後,龍天行回到新宅,卻發現一大群官員早就在此等候,偌大的宅門前車馬連街,門庭若市,吵雜聲從街尾都能聽到。他們一見到龍天行更是蜂湧上來,想早一些親近這位朝廷新貴。

龍天行一個也沒見,在親衛的護送下進了宅子,然後派人將門外前來送帖送禮的人全都打發走了。

傍晚時分,化了妝的葉歆來到了後門,守門的衛兵經過了上穎之戰,都知道他與龍天行是好友,因此沒有人阻攔,輕易地放他進了宅子。

龍天行正在小廳中,見他到來恍若見了救星一般,連忙起身讓出主位,自己則坐了客座。

葉歆見他恪守主次之份,可見他不忘本,心中十分高興,走到主位安然落坐。

「大人,事情太多,請您指點迷津。」

葉歆笑道:「不會是被門外那些人嚇怕了吧?」

「這群人雖然有點煩,但還不是太大問題,打發幾句也就算了。」龍天行皺起眉頭,輕嘆道:「我從未在京中任職,一直都領兵在外,對於官場之事十分不慣,加上我的性格又直,怕壞了大人的事情。」

葉歆含笑道:「如今天龍朝已不復當年,京中這些官員除一二人外,並無賢才,無非是一群只知紙上談兵,皺紅踩黑的文弱書生,唯一的麻煩大概就是他們的一張嘴巴,不過以你如今的聲望,沒有人敢輕易惹你。」

龍天行苦笑了一聲,道:「我實在不擅長官場的應酬,還是軍中的生活比較直接,也許我該和司馬丞換一下位置。」

葉歆知道他說的是事實,若論官場的適應度,文人出身的司馬丞顯然在龍天行之上。然而此刻龍天行聲勢正盛,不但對天龍朝有威懾力,還能挾大勝之威影響周邊的叛逆勢力,對於全面掌握天龍朝極為有力,他不願讓這麼好的機會白白錯過。

沉吟了片刻,葉歆道:「我知道你不擅長圓滑的官場生活,不過如今你手握軍隊,又占據地盤,是個極好的庇護傘,朝中這些指望保全性命和地位之人一定會紛紛來投,你的地位和影響力也會與日俱增,因此你不必與他們周旋,而是讓他們來與你周旋,如此才能看清每一個官員有何目的,也好從容應對。」

龍天行擔心地道:「張全和言德謙都是重臣,一人率領群臣,一個掌握京畿防務,官場中的地位穩固,我怕他們容不下我,而我手中的大軍全在北面,起不了任何作用。」

葉歆輕晃著頭,含笑道:「這一點大可放心,言德謙門生故吏眾多,然而此人老邁,如今想的只怕是他言家的將來,因此一定會盡全力保護皇帝的寶位不會旁落於人,而他手中無兵,能發揮的作用著實有限,你若投之以桃,他必報之以李。」

龍天行若有所悟,點頭道:「原來您要我與言德謙聯合。」

「他有權,你有兵,互利互補,相得益彰,實乃天作之合,何況你的軍隊遠在眠月河北,威脅遠不及掌握京城軍力的張全,所以言德謙怕的是張全,不是你。」

「若真是如此,會不會引來張全的疑心?若是再引來一次兵變,恐怕對我們不利。」龍天行謹慎地問道。

「嗯!」葉歆忽然沉默了,放在椅柄上的左手輕輕地敲打著,發出有節奏的聲音。

龍天行不敢打擾他的思緒,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景物發愣。

過了片刻,葉歆突然神色一沉,喃喃地道:「既然上次為蘇劍豪布下了大網,這次也許可以再為張全擺下一盤大棋,只是……」

龍天行呆了呆,轉身望著他問道:「大人,您在說甚麼?」

葉歆沉吟道:「我在擔心天龍朝剛剛恢復了一點元氣,若在此時再次發生動亂,只怕會破壞我們剛剛得到的成果,只是這個機會卻又極為誘人。」

「動亂?機會?」龍天行聽得有些糊塗。

「天行,若是你和言德謙全力擠壓張全,你想他會有何舉動?」

龍天行愣了半天,忽然驚呼著問道:「您要挑動他兵變?」

葉歆搖了搖頭道:「我只是想想,並沒有下定論,不過此事倒是可行。張全若是感到生存的威脅,他就不得不叛,以他在禁軍中的威望和實力,只要我們不加阻攔,兵變必然成功。」

「這對我們有甚麼好處?」

「以天龍的態勢看來,若是兵變成功,你就可以用討伐叛賊的名義出兵,以你如今的威望,想必可以獲得百姓的支持,只要殺敗張全,整個東平州都會名正言順的納入你的掌控之下。」

龍天行見他神色越來越凝重,知道這些所謂的好處並不是絕對。

果然,葉歆微微搖了搖頭,道:「天龍朝實在太虛弱了,無法承受新的衝擊,內鬨之後的結果也許會引來周邊強敵的覬覦,就連新敗的銀雪帝國也會捲土重來,而我們剛剛建立的地盤尚未穩固,兵力不足,即使京中發動動亂,我們也無法派兵南下,因此討伐叛逆就只會是一個空口號,不能帶給我們任何的利益。張全若是得勢,以他的能力,遠比今日的言德謙和承明皇帝難對付。」

龍天行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場潛在的兵變將會帶來的效果何其巨大,著實令他冒了一額的冷汗。

「如此說來,我們必須防備發生兵變。」

葉歆點頭道:「張全是關鍵人物,他的意向決定了這半年之內天龍朝的變化,對我們而言,只要將兵力擴充至十萬,便可立於不敗之地,那時發生兵變則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所以我們必須搶先布局,將局勢的發展納入我們所能控制的範圍之中,一方面挑動張全兵變,另一方面又要抑制兵變的時機。」

龍天行終於明白了葉歆的意圖,不禁搖頭讚嘆道:「大人的心意恐怕無人能猜透。」






葉歆沉吟道:「不過我覺得張全似乎已經有所準備了,也許我們沒有時間阻止他。」

「哦!大人看到了甚麼痕跡嗎?」

「剛才在街上看到了寧郡王江淵,後來派宋錢去打聽,說是皇帝按照張全的意思下了特赦令,所有的皇族都免了罪,而且可以重襲舊爵,雖然此事可以穩定民心,但我卻覺得事情並不簡單,這些被承明皇帝殺了親人的皇族們絕不會感謝這張特赦令,若是有人利用他們的復仇之心對付承明皇帝,甚至作亂,張全便可以用平息暴亂之名控制京城,到時候他就是天龍朝的救世者,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攔他了。」

龍天行驚愕地望著他問道:「聽說此人還算溫和,不會這麼陰險吧?」

葉歆微嘆道:「像張全這樣名動一方的人物,亂世之中不是奮鬥就是死亡,想平安的歸隱只怕已不可能了,而保住現有的權力也就是保全了性命,為了生存,施展任何手段都是可能的,何況權力又是如此的吸引人。」

龍天行輕輕吐了口氣,道:「亂世可真是不容易過啊!」

「對於更多人來說卻是絕妙的機會。」葉歆朝他微微一笑道:「如果不是亂世,我們又怎麼會有今天?」

「這倒也是。」

葉歆笑了片刻,神色一正道:「夜寒他們已在肅州建立起良好的體制,而東平州只有你和司馬丞兩個人,而且這裏的環境更加複雜,人才不足將會是致命傷,朝中官員雖多,但多不可用,你我皆是平民出身,應當知道真正的人才藏在百姓中,因此你在京中的頭等大事就是納才,建立自己的體制和系統,這樣才能有效的發揮力量。」

「大人素來慧眼識人,不知道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朝中這些官員還有幾個可用,例如兵部的成泓,翰林院的海承思和柳成風,這三個都算是我的故交,如今的官位都不高,以你的威望,調他們去司馬丞那裏應該可以幫忙。」

龍天行牢牢地將三個名字記在心中,道:「不知大人可否暫留兩三個月?」

葉歆皺了皺眉,原本打算回肅州看看,但東平州的環境複雜,似乎需要投入更多的時間,心中暗暗嘆道:「若是丁才和馬懷仁在此就好了。」

龍天行見他神色間有為難之色,又道:「大人若有難處,就當我沒有說過,我自己盡力去辦。」

「也罷,我就在此多留三個月。」


京城內的情勢經過大劫之後,天龍朝終於穩固了下來。相比之下,遠在肅州的臥牛城卻有著不一樣的氣氛,秋雨綿綿,淅淅瀝瀝下了幾天,天空被烏雲完全遮住,不放過一絲陽光,濕潤的空氣凝聚著一絲絲壓抑感,讓人感到不舒服。

「這場雨下的可真久啊!」夜寒站在長廊中望著天空飄下的雨線,喃喃地自言自語著。

自從行刺事件之後,他的心情就像天氣一樣惡劣。紫如的重傷使處理政務的重責全落在他的肩上,這倒是其次,最令他操心的是田氏的死訊,其後得知圓舒軒的女子和小孩就是葉歆的原配和長子,他更感覺到責任重大。

旁邊的赤溫更是又愧又惱,身為親兵統領的他卻讓敵人的殺手潛入府中從容行刺,這不單是面上無光的事,更是有負葉歆的重託。

「夜大人,喪事已經準備好了,消息我也散發出去了,只是紫如姑娘的事如何向外說明?」

夜寒沉吟道:「紫如姑娘傷重臥床,危險期尚未過,自然不能出現,也許可以向外宣稱紫如姑娘以女兒之禮守護靈堂七七四十九天,不見外客。」

赤溫呆了一呆,驚問道:「女兒之禮?如此一來就等於正式向外宣稱她的葉夫人身分,這恐怕不妥吧?那位正室也在圓舒軒,她恐怕不會接受這種安排。」

「孝仁公主冰氏雖為正室,但天下盡知她已死了,此時露面,一定會引來眾多猜測,對大人,對我們都極為不利。我已寫信告訴各城將領,以戰事緊張為由,讓他們固守原地,不必來參加葬禮。」

「那位夫人會同意嗎?」

夜寒正色道:「事關軍國大事,斷斷容不得私事阻撓。」

「我明白了。」

正說著,一身孝服的冰柔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經過幾天的痛哭,她顯得有些憔悴,但眼神卻沒有了初來時的溫和與文雅,俏麗的面容上多了一層冰霜,還有濃濃的殺氣。若是葉歆在此,一定能認出這副模樣的冰柔與當初被困籠中時發怒的冰柔完全一樣。

「為甚麼告訴外人娘是病死的,難道你們要掩蓋真相嗎?還是在為誰掩飾?」冰柔厲色喝問道。

夜寒和赤溫苦笑著對望了一眼,雖然與冰柔相處的機會極少,但印象中冰柔是個賢妻良母的形象,沒有料到冰柔會有如此潑辣的一面。

「夫……人!您別多心,我們之所以如此向外宣稱是有用意的,因為行刺之事的背後一定有勢力指使,邊關還有戰事,所以肅州的穩定至關重要,若是對外宣稱老夫人遇刺,天馬草原的這些部族只怕都會顫動,外部的壓力同樣巨大,不可不防。」夜寒用盡渾身解數安撫冰柔的情緒。

冰柔完全沉浸在喪母之痛中,母親在面前慘死的一幕歷歷在目,使她的心神片刻也無法安寧,恨意和怒火像蟲子一樣咬著她的心,控制不住情緒的她怒瞪著兩人,毫不客氣地喝問道:「你們的手上有十幾萬大軍,難道要一個死人為了你們的無能而無法入土為安嗎?」

「我已讓丁旭去請大人回來,一切還是請大人定奪吧!」冰柔的言語雖然刺耳,但夜寒沒有反駁,得知冰柔的身分之後,對葉歆的忠誠使他對冰柔也有著同樣的忠誠,而且刺客之事的確是他們的疏忽所致。

「你們看著辦吧!全是因為你們的失職,我娘才慘遭橫禍,相公回來後你們自己向他交待!」冰柔冷冷地掃了兩人一眼,怒氣衝衝地甩袖而去。

赤溫臉色有些難看,搖頭道:「這位冰氏夫人的脾氣真烈,與紫如姑娘大不一樣,若是紫如姑娘在此,應該會理解我們的處境。」

夜寒正色道:「夫人突逢喪母之痛,心中難過,語氣難免強烈了一些,但無論如何她都是我們的主母,我們身為屬下,不能隨意批評,何況事情的確是你我的疏忽,我們難辭其咎。」

赤溫知道罪責最重的便是他自己,喟然道:「我只是擔心夫人的情緒會影響我們的戰略布署,這片地盤是大人辛辛苦苦建立的,若是因為一時的情緒失控而造成重大的損失,我們的罪責就更大了。」

夜寒微微一呆,轉頭望向冰柔離去的方向,沉聲道:「你說的對,仇一定要報,但要把代價減到最小。夫人那裏儘量找人去勸說,我看兩位老太爺都是通情達理之人,也許能說動她。」

赤溫嘆道:「依我看最好就是紫如姑娘儘快醒來,以她的威信和沉穩,相信一切都會好辦。」

夜寒卻搖了搖頭,擔心地道:「紫如姑娘和大人之間真正的關係我們都不清楚,但幾乎整個肅州及至外面都認定了她是大人的繼室,因此這次刺殺的對象是她,然而大人的原配卻在這個時候出現,死的又是她的母親,使這次事件變得不單是普通的刺殺,還加上了更多的元素,最麻煩的還是捲入了大人的家事之中,偏偏大人此時不在,如果不小心處理,我們的努力就白費了。」

赤溫聽得直冒冷汗,吶吶地道:「真有這麼危險嗎?」

夜寒嘆道:「我只希望大人儘早回來,日子長了,我們就更難做了。」


眠月大陸經過上穎之戰後形成了新的態勢──西強東弱。

四大最強大的勢力集團都在西面,清月國、鐵涼國、屈復清和蘇家,單以兵力計算,這四個勢力的總兵力共達一百三十餘萬,幾乎是其餘地區總兵力的兩倍。然而這四個勢力卻在順州的周邊地區形成了三對一的包圍戰,激戰正酣。因此,順州成為了天下關注的焦點,眾多的勢力都把順州攻防戰的勝負看成是決定天下命運的一戰。

蘇方志十分清楚這個局面的意義,他在等待兒子回歸,如此順州戰場的壓力就會緩解,還可以騰出手吞下順州東部和東南部的寧州和海州,乃至最東面的東平州。

清月、鐵涼、屈家雖然合力圍攻,然而每一方都各有想法。

清月對於順州是志在必得,否則就無法打開東進的道路,大軍在老將雲璧的率領下一直向東進攻,然而他所面對的是蘇方志的主力,兩人都是老謀深算的老將,從不輕易涉險,因此蘇方志雖然兵力處於劣勢,但局面上還算能夠持平。

屈家意在向正東和東南方進兵,最大的目標莫過於天下中心的雙龍城,同時又要防備借道的鐵涼大軍襲取昌州,所以對順州東北方的攻擊並不著急。與其對峙戰場的是蘇方志的大將陳剛,憑藉有利地形,領著五萬人與屈家的十萬大軍相抗。

三方大軍最得勢的便是鐵涼,十五萬鐵涼大軍借道昌州,向順州西北的桃子河與潛龍嶺一帶進兵,蘇方志撥出七萬人給次子蘇劍虎固守。蘇劍虎雖然沒有他兄長那麼混帳,但也是無能之輩,每戰必敗,一連丟失了五座山寨後,才在他父親的援兵接應下穩住了陣勢。而鐵涼軍兩線作戰,還要防備屈復清,所以不敢冒進,只能步步為營,使大軍推進的速度減緩,給了蘇方志父子喘息的時間。

與順州的戰火紛飛相比,東面的戰爭無論是兵數上還是戰況上都遠遠不及,北面的肅州和鐵涼之間的戰爭停歇了,銀州的趙玄華大敗之後正在養精蓄銳,因此整個北方已無戰事,而海州和寧州幾地的內部兼併戰固然激烈,但對整個大陸的戰局來說影響甚微。

能夠改變局面的便是蘇劍豪的西征軍,北部的大軍已進入了平安州邊境,與自稱中州皇帝的曠國雄激戰正酣。而南路的齊槐和扎猛也如同利劍沿眠月河南岸進逼,沿途的獨自勢力不是投降就是依附,抵抗甚微。


京城進入了九月,楓葉又紅了,微涼的天氣令人十分舒服,平靜的局勢令這座大城又重新獲得了生機,城上也開始活絡了起來。

掌權的言德謙雖然才能有限,但多年的從官經驗也使他有更高的見識,處理事情頗為老成持重,再加上清流勢力的督察,政令通暢,法度適中,使動蕩的局勢越來越平穩有序。由於兵力缺乏,朝中主流官員也不敢妄言開疆拓土,都覺得能守住眼前的一切便已足夠了。

變化最大的莫過於承明皇帝,因為沒有了競爭的對手,人也似乎懶了起來,當年爭奪皇位時的兇狠和毒辣被宮中的美酒佳人洗去。

龍天行的地位越來越穩固,民望極高,但他極少參與朝政的決策,也從來不管京中軍務,這使言德謙和張全對他都極有好感,疑心漸去。如果言張兩人是天龍朝的棟樑,龍天行便是天龍朝的基石,穩重而敦厚。在葉歆的指點下,他陸續將成泓和海承思調到了司馬丞的手下,只有柳成風因昇了內閣學士沒有離去。

雖然京城中恢復了兵變之前的穩定,但葉歆敏銳的洞察力卻看到了平靜之中的絲絲裂縫。亂世中,任何分歧將會導致完全不同的結果。

透過龍天行掌管兵部的機會,葉歆得到更多的情報。東平州的周邊地區獨立勢力眾多,但實力有限,若有十萬大軍,正是進兵的好時機,否則一旦順州的戰事結束,就會有更多的人來搶這片地區。

尤其是掌握大軍的張全,面對大陸東側平靜的局面,正是開疆拓土的好時機,然而以言德謙為首的百官則想著穩守地盤,後圖大事,分歧是必然存在的。

張全的公爵府、言德謙的大學士府,以及龍天行的大將軍府門前每天都是門庭若市,各類想出人頭地的人紛紛毛遂自薦,官員們也是相互走動,想在平穩之中取得最好的機會。

葉歆很清楚承明皇帝的龍椅能坐多久完全取決於這三個人的良好合作,但他並不認為這種合作會長久,甚至他本人也將會成為破壞者。只是眼下他的目標是鐵涼,拿下銀州便無後顧之憂,可以西出懸河城,南下眠月河,因此想借用天龍朝殘存的力量和影響力先穩住南方。

他再次回到了詹府,詹俊和詹杼父子因為兩次立功,地位已經不同往時,詹杼更是一品大員,但比起龍天行、張全、言德謙三人還是相差很遠,至少他們只有官位而沒有權力,因此依附在言德謙勢力之下。

詹杼正在府中,聽說辛未居士來了,大喜過望,忙不迭地將他迎入了後院書房。

葉歆打量了他片刻,含笑道:「想不到分別才兩個月,少公子風采更勝從前,想必是官場得意吧?」

詹杼滿面春風地笑道:「還算不錯,如今局勢穩定,因為龍大將軍的事情,皇上說我們父子立了大功,所以父親又加封了大學士的官銜,而我也昇了大理寺少卿。如今我爹與皇帝的關係也很好,又是言府常客,所以日子過得挺舒心。」

葉歆忽然搖頭道:「這話似是東翁所說,不像是年輕氣盛的少公子所言,太老成了。」

詹杼愣了愣,沉聲嘆道:「還是先生知我,我爹說現在已是位極人臣,他已經滿足了,以後只想過舒服的日子,所以我也只好作罷,乖乖地在大理寺做官。」

「少公子時當青年,如今天下大亂,正是少公子大展才華之日,若是就此作罷,實在有些可惜啊!」葉歆長嘆一聲,露出一副惋惜之態。

詹杼輕嘆一聲,片刻後又露出喜色,懇求道:「先生兩番進言,我和爹兩次昇官,此次再來,想必又有妙計見教。」

葉歆若有深意地輕輕晃了晃腦袋道:「我離開了兩三個月,京中的情勢我不清楚,還是公子先說給我聽。」

詹杼想了片刻,沉吟道:「唯一的大事就是龍大將軍大獲全勝,想必先生已經知道,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大事了。」

「你不是說東翁與言府相交甚深嗎?難道言府沒有甚麼打算嗎?」

「打算?」詹杼有些茫然。

葉歆微微一笑道:「天下大亂,身為朝廷重臣,想必也該為天龍朝想一想吧?」

「言老的意思是求穩,似乎不打算派兵收回疆土,不過張公倒是十分熱心,兩人已經吵了五回了,今日我爹進宮就是為了商議此事。」

葉歆早就從龍天行的嘴裏知道此事,並不感意外,想了想又問道:「你爹是怎麼想的?」

「自然是隨從言老的意見。」

葉歆搖頭輕嘆道:「可惜了這麼好的機會。」

「先生有何想法?」

「言老不願派兵擴張是因為他手中無兵,害怕張全立了戰功,削弱他的勢力。」

詹杼贊同道:「說的沒錯,上次我去言府參加百官聚會時,言老的理由就是因為手中無兵,怕張全坐大。」

「這實在是大錯特錯了。」葉歆猛的站了起來,正色道:「若是我,一定會讓張全領兵出征。」

「這是為何,難道先生要我們父子去投張全門下?」

葉歆輕輕一笑道:「何必去投人門下,自立一門豈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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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詹杼驚得目瞪口呆,心中如潮湧般起伏。

「只要你們不想著篡位奪權,自立一門而不聽命於人,這種日子可比寄人籬下要好百倍,雖說現在你們有言德謙做靠山,然而言德謙手中無兵,張全和龍天行才是朝中的實權派,若不是此次龍天行地位驟昇,壓制了張全的權威,只怕言德謙已被張全鏟除了。」

詹杼恍若當頭棒喝,連連點頭,讚嘆道:「先生之言妙極了,事情確實如此。」

葉歆含笑道:「因此我勸你們不要太依賴言家,該說話的時候就要說話。」

詹杼苦笑道:「我爹膽小,只怕會嚇得說不出話。」

葉歆微微一笑道:「因此我才提議讓張全出征,他一日留在京城,言家就一日不可能掌握軍隊,也不可能改變將來的結局。」

詹杼若有所悟,問道:「你是說讓張全被戰爭困住,然後我們再加快徵兵?」

「正是。」

「可是張全走了還有龍大將軍,他如今可是個炙手可熱的人物。」

「你別忘了,龍天行的軍隊在眠月河北岸,沒有河幫幫助是過不來的,只要穩住河幫,便不怕龍天行,而且此事對他有利,到時候你們掌握了軍權,張全和龍天行都無法再控制你們了,而你們卻控制著皇帝,一切都會更加安全。」

詹杼連連讚好,喜道:「還是先生見識過人,朝中的百官,言家的門客,沒有一個說出這麼深刻的話。」

「我與你們父子有緣,事不過三,前兩次都讓你們高昇,這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不過再立此功,東翁就無官可昇了。」說著葉歆哈哈笑了起來。

詹杼年輕氣盛,想到日後名震京華,內心著實激盪,忍不住跳了起來,興奮地道:「先生一定要留在府中住上幾日,待爹回來之後,我們再商量大事。」

「恭敬不如從命。」葉歆朝他微微一笑。

直到黃昏,詹俊才悠然下朝回家,聽了兒子的稟報,立即趕到後院的偏房去見葉歆。

「居士,聽杼兒說你又想出妙計。」詹俊見到葉歆那張古怪的黃臉,心中說不出的喜悅。

葉歆微微欠身,含笑道:「東翁不必驚訝,我只不過又想到一條妙計,怕別人糟蹋了,只好來獻給兩位,若是不願,大可不理。」

「你是我詹家的貴人,我相迎都來不及呢!」詹俊親熱地拉著他坐下,急切地問道:「到底有甚麼妙計?」

葉歆抬頭望向詹杼道:「你說說吧,我想看看你理解了沒有。」

詹杼含笑點頭,接著便將葉歆的主張細說了一遍。

詹俊聽得神色大變,當兒子說完,便急不可待地問道:「居士,這事可不是小事,萬一失敗,恐怕會有大麻煩。」

「能有甚麼大麻煩?」葉歆聳了聳肩,露出一副輕鬆姿態,微笑道:「至少張全會高興,你為他創造了機會,言德謙能不能明白此計中他所能得到的好處,就看你如何遊說。退一步說,就算張全藉機擴張,你們父子對他也是有功之臣。」

詹俊掏手巾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戰戰兢兢坐回原位,迷亂的目光不時地在葉歆與兒子之間遊蕩。

詹杼遠比他父親果斷堅決,畢竟他還年輕,不希望以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少卿代表他的仕途,他想的更多更遠,這些無疑都是葉歆所帶給他的。

葉歆顯得悠然自得,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捧茶碗細細地品著。

「居士,難道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東翁,有一件事你必須清楚,這是亂世,不是機會在等我們,而是我們要在一瞬間抓住機會,你如果不動,張全他一定會動,如果他邁出了第一步,言德謙絕對對付不了他,而你們父子將會成為言家敗亡的犧牲品。」

詹俊只覺得渾身上下直冒冷汗,連心都哆嗦起來,喃喃地道:「這官不該做……不該做啊!」

葉歆淡淡地道:「一個大學士,走到哪裏都會有人注意,張全和言德謙更會留心,我還有一個選擇,也同樣危險。」

「甚麼選擇?」

「去投龍天行。」葉歆利用了這對父子兩次,日後也打算將兩人安排在龍天行之下。

「他!」詹俊搖頭道:「龍大將軍如今風頭正盛,聲望已經超越了言老和張全,想沾他的光的人太多了,我這個文官似乎與他談不到一塊去。」

「想投靠的人雖然多,但他們大都空手而去。」

「怎麼可能是空手而去呢?送上門的金錢財寶數之不盡。」詹杼插嘴辯道。

葉歆輕笑道:「龍天行身為大將軍,又是帶兵出身,金錢財寶看不入眼,而我指的空手是為他帶去軍事上或政治上的利益。」

詹俊詫異地問道:「我雖然位高,但權卻不重,似乎幫不了甚麼?」

「我剛才所言,不就是最好的禮物嗎?」

「你是說調張全出京?」

「張全若是領著大軍去攻城掠地,京中就沒有人壓制龍天行了,他自然會高興,所以東翁走這步棋是百利而無一害,無論甚麼結果,你們父子都是有功之人。」

詹俊見他一直提議誘張全離京,心中的天秤開始向他傾斜,沉吟了半晌道:「看來這次的賭局更大呀!」

「富貴險中求,東翁也許沒有這份雄心,但少公子不會也想早早歸隱吧?」葉歆瞄了詹杼一眼,眼神中盡是挑撥之色。

詹杼果然上當,一聽之下猛的跳了起來,沉聲道:「爹,不必猶豫了,言德謙雖然有勢力也有威望,但他老了,所奉行的還是原來的那一套,早就不合時宜。如今是亂世,周圍都在開疆拓土,只有天龍朝的官員們想著安定穩固,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絕對成不了氣候。」

為了繼續刺激詹杼高昂的情緒,葉歆撫掌大聲讚道:「少公子說得極妙,有此雄心,大事必成。」

詹俊見兒子豪情壯志,心裏也十分開心,只是事情太大,還是有些擔心。

葉歆何嘗不知他的想法,淡淡地道:「如果東翁以為甚麼都不做就可以平安,那真是大錯特錯了。」

「難道不是嗎?」

葉歆輕笑道:「東翁,別看著這京城之中一片平靜,然而暗藏的殺機卻不是普通人能見到的。當年蘇劍豪只是花了幾天就制定好了兵變策略,而如今的張全卻不一樣,京城的兵力全在他的手上,只要他想造反,隨時都可以帶兵衝入皇宮殺了皇帝,他之所以沒有這麼做,無非是擔心留下壞名聲。與其將一切放在他的手中,還不如放在你們的掌握之中,至少他有心造反的時候還需要殺回京城。」

「居士說得太對了,張全要是真想做大事,京城誰也擋不住他!」詹俊神色忐忑地站了起來,沉吟道:「看來我的確要做些事情。」

詹杼幫著勸道:「父親,先生說的合情合理,絲絲入扣,我們不能不為將來打算呀!」

詹俊望著兒子那迫切的眼神,心中一震,沉聲道:「好吧,我儘力去試試。」

「太好了。」詹杼興奮已極,笑道:「先生,偏院的東廂已為你準備好了,你在這裏住下,我們慢慢再談。」

「有勞少公子,我去休息一陣。」葉歆微微一笑,轉身踏出書房,在僕人的引領下來到住處。

一直待在他身邊的凝心在房中現出身影,問道:「我們要留在這裏嗎?」

葉歆微微一笑道:「委屈了姐姐。」

「我不介意,只是你……」凝心望著葉歆,有些發呆。

上穎城的時候,她已經見識了葉歆在軍事上的才華,剛才又見葉歆幾句話便切中要害,使得詹氏父子都激動不已,不禁大為感慨,葉歆使用手段的能力簡直出神入化,陰謀詭計使來,輕輕鬆鬆,游刃有餘。

葉歆扶她坐下,含笑問道:「姐姐有甚麼話要說嗎?」

凝心幽幽地道:「剛才的你讓我覺得有些可怕。」

「可怕!」葉歆愕然望著她,從她深邃的眸子深處,他看到了擔心和不安,心中一轉,很快就明白了,輕嘆道:「陰謀詭計在姐姐眼中都是可怕的,然而要一統天下,沒有這些是不可能的。」

「嗯!」凝心點點頭,親密地握住他的手。

「其實妳說得沒錯,陰謀詭計都是可怕。」葉歆輕輕一嘆,正色道:「我與別人不同,蘇劍豪、屈復清之流都是將軍,都想帶兵打仗,掃平江山。而我只是個文士,我從不期待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擊敗敵人,戰爭不過是統一天下的手段之一,而且是最慘烈的手段。我要做的是利用人們看不起的陰謀詭計,將一府一縣從容的收入囊中,最好是不費一兵一卒,雖然不太好看,但死的人最少。」

凝心歉然道:「對不起,是我不了解外面的情況,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過吧!」

「姐姐別在意,我們繼續修煉吧!這些日子大有收益,已經可以施展遁術了,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小成。」

凝心嫣然一笑,她唯一慶幸的便是葉歆在新練的道術上終於有了突破。


由於詹俊父子的努力,葉歆的主張立即得到不少言派官員的贊同,尤其想到張全在京中有絕對兵力,人們的內心就不由地產生了惶恐不安,紛紛贊同詹俊的主張。

言德謙知道自己的權力和地位都來自於皇帝,一旦換了皇帝,他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百般思量之下,終於決定同意張全率兵出征。

張全隨即展開了準備出征的工作,擴編後的四萬禁軍再加上集結的地方守軍,一共是五萬七千人,全都要隨他離開京城,定於十月初一起兵討伐各地的叛軍。

霎時間京城沸騰了起來,對於京城的百姓來說,他們一直都是最接近皇帝的人,內心中都有一種優越感,然而之前天龍朝分崩瓦解,而他們又因為兵變和大火喪失了原有的傲氣,此番聽到大軍主動出擊,收復河山,無不樂開了懷。

葉歆見計得逞,再一次告別詹府,秘密回到龍天行的府中。


進入九月,草原的氣候涼了許多,更大的寒氣隨著余樹青來到了臥牛城,他的手裏捏著刺殺事件的調查,一起來的還有葉歆麾下的重臣們,整個總督府都隨之震動了,就連周大牛也從依蘭河谷趕了回來。

議事廳內,群臣為了余樹青帶來的答案而感到異常的憤怒。

「余將軍,真是紅烈幹的?」夜寒慎重地又問了一次。

余樹青正色道:「的確是紅烈所為,刺客從沙漠潛入,進入一個屬於尤海,名叫胡烈部的小部族,之後被部族的人送到臥牛城,隨後又混入府中行刺。根據調查所得,他們的目標是大人和夫人,然而大人不在,所以就將目標轉向夫人。」

周大牛的脾氣火爆,猛的一拍桌子,扯著嗓門吼道:「該死的紅烈,竟然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把老夫人殺了,這事絕不能容忍,我們要立即發兵為老夫人報仇。」

「對!」黃延功也憤然起身,怒聲道:「紅烈攻不下我的懸河城就玩手段,實在太卑鄙了,我要讓他知道我們的厲害。」

隨著兩人的表態,狼牙和赤溫等將領都齊聲要求出兵討伐,一時間群情激昂,討伐鐵涼的聲音掩蓋了整座大廳。

第一次參加這種會議的岳風忽然站了起來,沉聲道:「葉大人不在城中,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如今的問題在於南部的部族懷有反心,若不能壓制他們,冒然出兵會招來滅頂之災。」

周大牛怒斥道:「內部的事情自然要處理,但紅烈也不能坐視不理,否則他們會把下一個暗殺目標指向我們的頭上。」

東方不平沉聲道:「岳將軍說的沒錯,先安內,後攘外,內部不安,何以擊敵?」

黃延功又辯道:「大人的岳母在我們的眼皮底下被殺,如果不能報仇雪恨,那些部族會更看不起我們,反叛之心也會更重。」

夜寒坐在葉歆的位置,看著爭論不休的兩派,心頭一陣煩悶。

正說著,冰柔突然闖了進來,冰冷的目光掃了眾人一眼,喝道:「聽說已經查到兇手背後的指使者,他是誰?」

眾人見她闖入,都愣住了,雖然都尊稱夫人,但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除了夜寒和赤溫,還有周大牛。

周大牛已經七八年沒見過冰柔,一見之下微微有些發愣,但很快就認出她的身分,興奮地跳了起來,叫道:「弟妹,妳還沒死啊!」

「嗯!」冰柔也認出周大牛,親切感油然而生,催問道:「兇手是誰?」

周大牛憤恨地道:「兇手是鐵涼紅烈,我們盡全力為妳報仇。」

「紅烈!」冰柔的臉刷的全白了,隨即又被暴怒染得通紅,眉尖倒豎,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冷笑地道:「我猜得沒錯,果然是他們父女,姓紅的都是卑鄙無恥的小人,殺母之仇我一定要他們血債血還。」

眾人把目光移向夜寒,都想知道這位身分不明的夫人到底是甚麼人。

「夫人請上坐,我們正商議如何應付。」夜寒見事情無法再掩飾,只好讓出中央的主位,正色道:「這位便是大人的原配孝仁公主。」

幾乎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每個人的腦海之中都浮現出那一場浩大的葬禮,沒有人會想到那場葬禮竟然是假的。

冰柔直接走到主位坐下,道:「仇人就在眼前,還有甚麼可議的?」

「就算要報仇,也要商議一下如何行動才會有最好的效果。」

「我本不想管相公的事情,但那可惡的紅烈殺了我母親,絕不能讓他逍遙法外。你們身為臣下,應該為大人分憂,鏟除紅烈這個奸賊。」冰柔眼淚流了下來,而且越說越氣憤,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即殺了紅烈。

周大牛點頭附和道:「說得沒錯,事情就這麼定了,準備派兵出征吧!把鐵涼軍殺得血流成河。」

夜寒不願出兵,因而委婉地勸道:「事發突然,還是謹慎為上,而且大軍分散各地,抽調大軍尚需時間。」

冰柔抹了抹淚花,怒道:「你們不出去,我自己去找紅烈報仇。」

夜寒頓時無話可說,只能望向東方不平求助。

黃延功卻搶先道:「夫人放心,我們一定會發兵。」

周大牛拍著胸脯道:「放心吧,不鏟除紅烈,絕不罷休。」

「謝謝你們,各位的大恩,我一定銘記在心。」冰柔朝著眾人盈盈一福,感激地看了眾人一眼,然後離開了大廳。

夜寒苦笑連連,搖頭嘆道:「這一仗恐怕沒有勝算啊!」

黃延功傲然笑道:「夜兄放心吧,紅烈的陣勢我見多了,雖然調度有方,但也絕不是沒有破綻,只要有足夠的兵力,我們一定能把他打回雪狼關。」

東方不平、夜寒以及寇子誠都對出兵有異議,然而看著眾武將磨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又有冰柔支持,都顯得有些無奈,默然踏出廳堂。

東方不平沉聲道:「夜兄,此事我們還是要據理力爭,不能冒然出兵。」

「我何嘗不知出兵的危險性,只是夫人親自出面,諸將又同聲附和,我也沒有辦法。」夜寒苦笑連連。

寇子誠忽問道:「聽說紫如姑娘醒了,不如去問問她的意思,她的威信應該可以起到一點作用。」

夜寒愣了愣,望著他驚愕地道:「此事恐怕不妥吧?」

「紫如姑娘是主公親定的代理人,地位在我等之上,而且在肅州的威信極高,黃延功等諸將對她也都信服,若有她出面,出兵之事便可拖到主公回來再辦。」

夜寒輕嘆道:「紫如姑娘沒有名分,與大人之間的關係我們也不清楚,若是因我們而引起後宮之爭,大人那裏沒辦法交待。」

東方不平點頭道:「此言有理,萬一夫人和紫如姑娘之間鬧了起來,只怕影響更大。」

寇子誠有些不以為然,淡淡地道:「大軍為老夫人報仇本無不可,但要選擇時機,萬一此戰丟了肅州,主公辛辛苦苦建立的基業就會毀於一旦。我們深受主公信任,委以重託,若不據理力爭,有何面目見主公?」

「紫如姑娘身體虛弱,連刺客的事我都沒有告之,萬一因此傷了身子怎麼辦?」

寇子誠和東方不平面面相覷,紫如在兩人心裏才是正牌的葉夫人,遠比冰柔重要,因此想到可能傷及她性命,都猶豫了起來。

夜寒道:「這樣吧,我去勸勸葉老太爺,他好像是學堂教師出身,應該明事理。」

「哎,只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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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21:20:13 |只看該作者
轉眼已是十月初一,整裝待發的大軍從軍城出發,向東前進,為首的自然是張全。這支五萬七千餘人的大軍將京城以及附近的軍力全都抽光,京城內外只剩一千人,全都守護著皇城。

與此同時,一支車隊來到了龍天行的府門前,正中是一輛馬車,車裏坐著兩人,一人是魏劭,另一人卻是日夜疾行,趕入京城的丁旭,領著馬隊隨行在側的是十幾名河幫的弟子。

「魏老大,是這裏嗎?」丁旭撩開車簾,望了一眼嶄新的大將軍府,微微有些吃驚,因為出現在他眼中的這座府第,無論是氣勢還是華麗都不遜於當年的葉府。

「下車吧!」魏劭跳下馬車走到門口,朝著守門的衛兵道:「請通報一聲,河道總督魏劭來訪。」

一名衛兵微微吃了一驚,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溫和地道:「勞煩你在此稍候,我去通報。」

魏劭點點頭,朝著身邊的丁旭小聲笑道:「咱們這位龍老弟的確不同凡響,連守門的士兵都這麼彬彬有禮,比其他的官要強百倍。」

丁旭笑了笑,隨即又皺起了眉頭,心中擔憂葉歆若是得知岳母被殺、紫如受傷之後會是何等震怒。

片刻之後,龍天行聽說魏劭來了,感到十分奇怪,立即命手下把幾人引到西院。當他的眼角掃見丁旭之時,不禁微微一愣,隨即明白兩人是來找葉歆。

「丁旭,你怎麼來了?」

丁旭不答反問道:「大人呢?」

龍天行搖頭道:「出去了,這些天大人都和宋錢一起在京中處理事務,我也拿捏不準他甚麼時候回來,不過晚上一定在,你們就在這裏先等著吧!」

丁旭皺了皺眉頭,道:「我要立即請大人回肅州,請龍兄派人去找。」

龍天行搖頭道:「不行,大人每次都是暗中出沒我的府第,不能張揚,只能等他回來。到底出了甚麼事?」

丁旭神色凝重地道:「總督府出現刺客,大人的岳母被刺身亡。」

「甚麼!」龍天行掩飾不住心中的震撼,驚呼著跳了起來。

「肅州危機重重,龍兄還是派人去找一找吧!」

「嗯!我立即派親兵去宋錢的店鋪找一找。」

龍天行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敢怠慢,立即派出十名親衛沿街尋找,黃昏時候才把葉歆和宋錢請回了龍府。

踏入小廳,葉歆一眼就看到了丁旭,不禁愣住了。

「他是……」丁旭認不出葉歆,見他滿面焦黃,頭髮全白,心中懷疑,轉眼望向龍天行。

葉歆含笑道:「丁旭,是我。」

「參見大人。」丁旭大驚失色,連忙躬身行禮。

葉歆拉著他坐下,笑著問道:「你從肅州來吧!有甚麼要緊事嗎?」

丁旭雖然一直都考慮著該怎麼說,但話到嘴邊卻又發現難以啟齒。

葉歆發現氣氛有些不對,面前這三人的臉上都有悲色,心中一緊,沉聲問道:「肅州是不是發生了甚麼大事?」

丁旭伏倒在地,道:「請大人不要過於激動。」

「快說!」

丁旭深吸了口氣,愧色滿面地稟道:「有刺客潛入圓舒軒!」

「甚麼!」一向處變不驚的葉歆無法忍耐心中的激盪和顫慄,一把抓住了丁旭的手臂,急聲問道:「傷了人沒有?」

丁旭歉然道:「您的岳母遇刺身亡,紫如姑娘中了兩刀,身受重傷,我離開之時仍未醒來。」

「岳母!」葉歆聽罷頓時呆若木雞,腦子裏更是嗡的一聲炸開了,雙腿一軟,坐倒在椅上,久久不能自已。

龍天行厲色喝問道:「府中的衛兵到底是幹甚麼的?為何連小小一座府第都看不住?」

丁旭面有愧色,苦笑道:「我們罪不容赦,只是現在肅州危機重重,只盼著大人能儘早回去,否則後果實難預料。」

葉歆臉色鐵青,眼中寒芒暴閃,凝望著丁旭喝問道:「兇手呢?」

「兇手當場被殺,背後的勢力是誰尚不清楚,不過余樹青正在密查,相信很快就會有答案。」

葉歆道:「我立即起程回肅州,天行,你幫我們安排一下。」

「是!」龍天行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葉歆擺了擺手道:「我想靜一靜,你也下去休息吧!吃了飯我們一起上路。」

「公子不要太過傷心,保重身體。」宋錢等三人對視一眼,都嘆息著退出屋子。

「柔兒和岳風一定傷心透了吧!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葉歆的眼中流露出無比的哀痛。

凝心見兩人離開,立即現身而出,倒了杯茶遞向葉歆,柔聲勸道:「別太傷心了。」

「柔兒不知道會哭成甚麼樣子了。」葉歆仰天長嘆了一聲,「若是我選擇歸隱,這事就不會發生了,我實在愧對柔兒和岳父。」

「你是修道的人,應該能夠看開生死。」凝心不知道如何才能讓他心中的不安釋去,只能用自己優雅的聲線來撫平他的心靈。

「我豈是怕死之人,只是柔兒……」葉歆清楚自己的心魔就是冰柔,那是一份永遠也無法割捨的感情,早已超脫了對性命的珍惜。

凝心沉默了,她怎能不理解葉歆的這份深情,否則他不會離開雲錦山,也就不會發生下山之後的這些事情。

「唉!」葉歆心情沉重,彷彿被一塊巨石壓著,喘不過氣。

「只要你回到冰妹妹的身邊,她一定會從悲傷中走出來,所以你自己要先控制好情緒,不要再讓她更傷心。」

「我明白了。」葉歆猛然捶打桌面,怒色滿面地道:「我一定要查清楚是誰這麼大膽。」

「殺手不是死了嗎?」

「一定有人在背後指使。」葉歆怒哼一聲,臉上突現驚恐之色,嘴巴微微張著。

「怎麼了?」

葉歆剛才心情激盪,所以沒有細細思考整個事件,此時思緒清晰,有關刺客的各種想法油然而生。在眾多的嫌疑者中,最有可能的莫過於紅烈,若真是他所為,事情就真的麻煩了。

一想到有可能是紅烈所為,他的心就像是被兩股巨大的力量重重地擠壓著,異常的難受。

他急步走到門外,見丁旭、魏劭以及宋錢都在等待,立時喚道:「丁旭,你進來。」

丁旭急忙跑了過來,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懸河城的情況怎麼樣?」

「打了幾個月,紅烈攻城數十次都無法登上城頭,死傷頗多,因此七月中便停止了攻擊,我出來之時懸河城一切平靜。」

「停戰!」

丁旭見他臉色比剛才還難看,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卻又不敢問,只能和其他人面面相覷,猜測著事件背後的問題。

雖然沒有證據,但葉歆心中有七成把握,殺手是紅烈所派,心中又是一沉,低著頭轉身走入屋中。

「想到甚麼了嗎?」

葉歆仰天長嘆一聲,苦笑道:「我懷疑殺手是緂妹的父親紅烈派去的。」

「甚麼!」平靜如凝心也不禁驚呆了。

「姐姐,事情若真是如此,我的處境就太難了。」

「事情沒證實前不要亂猜,也許事情不是這樣。」凝心挽著他的手腕扶他坐下。

「我是不是選錯了方向?」葉歆目光呆滯,喃喃地道:「也許我不該答應緂妹。」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如果不下山就不會這樣,如果不做官也不會這樣。」凝心幽幽一嘆,又道:「但世上沒有如果,沒有人知道明天會發生甚麼事,就算回到山中,也有可能發生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我們是修道者,所說的就是隨緣,你也看開些吧!」

葉歆閉上眼睛,苦笑道:「緂妹的事我一直都不知道如何了結,好不容易找到了方法,然而卻發生這種事情。」

凝心柔柔地道:「你是重情義的人,才會如此的不安。我倒是可憐那位紫如姑娘,白擔著葉夫人的虛名而遭遇不幸。」

葉歆愕然望向她,沒想到她在這種時候還能開玩笑。

凝心見他從徬徨中清醒過來,微微一笑,柔聲勸道:「一切要向好的方向想,一定會有解決方法。」

「希望如此!」

黃昏時分,龍天行安排好一切,他以巡視北疆的名義領著親衛隊離京,葉歆等四人一起隨著他往端慶府而去。


十月初三,一行人來到端慶府碼頭。時間已近黃昏,魏劭安排了酒宴,只等吃完飯就渡河北上。

經過凝心的不斷安撫和勸說,葉歆的心情略好一些,臉色也不像之前那麼陰沉了。

宋錢等人見了,心中稍安。

葉歆知道此去肅州沒有一年半載回不來,因而望著龍天行囑咐道:「天行,我把丁旭留下,政務可以問他,財務有宋錢相助,魏劭的船隊也會助你,還有司馬丞坐鎮武化城,有甚麼事決斷不了就與他們商量。」

龍天行沉聲道:「大人,放心,我絕不會讓大人的心血白費。」

「丁旭、宋錢,如今天行是我在這裏的代理人,任何事都要聽他的,一切以保住我們的地盤為大前提,不要急於擴大勢力,如果沒有能力控制,即使得到手也會很快失去,甚至還會影響到舊有的地盤。」

四人不約而同齊聲應道:「屬下遵命。」

葉歆感激地看著四人,嘆道:「你們都是我的舊友,從我入仕之前就開始跟隨我,此番情義,我心中感激,日後常給我寫信,我若有空也會來看你們。」

四人見他說的動情,心中感動,想起昔日在聚賢池的日子,不禁感慨萬分。

葉歆舉杯而立,道:「待我們取下銀州,將轄地連接成勢,日後就可以隨意來往了,還望你們多多努力。」

「是!」四人一仰而盡,君臣的親情不言而喻。

突然,一名親衛急色匆匆地闖了進來,跪倒在龍天行的面前稟道:「大將軍,皇上駕崩了!」

「甚麼!」在場的人無不驚嘆,目瞪口呆地望著士兵。

「不會有詐吧?」宋錢喃喃地自言自語道。

龍天行臉色一正,盯著報信的士兵問道:「皇上為何突然駕崩?」

「卑職不知詳情,只知道前日深夜,宮中突然傳出喪鐘之聲,到了十月初二的清晨,京中的太監向外宣告皇上駕崩,以言大人為首的百官都趕往宮中,而府中派我前來報訊。」

「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龍天行待士兵離去之後,轉頭望向葉歆,神色凝重地道:「大人,此事太古怪了,其中恐怕有詐。」

葉歆皺著眉頭道:「此事的確十分古怪,若是病死,事先卻無徵兆,只怕不是善終。」

「難道有人行刺?」

「很有可能。」

龍天行嘆道:「想不到剛剛平靜的京城又生事端,新皇帝的人選恐怕會惹來大麻煩。」

葉歆心中一動,立即想起手中的遺詔。

承明皇帝暴斃,自然不會留下甚麼遺詔,而後繼者則要憑百官來定,如此一來,這個繼位人選將會成為縮小的天龍朝內部的最大問題,然而這個名位對於剛剛獨立的勢力而言依然有影響力,至少許多獨立勢力都是因為害怕兵變後的迫害而獨立。

丁旭憂心肅州,勸道:「大人還是儘快回肅州吧,此事可以讓龍兄去處理。」

「不急!我自有安排。」

宋錢忽道:「皇帝死了,皇位空著,不知道誰會是下一個皇帝。」

一言既出,龍天行和魏劭不約而同望向葉歆,在他們的心中,這位置應該是葉歆的。

葉歆看了看四人,從眼神中了解了他們的心意,搖頭道:「去爭這個皇位一點意思也沒有,反而會授人以柄,自找麻煩。」

「萬一是兵變,難道我們坐視不管嗎?」

葉歆沉吟道:「無論皇帝是怎麼死的,現在這個局面對張全最有利,依我看這事與張全有關。」

魏劭問道:「他不是出征了嗎?」

葉歆冷笑道:「正是因為他出征了,所以不會有人懷疑他,反而留下的言德謙一定會被指為最大的嫌疑犯。」

龍天行臉色一變,驚嘆道:「他的目標只怕還有我。」

「那是當然,你和言德謙在京中都沒有足夠的軍隊,若有謀逆之嫌,他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揮軍京華,將你們一網打盡。」說著葉歆冷笑一聲,望著京城的方向咕噥道:「只怕張全正往京城趕去。」

龍天行倒吸了一口涼氣,道:「好完美的計劃啊!若不是隨同大人出行,只怕我也會背上叛逆的罪名。」

宋錢問道:「公子有何打算?是繼續北行,還是留下來應對此事?」

丁旭又勸道:「還是回肅州吧,那裏是我們的根本,不能有任何閃失。」

葉歆低著頭在屋內踱來踱去,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

承明皇帝的死亡對他而言有些失望,至少在這個時候不想看到他死,但事實已經發生,結果也很明顯,無論是不是張全的計劃,他都將領兵回師,以國喪之名控制京華,言德謙等人必然勢敗,落入張全的掌握,生死未知,而張全也會擁立新皇。

「新的皇帝……」葉歆忽然想起那些被赦回京的皇族們,心中一動,忖道:「莫非真是張全所為,不然不會這麼巧,這些皇族在京中,他可以隨意挑選一個聽話的,以便控制。想不到這個張全如此狡猾,我倒是低估了他,也許他有個好謀士。」

四人見他如此,都不敢打擾,默默地等待他的決定。

葉歆沉吟道:「相信張全很快就會宣布新皇帝的人選,京城也會發生變故,我還要在端慶府留一段時間,想好應對的方法再回去。」

「可肅州的事情怎麼辦?」

「我自會派人去。」葉歆轉頭望著宋錢和魏劭道:「魏劭,河幫要多派人手打聽消息,無論是誰掌握權力,你這個河道總督都是他們籠絡的對象。宋錢,你的店鋪也是消息的來源地,也要派人多留意官府和百姓的反應。」

「公子放心,這事包在我們身上,我們現在就去安排。」魏劭和宋錢拱了拱手,一起離開了。

「天行,讓你的一千親衛兵進駐端慶府,現在這個城池由我們接掌,若是張全來攻,我們立即渡河北上。」

「交給我去辦吧!」龍天行微微一笑,扶劍而出。

凝心見四人都走了,現身而出,擔心地問道:「不回肅州了嗎?」

葉歆搖頭道:「事情發生變化,我不能立即起程,要在此停留一段時間。若是事情順利,大約半個月後就能起程,若是不順,只怕要兩三個月,所以我希望妳代替我回去一趟。」

「我!」凝心若有所悟,問道:「你想讓我去安慰柔妹?」

葉歆輕嘆道:「柔兒的性格我清楚,她是個直爽的人,喜怒哀樂都會寫在臉上。這次岳母不幸遇刺,她一定十分惱怒,也必然會要求報仇。若殺手真是紅烈所派,她一定會逼我的部下發兵進攻,我怕那些忠誠的屬下會答應她,然而一旦主動出擊,後果難料,所以姐姐去了後先勸她,告訴她我會給她一個交待,若她真的不聽,就把她帶來。」

「帶來?」

葉歆點點頭,輕嘆道:「現在只有我能安慰她的情緒。」

「我明白了。」

葉歆從屋中找出筆墨紙硯,寫了三封信,又拿出《眠月遊記》畫了一幅地圖,然後一起交給凝心,叮囑道:「一封是給我岳父,另一封請父親轉交給我的部下,另一封給柔兒。」

凝心將信收入懷中,擔憂地凝望著他道:「我不在,你又孤獨了。」

「事關重大,我只怕沒時間去領略孤獨的滋味了。」葉歆牽著她的手,感激地道:「這事本不該再勞煩姐姐,不過姐姐是我最信任的人,只有把信交給妳,我才放心。」

凝心幽幽一嘆,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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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發展正如葉歆所料,離開京城原本就是張全的計劃,當張全聽到皇帝駕崩的消息之後,親自領著一萬士兵趕回沒有任何兵力的京城,而其餘的大軍則分成兩路,分別向正西和西南進兵。

進入京城的張全反應很快,以叛逆嫌疑犯之罪名將言德謙和近臣都軟禁在府中,其餘各部衙門、兵器庫和糧草庫等要地都被他的士兵占領,不到一個時辰,整個京城就落入張全的掌握之中,可謂是一帆風順。百姓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像平時一樣正常生活。

處理完所有的反對者,張全滿心歡喜地回到府中,偌大的廳堂擠得水泄不通,所有的人都在為張全勢力的徹底勝利而慶賀著,歡聲笑語,豪情壯志,霎時間都展現了出來。

看著自己一步步爬到了權力的頂峰,張全幾乎有些不敢相信,這個權力場原本是皇子們爭鬥的地方,後來又變成了蘇家和皇室之爭,然而最後的贏家不是皇子,也不是名動天下的蘇劍豪,而是他──一個侍衛出身的男子。

若論野心,他並不比皇子們和蘇家大,只是命運將他一步步推向權力場,最後到達了頂端。

他轉頭望向站在身側的青年男子,正是這位名叫凌玄鶴的青年的出現,為他的仕途開啟了新的道路,而這次的計劃也正是這名青年設計的。

「玄鶴,你怎麼還是一副平靜的樣子?」

「爵爺,事倍功半,怎麼開心?」凌玄鶴微胖的身形讓人感覺像是小商人,表情很平淡,不但沒有笑容,還微微露出憂色。

「事倍功半?」張全茫然不解地問道:「我們已經控制了一切,難道還有甚麼缺失嗎?」

凌玄鶴臉色顯得陰沉,道:「此計原打算一石二鳥,言德謙雖然被抓,但龍天行卻成功逃走。此二人皆是爵爺的對手,其中又以龍天行為上,他手中有兵有民有財有地,坐擁一方,又曾擊敗蘇劍豪,若論眠月大陸東面的勢力來說,此人算是強敵,也將會是爵爺爭奪天下的主要敵手之一,而言德謙不過是個等死的老人而已,孰輕孰重,爵爺自然明白。」

一席話說得張全連連點頭,道:「軍師說得不錯,只是龍天行已走,我們也無可奈何。」

凌玄鶴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冷冷地道:「爵爺,聽說龍天行十月初一便北上巡視,也許他早就察覺到我們的舉動,所以逃之夭夭。若想鏟他,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引他入京,然後除之。」

張全沉吟道:「話雖不錯,但他既然逃走,就不會乖乖地回來,即使回來也會帶著大軍而來,到時候我們恐怕就沒藉口阻止他的軍隊進京。」

凌玄鶴淡淡地道:「其實很簡單,我們的大軍依然向外擴張,京中空虛,到時候再招他進京,然後在皇宮中埋下伏兵,只要殺了龍天行,他的手下不戰自亂。」

「此計大妙,有軍師助我,何愁大事不成。」張全哈哈大笑,一副意氣風發的神態。

凌玄鶴微微笑道:「爵爺,皇位的繼承人該定了吧?」

「十皇子捏在手裏,還有甚麼好擔心的呢?」張全得意地笑了。

凌玄鶴也笑了,他素來自許天下奇才,聽到別人提起葉歆和蘇劍豪兩人,總是一副不屑之色,然而他的經歷卻遠不及兩人,懷才不遇的他直到遇上張全才得以施展。


懾於龍天行的威望和名聲,因此端慶府知府劉仲元立馬讓出了印信,城中的五百士兵也一併交給了龍天行。龍天行不費吹灰之力奪了端慶府後,立即派出探子打探京中的情況,同時又把葉歆等人接入府衙居住。

「甚麼,新的繼位人是十皇子?」聽到消息的葉歆像是被針刺中了似的,猛的跳了起來,愣愣地望著前來報信的龍天行。

「的確是十皇子。」龍天行鄭重地點了點頭。

「怎麼會選擇他呢?」葉歆立即陷入了沉思,他從未見過十皇子,也沒有聽明宗談起過這個兒子,因此一直都沒有注意他,正如沒有想到明宗會傳位給玉霞公主一樣,他也沒有想到十皇子會跳上權力的舞台。

魏劭和宋錢此時都走了進來,聽了龍天行的消息,都顯得十分驚訝。

「這個十皇子不是被皇上關在宮中了嗎?我以為他在上次兵變時就死了,沒想到還活著。」

葉歆淡淡一笑道:「上次兵變之時,蘇劍豪在外,張全在內,控制京城的他若想從宮中帶走一個人,誰也不會察覺。」

宋錢見他臉色不好,問道:「難道此人有甚麼問題嗎?」

「我原以為張全會擁立一個更小的皇族成員做這個繼位人,沒想到是十皇子。然而我只知道此人性格怪僻,不受先皇的喜愛,一直被關在宮中,所以張全此舉一定別有深意。」

龍天行緊皺眉頭,沉吟道:「找個怪人做皇帝,這個張全在打甚麼主意?」

魏劭道:「無非是容易控制,如此一來,眠月河以南的這片地方就歸入張全的手中。」

宋錢勸道:「公子不是一直想打理河北的那塊地盤嗎?既然張全在南面鬧,就由他去吧!」

葉歆瞥了龍天行一眼,道:「只怕他們不願放過天行。」

「他想殺我?」龍天行傲然一笑,豪爽地道:「兵來將擋,他們想抓我儘管來,我就守在武化,看他們能奈我何。」

魏劭道:「既然情況明朗,我們不必再等了,應該立即過河。」

葉歆搖了搖頭,冷笑道:「我們的確要退往河北,不過即使退,也要讓張全付出代價,絕不能讓他輕易地得逞。」

「條件?」

葉歆微微一笑道:「我要讓他把桐梧山脈以西的地盤以及恭城的兩萬守軍拱手相讓。」

屋內四人都呆住了,此時張全勢盛,避之唯恐不及,沒料到葉歆反而要向張全挑釁,甚至想要他割地求和。若是從別人的口中說出,都會被認為是異想天開,但他們知道葉歆若不是胸有成竹,也不會說出這番話。

「張全雖然得了東平州河南八府,但他不會滿足,一定會出兵征討各地,從而擴大勢力,但天行的大軍在他背後,是他背上的針,不拔掉就不舒服,但沒有河幫相助,想拔也沒有辦法,如此一來,安撫和妥協就是他們的唯一選擇,如果天行以聯合銀雪為要脅,要求張全割地,他絕不敢冒然拒絕。」

龍天行讚嘆道:「若真能如此,我們不但得了桐梧山脈以西之地,而且還能收了恭城的兩萬人,勢力擴大了一倍,比張全的領地還大。」

宋錢將信將疑地問道:「可是他們會與我們談嗎?」

葉歆自信地道:「一定會成功。」

龍天行沉吟道:「這個使者不好排呀!」

葉歆微微一笑,道:「我自己去。」

四人嚇了一跳,連忙出言阻止。

「大人,您不能去冒險。」

「這不合適,還是另找人選吧!」

葉歆搖頭道:「我意已決,不必再勸。天行、宋錢、丁旭,你們三個立即過河,魏劭隨我進京,有他的河幫相助,說服力更大。」

龍天行還是無法釋懷,憂色忡忡地道:「這實在太危險了。」

「哪有坐在家裏就能取天下的道理,冒一次險換取六府之地,這個買賣很划算。」葉歆傲然一笑,絲毫不擔心進京的危險。

四人見他態度堅決,只好答應了。


京城並沒有因為皇帝死了而產生巨大的變化,熱鬧的地方依然熱鬧,不少人根本不知道皇帝死了,對他們而言只要生活安穩就滿足了。

葉歆在魏劭陪伴下悄悄地抵達了京城,接著馬不停蹄來到張全的府第。

新皇尚未登基,張全的府第就成了議事的地方,門外的街道被馬車和轎子擠得水泄不通,求官問事之人更是絡繹不絕,還在門外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公子,你真的要一個人去?」魏劭對於葉歆的決定感到憂心忡忡。

「你去看看扎猛的家搬的怎麼樣了,不許有半點差錯。」

「是!」

「去吧!」葉歆說罷走下馬車,抬眼望去,排隊的人中有不少都曾見過面,還有同在一個衙門做事的同僚,令他不禁感慨世事的奇妙。

由於人多吵雜,沒有人留意他的出現。

一名守衛見葉歆沒有排隊,直接往門口走來,連忙攔住了他,喝道:「滾過去排隊!」

葉歆冷冷地瞥了一眼,張全的這批侍衛他見過不少,當年雖然有些傲氣,但見到自己,同樣點頭哈腰,如今張全水漲船高,連下人也傲了起來。

守衛露出一副仗勢欺人的神態,陰笑道:「嘿!你也不看看這裏是甚麼地方,這裏可是張公的府第,就算是一品大員來到這裏也不能隨意進出,何況是你這麼一個糟老頭。」

葉歆瞪了他一眼,傲然道:「我是龍大將軍的信使,快去通報。」

排隊的人聽到「龍大將軍」四個字,臉色都變了,目光不約而同移向葉歆,心裏都感到十分詫異。

「龍大將軍的信使!你等著,我去問老爺。」守衛臉色也變了,天龍朝之內還敢與張全對抗的人,就只剩下龍天行。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張府的管家急匆匆地走了出來,掃視著門外之人,傲然喝問道:「誰是龍大將軍的信使?」

葉歆淡淡地道:「我。」

管家故意哼了一聲,嘴角撇了撇,不屑地看著他道:「跟我來吧!」

葉歆忽然搶先一步,一手把他撥到身後,然後大搖大擺地踏入了張府。

「你──」管家氣得七竅生煙,但張全等著見人,只能忍氣吞聲,氣呼呼地引領著葉歆走到了張全議事的浩然廳門外。

廳中早已坐滿了人,氣氛卻很平靜,沒有一個人敢大聲說話,都望著坐在正中的張全。張全一個個找人議事,指到誰,誰就起身答話。

「進去吧!」

葉歆背著雙手,走著官步,傲氣十足地踏入廳,邊走邊揚聲道:「平北大將軍麾下信使參見張公。」

由於廳內寂靜,所以葉歆一開口就引來了無數人的注意。詹氏父子也在位,一眼看見葉歆那張黃臉,兩個人頓時呆若木雞,心神大顫,張大嘴巴半天也發不出聲音。

張全抬頭望了他一眼,對於他的無禮十分不悅,臉色驟沉。

「噫,你不是扎猛的妻弟嗎?」一名禁軍的將領也住在軍城,見過出入扎猛家的葉歆,所以一眼就認出了他。

「不錯,正是小弟。」葉歆決定自己出面之時,就料到很多人會認出自己的各種身分,因此先去了軍城,安排河幫弟子幫著扎猛搬家。

事實上扎猛隨軍出征之際已有搬家的打算,辛蕊對京城沒有任何留戀,因而見到葉歆後,爽快地答應了他的安排。

葉歆的回答給了在座眾人許多聯想,他們的心裏都在問著同樣的問題,如果扎猛與龍天行一夥,豈不是與蘇家有關?然而龍天行又殺了蘇劍龍,似乎又沒有關係。

站在張全身邊的凌玄鶴反應最快,伏身小聲提醒道:「張公,龍天行派人前來必有陰謀。」

張全臉色一正,端起權臣的架子,喝問道:「是龍大將軍派你來的嗎?」

「正是。」葉歆從懷中取出書信交給侍僕,「龍大將軍命我送來書信一封。」

張全接下書信隨手放在桌上,望著他又問道:「皇上駕崩,龍大將軍為何遲遲不歸?殯天大禮還等著龍大將軍主持呢!」

葉歆淡淡一笑道:「北面的銀雪帝國蠢蠢欲動,龍大將軍去了恭城巡視邊界。」

「恭城!」張全神色大變,騰的站了起來。

「是恭城,敵軍主力在天目城,所以恭城一帶是重點。龍大將軍說只有兩萬軍隊,所以要親自去鼓舞士氣,也許會暫時代替守將操練兵馬。」

「爵爺。」凌玄鶴輕輕喚了一聲。

張全這才回過神來,緩緩坐回原位,轉頭望向凌玄鶴,小聲問道:「龍天行定是去取恭城,看來此人早就提防我們。」

凌玄鶴略胖的面頰微微抽搐了一下,凌厲的眼神緊盯著葉歆那張焦黃的臉,忽然站了起來,朝著葉歆走去,淡淡地道:「皇上似乎沒有聖旨讓龍大將軍出巡,龍大將軍私自出京恐怕不妥吧?何況先皇駕崩,新皇未立,這個時候怎能沒有龍大將軍坐鎮。你還是回去告訴龍大將軍,請他火速回京,處理新皇登基一事。」

葉歆打量了他一番,見他雖然年輕,卻坐在張全身側,必然是心腹之人,微笑道:「龍大將軍身為兵部尚書,自然是有必要出巡各城,沒甚麼不妥吧!」

凌玄鶴冷笑道:「皇上遇刺身亡,偏偏龍大將軍在這個時候出巡,恐怕其中另有深意吧?」

面對暗諷,葉歆泰然自若地道:「皇上遇刺,張爵爺偏偏在這個時候出征,恐怕也在暗示甚麼吧?」

凌玄鶴眉間一挑,瞪著他喝問道:「你甚麼意思?」

在座諸人都聽出葉歆話中的影射之意,無不勃然變色,紛紛出言斥責葉歆,霎時間怒氣就像是沸騰的水蒸氣,充滿了整個廳室。

葉歆毫不動容,淡漠的眼光傲然掃視著眾人。

張全按壓著心頭怒火,朝手下擺了擺手,示意安靜,然後瞟著葉歆冷喝道:「這裏是我的府第,你說話最好小心一點,不然惹惱了別人,我可控制不住。」

葉歆淡淡地道:「張公何必恐嚇,宮中之事大家心照不宣,我也不想多問,只是您這位手下主動挑釁,我迫於無奈,才不得不反唇相譏。」

張全瞥了凌玄鶴一眼,淡淡地道:「快說你的來意吧!」

「其實也沒甚麼特別的事情,只因北面的銀雪帝國不安分,龍大將軍擔心北面的疆土會受到侵擾,所以想駐守恭城,以防邊患。以後眠月河北面的敵人由大將軍對付,而南面的事情全權交給張公處置,不會張公意下如何?」

在座的人一聽都明白龍天行要劃河而治,都不禁為之咋舌,沒想到龍天行公然要求分疆。

張全問道:「龍大將軍署理兵部,他不在京城,兵部的事誰去打理?」

「書信之上已經說明,大將軍欲辭去兵部尚書一職,全力守護邊疆,為國效力。」

「辭兵部尚書之銜?難道龍大將軍要抗旨嗎?」

葉歆忽然嘆了口氣,道:「大將軍聽到消息,河幫似乎有意投靠銀雪帝國,擔心邊疆有失,所以臨行之前特意提醒我,就算是抗旨,也不能置國家的利益於不顧。」

張全神色又為之一變,心道:「龍天行明說河幫,實是說自己,居然以投靠銀雪帝國做為要脅,實在卑鄙!」想著,他望向凌玄鶴,想聽聽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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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21:20:57 |只看該作者
凌玄鶴何嘗不知葉歆話中之意,沉思片刻又問道:「如此說來,龍大將軍是不肯回京了?」

葉歆假裝為難地道:「大將軍日夜為邊患操勞,已是不勝煩擾。朝中有張公打理,相信萬無一失,大將軍會全力支持張公的決定。」

凌玄鶴返身走到張全的身邊,小聲道:「張公,看來龍天行決心要與我們劃河而治,恐怕沒有回旋的餘地。」

「軍師以為如何?」

「如今再派人去恭城恐怕已是鞭長莫及,何不做了順水人情,把眠月河以北之地交給龍天行,只要他守住北方,我們便可以向西向南擴張領土。」

「可京中空虛,萬一龍天行失信,我們可就麻煩了。」

凌玄鶴微笑道:「龍天行的麾下也不過幾萬人,北面有銀雪帝國,西面也有許多敵人,一定能壓制他們,另一方面,只要我們穩住河幫,就可以控制河岸。」

「也罷,先把河北之地借給龍天行,日後再向他討還。」張全沉思了片刻,指著葉歆道:「回去告訴你們大人,就說河北之事勞他費神,只要他守住北疆。」

「謝大人!」葉歆微微一笑,轉身便走。他早就知道張全不敢與龍天行翻臉,否則便會失去擴張領土的良機,權衡利弊之後一定會答應。

望著葉歆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張全突然憤怒地拍著椅柄喝道:「可惡的龍天行,趁火打劫,硬是割了大半的領地,東平州二十一府,他居然占了十三府,實在是可惡之極。」

凌玄鶴臉色陰沉地道:「我們的東西不是這麼好吃的,爵爺放心,就算不動刀兵,我也要讓龍天行的日子不好過。」

「玄鶴有何妙計?」

「不必我們動手,三五個月之後銀雪帝國必然捲土重來,就算不滅了龍天行,也會使他大傷元氣,而龍天行的勢力剛剛成形,軍隊都是臨時組合起來的,內部必然不穩,只要我們挑撥得當,他們便會自相殘殺。」

「軍師,那麼就有勞你了。」

凌玄鶴傲然一笑,自信地道:「張公放心,這事我自會處理,為今之計是擁立新皇登基,然後繼續招兵買馬擴張領土。」

張全忽然道:「這個信使是個人才,進入大廳之後一直表現得從容不迫,而且詞鋒銳利,隱隱有懾人之氣。聽說龍天行這些日子招納了不少人才,看來頗有成效。」

「扎猛的妻弟居然是龍天行的親信,其中必有內幕,不是扎猛安插親信,就是這兩家早有勾結。」凌玄鶴望著廳門,也隱隱感覺到這個其貌不揚的信使是個厲害的角色。


葉歆離開張府之後,立即跳上準備好的馬車,趕往駙馬府。

玉霞公主一直閉門不出,也拒不迎客,每日都在潛心修煉葉歆傳授她的道術,聽說葉歆到來,連忙派人把他迎到小院之中。

「師父,你終於回來了!」玉霞公主一見面便以師徒之禮拜見葉歆。

「公主不可如此。」葉歆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扶她起身。

玉霞公主嫣然笑道:「上次師父說下次見面時,若我還願意,就收我為徒弟,今天我們又見面,我依然願意隨您修煉,師父可不要食言哦!」

看著她充滿敬意的眼神,葉歆微微一笑道:「看到公主有如此笑容,實在令人欣慰,想必天下人都願意看到公主微笑。」

「我會為自己而笑。」

神采飛揚的玉霞公主煥發出同齡人應有的朝氣和自信,流轉的秋波,燦爛的微笑,輕鬆的表情,泰然的神色,而其中最為出色的卻是一種飄泊淡雅的氣質。

葉歆忽然發現這位昔日的天之驕女,此時竟有著與凝心類似的氣質。

玉霞公主含笑道:「師父,我們到竹亭去吧!」

「嗯!」葉歆雖然聽著「師父」兩個字有些彆扭,卻沒有推辭。

幽靜的小院依然茵綠,翠竹環繞,優雅如昔,但不知道為何,葉歆再也無法感受到原本的舒服感,看著滿面春風的玉霞公主,心中嘀咕道:「這個時候告訴她遺詔合適嗎?」

「秋劍,上茶!」玉霞公主引著葉歆坐入竹亭,含笑問道:「師父這次進京有甚麼事嗎?」

葉歆不經意地摸了摸袖子裏的遺詔,猶豫了片刻,接著長吸了口氣,正色道:「公主,我這次來是有要事稟告。」

玉霞公主見他神色凝重,不禁吃了一驚,詫異地問道:「甚麼事這麼嚴肅?」

葉歆張口欲言,但見秋劍捧著香茗走了過來,於是閉口不言。

玉霞公主看了秋劍一眼,知道他在避忌,心中更是疑惑,當秋劍放下茶碗之後,立即示意她離開。

「師父,有甚麼話但說無妨。」

葉歆打開茶碗,伸出右手在茶水裏點了幾下,然後抹在臉上。

玉霞公主見他行為古怪,好奇地盯著他,然而隨著葉歆一次又一次重複著動作,她的臉上漸漸流露出驚愕的神色,直到葉歆臉上的焦黃色全部被洗去,她才認出了這張面孔。

「怎麼是你!」她驚訝地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葉歆站了起來,單膝而跪,恭敬地道:「肅州總督葉歆參見公主殿下,請恕微臣欺君之罪。」

玉霞公主作夢也沒有想到焦黃的面容下會是另一張臉,而且還是自己熟悉的人,心中的震驚難以言喻,目光緊鎖著葉歆白皙的面頰,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葉歆沉聲道:「我並非想欺瞞公主,只是受先帝之托照顧公主,然而京城內外想要我這顆人頭的人成千上萬,我不得已才改變了容貌,還望公主見諒。」

「想不到竟會是你!」玉霞公主愣愣地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驚顫的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

葉歆正色道:「初來時見公主殿下鬱鬱不樂,因此怕公主多心,後來公主日漸開懷,臣也十分高興,更不想把公主拖入紛亂的政局之中。如今朝中又生巨變,臣不得不前來打擾公主。」

「坐吧!」玉霞公主盯著他看了半天,忽然噗哧一笑,道:「還是這個樣子好看一些,叫起師父來也更自然。」

葉歆見她笑了,心中方安,躬身又道:「臣還有大事相告。」

「還有甚麼事?」

葉歆從袖子裏拿出一卷黃綾捧在手裏,正色道:「此乃先皇遺詔,請公主接詔。」

「遺詔!」玉霞公主大驚失色,然而看著他手中的黃綾卷,卻又不得不信。

葉歆緩緩打開詔書,眼睛掃了一番,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玉霞公主人品貴重,端莊清雅,聰明多智,必能克承大統,特傳位於玉霞公主──欽此!」

「啊!」玉霞公主似木雕泥塑般跪在地上,原本心裏一直揣測著遺詔的內容,沒想到卻是傳位給自己,頓時驚得眼睛發直,手足冰冷,腦子裏一片空白。

葉歆收起遺詔,伸手扶她起身,沉聲道:「先皇將遺詔送到我的手上,未能及時告訴公主,實在是大逆之謀。」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葉歆見她還驚魂未定,捧了茶碗放在她的手裏,安撫道:「公主喝口茶定驚,此詔乃先皇所定,絕無差錯。」

「父皇!」玉霞公主突然哇的一聲伏倒在桌上痛哭了起來,「父皇對我實在太好了,連皇位都要傳給我。」

葉歆默然退到一旁,垂手而立,心中頗有些歉疚。

良久,玉霞公主哭聲漸止,緩緩地抬頭望著葉歆,幽幽地道:「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為了甚麼?」

「當日三皇子兵變造反,殺害了先帝,情況危急,若是將遺詔宣告天下,三皇子必起殺心,公主的性命必然受到威脅,因此臣未能相告,如今三皇子暴斃身亡……」

「三哥死了!」玉霞公主煞白著臉驚問。

葉歆點點頭道:「十月初一深夜暴斃身亡,死因不明,但張全嫌疑最大,如今他已掌握了所有的權力,欲立新皇,而公主是蘇家兒媳,我怕他會對公主不利,因此特意進京,想了解公主的意思。」

玉霞公主抬頭望著蔚藍的天空,苦笑道:「三哥也死了,這個皇帝有甚麼好當的,爭來爭去把命都送了。」

葉歆嘆道:「權力的誘人之處在於可以憑自己的意願控制別人的生死,沒有人願意被別人控制,所以他們要爭。」

「你不是也在爭嗎?」

葉歆聽出她話中的懷疑,但毫不在意,微笑道:「是啊!我在爭,不過我是在為別人爭。」

「別人?」玉霞公主愣住了。

葉歆淡淡一笑道:「若我想稱帝,早就在肅州坐上龍椅了,更不會把遺詔告訴公主。」

「你是說為我爭?」

「公主一直都沒有奪嫡之心,我也不想勉強公主,只是現在是抉擇的時候,爭與不爭任憑公主,而我也要為後事做打算。」

玉霞公主低著頭想了片刻,最後搖了搖頭,望著葉歆道:「父皇一直說你是難得的人才,不如我把皇位讓給你,反正你是我師父,也算是親人,而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地生活,不想捲入外面的那些事情。」

葉歆微微一愣,隨即明白玉霞公主修道後心境平和,慾望日減,而且又從未享受過權力的滋味,自然不會留戀皇位。

「父皇!」玉霞公主輕撫著遺詔,眼中盡是懷緬之情。

葉歆輕輕一嘆,沉吟道:「公主不必現在就選擇,只是京中實在危險,若是公主願意,我想為公主安排一個寧靜的住所。」

玉霞公主搖頭道:「哪裏都一樣,只要心靜就好。」

「我的肅州雖然不是甚麼好地方,但有能力保證公主的安全,所以請公主暫住肅州,若公主還是執意修煉,我會送公主去仙山,那是世外桃源,與這小小的院落截然不同,是修煉的絕妙去處。」

玉霞公主聽得心動,好奇地問道:「天下有這麼好的地方?」

葉歆點點頭,道:「我原本就在那裏修煉,若不是因為種種原因,我也不會進入這詭異的官場。」

「仙山!我很想看看那是甚麼地方。」玉霞公主滿臉嚮往之色,卻又有些擔心,問道:「我這凡人肉身能去嗎?」

葉歆微微一笑道:「不瞞公主,公主所修煉的不是武學,而是道術!」

「道術?」玉霞公主茫然地看著他。

葉歆含笑道:「道術來歷一時說不清楚,不過這是一種修心的奇術,想必公主也有感覺,若能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則無憂無慮。」

玉霞公主沉思了許久,問道:「師父,我聽你的,至於皇位之事,你決定吧,也許我那無情的丈夫會想要。」

葉歆見她說到「無情的丈夫」時眼中還有一絲憂傷,眉頭微微皺起。

玉霞公主似乎察覺到葉歆的變化,輕嘆道:「我忘了他是你的敵人。」

葉歆輕笑道:「當年蘇氏兄弟砍斷我的手筋,幾乎讓我殘廢一生,如今我殺了蘇劍龍,也算是扯平了,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

「恩仇都是緣吧!」

葉歆忽又問道:「公主,十皇子的事妳清楚嗎?」

「十哥!」玉霞公主愣了愣,詫異地問道:「他不是瘋了嗎?」

「瘋了!」葉歆大吃一驚。

玉霞公主幽幽地嘆道:「十哥殺母殺妻,之後就瘋了,一直被父皇關在宮裏。」

葉歆臉色驟沉,嘀咕道:「張全居然要把一個瘋子推上皇位,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以他的見識,斷然不會犯這種錯誤,莫非其中別有隱情。」

「十哥當皇上?」玉霞公主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太胡鬧了,怎能讓他做皇帝呢?天下豈不是亂套了?」

葉歆也是茫然不解。


承明皇帝暴斃的消息很快就散播開了,言德謙成為刺殺皇帝的要犯而被滿門抄斬,十皇子繼位大統,帝號宣德。四方都為之震動,但沒有一個人為承明皇帝的死而難過,不少人甚至幸災樂禍。

擁立新帝的張全成為首輔大學士,承武大將軍,完全掌控了兵權和政權,使天龍朝變成了一個軍權統治的國家,直接管轄的地域包圍了眠月河以南的東平州八個府,軍隊約六萬人,若論面積,連龍天行的地盤都比不上,更別說鐵涼、清月等國。

如此一個縮小的天龍朝並沒有吸引人們的注意,銀雪帝國正在修整軍隊,蘇家與清月、鐵涼、屈家激戰正酣,無暇理會。

張全畢竟是武將出身,身邊又有凌玄鶴輔佐,擴張計劃隨著他全面奪權而展開,烽火很快就燒向天龍朝的周邊地區。

為免張全懷疑,所以葉歆和魏劭一直留在京中等他離京遠征。十月十五,張全終於領著一萬人出征了,留下空空蕩蕩的京城。

葉歆和魏劭也準備帶著玉霞公主上路,就在此時,蘇劍豪的一封休書送到了駙馬府。

「休書!」玉霞公主驚得無法控制自己,捧信的手急促地抖動著,連書信都無法抓穩,滑向地面。

葉歆接下書信,微微嘆了一聲,勸慰道:「公主保重,不要太傷心了,這恐怕也是緣份吧!」

「為甚麼?我沒有要他做甚麼,他卻連這點名分也要拿走……」玉霞公主輕輕地呢喃著,秀麗的臉上露出淒苦的表情,柳葉似的眉毛緊緊地連在一起,看著讓人心痛。

葉歆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是默默地站在旁邊。感情的事任何人都無法插手,只有當事人才能明白其中的苦甜。

侍女秋劍扶著玉霞公主勸道:「蘇劍豪無情無義,公主又何必為他傷心呢!反正他連洞房都沒進,也不能算是駙馬,依我看這樣更好,公主也自由了。」

玉霞公主輕輕地點了點頭,望著葉歆道:「師父,帶我去仙山吧!」

葉歆欠身道:「一切聽從公主的意願,我已安排船隻在端慶府等,我們即日起程。」

玉霞公主抬眼凝望著熟悉的小院,依然有些戀戀不捨。沒有駙馬的駙馬府已經毫無意義了,只會徒添傷悲。

兩個時辰過後,玉霞公主在十幾名侍女的陪伴下離開了駙馬府。城裏的人早已忘記了這位公主,張全等重臣不在京城,也沒有人客氣盤查,因此這群人很輕易地出了城門,往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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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21:21:19 |只看該作者
行了兩日,一行人來到了端慶府的碼頭。

玉霞公主漸漸從傷感中平復過來,第一次見眠月河的她頗為興奮,在侍女秋劍的陪同下,站在甲板上觀看滾滾東去的大河。

魏劭與葉歆站在後面,望著玉霞公主的倩影。

魏劭笑道:「公子,想不到你連公主也拐來了?我聽她叫你師父,如此說來,蘇劍豪也成了你的徒婿,哈哈!」

葉歆瞪了他一眼,輕喝道:「別胡說,蘇劍豪已經寫了休書,現在公主還是公主。」

魏劭搖頭道:「想不到做公主也會被休,蘇劍豪可真夠狠的,一下子就把天龍朝的背景完全甩開了。」

葉歆冷笑道:「他寫休書不會只為了玉霞公主,一定是別有所圖,依我看蘇家也許就快稱帝了!」

「女婿造老丈人的反,說起來的確不太好聽,只是可憐了公主。」魏劭不禁為公主的遭遇叫起了屈,「可惜河道上有雙龍城附近正在打仗,不然走水路要更安全。」

葉歆搖頭道:「陸路並非安全,蘇劍豪正在西征,一路上有不少城池是他攻下的,盤查起來也很麻煩。」

魏劭勸道:「既然如此,何不在京城中多留些日子?」

「肅州有變,我拖延了這麼久,不知情況如何,所以必須回去看看。」葉歆顯得憂心忡忡,望著北方輕嘆不已。

「原來眠月河這麼大!」玉霞公主像天真活潑的少女,在碼頭處雀躍歡騰,還不時地回眸一笑,向身後的人表達心中的歡悅。

魏劭被玉霞公主清麗可人的容顏和嬌艷如花的笑容驚呆了,搖著腦袋喃喃地道:「如此美人竟然被人拋棄,世上真是甚麼怪事都有,蘇劍豪真是個沒眼力的東西。」

「如果她長得醜一點,也許生活會更美滿。」

魏劭怔了怔,詫異地問道:「為甚麼?」

葉歆嘆道:「如果她長得醜一點,先皇也就不可能把她賜給蘇劍豪。」

魏劭苦笑道:「想不到長得美也是一種罪孽。」

由於南北分治,大多數的人都坐船去北方,南來的人相對少一些,魏劭笑道:「東主和丁旭本事真不錯,這幾個月往北去的極多,領地內的人口迅速增加。」

「嗯,只要吞下銀州,這一大片地域都會成為兵多糧廣的寶地。」

正準備上船之際,一隊大約百人的軍隊沿著河岸走了過來,碼頭頓時亂成一團,渡船的客商、叫賣的小販、遊蕩的苦力,都被軍隊趕到一旁。

「所有的人站好了,現在是突擊檢查。」

葉歆抬眼望去,忽然發現指揮軍隊的正是當日在張府中見過的青年,此時身著一品官服坐在馬上,表情冷峻,一對眼睛不時地在人群之中掃動。

魏劭根本沒把凌玄鶴放在眼裏,催促道:「公子,上船吧,不用理會他。」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馬蹄聲響起,葉歆抬眼一看,卻見凌玄鶴正縱馬走向玉霞公主,不禁皺了皺眉,也走向玉霞公主。

凌玄鶴是極為自負的青年,詩書文墨都十分精通,尤其喜陰謀詭計,另一個愛好就是美色,雖然他人長得不怎麼樣,卻自命風流才子,因此一眼就被玉霞公主綽約的風姿吸引住了。

玉霞公主恢復未嫁的裝束,粉衣花裙,玉釵翠環,出身皇室的她隱隱有一種貴氣,而修煉道術又為她添了一份飄逸出塵的氣質。

凌玄鶴跳下馬背,首先打量了幾眼,越看越愛,怦然心動,朝玉霞公主一揖到地,含笑道:「大學士凌玄鶴見過小姐。」

玉霞公主見他如此唐突,覺得十分討厭,輕哼了一聲,甩袖不再理他。

侍女秋劍拔出佩劍冷冷地道:「放尊重點,不然要你好看。」

凌玄鶴不悅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喝道:「此女身帶佩劍,意圖不軌,把她拿下。」

葉歆忽然插在兩人之間,道:「上船吧!」

凌玄鶴一眼就認出面前之人正是龍天行的信使,臉色大變,冷冷地喝道:「原來是你,想不到你還沒回去。」

葉歆沒有理他,轉頭對秋劍道:「扶小姐上船。」

凌玄鶴見葉歆與女子有關係,更是憤怒難平,大聲喝道:「此人實在可疑,抓回去好好拷問一番。」

「誰敢!」魏劭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一把推開凌玄鶴,不屑地道:「給老子滾開,不然宰了你。」

「給我抓住他!」

隨著凌玄鶴一聲大喝,他手下的士兵兇神惡煞的圍向魏劭。

魏劭見慣了大場面,這百名士兵在他眼裏根本不值一提,泰然自若地掃了一眼,冷冷地道:「誰想動手就上來,我看誰能活著離開這個碼頭。」

話音剛落,碼頭一帶的苦力和船夫都叫了起來,有的提著扁擔,有的拿著木桿,有的扛著粗木樁,還有提著鉤貨的鐵鉤,如同潮水一樣湧向魏劭所在的地方,凌玄鶴和他的百名士兵就像是汪洋中的小船,被擠得飄來蕩去。

魏劭嘿嘿一笑,道:「狗官,現在還想抓我嗎?」

凌玄鶴沒想到這麼一個不起眼的漢子竟然有這麼大的勢力,臉色蒼白,怒聲問道:「你是甚麼人,竟敢保護賊人?」

魏劭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護著葉歆和玉霞公主登上了大船。

「參見幫主。」近千人突然一起跪倒。

「河……幫!」凌玄鶴臉色又是一沉,胸中像是塞滿了棉花,又脹又悶,卻又吐不出來,只能硬生生把這口氣吞了下去。

魏劭卻不想放過他,腳踏上船的時候轉身又叫道:「把這些人給我扔到河裏清醒一下,讓他們知道我們河幫不是好欺的。」

「是!」千餘名兇神惡煞的苦力、船夫一擁而上,打人的打人,搶刀的搶刀,哄鬧了片刻後,百名士兵和凌玄鶴如石頭一樣,一個個被扔下了滔滔的河水之中。

凌玄鶴何曾受到這種奇恥大辱,氣得哇哇大叫,卻被幾個浪頭打得滿嘴泥水,甚麼也罵不出來了,幾個會水的士兵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扶上岸邊,此時大船已經離岸遠去。

「不滅了你們,我凌玄鶴誓不為人!」


肅州的烽火也在十月點燃了,狼牙從嘎山城抽調了一萬五千士兵,又聯合了周大牛的兩萬士兵,總共三萬五千前往懸河城,而南面的岳風雖然反對出兵,但軍令如山,他也只能抽調一萬士兵北上增援,加上黃延功的三萬,一共是七萬五千。

消息傳開,天馬草原震動了,特別是草原南部,以尤海為首的諸部族開始蠢蠢欲動,北面的樸哲也在猶豫著是否派兵助陣。

懷著殺母之恨的冰柔也隨著周大牛的部隊一起浩浩蕩蕩殺出懸河城,無論夜寒等人如何勸阻都不行。

總督府內,夜寒因為無力阻止冰柔和出兵,只好去見傷勢依然沉重的紫如。

「甚麼!出征?」紫如驚得臉色煞白,然而身子一動,傷口處立時傳來劇痛,冷汗也隨之流了下來。

夜寒見她瘦了許多,原本像寶石一樣的眸子也沒有了神采,對於此時打擾她休養感到十分內疚,歉然道:「看來我不該來打攪妳。」

紫如已經無暇顧及自己的健康,心中充滿了擔憂,急色道:「大人不是下過命令了嗎?我們的目標在東,不在西,西守東擴是最根本的,為甚麼要出征?」

夜寒無奈之下只好把事情從頭至尾說了一遍,話還沒說完,紫如已經驚得渾身大汗,焦慮感滿滿地擠入了她的腦海之中。

「這可怎麼辦呀!」

「快要十一月了,天氣漸冷,而且很快就要下大雪了,大軍出征實在不太明智。只是夫人親自領兵,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只能聽從。」

紫如急聲道:「快把他們追回來!」

夜寒苦笑道:「黃延功等將軍都贊同進兵,我雖然地位略高,但畢竟是政務官,他們有了夫人的話做為藉口,無法勸阻。」

紫如猶豫了片刻,正色道:「大人的兵符令箭在我手上,我是代理肅州總督,兵權歸我管。傳我的命令,所有的軍隊暫時駐紮在懸河城,不得擅自出兵,違令者斬。」

「有夫人在,我怕他們不聽。」

紫如輕咬下唇,猶豫了半天才道:「把我的女侍隊帶去,必要讓她們把夫人送回來,然後……然後就說我也是葉夫人,我的命令也不能違抗。」

夜寒臉色大變,驚問道:「恐怕會引來夫人的誤會吧?」

紫如苦笑道:「情況緊張,我也顧不得許多了,一切責任我來擔,就算誤會也沒辦法,誰讓大人把這裏交給我們來管,絕不能意氣用事,日後我再向夫人請罪吧!」

夜寒心中感慨,起身朝著紫如長身一揖道:「姑娘真是巾幗英雌,夜寒佩服。」

「快去吧!」說了一陣話,紫如已累得昏昏欲睡。

夜寒不忍再打擾,急忙退出了房間,臉上多了一份輕鬆,仰天嘆道:「幸虧還有紫如姑娘,不然就麻煩了。」

赤溫等在外面,見他的表情古怪,問道:「紫如姑娘怎麼說?」

「撤兵!」夜寒微微一笑,正色道:「我要趕往懸河城,府裏的安全交給你了,有絲毫疏忽,拿人頭見我。」

「是!」


十月的草原已經是夜霜襲人,草原上凜冽的寒風像是吸取生機的怪獸,將小草的生命力吸光了,枯黃的草原讓人傷感時間的流逝,同時又讓人期盼新春的來臨,但是寒風無情,吹得人難受,牧民們每日都早早地回到帳蓬或是小屋裏,避免寒氣的侵擾,到處都是一片肅殺的景象。

偌大的鐵涼軍軍營雖然緊緊地擠在一起,但沒有為鐵涼的士兵和戰馬帶來多少溫暖,只有一堆堆散布各處,如同星河般的火堆,使瑟縮在寒風中的人們得到了些許安慰。

營門前,紅烈迎著刺骨的寒風而立,默默地眺望遠處的懸河城城牆。那道巨石壘成的灰色城牆就像是命魔一樣擋在他的前面,跨越了那裏,成功之門將會向他打開,鐵涼國的命運也會因此而改變,所以沒有甚麼可以阻止他展現對成功的慾望,即使是他的親人。

「人似乎多了!」站在紅烈身邊的是他的副手韋忠,一個矮小的男人,卻有著銅鈴一樣大小的眼睛,彷彿能看穿一切。

「這種時候增兵,看來他們要出擊了。」

紅烈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他一直期待著這一刻,黃延功固守不出幾乎讓他有撤兵的念頭,為了孤注一擲,他不惜毀了自己的一世英名,派遣刺客暗殺,雖然一直沒有消息,但這一現象使他更相信刺客成功了,否則臥牛城就會大肆宣揚鐵涼的卑鄙行徑。

「聽說小姐回來了?」韋忠剛問出口,就發現自己問得不合時宜,紅烈原本微笑的面容驟然沉了下來。

一想起女兒抱著外孫哭著跪倒在面前懇求自己休戰,紅烈的腦子就像是被刺似的,如何也沒有想到女兒的那個男子竟會是擋在自己面前的敵人,而且還偷偷摸摸,無名無份的生下了孩子。

他又想到了女兒與遇刺太子之間的親事,皇太子的未婚妻竟與別的男人通姦,恥辱像是蟲子咬著他的心,又麻又痛,讓他恨不得撕碎了葉歆。

因此他憤怒地搧了女兒一記耳光,然後將她們母子捆回了雪狼關交給紅逖。

韋忠看著紅烈鐵青的臉色,心中一陣慌張,連忙陪罪道:「卑職說錯了話,請您務必見諒。」

紅烈被他挑起了胸中的怒火,眼睛只盯著懸河城,像是要用眼神擊毀城牆似的。

該死的葉歆,我紅烈的一世英名就毀在你的手上了,不殺了你,絕不罷休!

他不斷地詛咒著那個騙走女兒清白,毀掉自己聲譽的男子。

一個士兵騎著快馬從懸河城的方位衝了回來,跪地稟道:「城上喧鬧非凡,人影多了許多,似乎有大批軍隊進城。」

「知道了!」紅烈漸漸地收回心神,臉上再次展現出自信的微笑。


懸河城的確熱鬧了,七萬五千名士兵以及大批糧草戰馬都進入了這個重要的關城,使這座早已沒有居民的關城憑添了許多喧囂。

中軍帳中,葉歆手下的大將到了不少,只有岳風留在龍口關,赤溫守護著總督府,余樹青收集情報。

將領們分坐兩側,左側以周大牛為首,右側以黃延功為首,狼牙為次,然後是六位總兵,分別是水勝、曹漢祥、朱朝元、林子雲、張游、秦廣仁,各個都是晶盔亮甲,好不威風,其後還有副將、參將等十數人。

坐在正中的不再是鬚眉男子,而是一臉俏美動人,卻又英氣勃發的女將軍,這人當然就是冰柔。今日的她換下了美麗的粉衣紗裙,換上了粉甲銀盔,腰間還懸著一柄寶劍,芙蓉般的玉面上殺氣騰騰,就連旁邊的男人們也比不上她。

冰柔扶劍站了起來,朝眾人拱了拱手,感激地道:「多謝眾位將軍領兵前來為我母親報仇,大恩大德冰柔一定銘記於心,我家大人也會感謝諸位的恩德。」

眾將嘩的一聲全站了起來,一起抱拳應道:「夫人放心,我們一定盡全力殺敗紅烈,收復失地。」宏亮的聲音響徹屋內,氣氛頓時熱烈了起來。

冰柔臉色一沉,咬牙切齒地道:「這一次一定要殺了紅烈,否則絕不罷休。」

周大牛咧開大嘴笑道:「妳放心吧,我會一拳就把他打成肉餅。」

黃延功調笑道:「老牛,別這麼快打死他,我們一人還有一拳呢,不讓他嘗夠了拳頭,恐怕他會死不瞑目。」

此言一出,頓時引得中軍帳中笑聲如海,綿綿不絕,氣氛愈見輕鬆,似乎每個人都看到了勝利。

冰柔其實對打仗一竅不通,只是胸中的怒火不停地刺激著情緒,迫使她堅決要向紅烈父女進行報復,而周大牛等人的同情和忠誠又促成了她的意願,使她一步步走到了戰爭之中。

孰不知紅烈早已安排好圈套,正等著羊入虎口。


夜寒帶著五十名士兵拼命向懸河城趕去,雖然戰爭不一定會輸,但他的心中總是感覺到一股壓抑,似乎這戰爭一定會以己方的失敗告終。

「快!一口氣跑到懸河城。」

寒風中,戰馬的鼻子不斷地冒出白霧似的水氣,膘肥的馬身也冒出一層汗珠,然而在馬鞭的策打下,戰馬沒有一刻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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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21:21:45 |只看該作者
臥牛城的東門外,一個優雅的身影悄悄地出現了。

「臥──牛──城!終於找到了!」凝心露出會心的微笑。

她從未到過臥牛城,雖然有葉歆給她的地圖,但畢竟很少出門,又不願意露出真面目,因而每到一城都只在城門停留片刻觀看城名,因而走了很多冤枉路,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這裏。

在城中尋覓半天,她來到了總督府,直到在圓舒軒中見到陶晶,才露出了身影。

陶晶正坐在門前的欄杆上唉聲嘆氣,原本快快樂樂的四老突然少了一個,心中很不舒服,更令她感到難過的是派刺客來的是另一名媳婦的父親,這種錯綜複雜的關係讓她很為難。

「伯母!」

陶晶呆了呆,抬頭一看,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張美的令所有女人都羨慕的臉,驚訝地道:「是妳!妳怎麼來了?」

凝心嫣然一笑,蹲在她身邊問道:「歆弟讓我回來送信。」

「歆兒!」陶晶喜逐顏開,催問道:「他怎麼樣?」

「他很好,您不必擔心。」

陶晶牽著她的手嘆道:「我怎能不擔心呢,上次他來信說妳受了重傷,一時不能離京,現在看到妳平安回來,我的心終於放下了。」

葉君行和冰離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見是凝心,心中一喜,又問起了葉歆。凝心微笑著將葉歆的近況說了一遍。聽到葉歆快回來了,三老都很高興。

「對了,歆弟有三封信,一封給冰妹妹,一封給冰伯伯,另一封請葉伯伯轉交給他的部下。」

冰離接下給自己的信,看了幾行,眼淚就滾下面頰。葉歆的信中都是撫慰之辭,還把一切的責任都歸到自己身上。中年喪妻是人生一大悲事,這些日子也是痛不欲生,直到讀了書信,心頭才感到一陣溫暖,輕嘆道:「這個孩子,還是那麼體貼。」

葉君行接下書信也看了一遍,勸道:「冰老弟,柔兒是不是太衝動了,快想辦法勸阻她吧!」

凝心道:「歆弟說冰妹妹一定會去報仇,囑咐我一定要安撫冰妹妹,事情等他回來再解決。」

冰離神色一變,驚道:「柔兒已領著大軍前去報仇了。」

凝心的臉刷的全白了,又拿出第二封信道:「這信要交給歆弟的部下,勞煩伯伯幫我送一下。」

葉君行接下書信,沉吟了片刻道:「人好像都走了,只有紫如姑娘在廂房養傷,把信給她吧!」

「我不清楚,只要交給其中一個就行了。」

「我去吧!」陶晶接下書信走到紫如的房中,卻見紫如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想事情,心頭不禁微嘆,這麼一個好姑娘,為了自己一家卻幾乎喪命。

紫如聽到腳步聲,轉頭望向陶晶,含笑問道:「伯母,怎麼是妳?」

陶晶憐惜地問道:「傷還痛嗎?」

「不礙事。」

陶晶摸著她的手柔聲道:「看妳這樣我真心疼,早點好起來吧!」

「伯母,有事嗎?」

陶晶將信遞給紫如,道:「這是歆兒的信,夜寒他們都不在,妳看看吧!」

「真的!」紫如又驚又喜,在陶晶的幫忙下打開信紙,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神色微沉,道:「是禁止我們出兵的信,可惜晚到了一步,不過沒有關係,夜寒已經去做這事了。」

「這樣就好!我走了,妳休息吧!」陶晶笑了笑,起身離開了房間。

「要是信早點來多好啊!」紫如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心裏有些忐忑不安,夜寒若是按自己的話做,必然會引來冰柔的不滿,雖然自己問心無愧,但如果引起冰柔與葉歆之間的問題就麻煩了。


旭日的光輝照耀著懸河清澈的河水,泛起陣陣金色的粼光。夜寒一路狂奔,終於見到了懸河城的城池,出發時的五十名女侍隊和親兵現在只有一半跟在後面,其餘的不是因為馬跑死了,就是累得摔下馬後受傷了。

微風吹過,一絲淡淡的血腥氣息鑽入了夜寒的鼻子。

「不好!仗一定打起來了。」

臉色大變的他再次抽著馬鞭,飛奔入城,但當他看到城門內的情況時,一切又似乎很安穩,緊張的神經略略鬆弛了下來。

「夜大人!」守城門的將領一眼就認出了他,笑著迎了上來。

夜寒勒住韁繩,焦急詢問道:「打完仗了嗎?」

將領立時笑了,得意地道:「昨夜我們大勝了一場,把敵軍殺得望風而逃。」

「勝了?」夜寒感到有些意外,但這個結果畢竟讓人振奮,點頭道:「看來我來的時機不錯。」

將領話鋒一轉,笑著道:「將軍們乘勝追擊,說是一定要抓住紅烈才算勝利。」

「追擊!」夜寒剛放下的心又提回嗓子口,臉色大變,厲色喝問道:「還有誰在城裏?」

將領見他滿臉煞氣,嚇了一大跳,連忙應道:「只有林子雲大人守城。」

「別人就罷了,想不到連黃延功這種久經戰陣的人也貪功,只怕夫人也不會坐在城裏等消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有何面目去見大人。」夜寒苦笑連連,但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了。

林子雲得知夜寒來了,立即從行轅迎了出來,滿面春風,笑著問道:「夜大人怎麼也來了?」

「你們這群只知打仗,不知時宜的傢伙,若是把夫人斷送在敵軍手裏,我要你們的人頭。」夜寒罵了一陣,喝問道:「城中還有多少士兵?」

林子雲被他劈頭蓋臉的一頓責問罵懵了,呆了半晌才應道:「還有兩萬。」

「你帶一萬人立即出城接應黃將軍,我帶一萬人守城。」

「出甚麼事了?」

夜寒怒斥道:「我有兵符令箭,還不快去!」

林子雲雖然不明所以,但見夜寒氣急敗壞的樣子,不敢多問,迅速點齊一萬士兵出城增援。

夜寒讓餘下的士兵立即生火造飯,準備食水,等待己方軍隊回來,完成之後又把剩下的一萬人帶到城外列隊等候。

兩個時辰之後,西面的草原揚起了塵土,遠遠望去,黃塵像是一隻黃色的猛獸,張牙舞爪地在天空中肆虐。

「所有將士準備迎戰。」夜寒雖然是書生,但在戰場上毫無懼色,身體中透出的堅毅,讓身邊的每個人都感到鎮定和自信。

黃塵越來越近,卻沒有殺聲,只是傳出急促的馬蹄聲,直到人馬出現,夜寒才看到了「周」字大旗,知道是周大牛的軍隊。

周大牛見城外有軍列陣,大吃一驚,連忙奔到陣前,看到夜寒,詫異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夜寒不答反問道:「夫人呢?」

周大牛指著身後道:「夫人殺累了,我老婆抱著。」

「女侍隊,把夫人送入城中。」夜寒指揮著帶來的女侍隊將冰柔送入了城中,然後望著周大牛問道:「戰況如何?」

周大牛搖頭道:「敵軍反撲,我們被衝散了,只能各自戰鬥,我見夫人昏倒,所以先回來了。」

夜寒一聽就知道中計,眉頭緊皺,看著他問道:「你的傷勢如何?」

周大牛搖頭道:「沒傷,都是敵人的血。」

「周兄還有力氣再戰嗎?」

「人有力,馬不行了。」

「為周將軍換馬,拿酒肉來。」夜寒回頭吩咐了幾聲,沉聲道:「戰況不容遲疑,周兄換了坐騎後帶這一萬生力軍立即殺回,增援我軍,請他們不要戀戰,立即撤兵。你的士兵我讓他們吃飽喝足然後再去接應你,這樣才能不斷有生力軍增援。」

「夜兄好計策。」周大牛傲然一笑,拿著酒肉跳上新馬,然後朝著一萬生力軍叫道:「大家給我殺啊!」

夜寒不敢怠慢,立即安排歸來的騎兵和戰馬吃東西,傷員也迅速被抬去療傷。

出戰的肅州軍隊一支支退了回來,換人之後又一支支出去接應,這種替換戰法使一度被大軍圍困的幾支軍隊殺出了重圍,一個個被接回了懸河城。

滿天星辰之下,最後一支軍隊也回到了懸河城。中軍行轅之中,燈火通明,夜寒憤怒地看著面前這群將領。

「這一戰死傷兩萬人,總兵秦廣仁戰死,這就是你們冒然進兵的結果。」夜寒仰天長嘆:「辛辛苦苦積累的實力,經此一役,不但損兵折將,士氣也大受打擊。」

黃延功猛的跺腳,憤然道:「該死的紅烈,明天定要報此仇。」

夜寒氣得臉色鐵青,指著他罵道:「黃延功,大人把軍隊交給你是要你鎮守邊關,而且上次來信也說明我們的目標是西守、南和、東擴,你把軍隊都斷送在此,將來怎麼去見大人?」

黃延功一臉不服氣,大聲道:「正是因為這仗敗了,所以我們要大勝一仗才能挽回局面。」

夜寒拿起金色的兵符厲色道:「我有兵符令牌在此,命令你們不得出戰,違令者斬。」

黃延功不悅地看著他道:「我們也有夫人的口諭。」

「我也有夫人的手諭!」夜寒從懷中拿出一張軍令,扔到他的面前。

黃延功打開一看,頓時愣住了,咕噥道:「紫如姑娘以葉夫人之名下令,這還是頭一次。」

夜寒冷喝道:「紫如姑娘是大人親定的代理總督,難道她說的話你們就可以不聽嗎?」

帳中將領都為難了起來,若論聲望和威信,紫如遠在冰柔之上,因此對她也更加信服,但此時停戰就等於沒有報仇的機會,他們吃了敗仗,都想挽回面子。

「軍令命諸位安守懸河城,周將軍和狼牙將軍回到自己的城池去,其餘的事情等大人回來再說。」

狼牙和周大牛張口欲言,但又搖頭不語。

夜寒轉身對黃延功道:「敵軍剛勝,士氣正旺,必然前來攻城,如今懸河城有五萬人,守城當可無礙,黃將軍切記不可冒然出兵,否則軍法無情。」

「是!」黃延功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應了下來。

就在此時,冰柔滿臉怒色地衝入中軍行轅,指著夜寒喝問:「是誰說要撤兵?」

周大牛苦笑道:「夜寒帶著紫如姑娘的手諭以及大人的兵符前來,軍令如山,我們也沒有辦法。」

「周大哥,不能撤啊!」冰柔滿面焦急,望著在座諸將懇求道:「今天雖然敗了,但我們還有機會,請大家幫忙。」

周大牛極念舊情,早年又與冰柔、葉歆相交,見她如此,心中不忍,忽然吼道:「我不屬於官軍編制,你們不出兵,我自己出兵!」

黃延功本就憤憤不平,見有人帶頭,立時附和道:「周兄果然豪情沖天,黃某願助一臂之力。」

「我也願!」

「我也願!」

「謝謝諸位將軍!」冰柔感動地淚流滿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眾將嚇得連忙跪倒還禮,他們遭逢大敗,都想復仇,又見冰柔以此重禮相求,淒然可憐,出兵的意願再一次縈繞在他們的心頭上,甚至比發兵之初還要堅定。

「你們……」

望著已經急哭的冰柔,夜寒的心情很沉重,他很清楚冰柔這一跪把眾將的心都跪去了,此時此刻說甚麼也沒有用了。冰柔之情固然令人同情,但當他想起戰敗的後果,渾身上下就像是被寒氣猛吹似的,毛骨悚然。

為了葉歆的大業,他還是苦口婆心地勸道:「諸位將軍,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請你們三思,若懸河失守,我們這些年辛辛苦苦建立的大業就會毀於一旦。」

周大牛怒目吼道:「夜寒,你可以無情,我們不能無義,大人的岳母慘死在臥牛城,你做了甚麼?論理你和臥牛城的官員們應該為此負責,而你卻一再出言阻止我們報仇,還詛咒我們必然戰敗。」

黃延功冷冷地道:「這裏是懸河城,我是眾將之長,出不出兵我自會定奪,用不著你說話,你還是回臥牛城靜候我們的佳音吧!」

夜寒舉起兵符,厲色地喝問道:「難道你們要違抗將令嗎?」

黃延功淡淡地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何況紫如姑娘臥床不起,這兵符和手諭是不是她給的還不知道呢!」

夜寒氣得肺都要炸開,深吸了口氣,將怒火壓下,冷靜地掃視著眾將,淡淡地問道:「如今士氣不振,兵力處於劣勢,這些你們不會不知道吧?請問諸位,勝算有多少?我不是不讓你們報仇,只是要尋找時機,大人正往肅州趕來,難道我們不能等一等嗎?」

將領們都愣住了,夜寒所言都是實話。

冰柔憤怒的目光掃向夜寒,質問道:「我是大人的結髮妻子,難道我的話不能算命令嗎?」

夜寒見冰柔一再堅持,如果不說服她,眾將也不會聽從命令,心念一轉,忽然高聲喚道:「來人啊!請夫人回府中休養。」

一聲令下,六名女侍官扶劍走了進來。

「你要幹甚麼?」冰柔手按佩劍,怒目望著夜寒質問道:「這難道就是你們的忠心嗎?」

夜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然後端起身分道:「奉天馬巡檢司紫如大人之命,請夫人回總督府休養。」

「紫如!」冰柔愣了愣,臉上怒氣更盛,尖叫道:「她憑甚麼阻止我?」

「請夫人上路!」夜寒揮手示意,女侍官們立即扶住冰柔的兩臂。

「住手!」周大牛怒吼一聲,揮掌擋開了女侍官,憤然道:「夜寒,你不要胡來,否則我可不客氣了。」

「還是我們請夜大人回府吧!」黃延功斷喝一聲,吩咐道:「水勝,你親自帶人送夜大人回臥牛城,夜大人若有任何閃失,我唯你們是問!」

「是!」水勝朝著夜寒欠了欠身,道:「夜大人請!」

夜寒見眾將連兵符令箭都不予理睬,知道自己再說甚麼也無濟於事,仰天長嘆一聲,黯然離去。


十一月初一,臥牛城的天空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這是入冬的第一場雪,黑壓壓的天空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冰刀似的烈風在大地上肆虐著,割在臉上十分疼痛,人們都瑟縮在皮袍之中,急匆匆地往家趕去,希望能早一點回到溫暖的火爐旁,享受這冬天獨有的樂趣。

總督府外,夜寒被水勝「送」了回來,看著飄落手心的雪花,夜寒彷彿感覺到自己的心同樣的寒冷。

「夜大人,我要立即趕回懸河城助戰,你就在這裏靜候我們的佳音吧!」水勝微微一笑,策馬又奔走了。

夜寒搖了搖頭,喃喃地道:「這場仗毀的不只是軍隊,還有人心,有了這個例子,日後執行將令恐怕要難百倍,唉,大人甚麼時候才能回來?」

懷著滿腔的鬱悶,他來到了圓舒軒的偏廂求見紫如。

紫如見了他這副神態,驚訝地問道:「這麼快就回來了?」

夜寒苦笑道:「眾將不聽軍令,夫人也阻撓我執行軍令,我一個人孤立無援,結果被趕了回來。這場仗只怕一定要打了。」

「這還了得……啊──」紫如驚得猛然坐起,傷口處刀割般的劇痛又使她倒了下去,原本已沒有血色的玉臉白的像一張紙,額上冷汗直冒,氣喘吁吁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夜寒沉聲道:「懸河之戰雖然勝負未定,但我們必須早做打算,萬一敵軍破了懸河城,臥牛城就危險了。為今之計只有二條路可走,一是增兵鞏固城防,一是總督府東遷,留大軍在此周旋。」

紫如神情呆滯地望著上方,喃喃地道:「大人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痛心!大人把肅州交給我,我卻甚麼也做不了,沒臉去見大人。」

夜寒苦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紫如呆了一陣,神色一緊,催道:「快,快送信給樸哲,請他提兵前來助陣。」

「好主意!」夜寒眼睛一亮,隨後又黯了下來,嘆道:「只是樸哲向來是與姑娘聯絡,我無能為力。」

「去找赤溫,他能找到樸哲。」

夜寒點頭道:「好吧,我會安排把姑娘和幾位老人家送到安全的地方,以防不測。」

「只要夫人平安,我這條命也算不了甚麼!」紫如感覺到傷口處像刀割似的,而且越來越痛,連話也說不下去了。

夜寒見她額冒虛汗,精神越來越差,驚問道:「怎麼了?」

紫如斷斷續續地呻吟道:「傷口……又裂開……了……」

夜寒大驚失色,連忙衝出屋外,大聲喝道:「醫師,快叫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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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晶等三老聽到聲音都走了出來,見夜寒神色慌張地叫喚,連忙走到他身邊。

「夜大人,出甚麼事了?」

「姑娘的傷口又裂開了,痛得很厲害。」

「這個孩子,怎麼不好好休養呢?」陶晶氣急敗壞地走到床邊,見紫如疼得滿頭大汗,面無血色,樣子十分虛弱,心疼極了。

紫如咬著牙關,勉強笑了笑。

「這麼重的傷,好不容易才好了一點,現在傷口又開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呀!」陶晶說著眼淚也掉了下來。

「讓我看看。」冰離走到床邊,拉起紫如的手號了陣脈,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脈象弱了許多,情緒不能再有波折了,不然會有性命之憂。」

陶晶臉色煞白,催道:「親家,快用藥吧!」

「嗯!交給我吧!」

葉君行拉著滿面驚慌的夜寒走出屋子,憂心忡忡地問道:「她怎麼會這樣?」

夜寒自責地道:「夫人不肯回來,一定要打仗,我擔心出事,所以找紫如姑娘商議事情,沒想到引發了她的傷勢,唉,我不該這麼魯莽。」

紫如昏昏沉沉中突然想起了葉歆的信,奮力喚道:「快,快把大人的信送往懸河城。」

聲音很細,只有陶晶聽到了,她連忙喚道:「紫如說把大人的信送到懸河城。」

夜寒眼睛一亮,喜道:「對呀,有大人的信就可阻止他們,我現在就趕往懸河城。」

葉君行想起了凝心,連聲道:「我找人送去,比你更快。」

夜寒將信將疑地望著老邁的葉君行,詫異地問道:「您有人去?」

葉君行點頭道:「放心吧,一定比你快得多,而且那人與柔兒認識,比你更有說服力。」

夜寒雖然心中懷疑,但見葉君行如此自信,點頭道:「既然老太爺有辦法,一切就聽從您的吩咐。」

葉君行不敢怠慢,急步走進書房。

凝心一直在此修煉,見他進來,好奇地問道:「出甚麼事了?」

葉君行神色凝重地道:「姑娘,柔兒她不肯撤兵,所以我想請妳立即趕到懸河城,把歆兒的信交給柔兒,免得她一錯再錯。」

凝心愣愣地問道:「不撤兵有問題嗎?」

葉君行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不過歆兒在信上要我們制止柔兒的報仇舉動,所以我想其中一定有問題。」

「嗯!我明白了,我現在就起程。」凝心找出書信,小心翼翼地揣在懷中。

「懸河在正西方,在懸河走廊的出口處。」

「嗯!」聲音未落,凝心的身影就消失在空氣之中。


此時的懸河城又經過了兩場戰鬥,然而這兩次的戰鬥都是以肅州軍的勝利告終,初戰失利的陰雲被一掃而空,士氣也提昇至高點。

中軍帳中一片歡慶,黃延功等將領更是相信這一戰能勝。冰柔似乎看到了希望,她的心情卻越來越焦急,那是一種對復仇的焦急心情,迫使她不斷地要求黃延功等人把戰鬥提昇至決戰的層面,而不是小勝。

周大牛拍著胸脯道:「既然我軍士兵大勝,不如明日黎明之時全面出擊,趁敵軍不備,一舉殲滅。」

冰柔喜道:「這樣最好,只是別讓紅烈跑了。」

黃延功哈哈笑道:「放心吧,他一定跑不掉。」

狼牙對鐵涼的仇恨並不比冰柔少,但他較為謹慎,提醒道:「懸河城至關重要,我們是不是謹慎一些?」

「也好!」黃延功掃了五名總兵一眼,最後盯著林子雲道:「林總兵,你帶五千留城。」

林子雲雖然不情願,但只好領命。

黃延功含笑道:「大家回去休息吧!三更起床,四更造飯,五更出擊,夫人就留在這裏,等我們把紅烈抓回來。」

「是!」眾將都很興奮,笑吟吟地離開了中軍帳。

冰柔梳洗完畢也上床休息,由於內心充滿了期盼和興奮,所以翻來覆去,直到二更才沉沉入睡,好夢正圓之際,耳邊忽然傳來了呼喚聲。

「冰妹妹,醒醒!」

冰柔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矇矓中看到一雙寶石般的眸子,心中猛的一驚,騰的坐了起來,卻發現是凝心,臉色微變,驚問道:「凝姐姐,妳怎麼來了?相公也來了嗎?」

凝心搖了搖頭道:「他還沒有回肅州。」

冰柔的反應很奇怪,雖然臉上有失望之色,但眼神中卻有一絲慶幸。

凝心掏出書信遞給冰柔道:「這是歆弟的信,妳看看吧!」

冰柔欣喜地接下書信,然而當她抽出信紙時卻猶豫了,愣了半天,又把信紙推回信封之中,問道:「還有甚麼事嗎?」

凝心見她居然不看信,不禁有些好奇,道:「這是歆弟給妳的信,好像是要妳撤兵,這一戰聽說會有莫大的影響。」

「這次我不能聽從相公的安排,我一定要為娘報仇,而且現在勝利就在眼前,絕不能放棄,相公回來後,我會向他請罪。」冰柔把信抱在胸前,俏臉上露出一絲歉疚之意。

凝心呆了一呆,驚問道:「妳真的連歆弟的意思都不理?」

「等他回來,一切就晚了。」冰柔噘著嘴,幽怨地搖了搖頭。

「為甚麼?」

冰柔垂下頭,喃喃地道:「他不會讓我報仇,所以我要在他回來之前報仇。」

凝心從她的言語之中聽出了她對葉歆的不信任,心頭一陣不快,勸道:「他怎麼會不讓妳報仇呢?妳不要胡猜。」

冰柔搖頭道:「我知道他一定會阻止我,這封信也一定是要阻止我報仇,但是我不能等,娘的仇一定要報。」

凝心看著她堅定的神態,霎時間不知道如何勸阻,微微嘆了口氣道:「歆弟不知道會怎麼想?」

冰柔堅毅地道:「等我殺了紅烈,就算相公要我賠命也行。」

「他絕不會傷妳一根頭髮。」凝心輕嘆道:「可是他會傷他自己。」

冰柔再次低下了頭,輕輕地道:「就算死,我也陪他一起。」

凝心沉默了片刻,道:「我來的時候,歆弟說如果妳不聽勸說,要我把妳帶到他的身邊去。」

冰柔臉色大變,她知道凝心的實力就連葉歆也望塵莫及,何況是她,頓時驚慌失措,叫道:「我不要離開,我要報仇。」

「可是──」

冰柔撲到凝心的懷中,聲淚俱下的懇求道:「凝姐姐,我娘死的好慘啊!滿身是血,妳要是見了也會一樣傷心,我如果不為娘報仇,我娘會死不瞑目的,難道我為娘報仇也錯了嗎?」

凝心為難地看著她,苦笑道:「可是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冰柔忽道:「姐姐,不如妳幫我把紅烈抓來,我報了仇就可以回去了。」

凝心大驚失色,連忙擺手道:「我不能做這種事。」

「既然如此,就讓我去報仇吧!」

凝心從未感到如此為難。

此時,城外突然傳來了殺聲,冰柔頓時鎮定了下來,含笑道:「凝姐姐,戰鬥已經開始,妳快回去吧,等我報了仇就回去。」

凝心搖頭道:「我要保護妳的安全。」

「也好,姐姐就等著和我一起慶祝吧!」冰柔嫣然一笑,彷彿看到了勝利在向她招手。


正當懸河城外戰火紛飛的時候,葉歆也踏上前往肅州的道路。恭城前往臥牛城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從平安州上銀州,經嘎山城折向西行,另一條路過平安州到昌州北部,經龍口關北行。

由於昌州的屈復清在向東擴,而平安州又有戰事,所以葉歆選擇了前往依蘭河谷以及嘎山城的路線,順便巡視一下肅州東面的軍務和政務。

其實這條路上也並不太平,曠國雄的勢力由於受到蘇劍豪大軍的壓制,已經逐步退往雙龍城,而其他的勢力懾於蘇劍豪的軍力和氣勢,紛紛退縮,因此平安州的一段路可能會遇上蘇劍豪的軍隊,無論是葉歆還是玉霞公主都會引來蘇軍的注意。

而進入銀州之後,領著四萬士兵在草原上獨立的高虎與他有舊恨,暴露了身分也會引來麻煩。因此葉歆沒有帶任何士兵,隨行的除了玉霞公主的十二名女侍官之外,還有魏劭帶領的五十幾名河幫弟子,都打扮成趕路的行商。

這一行人走得很小心,魏劭的河幫弟子分成幾組,像是車輪一樣在車隊的前方滾動著,不斷地為葉歆送來所經城鎮的情報,包括駐軍的數目、戰爭的可能性、地方勢力、私人武裝力量的活動等等,可謂十分詳盡,因此葉歆才能有足夠的時間和資料來決定行走的時間、路線和方式。


寒風呼呼地從懸河城上空吹過,帶動著漫天的雪花輕輕地飄舞,又慢慢地飄落,將大地染得一片潔白。就在這片白色之下,無數肅州士兵的屍體靜靜地躺著,周圍是結冰的血漬。上天似乎不忍心讓他們暴屍荒野,因而用它最美麗的雪花遮去了一切,只有那高高豎起的斷槍長刀還殘留著一絲殺氣。

懸河之戰在風雪之中結束了,帶給肅州大軍的是死亡和傷痛,懸河城像是被父母扔下的孩童,瑟縮在暴雪之下,無助地望著揮舞長槍大刀的新主人,等待著新的命運。

然而這些新主人並不滿足,狂風暴雪阻擋不了他們對敵人的殺心,奔馬在長嘶,戰士在吶喊,如同雷鳴般的馬蹄聲在懸河走廊之中迴蕩,像是死神的咆哮,山神的憤怒。

「殺啊!奪下臥牛城!」

長長的奔馬群中,一位身披帥袍的將軍正揮舞手中的長刀,吶喊著向前方衝去,此人就是紅烈。他從未像現在一樣高興,強烈的興奮感填充了他的腦海,三萬鐵騎在他的指揮下一路殺入懸河走廊,向臥牛城逼去。

這一戰他把驕傲的肅州兵擠牛奶似的吸入了廣闊的草原,再用優勢兵力困住其中幾個主力軍團,從而襲取了只有五千人把守的懸河城。若不是狼牙在鐵涼軍攻占懸河城之時衝入城中,並成功控制了懸河城的東西兩門,使友軍向西撤走,肅州的數萬兵馬將會被鐵涼隔在懸河城以西,成為草原上遊蕩的孤軍。

鐵涼軍的士氣提昇到最高點,以往攻打懸河城失敗的經歷使他們都覺得胸中藏著口氣吐不出來,此時一切怨氣怒氣都一掃而空,因為他們是勝利者。

懸河走廊的五個縣城在鐵涼大軍的鐵蹄下失陷了,肅州兵只顧著逃亡,沒有人想著如何在狹小的懸河走廊之中堵住敵人的進攻。狼牙等人雖然想戰,但大軍已經潰敗,而敵軍又來勢洶洶,根本沒有機會重整軍力回師再戰。

漸漸地,懸河走廊的出口展現在追兵和逃兵的面前,這是鐵涼人百年來第一次踏上天馬草原的邊界,每個人的心中都像是著了火似的沸騰了。

「衝啊!臥牛城就在前方!」紅烈內心的興奮可以用火山爆發來形容,滿面紅光,胯下的戰馬也像是飛起來似的。

突然,鐵涼大軍的左側傳來了震耳欲聾的殺聲,在呼呼風聲的伴奏下顯得格外雄壯有力,彷彿有千軍萬馬從天而降。

「有伏兵!」


風雪中,樸哲一馬當先,如同巨神般衝入了驚慌失措的鐵涼軍中,彎彎的馬刀像是死神的鐮刀,帶起了鮮血和慘嚎。

「兄弟們,用你們的馬刀宰了面前這群等死的綿羊吧!」

兩萬策馬舞刀的草原漢子如同滿山遍野的惡狼,追逐著他們的獵物,他們毫不介意出刀的角色和力量,只要看到身穿盔甲的人,他們就會興奮地舞起馬刀,狠狠地劈下去。

鮮血染紅了雪地,就像冬日的寒梅,點綴著銀白色的世界,但此刻沒有人有心情去感受這艷麗的紅色,因為他們的眼中只看到殺戮和死亡。

鐵涼大軍的左翼被鋒利的狼牙撕裂了……


戰場的變化讓正在興頭上的紅烈勃然失色,赫然勒停了戰馬,厲色道:「行令下去,行軍速度放緩,快去查明發生了甚麼事。」

不到片刻,一名小卒氣急敗壞的來到他的面前稟道:「大事不好,左側有伏兵殺出,不計其數,就像雪花一樣,而且全是騎兵,我們的側翼被撕破了。」

「居然還有伏兵!難道是那該死的葉歆親自來了!?」紅烈沒想到大功告成之際又發生變化,氣得暴跳如雷。

韋忠策馬趕來,緊張地問道:「大帥,我們怎麼辦?」

「前部回攏,後部推前!結成馬隊方陣。」

只要攻下臥牛城就可以得到徹底勝利,紅烈如何也不願意放棄這最後的成功。


「大哥!綿羊要結群了。」巴巖松笑著衝到樸哲的身邊。

「讓他們吹吹寒風暴雪吧!我們回去喝酒。」樸哲豪然大笑,撥轉馬頭向北面衝去。

「兄弟們,回去喝酒去!」巴巖松邊跑邊叫,一副輕鬆之態。

一群看似散亂無章的草原騎兵突然聚成一線,高速地消失在大雪之中,不見了蹤影。


對於突然消失的群狼,紅烈有些不知所措,無論是在雪狼關還是懸河城,他都沒有遇過這種敵手。

「大帥,怎麼辦?」

「敵人來路不明,又不穿盔甲,不像正規的軍隊,不過他們對這裏的地形熟悉,我不能冒然行動。」紅烈顯得很小心。

剛等了兩刻鐘,這群憧憬全勝的鐵涼士兵就被凍慘了,一個個雖然像鐵鑄似的站在風雪之中,陣形也異常的整齊,但內部已經虛了。

頭頂上、肩膀上都壓著雪,怎麼掃也掃不乾淨。一張張由紅轉白的臉被冰刀似的烈風拍打著,初時很痛,但很快就沒有了知覺。

一對對眼睫毛上結了白霜,那是士兵們吐出的水氣凝成的。

拿著兵器的手同樣被鋪天蓋地的寒風吹得幾乎沒有了知覺,別說揮刀,就連換一個姿勢都有些困難。

沾滿鮮血的刀鋒上結滿了一塊塊血紅色的冰層,又鈍又硬,連木頭都劈不開。

紅烈的心情著實鬱悶,眼見全面的勝利就在眼前,卻被一支來歷不明的軍隊逼得落入下風,還要在這寒風中苦等,滿心的怨憤就像是萬支小針刺激著他的心神。

「這群該死的傢伙!」

突然,風雪中又出現了重重黑影,隨之而來的還是那懾人心扉的馬蹄聲,如同萬川入海般奔騰咆哮而來。

「他……他們又殺回來了!」


樸哲的萬人馬隊遠比鐵涼軍更擅長雪中作戰,畢竟他們都經歷過無數風雪交加的日子,也經常在雪中作戰,風雪對他們並不能構成威脅。

而他們的領袖也不是泛泛之輩,在建了一半的青龍城裏早已預備下溫暖的火堆、火熱的烈酒、熱騰騰的烤肉,還有藏在帳蓬之中的兩萬匹戰馬。

火堆旁的歌聲,飄蕩的濃烈酒香,每一次都刺激著這群草原騎兵的神經。

當他們扔下皮製的酒袋,揮刀上馬的一刻,狼似的殺性完全占據了他們的心靈,跟隨著他們的領袖樸哲,準備再一次撕咬早已凍僵的獵物。


「報──敵方騎兵擊潰了左翼。」

「報──敵人迴旋攻擊我軍後隊,似乎要斷我們歸路。」

「報──臥牛城的方向又有大軍殺回來。」

一個又一個不利的消息迅速傳到了紅烈的耳邊,氣氛就像是突然被拉緊的弓弦,使鐵涼軍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耳邊的殺聲卻如同天上的雪花,數之不盡,己方士兵的慘叫聲更是讓人們感覺心在收縮,心頭的壓抑感越來越濃。

「撤!」

雖然不情願,但紅烈還是無奈地為懸河之戰劃上了句號,帶著他的騎兵折往懸河城。

無論如何,他都攻占了懸河城,打開了東征的第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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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般退走的鐵涼大軍身後,樸哲的狼群也沒有再做弄潮兒,只是嘲鬧般齊聲大笑。

「大人這次敗得真是不值,這群人也沒甚麼大不了。」樸哲笑著擦了擦馬刀上的血漬。

巴巖松笑道:「大人不在,否則也輪不到這群綿羊來逞能。」

樸哲搖頭嘆了一聲,吩咐道:「你帶人回去休息,我去臥牛城看看。」

巴巖松擠了擠眼,調侃道:「大哥是想去探望紫如姑娘吧!」

樸哲皺了皺眉,擔憂地道:「聽說她的傷口又裂開了,身體十分虛弱,不知道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大哥快去吧!」巴巖松怎會不知道樸哲的心意,可惜襄王有夢,神女無心,只能慨嘆命運。

樸哲領著十幾人奔到了臥牛城,一路上都是逃回來的殘兵,傷者極多,一片慘象,偏偏又遭逢雪天,真是哀嚎遍野,令人難忘。

來到總督府,夜寒親自迎了出來,朝著他一揖到地,感激地道:「若不是樸英雄前來相助,臥牛城也岌岌可危。」

「沒甚麼,這是我應該做的。」樸哲看了一眼平靜的總督府,問道:「你們的情況如何?」

夜寒苦笑道:「剛才點了一下人數,懸河城的七萬五千人如今只剩下三萬,其中還有不少傷者,而且士氣大跌,短期內難以恢復。」

樸哲吃驚地問道:「敵軍雖然不錯,但也不至於如此大敗吧?」

「結果如此,只能怨自己了。」夜寒此時也不想過多指責同僚的一意孤行,畢竟這場仗是冰柔挑起的。

一個小兵突然衝了過來,驚慌地叫道:「東方大人傷重不治,已經亡故!」

「甚麼!」夜寒兩眼一黑,幾乎暈倒。

「夜兄!」樸哲連忙扶住他,勸慰道:「保重身子要緊。」

夜寒滿臉淚痕,捶胸頓足地叫道:「天妒英才啊!」

「夜兄,如今正值危難關頭,你千萬要冷靜,趁紅烈敗回之際,立即封鎖懸河走廊東面出口,以防不測。」

「我心大喪,樸兄切莫見怪,一切還望樸兄助我一臂之力。」

樸哲點頭道:「我已命部下前往未建好的青龍城駐紮,夜兄應該整頓兵馬,將沒有受傷的部隊移到青龍城南面,只要建好營寨,鐵涼就無機可乘。」

「我明白。」夜寒按捺胸中的劇痛和哀傷,急忙趕往城外。


圓舒軒內,凝心把昏厥的冰柔送入房間,冰離等人都圍著她。

「凝姑娘,怎麼會這樣?」冰離擔心地問道。

凝心幽幽嘆道:「冰妹妹報仇心切,搶先進兵,我去的時候戰事已經開始了,她知道大敗後,急得吐了血。」

「可憐的孩子!」冰離憐愛地摸著女兒的手。

葉君行和陶晶對望一眼,都搖頭嘆息,一起走出了屋子。

「柔兒只有咱們的兒子能勸服,可惜歆兒遲遲不歸。」

「若論溫柔嫻淑和處理能力,紫如那丫頭最好,可惜受了重傷,不然一切也不會變成這種樣子。」

「消息別告訴她,我怕她的傷口再次迸裂,親家說她現在經不起任何刺激。」

「嗯!」陶晶嘆了一口氣。


局勢在夜寒和樸哲兩人的共同努力下終於平靜了下來,次日清晨大雪初晴,懸河走廊的東面出口已經建起了一座龐大的軍營,正好堵住出口,所有的士兵都被移駐到此地,防備鐵涼的下一輪進攻。

中軍大帳內,將領們都顯得沒精打采,垂頭喪氣。

黃延功苦笑著自責道:「懸河城是我的駐地,城池失守責任在我,大人回來後我去請罪,你們還是各回駐地吧!」

狼牙搖頭道:「這一仗沒有配合好,讓紅烈有機可乘,在座諸將都有責任。」

夜寒安撫道:「諸位將軍,眼下士氣不振,還望各位鼎力協助,紅烈得了懸河城必然來攻,我們要做好準備。」

黃延功起身向他一揖到地,歉然道:「夜兄,上次是我的不是,我給你陪禮了,悔不聽你之言。」

「我們是同僚,都在大人手下做事,自當同仇敵愾,眼下的目標是紅烈,其他的事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夜寒連忙扶他起身,長嘆道:「只是可惜了東方不平,難得的一位人才,卻死在亂軍之中。」

帳內的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諸將都覺得東方不平的死與自己有關,不約而同垂下了頭。

夜寒見眾人如此,收起戚容,沉聲道:「我們新敗,草原上的部族只怕又要蠢蠢欲動了,情況不容樂觀啊!萬一沙漠中的人也出來惹事,我們的日子就更苦了。」

狼牙道:「這一點可以放心,如今是冬季,南面的部族不會亂動,沙漠裏也是冰雪封境,想出來更難,有樸哲守住北面的沙漠,不讓他們有可乘之機。」

「大人應該會在年關之前回來,一切還是聽大人的吧!」


十一月中旬,葉歆終於離開了平安州,進入了銀州的雅爾草原。冬日的一場大雪迫使車隊在一個名為鷹峰寨的地方停留下來,這裏是依巴族的寨子,由於與平安州接近,因此商貿繁華,客旅較多。

玉霞公主從未到過北國,看著白茫茫的一片,既是好奇又是興奮,早已把寒冷忘卻了,領著她的侍女們在租下的小院中玩耍。

「她們玩得真是開心,一點也不知道危險的存在。」魏劭望著在雪中嬉戲的女人們,苦笑了起來。

「到了這裏,你這個河幫幫主的威名就不管用了,一切都要小心啊!」葉歆看了他一眼。

「我還是喜歡在船上,這裏太大了,找不到方向讓人難受。」

突然,平靜的寨子響起了急促的銅鑼聲,隨之而起的是吵雜的人聲。

「去看看怎麼回事?」魏劭指著手下吩咐著。

「公主,快回來!」

在葉歆的催促下,玉霞公主跑回他身邊,問道:「出甚麼事了?」

「不知道,魏劭已派人去查了。」

半炷香之後,派出去查看的河幫弟子慌張地跑了回來,叫道:「不好了,有人來攻寨,聽說有很多人。」

葉歆臉色大變,急聲問道:「來的是其他部族嗎?」

「聽說是高虎的軍隊。」

葉歆眉頭緊皺,憂色忡忡地道:「沒想到真在這裏碰上了。」

魏劭望著昏沉的天空,苦笑道:「大雪紛飛,根本沒辦法逃,我看只有寄望於這個依巴族了。」

「我們去看看,也許可以幫上忙。」葉歆抬腿往寨子走去。

寨子是依山而建,背後是鷹嘴峰,所以寨名鷹峰。寨牆用鷹嘴峰的山石疊成,上面設有城垛,可算是小型的城池。

葉歆和魏劭走到大街上,發現手拿武器的族民們從一間間帳蓬或是石屋中跑出來,表情十分緊張,但眼神卻是十分堅定,使人輕易地感受到他們驅逐外敵的信心和意志。

「看來這位高虎將軍正處心積慮地擴大地盤。」

「這傢伙厲害嗎?」

葉歆輕笑道:「他曾是懸河將軍,離開天馬草原時大概有四萬人,現在有多大勢力我不清楚,不過他兒子曾被我掛在山巔上吹了三天三夜的大風。」

魏劭哈哈笑道:「您還真夠狠的。」

「我們上寨牆看看!」

兩人跟著人群一直走,很快就來到寨牆腳下,卻有一名青年男子擋住了去路。

青年男子和氣地道:「要打仗了,你們是我們的客人,不必捲入戰鬥,快回去吧!」

葉歆打量了他幾眼,男子年齡不大,大約十七八歲左右,皮膚黝黑,眼睛很大,炯炯有神,看上去十分精神,身上披著羊皮襖,手裏拿著馬刀。

他抬頭望了一眼一丈高的寨牆頂部,問道:「是高虎的軍隊嗎?」

「除了他還有誰?這些日子一直在催各個寨子向他交稅,而且越要越多,我們不交,他就派兵來打我們。」青年男子越說越氣,一臉憤憤不平之色。

「高虎這惡賊的確可恨。」葉歆點了點頭,高虎的陰險他很清楚,原本已經設好了計策想鏟除他,只因出使鐵涼,所以事情就緩了下來。

男子見他罵高虎,好感頓生,含笑道:「我叫松鷹,你呢?」

葉歆微笑道:「我叫葉歆,在這裏避雪,沒想到遇上了這種事。」

「葉歆!這個名字好熟啊!好像是甚麼人說過。」松鷹歪著頭咕噥了一陣,卻想不起來,最後還是放棄了,道:「我要上去守寨,你們快回去吧!」

葉歆含笑道:「我們兩個也討厭高虎,所以想幫你們守寨。」

「你們?」松鷹打量了兩人一眼,道:「你太瘦了,不過他好像有點力氣。」

葉歆不禁莞爾,笑道:「我雖然瘦,但也有些氣力,多一個人總比少一個人好吧?」

「說得不錯,跟我走吧!」松鷹憨厚地笑了笑,領著兩人登上了寨牆。

寨子只有一個東門,所以防守也以東門為主,南北兩側也有不少人,每個人腰裏都插著刀,手裏拿著弓,地上堆放著許多箭枝,神色緊張地凝望著北方,氣氛十分凝重。

松鷹領著兩人在東面的寨牆上找了一個空位,給了魏劭弓箭和刀,卻拿了一桿長矛給葉歆,道:「敵人上來就舉著它向下,讓敵人沒辦法爬上來。」

「想不到我也有持槍守城的一天。」葉歆拿著槍笑了笑,抬眼眺望著白茫茫的遠方,問道:「有多少敵軍?」

松鷹猶豫了一下,應道:「雪太大,消息不太準確,至少有五千人吧!」

「寨中的守軍有多少?」

「有兩千多。」

「敵軍的一半,守寨不算吃虧。」

松鷹緊張地道:「他們很厲害,已經毀了好幾個寨子。」

葉歆冷笑道:「這群混蛋,遲早要滅了他。」

雪漸漸停了,視線也清晰了許多,過了片刻,遠處馬蹄帶起的雪塵灑滿了天空,如同一道巨大的白色幕牆。

葉歆看了一眼,神色變得十分凝重,沉吟道:「這種陣勢,敵人絕對不只五千,恐怕有一萬多。」

「一萬多!」

緊張的依巴族人們都被他這句話嚇了一跳,紛紛轉頭凝視著他。

魏劭同樣感到憂心忡忡,沉聲道:「公子,不想點辦法恐怕守不住。」

葉歆皺了皺眉,低著頭思考了起來。

「要是真有一萬就麻煩了!」松鷹直盯盯地望著奔來的敵軍,滿臉焦慮。

魏劭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撫道:「盡力守寨吧!無論敵人有多少,只要有信心就能成功,何況這裏還有堅固寨牆。」

「嗯!」松鷹重重地點點頭,露出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架式。

葉歆微微一笑,掰著手指算道:「一個要幹掉四個,依我看一個用箭,兩個用刀,剩下一個用拳頭,算起來不會太難。」

眾人被葉歆古怪的邏輯說得笑了起來,緊張的氣氛也隨著緩解了不少。

談笑之際,一名三十七八歲、身披黑熊皮衣的中年漢子走了過來,忽然發現葉歆和魏劭不是本族人,卻拿著兵器,不禁一愣,問道:「你們是誰?」

「爹,他們自願來幫我們打仗,我見他們誠懇,就帶了上來。」松鷹笑了笑,指著中年漢子對葉歆和魏劭道:「這是我爹,是依巴族的族長。」

葉歆和魏劭對視了一眼,這才知道松鷹是族長的兒子。葉歆沒有掩飾自己的身分,微笑道:「我是葉歆,這位是我的部下魏劭。」

松仁臉色大變,滿臉驚色地打量著他,問道:「您是天馬草原之主葉歆?」

葉歆微微一笑,點頭道:「不錯,是我。」

松鷹嚇得跳了起來,指著他驚叫道:「我記起來了,客人經常說起的肅州總督原來就是你!難怪我聽著這麼耳熟。」

「松鷹兄弟,我是誰有那麼重要嗎?」

松鷹鄭重地點頭道:「能讓人經常談起就是成就,要是別人在聊天時能說到我的名字,我會非常高興。」

「嗯!」葉歆笑了笑,又望著松仁問道:「你們的實力太弱了,沒有外援,抵抗不了多久。」

松仁皺著眉頭長嘆道:「附近的寨子都怕了高虎,自顧不暇,沒人敢來增援,只有靠我們自己了。」

葉歆沉吟了片刻,問道:「這裏離依蘭河谷和嘎山城還有多遠?」

「有幾百里路,快馬狂奔也要跑三天三夜。」

「這裏能抵抗七天七夜嗎?」

松仁呆了一呆,驚喜地問道:「您願意派兵助我們?」

「救你們也是救我,我現在沒有士兵,但嘎山城和依蘭河谷有。」葉歆指著魏劭道:「我會派他前去求援,麻煩族長派人引路。」

「太好了!」松仁笑著轉頭望向兒子吩咐道:「松鷹,你帶上馬和食物,帶他去求救,記住,越快越好,但不要把馬累死了。」

「是!」松鷹晃著頭,爽快地答應了。

葉歆握著魏劭的手道:「叫周大牛領騎兵前來增援,再告訴嘎山城的狼牙讓他引兵去攻高虎的老窩,雙管齊下,一定能奏效。」

「明白。」

「要連奔三天三夜實在很辛苦,不過沒有我的人,狼牙和周大牛未必會信,所以你要辛苦一趟。」

魏劭沉聲道:「公子放心,我是練武之人,修煉幾天不睡也是常有的事,你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我,我一定完成。」

「好!」葉歆感激地拍拍他的肩頭,轉身對松鷹道:「小兄弟,你也要小心。」

松鷹拍著胸脯笑道:「放心吧!」

在松仁的安排下,兩人各人帶了兩匹馬,起程向西北方狂奔。

送走了兩人不久,鷹峰寨便被高虎的大軍團團圍住。面對雪地上黑壓壓的一片,依巴族人的心情又沉重了起來。

松仁忽然揮著馬刀道:「大家聽好了,援軍會在七天後趕來,只要我們堅持七天,勝利是屬於我們的。」

城上的依巴族人都挽起了弓,準備迎接戰爭和死亡,然而每個人的臉上都有著無畏的神色。

葉歆站在人群中朝外打量了一眼,高虎的部隊的確有一萬二千人,其中大約兩千騎兵,其他居然都是步兵,若在南方,這是很正常的編制,然而在草原則顯得有些古怪。

高虎身披黑甲,騎著一匹黑馬來到近處,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態,用馬鞭指著寨牆上的人傲然喝道:「我讓你們交稅,你們卻抗命,還挑唆其他部族一起抗稅。我今日帶大軍前來,一定要踏平這鷹峰寨,讓草原上的部族都知道抗稅的結果。」

寨牆上,松仁怒氣衝衝地吼道:「高虎,你這惡賊居然要我們交五百匹戰馬,一千頭牛,這簡直是掠奪,我們絕不會向你們這些吸人骨血的惡人低頭的。」

依巴族族長此番慷慨激昂的話說得眾人心頭一熱,連葉歆也隨著眾人哄然叫好。

高虎見松仁頑固不化,大為不悅,怒聲叫道:「攻破城寨之時,一定讓你們知道我高虎不是好欺的。」

葉歆見情況鬧僵了,眉頭微皺,忽然走到了松仁的身邊,小聲勸道:「不要逞強,拖延時間為上。」

松仁頓時醒悟,連忙換上笑臉,高聲喚道:「高將軍留步,有話好說,還是商議一下吧!」

高虎撥轉馬頭,嘿嘿一笑,問道:「你怎麼突然想通了?」

松仁無奈地道:「你的要求能不能減一點,我們這裏沒多少戰馬,需要時間籌備,能不能再寬限一些時間。」

高虎兩眼一翻,怒吼道:「我知道你這裏有良馬千匹以上,所以一匹也不能少,不然我立即發兵攻城。」

松仁假裝猶豫片刻,又問道:「能不能容我們商議兩天,你也清楚,族中大事都是全體商議。」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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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21:23:04 |只看該作者
「高將軍,我們這裏的老弱加起來也有一萬人,就算你勝了也沒甚麼甜頭,何況現在你們已把寨子困死,我們也做不了甚麼,不如多給我們一點時間考慮,也許我們會向你們投降,這樣豈不更好?」

高虎沉吟了半晌,又看了一眼身後的大軍,也不願意實力受損,淡淡地道:「好吧,就給你兩天的時間,反正這一帶也沒有人敢來救你。」

松仁大喜,拱手道:「多謝將軍,我現在就去商議,兩日之後一定會有好消息。」

高虎如何也沒料到葉歆會在寨子裡,不疑有詐,領著一萬二千士兵在寨外安下營寨,等候鷹峰寨的好消息。

松仁與葉歆一起走下寨牆,邊走邊笑道:「葉大人的妙計,如今只要守五天就夠了。」

葉歆依然有些擔心,沉吟道:「人數上差距太大,守五天也不是容易的事,還是要想辦法打擊敵軍。」

松仁苦笑著嘆道:「我何嘗不想大殺一場!只是寨子被重重圍困,只能將力量放在守寨上,哪有能力進攻?只要能守到援軍到來,我就滿足了。」

葉歆拱了拱手道:「我回去考慮一下,若有妙計,再來相告。」

「葉大人請!」

鷹峰寨渡過了兩個平靜而又緊張的日子,享受著暫時的和平之餘,依巴族人的心情隨著期限的到來越來越擔憂。

傍晚時分,葉歆登上城寨,瞭望敵方的寨子。由於鷹峰寨只有正東一個寨門,所以高虎大營建在正東,把寨門堵住,以防寨中有人竄逃。

這是一個長方形的寨子,外面用帶來的木柵建成了一道圍牆,只留下前後兩門。

看了一陣,他忽然聽到一陣羊叫,回頭一看,寨牆的內側不遠處有個羊圈。

「好多羊啊!」

葉歆忽然心中一動,臉泛喜色,急忙衝下了寨牆,來到了松仁的住所。偌大的帳蓬之中,依巴族的重要成員都在這裏商議對策。

「葉大人,您來的正好,請坐吧!」松仁恭敬地請他坐在身邊。

葉歆掃視著在座的人,發現每個人的眉頭都皺著,心下明白,含笑問道:「諸位想必在為明天的事擔心吧?」

松仁沉聲道:「其實也沒甚麼要擔心的。」

「族長,不知道族中有多少匹戰馬和羊?」

「戰馬大約有一千二百匹,羊更多,至少有五六千隻,都在羊圈裏!葉大人難道要我們答應高虎的條件?」

葉歆含笑搖了搖頭,道:「高虎這次存心吞併你們,就算把戰馬和羊送過去也不會撤兵。」

松仁怒哼了一聲,拔出腰間的馬刀指天叫道:「馬和羊是我們草原人的命根子,絕不能拱手讓給貪婪的敵人。」

「對!不能讓!」帳內群情激昂,紛紛出言聲討高虎的貪婪。

葉歆含笑道:「我相信這裏都是能騎善射的草原騎士,既然如此,何必困守在寨中,該出去讓他們見識一下依巴族人的箭法。」

眾人聽了都呆住了,愣愣地望著他,沒想到他竟然要求劣勢一方主動出擊。

松仁知道葉歆不會隨口一說,誠懇地問道:「葉大人一定是有甚麼妙計吧?」

葉歆微微一笑,道:「我在想,如果這麼冷的天沒有帳蓬會怎麼樣?」

「當然會凍死!」松仁忽然一愣,驚喜地問道:「你是說要燒他們的帳蓬?」

葉歆含笑點頭道:「這個燒字切中了要害,如果高虎的帳蓬被燒,就算他們有千軍萬馬,若在這冰雪之中露宿一夜,就會變得不堪一擊。」

眾人都笑了起來,大讚妙計。

松仁笑了一陣,又問道:「可是敵軍守衛嚴密,想放火恐怕不容易。」

葉歆輕輕一笑,伏在他耳邊小聲地嘀咕了幾句。

松仁先是一愣,隨即喜笑顏開,用力一拍大腿,騰的站了起來。

「好,就這麼辦。」


入夜後的鷹峰寨點起了無數火把,將寨內照得通亮。相比之下,高虎的營寨裏卻顯得黯然失色,由於沒有足夠的木材,營寨中寥寥可數的火堆旁擠滿了人,都在吸取微弱的熱量。

「媽的,居然要在雪地裡受苦。」

「直接攻進寨子多好啊!說不定現在正摟女子睡覺呢!」

「明天就是期限了,忍一忍吧!」

中軍帳中的高虎也與手下將領坐在炭火邊取暖,他的心裏有些後悔,但為了保留軍力,只好忍受雪地之苦。

「將軍,寨子裏來人了。」

高虎猛的抬頭,驚問道:「是來投降的嗎?」

「說是寨中抓住了一個叫葉歆的人,聽說是大人的對頭。」

「葉歆!」高虎胸中怒火像澆了油似的,頓時猛烈了,眼中射出縷縷寒光,厲色喝問道:「查清楚了嗎?」

「使者拍著胸口保證,說如果有錯,就請我們殺光寨子裏所有的人。他們之所以這麼做是想與我們議和,以後都做我們的屬地,只求我們不要殺人。」

「好啊!想不到葉歆會落在鷹峰寨的手裏,真是天助我也。」高虎大喜過望,催促道:「告訴松仁,命他親自把人送來,只要他們把我要的東西備好了,我保證不會動鷹峰寨一草一木。」

「是!」報信士兵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太好了,葉歆一定是來遊說這裏的部族歸順他,沒想到卻陷在此地。清兒,你的仇終於得報了。」高虎興奮地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就宰了葉歆,以洩心頭之憤。

「恭喜將軍大仇得報。」帳中的將領拍起了高虎的馬屁,絲毫不知大難將要臨頭。


半個時辰之後,鷹峰寨的寨門打開了,松仁牽著一匹馬走在前面,馬上面還捆著一個人。

在他身後有數之不盡的綿羊,羊隊後面是一排牧羊人,手裏都拿著火把,牧羊人的後面是五百匹戰馬,也有一群手持火把的依巴族人催趕著,羊聲馬嘶打破了夜空的寧靜。

高虎軍營的士兵們見到羊群和馬匹都歡呼了起來,畢竟誰也不想打仗,現今兵不血刃就得到了大批綿羊和戰馬,怎能不樂開了懷,營門早早地被打開了,等著接受鷹峰寨的貢品。

高虎站在中軍大帳前面,滿臉喜色地看著如星辰般的火點,向營門越來越近,只等著士兵把葉歆送到面前。

松仁的馬忽然慢了一些,羊群從他的身邊擠了過去,慢慢地向營門擁去。由於羊隻太多,營門很快就被堵住了,羊叫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快把羊趕到空地去!」副將黃石沒有料到這是計,以為是羊群不受控制,連忙催促手下趕羊。

就在此時,松仁已退出了羊群,高舉著火把叫道:「放火!」

隨著一聲叫喚,百名牧羊人將手中的火把扔向了營門口的羊群,羊身上早已潑了油,所以沾火即燃,這上千隻羊擠在一起,火苗立即傳開了。

「別……別讓羊衝進來!」黃石驚慌地叫道。

最前面的羊群受了驚,卻又沒退路,只有拼命的向前跑,很快就撞翻了阻擋的士兵,衝入了營中。

後面的羊也跟著向前跑,像是一群活動的烈火,在高虎的軍營之中橫衝直撞,將猝不及防的士兵撞的前仰後合,哭爹叫娘,著火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不少著火的羊甚至衝入了帳蓬之中,睡覺的士兵們狼狽地從著火的帳蓬中鑽了出來,有的甚至連鞋都沒穿,站在冰冷的雪地裡,渾身哆嗦。

「快!快殺了那些羊!」面對巨變,高虎這才意識自己上當了,慌張地指揮著部下制止四處放火的羊。

這個時候,手舉火把的牧人突然翻身上了五百匹戰馬,將火把插在馬頭上特製的火把套上,然後迅速抽出弓箭。

一枝枝用油布裹著的箭被火把點著了,隨著一聲聲弓弦拉動,如同流星似的墜落在帳蓬的頂上。

帳蓬是用羊毛和羊皮製的,遇火即燃,熊熊的大火立時燒了起來。

「走!」

松仁按照葉歆的計劃將五百騎兵分成兩股,一股向左,一股向右,沿著營寨的邊沿跑,將一枝枝火箭送入了高虎的軍營內。

雖然遍地積雪,但滅火卻不是容易的事情,高虎的士兵們只能抓起雪堆向著火處扔去,卻因此砸壞了不少帳蓬,情況更是混亂。

不到片刻,高虎的軍營已是火光沖天,如同雪地中搭起了一個巨大的火堆,火堆旁到處都充斥著哭叫聲,咒罵聲、慘嚎聲、羊叫聲、馬嘶聲,此起彼伏,其中還夾雜著一絲烤羊肉的香味。

由於高虎忙著救火,無暇理會松仁,使得他和五百騎兵幾乎沒有受到反擊,從容不迫地撤回了寨中。

葉歆站在寨牆上,望著烈火熊熊的敵營,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

松仁走到他身邊,望著面前勝利的成果,讚嘆道:「葉大人真是厲害,居然想到用羊去堵他們的營門。」

一旁的族人笑道:「他們現在恐怕都在破口大罵。」

「我們已經送給他們一千隻烤全羊,錢債兩清。」葉歆笑了笑,又調侃道:「他們現在一邊吹著寒風,一邊吃著燒羊肉,滋味十足啊!」

寨牆上頓時哄然大笑。


次日清晨,高虎的營地已經變成了一片焦黑,完整無缺的帳蓬已經沒有多少了。士兵們累了一夜,卻也沒有救下多少帳蓬,都站在寒風中大聲地咒罵。

高虎更是氣得七竅生煙,沒想到自己一世英名,竟然栽在鷹峰寨這種小地方,立即點撥了人馬衝到寨牆外叫罵。

葉歆望著衣衫不整,狼狽已極的高虎大軍,忍不住放聲大笑。

「高虎將軍,別來無恙。」

高虎聽到寨牆上的笑聲,氣得七竅生煙,抬頭望去,一眼就認出了葉歆,不禁愣住了,這時才知道自己是敗在他的手下,恨得牙癢癢,扯著嗓門吼道:「好你個葉歆,果然卑鄙無恥。」

葉歆輕鬆自若地笑了笑,揚聲道:「高將軍,我送了你一千隻烤全羊,這份禮物已經不輕了,我算是仁至義盡了,勸你還是早早回家吧!」

「葉歆狗賊,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你還是顧著自己的小命吧!我的大軍已經從嘎山城出發了,相信很快就會直搗你的老窩,到時候可別怨我沒給你提醒。」

高虎臉色大變,他當然知道嘎山城有重兵,只是之前得到消息說嘎山城調兵西征,所以才敢帶軍出來搜刮財物。此刻見葉歆出現在鷹峰寨,以為他早有準備,心神大震。

葉歆嘿嘿一笑道:「高虎,我和你原本沒有甚麼過節,是你派兒子主動向我挑釁,我不得已才做出反擊。今日勝負已分,你若不降,日後的下場不會比那些羊好。」

高虎真的被他唬住了,心道:「葉歆敢出現在這裏必有所恃,看來他西征是假,東征是真,嘎山城的消息一定是想蒙蔽我,我真是太大意了,居然中了他的圈套!不行,城池無論如何也不能丟,否則我就無家可歸了。」

想著,他突然撥轉馬頭,帶著散兵殘勇,狼狽地往回逃去。

松仁看著遠去的雪塵,對葉歆佩服得五體投地,豎起大拇指讚嘆道:「大人不愧是天下名士,不但計策巧妙,而且能言善辯,幾句話就把高虎和他的大軍打發走了。」

葉歆笑道:「他以為自己中了我的計,害怕停留在此會受到伏兵攻擊,又怕丟了老窩,所以倉惶而退,若他真的孤注一擲,只怕我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無論如何,敵軍已退,這全是大人的攻勞。」

葉歆正色道:「我不是虛言,下一步的確是要進兵銀州,還望族長支持。」

松仁笑道:「大人放心,日後若有用得著依巴族的地方,儘管吩咐。」

葉歆親切地拉著他誠懇地道:「附近的部族應該也受了不少苦,希望族長幫我遊說,我不要牛羊,也不要草地水源,只希望你們把我當成朋友,讓我成為大家的保護者,讓我的軍隊守護你們的牛馬,讓我的商隊為你們帶來財富。」

松仁喜道:「大人說的太好了,我松仁一定盡力相助。」

一場小型的戰爭就此落幕了,鷹峰寨沒有損失一個人,只是損失了一千隻羊。每一名依巴族人對葉歆扭轉乾坤的能力都感到衷心的敬佩,葉歆就像是部族英雄似的受到愛戴和崇敬。

葉歆得到的其實更多,他的名聲會隨著依巴族人的腳印傳到草原的每一個角落,當他的軍隊踏過這片草原的時候,迎接的不是馬刀和長矛,而是美酒和烤肉。

六天後周大牛領著一萬騎兵出現在鷹峰寨外,看著平靜如昔的寨子,隨同而來的松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在寨門口看到父親時,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他衝到父親面前驚問道:「爹!高虎呢?」

「跑了!」

「啊!」松鷹驚呆了。

「多虧了葉大人的妙計。」松仁滿懷敬意地望著葉歆。

周大牛走了過來,望著滿面笑容的葉歆,內心滿是愧疚,低著頭走到他的面前,「參見大人。」

葉歆見到故人,十分高興,笑道:「大牛,你似乎瘦了。」

周大牛忽然單膝跪倒,神情沉痛地道:「大人,周大牛前來領罪。」

葉歆吃了一驚,連忙扶他起身,見他滿臉愧色,急聲問道:「是不是懸河城發生了甚麼事?」

「懸河失守了。」

葉歆頓時呆若木雞,半晌也沒有說出一句話。

「大人,我也有份慫恿出兵,請你責罰吧!」

葉歆猛的吸了口氣,拉著他小聲問道:「刺客是不是紅烈派來的?」

「是!」

葉歆的心涼了,除了苦笑,他不知道該用甚麼表情來表達心情的沉重,但他甚麼也沒有問,甚麼也沒有說,只是拍了拍周大牛的肩頭,說了一句「辛苦了」,拖著失落的背影黯然地走向住所。

次日一早,葉歆便告別了,與周大牛一起前往臥牛城。雖然在嘎山城得知狼牙攻占了高虎的夜明城,迫使他領著殘兵向東逃竄,但這個消息無法消除葉歆心中的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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