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05-4-12
- 最後登錄
- 2025-2-19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44741
- 閱讀權限
- 250
- 文章
- 27221
- 相冊
- 1
- 日誌
- 20
    
狀態︰
離線
|
二十八、風起雲湧
忽然又詭異的笑了笑,這位「金家樓主」接著道:「有很多時候,展若塵,我
覺得你的詞鋒銳利,而且,見解精卓老到,對事理的剖析深入又中肯,能言及人所
不能言。」
展若塵道:「一向魯拙,乃是樓主所抬愛了。」
金申無痕笑道:「比如說吧——在你開始整治郝成錦之前,你即曾向他詳細闡
述有關『痛苦』的定義,以及人們對痛苦的感受反應,你已經下了結論,認為他難
以堅持到底,事實證明你完全正確,每一項過程與每一種後果,皆在你預料之中,
我們的古人對你這般的角色早有句現成的詞兒形容:「洞燭機先。」
展若塵道:「主要是我清楚我將施田的手法,具有何等折磨力量之故。」
金申無痕道,「或者,你也看透了郝成錦並不是一條真正的漢子?」
側首望了望仍在半暈迷狀態中的郝成錦,展若塵低聲道:「是這樣的,樓主,
我並沒有告訴他解脫痛苦有一個最簡便而快捷的法子,我想摟主也明白這是個什麼
樣的法子……」
金申無痕道:「他也該明白才是!」
展若塵道:「問題就在這裡,摟主,這人間世上,悟得透生死限的人並不很多
,好好歹歹,能活的人會湊合著活下去,不到真正絕望時,誰也捨不下這付臭皮囊
,此外,自盡亦非是一樁容易的事,那和被殺之間有極大的差別。」
頓了頓,他又道:「就算自盡吧,姓郝的甚至連選擇方式的餘地都沒有,對他
而言,眼前苟延殘喘,才是唯一可行之途。現實與將來,不管遠近,總還隔著一層
……」
低唱著,金申無痕道:「連死也難啊……」
展若塵道:「是的,樓主,有時候的確連死都不易……」
金申無痕道:「那麼,務必使他瞭解到這一點,他越知道得深刻,便越會招供
得徹底……」
轉回身去,展若塵向著氣息奄奄的郝成錦聲調柔和的道:「歇息得差不多了吧
?郝朋友,這一次,希望我們彼此之間的合作能以令大家滿意。」
沉寂半晌,郝成錦艱辛的將頭抬起-只此片刻的前後,他形態之委頓憔悴,已
宛苦陡然蒼老了十年,在苦難與折磨中蒼老了十年。
展若塵平靜的又道:「我的話,相信你已經聽得非常清楚,郝朋友,我並沒有
興趣再來一次方纔的手段,不過,這還得要看你的意願而定,如果你存心敷衍或是
推諉,你很明白我們可以重新開始,那樣的把戲玩起來很容易,在我而言只是舉手
之勞,然則,在你而言怕就益加不堪消受了!」
面頰的肌肉抖動了幾下,郝成錦低弱的開了口:「我說……你無須恐嚇……我
……我說便是……」
展若塵道:「識時務者之所以被稱為『俊傑』乃在於明白利害,知曉為與不為
的分別,郝朋友,好漢哪有淨揀眼前虧吃的?」
咬咬牙,郝成錦提著氣道:「你……問話吧!」
展若塵走近一步,沉聲道:「好,讓我們再接續到剛才的不愉快之前——郝朋
友,你們這個陰謀集團的最後企圖是什麼?」
唇角微微痙攣,郝成錦哺哺的道:「革弊振興……接管『金家樓』……使這個
組合更加發揚光大……」
大圈椅上,金申無痕面無表情,但卻嚴酷得彷彿敷上一層青霜!
展若塵繼續問道:「你們的首腦及重要組成份子都是哪些人?」
郝成錦苦澀的道「我不知道……」
展若塵笑了笑,道,「真不知道麼?」
郝成錦神色惶驚的道:「我沒有騙你……展若塵,我是真的不曉得他們都是些
什麼人……」
展若塵回頭看了金申無痕一眼,後者依然冷漠如故,也沒有任何表示。
於是,展若塵接著道:「那麼,把你所知道的某些人說一說吧。」
突凸的喉結在忽上忽下的行動著,郝成錦的模樣顯得相當困窘,相當慌亂,他
似是在和什麼東西——看不見的某些禁制——掙扎,聲同蚊納:「有一個人……也
如同我向魯胖子聯絡一樣,直接和我聯絡……」
展若塵安詳的道:「那人是誰?」
郝成錦的聲音更細微了,若不凝神靜聽,幾乎就聽不見他在說什麼:「『電』
宇級的五把頭,『隱槍』白錫侯……」
展若塵道:「沒有錯麼?」
郝成錦容顏慘淡的道:「我人還在你們手裡,死,我倒不怕,豁開去也就是了
,但我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零碎折磨,我不會傻到再自找罪受……」
展若塵道:「這才是聰明的盤算,郝朋友,現在請告訴我除了白錫侯以外的人
還有哪些?」
嚥了口唾沫,郝成錦吶吶的道:「以外的人,我……我……」
展若塵雙目冷銳的盯著對方,輕輕的道:「不要說白錫侯以外的人你全不知道
,郝朋友,在這個謀反集團裡,你不同謝寶善或魯胖子此等的外圍龍套角色,你比
他們份量重得多,因此,你所知道的事情也就必然較他們來得多,你明白一點,我
們也明白,所以,郝朋友,何妨落檻些,好圖個大家痛快?」
郝成錦非常牽強的說道:「我們的習慣,向來只有縱的聯繫,除了頂頭的傳渝
者之外,橫的方面並無往來,但……但因我所負的責任稍重,偶而也會多參予一些
情況,據我所知,『電』宇級的三把頭『小張飛』周秀也是我們之中的一員……」
「郝朋友,但願你說的都是實話,否則一朝被我們查覺你在嫁禍栽誣於人,對
你來說,後果可就不堪想像了……」
郝成錦吸了口氣,道:「我說的句句是實!』
展若塵緊迫著問:「如今你已點出兩個人來,其餘的呢?」
郝成錦暗啞的道:「我只曉得這兩個人,其餘的我是真不知道……」古怪的一
笑,展若塵道:「是誰授意你殺害謝寶善滅口的?你本身有這個權力麼?」
韓成錦沙啞的道:「我個人沒有這個權力,但自錫侯有……」
展著塵道:「你的意思是,交待你除掉謝寶善的人,就是白錫侯了?」郝成錦
低聲道:「是他……我在得到魯胖子來報,說謝寶善有不穩的趨向時,即叫魯胖子
在我住處稍候,我立時趕到白錫侯那裡向他請示,他考慮了一會,便要我趕去除掉
謝寶善,以絕後患……」
被扣在一邊的謝寶善,聞言之下,不由矚目切齒,索索發抖的叫聲:「你們這
群豺狼虎豹,好狠的心啊,我是瞎了眼、才會和你們混在一堆……」
簡叔寶往上一湊,惡狠狠的低叱:「謝老二,你還不閉上你那張臭嘴!」
謝寶善收縮著脖子,帶著哭腔道:「我冤枉啊,他們坑死我了……」
沒有理睬謝寶善的喊叫,屣若塵轉向金申無痕,以徵詢的語氣問:「樓主……」
金申無痕目光下垂,緩緩的道:「問問他老三的事!』
展若塵眉梢上插,斜跟著郝成錦道:「郝朋友,你聽到樓主的話了?可要照實
回稟,判定真偽的辰光就在不遠了……」
遲疑著,郝成錦道:「三當家……他……他……」
臉色一沉,展若塵道:「若是你想誣陷三當家,郝朋友,你就算走了一步大大
的錯著!」
郝成錦垂下頭,沉沉的道:「以我所知……三當家和我們並無牽連…」
展若塵暗中鬆了口氣,他又道:「你的這種行為,三當家也必是全然不知的了
?」
郝成錦陰晦的道:「是的……我一直瞞得很好……」
好像又想起了一件什麼事,展若塵道:「郝朋友,在你的感覺或判斷裡,是否
有什麼特異的情況將要發生?我是說你們的集團,在最近這段日子裡?」
郝成錦吞吞吐吐的道:「最近……比較緊張,他們的行動似乎更為積極,交待
的各項任務也繁雜了不得;我聽白錫侯說,大日子快要到了……」
展若塵道:「哪一天?」
眼下的肌肉抽動了幾次,郝成錦道:「這就不曉得了,我看連白錫侯恐怕也不
清楚……」
這時,金申無痕從大圈椅上站了起來,她的神色極為沉痛:「郝成錦,你也算
『金家樓』的老人,在『金家樓』混了好多年,乎日裡,『金家樓』幾曾虧待過你
們?衣祿食住,般般齊全,『金家樓』呵護你們,照顧你們,關懷你們,沒有對不
起你們的地方,就算丟開江湖的道義,主從的規矩不談,人與人之間的情份總不該
一筆抹消,即使養的是一群狗,這些年的眷顧愛惜,它也不至於反咬一日;何況你
們更是些有形有體的活人?你們如此反叛我、謀害我,天良何在?人心何在?你們
就不伯報應,不怕四海的唾棄?」
郝成錦低首閉目,一言不發,實際上,他又能說什麼呢?
展若塵靜靜的道:「樓主不必難過,更無須憤激,這些話,他們只怕聽不入耳
了,如果他們想得到摟主所說的種種般般,便不會有今天這樣的不幸發生,他們既
已不義,樓主何由行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才是除奸做妄的最佳手段!」
金申無痕幽冷的道:「自這些事才現端倪,我已有這樣的打算,他們膽敢謀反
行逆,圖此大不道之舉,便是天人共憤,罪無可赦的結局,我要一個個生剮了他們
,剜出他們的心肝以祭『忠義』二宇!」
展若塵凜然道:「樓主,事情緊急,不容延緩,尚請即時下令展開行動,掃蕩
叛逆。」
金申無痕額首道:「他們逃不了,我將交待『飛龍十衛』直接動手拿人!」
指著被扣在石壁上的這三位.展若塵低聲道:「他們三個人,樓主,我建議暫
緩處置!」
金申無痕道:「為什麼?」
展若塵道:「求的是個對證,樓主。」
想了想,金申無痕道:「好吧,諒他三個也跑不出去!」
展若塵又道:「就如今已知的叛逆份子,先行逮捕,我打算親自參予行動!」
金申無痕道:「不必,殺雞焉用牛刀?白錫侯與周秀幾個的本事我曉得,十衛
的力量足以應付,你留在我身邊,另有重托!」
屣若塵道:「全憑樓主調遣。」
金申無痕再也不向扣在石室中的三個叛徒看上一眼,她一邊轉身,邊冷冷的道
:「我們上去吧,這裡的事已經告一段落了。」
於是,展若塵、簡叔寶與馮正淵緊跟在金申無痕身後離開了石室,冷清森寒的
燈光,映眩著仍被扣套在石室中的這三張人脆,三張人臉透現的卻是一樣的氣色,
灰白而慘淡,有如那麻石牆壁的反照……
「金家樓」的右側方,在兩排挺拔的黑松樹拱護的中間,有一座格局恢宏而略
顯陰幽的屋宇,它乃一座由巨大青石砌造的屋宇,廣闊深沉,門庭肅穆,靜靜的紅
磚道由兩捧黑鬱鬱的松蔭之中伸展到九級青石階之前,栗木鑲嵌銅角的雙扉雖在夜
晚,仍然四張大開,照門牆上浮雕著隱約的旭日出雲圖,而門循上的一方橫匾,卻
是黑底白宇四個斗大篆體:「公正嚴明。」
不錯,這是「金家樓」的刑堂所在,也是掌握這一龐大江湖組合紀律的樞要之
地。
已是四更三點的辰光了,拂曉之前,而在拂曉之前的這一段時間裡,夜色更濃
,光度更暗,黑漆漆的似稠得化不開。
唯一的光源,來自刑堂門角上的那盞「氣死風燈」,青黃泛綠的暈瞪一團,只
能依稀映照著門據上「公正嚴明」那四個宇,而那團暈黃猶在淒風冷露中顫擦似的
搖晃著,明暗閃爍裡,情景蕭煞又寥落。
氣溫很服,有股子透肌刺骨的寒意,偶而一陣風起,打著呼嘯貼地捲飛,枯葉
沙塵,漫空飛舞,就越發顯得一片蒼涼了……
三十多條人影便有如鬼腿也似,從左右兩排深鬱沉暗的黑松幹間閃出,松枝在
呻吟繚晃著,他們的動作也宛若配合著枝丫的擺搖而隱現.
這三十多個舉止詭異的怪客,模樣全透著無比的緊張與謹慎,而他們的穿扮也
頗堪玩味——並非「金家樓」傳統的制式服裝,如果細細辨認,將可約略看出他們
衣飾雜異,各自不同,然則卻大多屬於深色的一類,這是較適合夜間活動的色澤.
從他們的身手、形態,及熟練老到的行動看來,這都是些功力甚高的江湖老手
,可是他們仍不免個個神色忐忑,表情疑重,似乎他們將要進行的計劃,對他們乃
是一樁極為巨大的負擔……這些人當中,有一個像是引領帶路的朋友,他體形魁,
五官粗獷,額下一把如朝的濃黑短胡,卻也是一襲紫色的緊身衣靠。
掩進刑堂的大門,三十多人立即貓般矯健的散隱向黯暗的各個角落中,只有這
位額蓄黑胡的朋友,夥同另外三個形色陰酷的人物,直向天井那端的正屋走去。
正屋的窗口內,燈光明亮,顯然還有人沒睡,隨同黑鬍子一起的這三位,迅速
避向兩側。
於是,黑鬍子朋友,踏步走到門前,剛剛舉手欲待叩門,約莫是他的腳步聲驚
動了屋裡的人,一個冷厲的嗓調已突然從裡面傳了出來:「誰?」
黑胡於低咳一聲,乾笑道:「我是周秀,裡頭是哪一位老兄在值班呀?」
一陣拖動椅子的音響後,屋門隨即啟動,當門而立者,是一位黑巾黑衣,胸前
兩排白色密扣的瘦長中年人,他的穿著也是「金家樓」一貫的服裝,稍微有別的,
是他左右肩袖相連之處,各綴縫著一條寸餘寬的鮮艷紅帶,這乃表示,他為「刑堂
」所屬的執律者身份。
冷肅的面孔上浮起一抹迷惑的神色,這位刑堂所屬打量著周秀,詫異的道:「
原來是週三哥,這個辰光,你來刑堂莫非有什麼要緊之事?」
周秀暗笑道:「是許哥兒當班?對不住,我也是剛剛察覺了一樁十分嚴重的陰
謀事件,不敢耽擱,立時趕來渴見大司律,將有機密下情面票,還煩許哥兒通報一
聲……」
被稱為「許哥兒」的這位不禁面有難包,他皺起兩道長眉,輕輕搖頭:「大司
律受了風寒,這幾日一直身子不適,臥病在床,若無重大事故,我們實在不敢驚擾
他,週三哥,這樣吧,有什麼事能不能先告訴我?再由我傳報右護法或是左護法定
奪……」
周秀巧妙的朝屋裡窺探著,一邊故意猶豫不決的道:「茲事體大,責任非輕,
許哥兒,不是我不肯先向你透露,實是怕你裁奪不下來,沒得又耽誤了辰光……我
看還是這樣吧,就由你帶我去見兩位護法,容我當面呈稟各情。」
屋裡那位沉吟片刻、方才無可奈何的跨出了房門,一面回身將門扉掩住,一面
吸著氣道:「兩位護法就住在左右廂屋裡,你是想見哪一位……
「位」字還在他的舌尖上打轉,斜刺裡,一枚黑皮圈套已閃電般勒住了他的脖
頸,當他本能的上身後仰,一聲悶嗥尚未及出口,一柄三尖兩刃刀,一對短柄鋼叉
,已同時插進了他的要害!
一把推開門,周秀往旁側閃,低促的道:「先拖進屋裡!」
那三個跟隨周秀掩進的人物,也就是方才動手宰人的狠貨,他們一擁進門,姓
許的屍體便仍被勒在脖頸上的黑皮套圈了進來。
這是一間正堂,左有尚有側室,現在,屋門都是關著的,周秀向他面前的三個
伴當努努嘴,其中兩個躡足摸向左邊,他自己偕同另一個悄然逼近右側,在推門之
前,周秀的手裡巳亮出他的傢伙——兩隻長刃短把子蛇矛!
於是,兩側的門同時稜椎開,四個人同時閃入,幾乎是緊接著,兩邊屋裡連續
傳出了窒噎的慘嚎與痛苦的嘶叫,須臾間,他們四個又旋身而出——四個人彷彿只
這片刻,已變成了四尊煞神,都是滿頭滿身的鮮血,赤斑斑的猩紅,襯著他們惡毒
狠酷的表情,模樣猙獰至極!
周秀邊昭衣袖擦拭臉上的血漬.一面問道:「這房裡睡著三個,你們那邊呢?」
左手倒攢著那對沉重的短刃,這人空出右手伸出兩隻指頭:「兩個!」
那手拽黑皮田套,腰插鏈子斧的大漢朝地下吐了口唾液,輕蔑的道:「這就是
『金家樓』的刑堂英雄?娘的,簡直是些豬玀,早知這干人徒負虛名,窩囊到此等
地步,我說周老兄,你們早就該反了才是!」
周秀哼了哼,沉下臉道:「可別小看了他們,這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加上
又有內應,方纔這麼順手,皮圈子,我們千萬輕忽不得,扎手的主兒還在後頭!」
這「皮圈子」嘿嘿冷笑,黑皮圈套在手上忽大忽小的收縮著,邊做然道:「就
憑這等架勢,任他再是扎手,也他娘扎不到哪裡去,周老兄,我們等著吃現成的吧
!」
周秀尚不待回話,屋外,已要地響起了兩聲重物落地的音響,更連著兩聲長叫
,屋裡的四人甫始一怔,在隨起的門窗破裂聲中,又有三聲尖長淒厲的慘叫停來!
四個人飛快撲向門口,天井中的形勢,業已是一片大亂了。
一個五旬上下的高瘦人物,與一個四旬左右的矮胖中年人,率領著四名「金家
樓」刑堂所屬,正背靠背的圍成一個小圓,面對著週遭三十餘名侵襲者,地下,橫
豎躺著五個人,卻沒有一個是活的,也沒有一個是「金家樓」刑堂的人!
那「皮圈子」睹狀之下,先是一楞,繼則惡狠狠地咒罵起來:「真正一群酒囊
飯袋,近三十個人卻對付不了人家三雙,抑且打的是偷襲故,『十二鋼人』『飛星
三傑』『豹尾棍』『沙坪七梟』『流波刀』再加上中士來的『奪魂腿』馬修乎,說
起來都是響叮噹的龜色,怎的辦出這麼個狗屎場面來?丟人現跟事小,誤了大局可
真怎麼得了?」
周秀冷冷的道:「我早就說過事情不會有你想像中那麼容易,皮圈子,場子裡
那商高瘦瘦的一個乃是刑堂右護法『二判官』易爾寬,矮矮胖胖的那個便是左護法
『矮土地』翁有方,別說他們還有四名『執刑手』幫場,只他一雙,也就夠打發的
了!」
握著一柄三尖兩刃刀的仁兄,不由恨聲道:「奶奶個熊,他們這多人卻是在搞
的什麼名堂?原是說好了只等我們這邊廂一動手放倒刑堂值班的人,他們那裡便向
兩側廂屋發難,明擺著手到擒來的事,他們卻弄砸了,眼下業已穿了幫,想悶著干
怕是不行的了,這接著的一步,卻該是如何個走法?」
周秀陰沉的道:「仍照原定計劃行事!」
這一位聞言之下吃驚不小:「仍照原定計劃行事?周兄,原來計劃是把刑堂前
面的人幹掉之後,大夥一起圍攻後院的大司律費雲,如今前頭已經出了紙漏,把我
們的人都牽扯任了,光憑我們四個,如何吃得住姓費的?何況他手下尚有六名『執
刑手』在!」
周秀粗聲道:「這沒有辦法,今夜大舉起事,乃經過周詳策劃,全盤計議,行
動是一個完密又嚴謹的整體,我們是整體的一部分,如果為了我們這一部分的失誤
而影響了整個大局,因而功敗垂成,林濤,我們可就連亡命的地方都沒有了,『金
家樓』不會饒過我們,我們的人也一樣放不過我們!」
叫林濤的這位期期艾艾的道:「可是,呢,可是事實的困難亦不能不顧慮呀…
…」
「皮圈子」突然發狠道:「就憑我們四個,好歹也夠和姓費的拼上一場,勝負
不說,至少他也圓固不了,況且他目前抱病在床,算他是金剛羅漢吧,也能叫那場
風寒磨軟了他!」
林濤忙道:「但,他還有六名『執刑手』呀!」
周秀陰側側的一笑:「便老實告訴你們吧,那六名『執刑手』裡,有兩個是我
們的人!」
林濤不禁笑了:「這是稍微有點希望,周兄,你們也真叫神通廣大啊!」
又朝天井中對持的雙方看了看,周秀低聲道:「我們這就得當機立斷,不能再
猶豫了,萬一為了我們這邊的情勢而遲滯了全盤計劃的進行,後果便大大不妙啦!
林濤,你和『皮圈子』潘慶春兩個跟我到後頭姓費的住處埋伏,章立,你加入
這邊接應馬修平等人,事成之後,馬上到後面協助我們……」
掂了掂手上的雙叉,叫章立的這位一點頭:「你放心,我們會盡速結束這裡的
場面!」
一揮手,周秀偕同林濤、潘慶春等三個人,匆匆通過正堂摸向了後院,而章立
候而虎跳出門,雙叉揮處,石破天驚的大吼:「弟兄們不田磨蹭啦,豁開來併肩子
宰殺,『金家樓』刑堂大司律費雲業已授首,十多名『執刑手』也一個不剩,全部
遭戮,只有眼前這些敗兵殘將,猶不殲除,更等何時?」
也不知章立所說的是真是假,但其中的煽動性卻是無可否認的,包圍四周的侵
襲者立時精神抖擻,士氣大增,紛紛吼喝著往上逼攏,而「金家樓」刑堂這邊的六
位,卻個個形色慘淡,驚疑不安,然則,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雖在沮喪失望之下,
卻決沒有投降或歸服的打算!
一個身材矮小,滿臉煙容的人物,便在此刻首先發難——他粹騰空中,在身形
的翻滾旋回裡,三十六腿有如風捲電掣般暴踢「二判官」易爾寬等六人!
六個人同時分散,易爾寬當仁不讓,正面反襲,一條特粗並包嵌銅頭的大號三
節棍,幻熔出鑰舞縱橫的棍影,似驟雨並凝,山勢急聚,眼面前便把對方逼了回去
!於是,又一場血淋淋的拚殺序幕拉開了,四個牛高馬大的巨漢揮動著四對三尺鋼
人,呼嘯著瘋虎似的沖人,另一個方向,兩名動作矯健的青年撲地攻進,而一把削
薄細長的雙刃刀,則神出鬼沒的飄忽在每一寸攻阻之外的空間。
猛一個斜旋,一名刑堂『執刑手』的雙刃斧斬向那兩個青年中的一個,這青年
手中的朴刀橫截,卻在橫刀的瞬息,抖手七枚淬毒十字星射出,在如此接近的距離
裡,七枚十字星竟完全釘進了這名『執刑手』身上,但他卻似豁上了,悶不吭聲連
人帶斧撞了過去,卻被青年反揮刀背、拍滾在地!
那名「執刑手」仆跌在地的身體還在抽搐,青年反拍的刀背尚未及收,另一名
「執刑手」的角柄短刀已流虹似的飛插入這青年的胸膛,當這青年捂著入胸的刀柄
跟跪後退之際,那拋刀的「執刑手」已被四具沉香鋼人砸了個血肉模糊!
「二判官」易爾寬神色冷硬,毫無表情,他甫始閃過那瘦小漢子的一輪快腿,
身形騰挪間,棍飛如桿,「噹」「噹」頂開了兩具銅人,合身側滾,棍尾狠回,恁
般圓鈍的棍尾,居然生生洞穿了那手執一雙銅人的巨漢心窩。
鮮血跡濺,映熔起赤漓漓的點滴晶瑩,而人的呼號便似由胸肺間擠壓出來,慘
怖得不似些人聲了,「矮土地」翁有方暴彈三尺下,堪堪以他一對「鐵虎爪」的右
手扣翻了章立一個大跟頭,那把削薄的雙刃刀恍同來自虛無,『吸』的一聲切下了
他肩頭上一大片血肉!
翁有方雙目凸瞪如鈐,切齒似挫,他狂吼半聲,扭腰旋步,一雙虎爪帶起爪尖
的點點寒芒,往後回飛,卻與對方那柄利刃撞擊正著,『鏗鏘』一響,火花四濺,
對方刀鋒候顫,在一沉之下竟然沉胸刺到!
「狗雜碎!」怒吼著,翁有方不退反進,挺前掠刀,雙爪閃翻互並,猛擊敵人
兩邊「太陽穴」!
使這把刀的人,是個三十不到的光頭角色,滿面精悍狠酷之氣,他也絲毫不讓
,墊步偏身,更加速了刀的去勢。
就在這時,三節棍的棍影「嘩啦啦」暴響著砸向光頭,另兩輪環光,一抹側芒
,也急罩翁有方——拚命中的兩人被迫改式挨招,卻在血光蓬散裡各自翻跌,他們
未能玉石皆焚,但落了個兩敗俱傷,那光頭的一刀削掉了翁有方當胸以下的右手,
翁有方的左虎爪嵌搶進光頭的左小臂,連肉帶骨都給對方扭絞成血糊一團。
一名「執刑手」軀體長降著連連在空中翻滾,使他翻滾的是那瘦小人物如飛彈
賦的雙腿,易爾寬舞棍似丈人之矛,打著急勁的盤旋猛攻那瘦小人物,而三個各使
雙鉤、銀蒼、短劍的敵人又自兩旁夾攻截擊!
四名「執刑手」中的最後一個,在與圍攻他的三名敵人力拼不殆的剎那,他的
左耳連著大片頰肉被一個手使「大彎鍘」的仁兄狠狠削落,這名「執刑手」像是也
活膩味了,他掄斧旋砍,竟跟著搶揮的斧勢一頭撞進那削掉他耳朵的敵人懷中,自
然,「大彎鍘」透過他胸膛,突出在背脊之外,但是,他的角柄短刀,也一樣幾乎
連柄沒人了對方的小腹之內!
這邊,易爾寬汗透重衣,混身浴血,但是他的形態依舊冷硬如故,彷彿他的肉
體折磨與他的精神感受毫無關連似的——那瘦小人物在一次奇妙的,由斜橫角度飛
展的彈腿中,易爾寬被踢得打了三轉,然而,他的三節棍也沾著對方,帶得那懷有
絕窪腿功的瘦小人物跌了個溜地滾!
週遭的敵人全都圍了上來,易爾寬撲地翻騰——在他騰起的時候,肩上已扛著
暈迷不醒的「矮土地』翁有方,十多般兵刃狂猛急集的交罩下來,他在三節棍繞飛
如漩渦巨流的層層勁勢裡,勇不可當的直向大門衝去!偷侵者之中,不知是誰在吶
喊:「不要放過了姓易的——」
自肩至背,四道深可見骨的傷,還在那裡抽搐顫動,章立痛得滿頭冷汗,他強
撐著身子,聲嘶力竭的吼叫著:「別追啦,裡頭還等著咱們支持哪,他們的大司律
費雲猶尚活蹦亂跳的沒挺屍,姓費的才是正主兒,一干蝦兵蟹將犯不著耗這等功夫
……」
這群血戰之後僥倖餘生的侵襲者,不由面面相覷,做聲不得,到這時,他們方
才明白,艱難的路途,眼下才只是開始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