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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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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2:45:43 |只看該作者
一百七十章 高手的尊嚴

  咬中司南的毒蛇毒性並不烈,光憑司南本身的抗毒屬性,再稍加運功,便可以化解,然而他卻因此誤服了含笑半步顛,導致自己陷入尷尬的境地。

  這個毒,不是沒辦法化解。

  司南繞著蝴蝶小屋百無聊賴的跳了幾圈,接著就地坐下,從儲物手鐲中掏出據說可解百毒的妙露瓊丹。與妙露瓊丹同時獲得的九轉金丹神妙無比,轉瞬間便治好重傷的吳鉤,想必只要吃下這粒藥丸,管他一日喪命散還是含笑半步顛都能立即化解,可是……

  就這樣浪費一顆藥丸,合適嗎?

  他現在的情況,並沒有到達生命危急的地步,只要再等兩天,說不定蝴蝶藍就能研製出解藥。

  團體賽並不是沒了他就不行,雖然夜神降級導致實力下降,可是隨意和長歌都不是弱者,他們參賽也能取得很好的成績。

  司南忽然鬆了口氣,將藥丸歸入儲物手鐲中。

  蝴蝶藍提取好了毒液,讓司南進屋幫忙,將剩下幾把劍淬好毒,司南打包給小菜寄回去,並含糊的告知他自己現在有點麻煩,可能沒辦法參賽,讓高蹈他們提前準備好。

  間接令司南中毒的蝴蝶藍,則放下了一切工作,緊鑼密鼓地研究起解藥。

  由於毒藥的配方是已知的,解藥的方向並不難推測,現在他需要做得的只是在多種藥材中選擇藥性最佳的配方,以及考慮其比例。

  看著拚命翻藥書的蝴蝶藍,司南越發的覺得無聊,想找些事情來做。左右看看,看見身旁放著一隻碗,碗中灰褐色的液體是被蝴蝶藍拋棄的毒液殘渣。蝴蝶藍和他的師弟一樣有亂放東西的毛病,用過的東西便隨手撇在一旁,不肯收拾。他想起蝴蝶藍剛才淬毒的方式,也想嘗試一下,便拿出了自己在系統商店買的備用鐵劍,一手執劍平放,另一隻手端起碗,小心的往劍身上倒了一點。

  回想蝴蝶藍的動作,從劍身上傳遞的震動來看,蝴蝶藍應該是用內力包裹住液體,再緩慢而均勻的攤開,同時迫使劍身發生細微的振動,令液體可以牢牢地貼著劍身。

  試試看!

  司南活動一下五根手指,戴上蝴蝶藍丟在地上的指套,抵著劍尖,小心的往鐵劍內輸入內力,可是儘管他已經很小心,他那過於龐大的內力還是像洪水一般湧了出去,通過劍身傳達到另一隻手上。

  「啊!」司南左手一顫,劍身歪斜,毒液滴落在地面上。

  聽見他的叫聲,埋頭查書的蝴蝶藍分心看了一眼,笑道:「別試了,這是我們調毒師的專門技能,普通玩家是不可能掌握的,就算你瞭解其中內力運行的方式也不可能,那種細微的操作太難控制了。」

  淬物,說白了只是一種通過內力將液體均攤緊附在固體上的技巧,可是這技巧不是誰都能用的,沒有系統的幫助,很難想像有人能做出那麼細緻的內力操控。

  司南愣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決定繼續嘗試,又傾倒了一點毒液在劍身上。而蝴蝶藍在勸說了一句後便繼續低頭查閱資料,雖然知道司南還在做無用的嘗試,但他並沒有很認真地阻止,反正那些毒液廢料都是遲早要扔的,司南想玩就讓他玩去吧。

  介於固體和氣體之間的液體,其不定向流動性與粘性注定它是三態中最複雜最難操控的狀態。

  耳旁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司南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一次又一次的失敗,雖然一直沒能夠很好的控制住液體,每次想要操控它們時,都會因為控制不穩而使液體淌出劍身範圍。

  司南不是一點進步都沒有,由於七殺劍法內力運行方式霸道專橫快速淩厲,使用這種劍法的他已經習慣了肆意揮霍內力,卻難得嘗試將內力穩當的控制住,緩慢而細微的分出一小股,作用於別的物體上。但是今天他做到了。

  就好像將波濤洶湧的河水,分出一小股緩緩流淌的涓滴細流。

  嘗試到全新的感覺,司南有些興奮,完全忽略了一遍又一遍失敗所帶來的懊惱以及整個過程的枯燥,反而以更大的熱情投入到了其中。

  ※※※※※※※※

  與此同時,京城演武場的選手休息區內,隨意很想現在就找人試試淬過毒的長劍,等待比賽等得有些迫不及待。

  小菜草草的看了一下後便將自己和司南的劍收起來,對此並不是很在意。單打獨鬥的話,武器淬不淬毒對他來說沒有多大影響。

  雖然頭一戰差點輸掉比賽,可是那絕不是他們實力不濟的緣故,戰術、配合、心理,這幾項才是決定勝敗的主要因素。

  他對自己的實力有足夠的自信,現在所需要注意的,是面對敵人的心態。

  戰術上要重視敵人,謹慎不代表膽怯。

  小菜深吸一口氣,看著站在擂台對面,即將上台的幾個對手,那是義氣盟的隊伍,千江的屬下。

  他們絕不能輸。

  「司南真的不能來了?」高蹈忽然低聲問。

  「嗯。」小菜點點頭,道:「他把自己的劍給我寄過來了,大概是遇到什麼困難吧,等比賽完我去看看。第一陣我上。」他頭一個登上擂台。

  即便是拿著商店販賣的無屬性普通鐵劍,小菜的劍術亦無人可忽視,更何況是拿著雲千重的小菜,最過分的是,雲千重的劍身上居然還淬了毒!

  「居然在劍上淬毒!你到底有沒有身為高手的尊嚴?」小菜上場後,對方隊伍的幾個人立即將目光投向了他們之中的一個人,那人開始有些不情願,在接受同伴一人一拳的祝福後一臉鬱悶的跳上台,看見小菜拔出泛著藍紫色光芒的雲千重,當即大叫出聲。

  觀眾席上的千江也忍不住這麼抱怨。

  雖然知道自己的屬下遇見天然居這支隊伍後是必輸無疑,可是他沒想到像小菜這種級數的頂尖高手,居然用起了武器淬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還用得這麼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小菜笑嘻嘻的挽了一朵劍花,道:「身為高手的尊嚴?那是什麼東西?多少錢一斤?要是我拿出身為高手的尊嚴,你會不會認輸?」

  他的對手被他氣得七竅生煙,嘴巴一張一合,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NPC裁判此刻多嘴說了一句:「用毒終究是旁門左道,鬼蜮伎倆,若長期依賴,會對武功的精進有所妨礙。本次比賽雖不禁用毒,但是還要請閣下今後慎重。」

  小菜微微一笑,道:「我是為了勝利而來的,這把劍只是為這個目標增加一點保障而已。」他抬眼瞥向對手,淡淡道:「你不放棄,我不放棄,可是勝利只能屬於一方……那麼,戰吧!」

  最後兩個字,聲音最不大,卻有著斬釘截鐵的味道,令他的對手也冷靜下來。那人用堅定地目光看著小菜,道:「我叫一劍淩雲,希望這一戰後,你能記住我的名字。」小菜的話,令他的最後一絲猶豫消失無蹤。

  現在他們是對手。

  那麼,戰吧!

  他拔出劍。

  一劍淩雲在第一次比武大會之前就記住了小菜的面孔。他為了學到更高深武學拚命的做師門任務,不小心深入高級怪物區域腹地,陷入險境,那時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卻不料一個娃娃臉的灰衣少年正好路過,劍光如雪,救了他一命。

  那娃娃臉少年殺完周圍的怪物後便塞給他一堆藥,全不理會他的道謝,匆匆忙忙的跑開,嘴裏喊著「糟了糟了,阿南肯定等急了」之類的話。

  再一次看見小菜,是在比武大會中,他看見自己的對手是那個曾救了自己的娃娃臉少年時,有些驚訝,但是對方卻好像完全不記得他,並且小菜連劍都沒拔,只用掌法就取得了勝利。

  可是他知道,那個少年最擅長的其實是劍法。

  後來,他看見小菜在決賽中的表演,心裏默念這將是他以後努力的方向。

  雖然最後獲得冠軍的是開心,可是他完全不認為小菜的實力比開心差。

  大概是距離產生美的緣故,一直以來遠遠的觀望,讓他給小菜身上蒙上了一層近似於偶像的色彩,直到今天近距離接觸,才讓他陡然有了一種偶像破滅的感覺。但是一劍淩雲馬上就發現,真正破滅掉的,其實不過是他想像中的偶像的形象。

  真正的小菜形象,在他簡單的幾句話中,迅速地豐滿生動起來。

  「一劍淩雲?」小菜皺皺眉,他好像聽千江說過這個名字,「我記住了,我們開始吧。」

  ※※※※※※※※

  蝴蝶藍終於決定了初步的解藥配方,停下翻書的動作,伸了個懶腰,意外地發現司南仍拿著劍琢磨著怎麼用內力操縱毒液,忍不住笑道:「別弄了。」

  他原以為司南只是隨便試試,卻不料他堅持了這麼久,「這個對內力的操控要求很微妙的,你要是真對這個感興趣,不如去學毒,沒必要浪費這個時……」他的話音忽然頓住。

  司南左手執劍,平放在胸前,右手手指抵著劍尖,而劍身上的毒液則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好像有生命一樣緩慢擴展著它所佔的面積。

  蝴蝶藍震驚的看著司南:他做到了?

  司南完全沒覺察到蝴蝶藍的聲音,只專注無比的進行自己正在沉迷的遊戲。

  液體順著劍脊延展了大約十公分的距離,忽然失去控制,一下子躥出劍身的範圍,司南長長的籲了口氣,看見蝴蝶藍正睜大眼瞪著自己,不好意思地道:「努力了很多次,還是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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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2:45: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此夜獨零落,遙看長安燈 一百七十一章 絃歌破空殺


  蝴蝶藍驚訝道:「你是怎麼做到的?」雖然司南最後還是失敗了,可是他卻已經邁出了關鍵性的一大步!

  沒有人能比調毒師本人更瞭解這項技巧對於內力的細微操作有何等嚴格的要求,更何況,內力也不是一種能夠隨意讓人輕易搓圓捏扁,想怎麼控制就怎麼控制的東西。

  沒等司南回答,蝴蝶藍腦中猛然閃過一絲頓悟:「你練習的內力是什麼品階的?」假如司南練的是上品內功,這個問題也許就比較容易解釋了。

  也許高階內力的一個輔助屬性就是易於操控。

  但是司南的回答讓他大失所望:「中品低階武功。」蝴蝶藍驚訝之下,也就忘了追究司南內力的層次,而司南也只說了自己不斷練習的經過,並沒覺得這有什麼特別。

  問題就這樣不了了之。

  拋開自己的問題,司南這才看見蝴蝶藍在稱藥材,道:「看這麼久書,想到配方了?」他原想笑一下,忽然想起自己是不能笑的,趕緊一掌拍在嘴上,卻又忘了指尖的指套上沾著少許毒液,於是又一陣手忙腳亂。

  蝴蝶藍小心移動秤砣的位置,點點頭,道:「有了幾個構思,還需要試驗一下。」剛煉出含笑半步顛的時候,他很得意,可是他現在開始後悔自己沒事亂煉藥了,含笑半步顛是宗師級毒藥,解毒方向大致有兩個:一是以藥物正常化解,需要時間比較長;二是以毒攻毒,速度較快。蝴蝶藍對毒物的瞭解遠遠高於溫和的藥材,對他來說,以毒攻毒這種辦法反而比前一種更有把握些。

  除非能找到千年人參萬年靈芝一類神奇的藥材,否則他不考慮用第一種方法給司南解毒。

  將藥材丟進藥爐中生火,蝴蝶藍取出一把小刀,示意司南伸手:「來,讓我放點血。」

  司南見他亮家夥,條件反射的將已經伸出去的手縮回來:「你要幹嘛?」

  蝴蝶藍撇撇嘴,道:「問那麼多做什麼?有用就是了。」司南不是學毒的,他也懶得解釋其中的玄機。

  取了不到一毫升血,蝴蝶藍不再說話,轉而專心照看爐火,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站起來開啟藥爐。

  司南驚訝道:「好了?」這麼快?

  蝴蝶藍隨口道:「沒呢,哪來那麼快?」他小心翼翼的將用小勺盛裝的血傾倒入其中。

  才蓋上蓋子,煉藥爐內傳來一聲悶響。

  蝴蝶藍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張寫滿字的紙,將最上面幾行劃掉。

  煉藥,失敗。

  再放血,再煉藥,再失敗。

  ……第四次失敗後,司南忍不住問道:「能不能不放血了?我看你好像每次都是在把我的血倒進去後不久失敗的。」

  蝴蝶藍緊抿嘴唇,沉默的搖搖頭。

  司南沒再勸說,乖乖的伸出左手,繼續讓他放血。

  煉藥調毒這檔子事,蝴蝶遠比他要精通,所以既然蝴蝶藍認為要放血,那就讓他放吧。

  ※※※※※※※

  蝴蝶藍這邊放血放得如火如荼的時候,高蹈也正在擂台上戰得如火如荼。

  第一場小菜勝得毫無疑問,雖然一劍淩雲亦是用劍高手,但是比起小菜卻依然遜色了三分。

  第二場流浪對上的對手比一劍淩雲還弱些,勝利亦是手到擒來。

  小菜對隨意和長歌微笑:「不好意思,你們可能沒辦法上場了。」長歌搖搖頭,隨意看看擂台上已經是一面倒的戰況,明白自己大概沒什麼希望試驗毒劍了。

  第三場高蹈,勝。

  走下擂台之前,高蹈看著裁判問道:「現在已經三比零了,剩下兩場比賽不用比了吧。」他們已經贏了。

  裁判道:「規則要求比完五局,你的提議要徵求對手的同意。」

  作為隊長的一劍淩雲和同伴商量一會,朗聲道:「義氣盟沒有不戰而逃的習慣,就算已經輸了,我們也要將剩下的比賽完成!」

  高蹈微微一笑道:「那敢情好,我們繼續吧!」

  第四場,隨意勝。

  第五場上場的是長歌。

  自從進入遊戲以來,長歌頭一次站在這樣的擂台上,環視四周,感覺好像被千萬雙眼睛注視著,這讓他有些微的不適應。

  人太多了。

  長歌歎了口氣,盤膝坐下。

  長歌的對手叫逆天傳說,走上台來,發現自己的對手居然坐在了地上,不由一愣,再見長歌取出古琴,才明白他要用的武功。

  逆天也不含糊,毫不猶豫地扯下衣袖上兩片布條塞進耳中,接著拔刀,向長歌直衝過去。

  練音功的玩家大半不擅長近身攻擊,這幾乎是所有人的共識,所以只要挨近長歌身邊,勝利基本就跑不掉了。

  長歌神色鎮定,雙手虛按在琴弦上,等逆天傳說欺近身前兩米,舉刀欲砍時,他才勾起一根琴弦,一拉一放,一道尖銳的破空聲響起。

  逆天傳說只覺得喉間一涼,好像有冷風吹進喉管中,連痛楚都沒感覺到,身邊便泛起了白光。

  這是長歌唯一一招近身攻擊的武功,也是威力最大的一招:絃歌破空殺。

  一招結束戰鬥,除了招式威力大之外,對手的輕敵及判斷錯誤也是原因之一。假如對手早有防備,他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得手。

  長歌抱琴站起來,對著對手的方向略一欠身,返身走下擂台。

  五比零,高蹈戰隊勝。

  「下一個對手是……」高蹈漫不經心的往參賽表上看,經過兩輪的比賽後,剩下的隊伍只有十四支,接下來將要與他們比賽的是……

  高蹈鬆了口氣,笑道:「還好,不是碧落她們。」雖然他並不介意和女人打,可是碧落紅泥畢竟是在一起的同伴,真打起來,雙方都會覺得尷尬。

  小菜撇撇嘴,道:「你看東西就不能稍微看得長遠一點嗎?」

  高蹈一愣,再仔細看公告欄上的比賽隊伍列表,這才恍然大悟:「我們和碧落她們下一場都獲勝的話,接下來就會對上了!」他立即閉眼合掌禱告:「希望碧落她們栽在下一場比賽中。」

  睜開眼,高蹈驚訝的看著四人,道:「怎麼這麼看著我?」小菜等人看著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十分憐憫,那眼神好像似曾相識……

  身後傳來陰森森的問話,原本是十分柔和魅惑的女聲,卻因為飽含怒氣而變得好像來自地獄:「我好心來祝賀你們獲勝,卻沒想到某人這麼希望我輸……」

  小菜輕鬆的拍拍衣服,道:「我去看看阿南怎麼回事。」

  ※※※※※※※※※※※

  蝴蝶藍正在煉藥,剛被放完血的司南收到系統提示外界有人找,和蝴蝶說了一聲後趕緊下線。

  面對小菜的疑問,司南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實話:假如被小菜知道他中了「含笑半步顛」的毒,一定會被恥笑死。

  「那個……再過兩天我就能歸隊了,你不必擔心。」司南顧左右而言他,慌慌張張的想要上線,小菜一把拉住他,道:「你現在在哪裏?大概位置總能告訴我吧?」

  司南無奈,只能說自己在蝴蝶藍那裏。

  小菜微笑著看他上線,眼中閃著意味不明的光。

  司南進入遊戲時,聽見藥爐中再度傳來聲響,心知煉藥又失敗了。

  蝴蝶藍沒說話,甚至沒露出半分失望的神色,只平靜的取出藥物殘渣,轉身提筆將紙上第七份藥方劃去。

  他一共列出了二十份藥方,配方比例各不相同,每試驗一份配方,就必須讓司南放一次血。

  從開始到現在,蝴蝶藍浪費了不少藥材,司南被放了七次血,卻沒有一次能成功煉出丹藥。

  蝴蝶藍審視了一下藥方,道:「藥材快不夠用了,有幾味藥材耗費得特別快,再試驗兩三次就該用沒了。」他早就做好了多次試驗的準備,因此失敗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大的沮喪。

  司南想了想,伸出手:「你一次性的把需要的血放出來,告訴我附近哪裏可以採藥,我好歹是藥師學徒……」

  蝴蝶藍搖搖頭:「你的血必須即放即用,在空氣中擱置太久會失去效果,所以我煉藥時你絕對不能離開,而且附近也不一定能採集到,還是叫式微幫忙收購好了。」

  飛鴿傳書完畢,兩人又開始繼續煉藥放血的工作。

  半個多小時後,司南聽見屋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道:「式微來了。」

  蝴蝶藍有些驚訝,道:「這麼快……對了,時間到,伸手。」

  司南撩起袖子遞出左手手腕,第九次讓蝴蝶藍放血。

  已經先入為主地認定來的人是式微,司南和蝴蝶藍都沒有留神向門口看。

  司南背對著門口的方向,毫無防備的將後備賣給了來人。

  那腳步聲走到了門口便停下,蝴蝶藍一邊割開司南手腕一邊笑道:「怎麼不進來?」他抬起頭,漫不經心地朝門口瞟了一眼,忽然一愣。

  門口那人長劍陡然出鞘,劍光淩厲,閃電般的指向蝴蝶藍。

  司南聽見武器破空聲,一把抓起放在地上的鐵劍,也不回頭,看也不看的反手揮劍橫斬。

  司南聽出來人的劍很快,慢一步拿起劍的他根本來不及截住對方的劍招,所以司南沒有選擇救援蝴蝶藍,而是攻擊對方迫其回劍自救。

  假如那人不收手,便是用他自己的命與蝴蝶藍一命換一命。

  那人輕「咦」一聲,劍招陡變,雙劍相擊。

  司南只覺得對方劍上傳遞來一股奇異的纏繞束縛力量,只片刻後便消退,那人後退幾步,好像不再攻擊。

  司南轉過頭去,看清來人面孔,頓時怒道:「怎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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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此夜獨零落,遙看長安燈 一百七十二章 我們分手吧


  他回過頭前還在驚訝對手劍術之高,卻不料出手偷襲的人居然是小菜。

  小菜撇撇嘴,很委屈的指著司南還在淌血的手腕,道:「我看見他在給你放血,以為你被挾持了……」那日司南送式微來蝴蝶這裏治傷後,曾隨口和小菜說了經過,雖然司南沒有詳細的說明路線,可是對於小菜這種在認路方面極有天分的人來說,那些含糊的資料已經足夠他找來這裏。

  進屋後,他見司南被放血,沒多想便拔劍刺那放血的人,可是當司南揮出那一劍後,他便曉得是自己誤會了。

  「我……」司南無言以對,只能對蝴蝶藍道歉:「不好意思,這家夥是我朋友,他剛才有點衝動。」

  蝴蝶藍笑了笑,道:「沒關係,我現在不是沒事嗎?」

  瞭解司南誤服毒藥,蝴蝶藍正在給司南解毒後,小菜隨口問道:「對了,阿南,你中的是什麼毒啊?」既然確定司南目前沒事,他就可以安心回去了。

  司南頓時語塞,倒是蝴蝶藍給出了正確答案:「含笑半步顛。」

  「含笑半步顛?」小菜先是一愣,隨即看著司南狂笑,「來來,給大爺跳一個看看。」

  「靠!」司南怒不可遏,提劍就刺,「給我滾!」

  小菜狂笑著離去,司南本想追上去,但一想自己這麼蹦著追人只會給小菜多一個恥笑他的機會,只得悻悻作罷。

  又過一日,蝴蝶藍終於煉出了一顆殷紅色的藥丸,一邊抹汗一邊感慨道:「功夫不負有心人啊。」

  司南盯著那粒藥丸,努力壓抑高興的心情,板著臉道:「這個是解藥?」

  「對!」蝴蝶藍興高采烈的將藥丸遞給司南,「吃吧!」

  司南將解藥吞下後,忽然覺得腹內炸開一陣劇痛,胸口氣血翻湧,接著喉頭一甜,一口黑血噴了出來。

  「你……這是,什麼解藥?」司南一邊不住地嘔血,一邊斷斷續續地問。

  蝴蝶藍伸了個懶腰,姿態悠閑的坐在司南身邊,伸手蘸了一點司南嘔出的黑血,輕輕嗅了一下,笑瞇瞇地道:「藥沒錯,不過我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所以你要稍微辛苦一點。」

  這哪裏只是「稍微辛苦一點」啊!司南哀怨的繼續吐血,直到吐出來的血呈現紅色時,才覺得胸中清爽。

  蝴蝶藍鬆了口氣:「成了。」

  司南也鬆了口氣:「終於完了。」說罷,一頭栽倒。

  他失血過多,暈倒了。

  ※※※※※

  再進遊戲,司南辭別蝴蝶藍,回到京城演武堂。

  此時高蹈等人已經又賽完了一場。

  小菜看見司南到來,首先將目光投注在他的雙腳上,確定他在走動後,露出壞笑:「毒解了?」

  司南鬱悶的點點頭。

  「那就好。」小菜握緊手中的劍,認真道:「下場比賽你代替唱歌上場吧,我們的對手很強。」正好長歌有點事不能進遊戲。

  高蹈臉上亦失去了一貫的嬉笑,道:「不錯,他們打敗了碧落的隊伍。」雖然他曾經玩笑似的祈禱碧落在與他們遇上之前落敗,卻沒料到她們居然真的輸了。

  這讓他心裏有點不好受。

  司南笑道:「我會小心的……對手是什麼人?」

  小菜伸指一點,指著十多米外選手休息區坐著的幾人,道:「就是和式微在一起那兩個人,一個叫綠如藍,一個叫銀票,這幾個單混玩家組成了一支隊伍,叫第五劍。現在他們人不全,還少一對情侶,那對情侶幾乎每次都在比賽快開始的時候才趕到。」

  高蹈接口道:「這五個人,清一色全部都是用劍的。」

  司南心中隱約浮起少許不安,問道:「那對情侶叫什麼名字?」

  小菜笑道:「說起來他們還曾經和你有過一點衝突……」

  司南輕輕歎了口氣,不必小菜說出來,他已經知道了。

  身無綵鳳,心有靈犀。

  時間慢慢的過去,司南雙眼注視著擂台上的打鬥,心思卻完全不在其中。

  他們之前的隊伍即將比賽完畢,司南忽然下定決心,對小菜道:「待會比賽,我不想和身無綵鳳打,不管是群戰還是一對一,我都想避開她。」

  小菜驚訝道:「為什麼?你好像沒有什麼不打女人的原則吧?」

  司南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她是我從前的女朋友。」

  小菜一愣,點點頭,什麼都沒說。

  第五劍VS無限華麗的高蹈戰隊。

  雙方參賽成員在擂台上見禮,身無綵鳳提出比賽規則:「我希望這場比賽快些完成,因此提議五對五一起比賽。」

  司南趕在高蹈開口之前飛快的否決:「我們拒絕。」他生怕高蹈又一時衝動答應了。

  其實司南有些多慮,吃一塹長一智,高蹈在第一場比賽中吃過虧後,已經不會那麼莽撞地答應對方要求了。

  心有靈犀挑眉:「不敢?」

  司南微笑道:「不好意思,激將法我們不吃,假如你們真的打算省時間,不如我們將比賽時限縮短為五分鐘,這樣如何?」

  心有靈犀譏諷道:「不敢就是不敢,找什麼借口?」

  司南不以為意的撇撇嘴,沒有反駁,好像默認一般。

  他見過心有靈犀和身無綵鳳的雙劍合璧,那是一套1+1>2的劍法,假如讓這五人聯手,會發揮出大於五人的力量。

  雖然以小菜高蹈的實力,他們未必會輸,可是假如能夠避免對手增強,增加獲勝幾率,他被人說一兩句不敢又有什麼關係。

  比賽按照常規進行。

  第一場比賽,第五劍的隊長綠如藍上場。

  司南叫了聲:「我上。」說罷不待眾人反應過來,一個箭步衝上去。

  在擂台上站定,司南稍稍鬆了口氣。

  裁判宣佈比賽開始,雲千重閃電般出鞘,冷厲狠毒的刺向對手。

  綠如藍甚至好像沒反應過來,就被司南一劍穿喉。

  綠如藍重生,司南收劍,跳下擂台。

  高蹈驚訝道:「那個綠如藍怎麼好像忽然變弱了?」在司南面前甚至一招都沒挨過。

  司南回想一下,想起綠如藍好像存心要讓自己刺死一般,心中也很驚訝。他的劍雖然快,但是還沒快到讓人完全來不及反應的地步,綠如藍能打到這裏,從一個側面說明了他的實力,這樣的人,不可能連他一招都接不下。

  小菜笑道:「先不管這麼多,贏了就好,現在該我上了。」看見擂台上站著身無綵鳳,他緩緩走了上去。

  第二場,小菜勝。

  第三場,高蹈對式微,勝。

  勝利已是定局,剩下兩場比賽比不比都沒有太大必要。

  司南悄悄離開演武堂,看見站在演武堂門口的人,忽然呆住。

  「一起走走吧。」身無綵鳳嫣然一笑。

  司南沉默地點點頭。

  兩人相隔兩米,一左一右走著,乍看上去好像陌路人一般。

  許多人都在看比賽,練級的人很少。

  二人走出京城郊外,一言不發。

  身無綵鳳忽然停下來,司南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時間沒覺察,又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不對勁,停下腳步,轉身。

  兩人在一座小山下找了兩塊凹陷的石頭,拍拍上面的泥土,坐下。

  身無綵鳳凝視著司南,輕聲道:「對不起。這句話,我在三年前就應該對你說。」

  司南想了想,平靜的開口:「你幸福嗎?」

  身無綵鳳猶豫了很久,才低聲道:「是的。」雖然覺得對司南很抱歉,可是她並不後悔當初的選擇。

  「那麼就不要說對不起。」司南露出溫柔的笑容,看著這個曾讓他喜歡,曾讓他悲傷的少女,聲音中帶著平和安撫的味道:「你做出對自己好的選擇,這是你的權力和自由。」

  身無綵鳳低下頭:「你給我的自由太多了……阿楠,假如你早些發現我的變化,也許不會這樣。」

  心有靈犀追求她的時候,她曾經猶豫和彷徨,在司南大一時的寒假,是她掙紮得最厲害的時期,就連她自己,也覺察到了對司南的態度和以往有了不同,可是司南卻像是全無所覺。

  司南的毫不懷疑刺傷了她,她開始懷疑司南是否真的喜歡她,情人眼中是容不下一顆沙子的,為什麼他卻那麼粗心大意?

  之後,她心中的天平開始偏向心有靈犀。

  司南垂下眼簾,淡淡道:「我不是沒有發現你的變化,可是我選擇相信你。」可是他沒料到,相信的結果是分手。

  「為什麼要那麼盲目的相信?」

  司南輕聲道:「小淺,你忘了我們家的事嗎?」

  身無綵鳳一愣,她大致知道,司南的父母在他十三歲那年離了婚,之後司南歸他父親撫養。至於離婚的原因,聽說好像是第三者插足。

  司南歎了口氣,道:「根本沒有什麼第三者,只是猜疑的產物罷了。我爸媽就是因為彼此懷疑,最後感情破裂的。」司南輕聲道:「懷疑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傷人傷己。」他不希望自己犯下和父輩同樣的錯誤。

  所以,在懷疑和相信之間,他選擇後者。

  身無綵鳳緊緊咬著嘴唇。

  司南微微一笑,道:「事到如今,你也毋須覺得抱歉,我並不像你想像中那麼可憐。方楠這個人,還是很愛惜自己的。」

  他站起來,凝視著美麗的少女,道:「你若無心我便休,小淺,有句話,我一直想對你說……我們分手吧。」三年前,她曾經說過這句話,現在,由他來說。

  不是形式上的分手,而是徹底的將兩個人從過去解脫出來。

  他的懷念她的抱歉,全部都,放開吧。

  身無綵鳳目中有水光瑩動,她輕輕的道:「好。」

  司南轉身離去,嘴角掛著笑容。

  你若無心我便休,青山只認白雲儔。

  飛泉落韻怡然夏,飄葉成詩好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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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此夜獨零落,遙看長安燈 一百七十三章 區區一念間


  傳送離開京城,司南來到長安。

  天涯海角門口還擺著用於招納新人的桌椅,司南左右望望,不見吳鉤身影,飛鴿兩分鐘後收到回複:在帶簡單練級。

  簡單?

  司南腦中浮現那個傻乎乎的帶著大夏龍雀刀的青年的樣子。

  司南再去信:你在哪?不如我也去?

  吳鉤回信:我們水平不行,會拖累你的。

  笑了笑,司南心道自己中毒荒廢了幾天時間,也該好好練會了,便往郊外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同的緣故,司南自出城門以來,一路遇怪,皆揮劍斬之,每一劍,都有一種暢快淋漓的錯覺。

  前方有幾個人影,司南仔細一看,是吳鉤和幾個玩家,當然,簡單也在其中。剩下幾個不認識的,大概是天涯
海角的幫眾。

  既然看到就過去打個招呼吧,司南慢慢朝那個方向走去,走得近些,他看清了簡單手中的大夏龍雀,較一般的刀要更加寬大些,漆黑的刀身蘊含著某種沉鬱厚重的意味。

  上前和吳鉤打招呼,

  吳鉤看見他,先是一愣,隨即笑起來:「怎麼來了?」

  司南笑道:「剛比賽完,閑著沒事。」

  一直呆在吳鉤身邊的簡單用很羨慕的口吻說:「大哥是天涯海角參加團體戰的代表嗎?好厲害啊!我要是能參賽就好了。」他話音未落,周圍幾人的臉色全變了。

  吳鉤含笑的面孔也稍微僵了一下。

  一個玩家用一種酸溜溜的語調道:「簡單你猜錯了,我們的客卿大人哪裏看得上天涯海角啊,人家和個人賽第二名和第三名的高手一起風光呢。」話語間頗帶一些怨氣。

  簡單傻乎乎的「啊」了一聲,神色茫然。

  司南臉色微變。

  幫派中不少人對他與天然居一道參加比賽這件事頗有微詞,這他是知道的,雖然開心正式發過聲明,表示司南是天涯海角客卿,在非大戰期擁有最大程度的自由,可是在幫派論壇上,還是能偶爾看見一些不太友善的言辭。

  那些話,司南看過也就算了,沒怎麼往心裏去,但是正面讓人指出這一點,還是讓司南覺得有些刺耳。

  吳鉤的聲音忽然一沉,道:「木林!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這件事開心已經發過聲明了,不要再提。」

  那被叫做木林的人很不甘心的想要再說些什麼,看看吳鉤的神色不善,只有閉嘴。

  司南心中雪亮,頓時明白吳鉤方才推托的原因。他大概就是不想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才盡可能避免司南和他們碰頭。

  幾個小子嘴裏嘟囔著什麼,稍稍轉移了一下陣地,到較遠的地方練習,大概是以行動表示不屑與司南為伍,吳鉤抱歉的對司南笑了笑,道:「不好意思,那幾個家夥脾氣比較沖,你多包涵。」

  司南微笑著搖搖頭,淡淡道:「沒事,他們不滿是應該的,讓他們說兩句出出氣也好,免得真發展出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

  還有個想法,他藏在心裏沒說,那便是:被天涯海角的人正面指責後,他反而覺得心裏面的愧疚減輕了不少,並有些開始覺得這其實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司南天涯海角在天涯海角內的位置是客卿,客卿這個職位被賦予的意義,就是中等的權力和最大限度的自由,以及,在非緊急時期沒有任何義務。所以司南在這次團體戰中,沒有加入天涯海角的隊伍,而是加入了天然居,這在道理上並沒有什麼過失,只是司南本人性格謙和溫吞,又有些無聊的責任心,才會對此抱愧,被人指責之後,反而覺得心安理得多了。

  木林幾個人都是不喜歡安分的,看比賽看得不耐煩,便跑出來殺怪,而吳鉤這兩天正在帶簡單升級,遇見他們,也就一起練了。木林等人基本都是五十多級,殺的是與本身級別相近的怪物,簡單級別低一些武功差一些,便由吳鉤一直護著,在怪物中也能自保,仗著寶刀鋒利,經驗沒少拿。

  其實吳鉤說自己武功不行,那要看跟誰比,比起開心之類的一流高手,他自然是不行,可是比起江湖上的普通玩家,他還是很不錯的,雖然全真教除了合擊陣勢外沒什麼能讓人看上眼的東西,但任何武功只要持之以恆的修習,總會有進展的。

  吳鉤雖然沒有像路人乙那樣走偏門專門修習一種低階武功,而是走著大多數玩家走的路:加入師門,完成普通任務,學入門武功,再一次為踏板完成師門任務,學師門高深武功,接著便是持續努力的修行。

  吳鉤雖然管了不少雜事,可是他做事十分有分寸,不會讓那些雜事佔去自己太多的時間,帶低級玩家練級的時候,他自己也在不斷的進步。

  不過儘管如此,以他的實力,想要在五十多級的怪物中照顧一個三十多級的玩家,還是有些費神,幸好司南的到來減輕了他的負擔,讓他有閑暇與司南閑聊。

  「那小子的刀確定了?」司南漫不經心的一劍劈開撲向簡單的老虎,順手斬下老虎一隻爪子,留下殘廢的怪物任由簡單蹂躪,入密傳音問吳鉤。

  吳鉤剛要答話,又好像想起了很有意思的事,忍不住笑了笑,道:「對。我和你說件事,那小子真是新得不能再新的新手,偏偏運氣好得要死,在新手村糊裏糊塗做了個任務得到一把刀,是未鑒定物品,就這麼一直用了,也不知道去鑒定。」《江湖》中,未鑒定物品也不是不能使用,只是使用起來和商店裏賣的白板普通裝備沒什麼兩樣。

  那日他找到簡單,三兩句和他套上交情,接著便將話題引到了他的佩刀上,那簡單居然毫不懷疑的將寶刀交給他觀賞,結果吳鉤意外的發現,那把刀居然沒鑒定。

  「後來我就帶他去了百曉生那裏鑒定,花了兩千兩銀子,但是也算物有所值,那把刀很不錯,真的很不錯,我那時差點就想厚臉皮伸手搶了。」雖然是聲量非常細微的入密傳音,吳鉤的話語間還是透出了很明顯的扼腕意味。

  當初在鑒定完畢後,簡單居然還把刀交給他觀賞,他看了屬性,當真想狠把心將刀昧下,又看看簡單毫無防備的信任神色,終於還是忍痛還了回去。

  司南笑道:「就算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也不會這麼做的。」因為你是吳鉤。

  吳鉤翻翻白眼,道:「別把我看得那麼高尚,我現在已經後悔了。」

  「木林!」

  兩人正說笑著,木林那邊卻有了變化,他們跑得有點遠,殺怪時又不斷移動,以至於不知不覺間居然到了更高級的怪物區域,一下子被十多個人形怪圍住,陷入險境。

  「小心!」簡單提著刀,毫不遲疑的就衝過去想要救援幾人,也不管自己是否有那個實力。

  吳鉤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這個簡單雖然單純好相處,可是衝動莽撞的毛病總是改不了,這也是兩天以來令他覺得有些辛苦的原因。

  他施展輕功兩個起落追上去,拎住簡單的領子:「跑什麼跑,上去送死啊?」

  「但是……」簡單剛要說些什麼,忽然身邊一個人影飛掠而過,右手執劍一路斜指地面,奔跑的姿態灑脫怡然。

  是司南。

  司南的級別雖然和木林等人不差多少,但是實力的差距卻宛如雲泥,他一邊跑著,左手一邊射出暗器,盡量爭取怪物的注意力,貼近戰團之際,他簡單的一揮劍,劍分七路,朝背對著他的三四個強盜刺去。

  一劍刺出後,司南毫不停歇,腳下移動,繞向戰團旁側,攻擊別的強盜,他對自己的攻擊力很有信心,只要刺出一劍,便足夠將怪物的仇恨全吸引到他的身上。

  如此轉了半圈,將圍攻木林等人的強盜吸引了一大半追著自己,司南便毫不遲疑的跑開,後面跟著八九個強盜,排成一隊。

  就連司南自己也沒發現,在小菜等一幹遊戲老手言傳身教的熏陶下,他對局勢敵我的判斷變得越來越準確,能用一劍辦到的事基本上不會用第二劍,出手之後便不再懷疑;而與身無綵鳳的一席話,亦讓他多了一些決斷魄力,不再費心去確認自己出手的結果。

  木林等人壓力大減,幾個人好不容易解決了剩下的怪物,偏頭看去,司南已經如斬瓜切菜般將六七個強盜砍倒,剩下一個站著的也幾乎傷重瀕死。

  司南面無表情的揮劍,斬過強盜頸項,一顆頭顱沖天飛起。

  這個時候,司南並不算高大的身影,看在木林等人眼中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那從容揮劍的動作,有一種決絕的斬斷意味。

  司南收劍轉身,看著木林等人呆呆的看著自己,驚訝道:「你們怎麼還呆在這裏,快走吧,怪物再刷出來就走不了了。」

  木林猛醒,招呼同伴向來時的方向走,他自己慢了幾步,與司南並肩,低聲道:「剛才……對不起。」其實他對司南並無多大意見,只是知道這人身居幫派客卿之位,但是方才見他懶懶散散,殺怪時毫不專心,也不見得怎麼厲害,忍不住心生不忿。正巧簡單提起團體戰,便借題發作。

  司南哈哈一笑,道:「真覺得過意不去就欠我頓飯吧。」

  其實這樣的小矛盾,追究其緣由實在微不足道,之前木林看司南不順眼,大約是隱隱有些妒忌,還有以為司南這人任性高傲,有了先入為主的不好看法,自然怎麼看怎麼不順眼,而司南救了他之後,木林也不是不知道感激,善意在心中一過,便又看司南覺得順眼了。

  ※※※※※※

  團體賽中高蹈戰隊一路過關斬將,天涯海角亦是未逢敗績。到了最後,還是天然居對上開心。

  決賽日。

  微雨,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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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此夜獨零落,遙看長安燈 一百七十四章 不速之來信


  司南打著油紙傘,在演武堂外佇立了一會兒。

  雨絲細而輕柔,有少許飄入傘下,給手背撒上少許涼意。

  「進去吧。」司南對自己說,走進演武堂,卻沒有進入參賽選手席,而是往觀眾用的通道走去。

  才想交錢進場,司南忽然收到一封信:快點來選手席,出事了!流浪沒有來!

  司南臉色微變。

  沉吟片刻,他果斷轉身,折返進入另一邊通道。

  才走進選手休息區,司南便看見小菜迎上來,小菜神色焦急,剛要開口,司南便笑道:「要我上場嗎?沒問題!」

  小菜一愣。

  雖說他叫司南來確實是有這個意思,可是卻沒想到司南會答應得這麼幹脆。

  他有些猶豫的往天涯海角參賽選手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道:「沒問題嗎?」

  司南笑道:「天涯海角是天涯海角,我是我,沒問題的。」

  小菜鬆了口氣,微微笑起來:「那就來吧。」

  由於是最後一場比賽,系統弄得格外慎重,就連五個參賽選手上場的次序也要通過抽籤來決定。

  兩支隊伍十號人同時站在擂台上,每隊面前放著五塊倒扣著的木牌。

  天涯海角的隊伍中,開心自然位列其中,司南心知自己若是對上開心,怕是沒有多少勝算,而另外四個人,一個是楚天舒,一個楚狂人,還有一個是曾和戒色一起救過自己的少林寺戒煙,不知他何時還俗加入了天涯海角,現在該叫他孤煙了。最後是只見過一面的背後靈,司南只知道這人輕功了得,別的武功如何並不清楚。

  十人各自拿了一塊牌子,接著亮出來。

  孤煙翻過手,木牌上寫了一個「一」字。

  司南聳聳肩:「我一號。」看來孤煙的對手就是他了。

  小菜撇撇嘴,亮牌:「二號。」

  楚天舒無奈的舉起手:「我」。

  隨意笑瞇瞇的看著和自己一樣拿著三號牌子的背後靈:「多多指教。」

  開心歎了口氣,道:「運氣不佳。」他手中的牌子,赫然寫著一個「五」字。

  長歌淡淡道:「我最後一個。」

  比賽時間到,與此一場比賽無關的八人走下擂台,只留下司南和孤煙相視而立。

  孤煙看了司南一會,忽然笑道:「好久不見。」

  司南原想拔劍,但看對方和自己打招呼敘舊,也不好意思立即刀刃相向,還得微笑還禮。

  司南還禮過後,孤煙忽然取出一柄劍,笑道:「那日你錯猜杯中酒學的是達摩劍法,其實是我學了這套武功。我聽說你的劍術淩厲無匹,今天正好有個機會領教一番。」

  司南暗暗皺眉,心道哪有人在賽前向敵人透露自己武功的,這人不是菜鳥就別有所圖……

  縱觀雙方參賽十人,只有小菜和高蹈的第二場和第四場比較有獲勝的把握,單打獨鬥,長歌一定不是開心的對手,隨意與背後靈孰勝孰負難以預料,假如他這一場輸了,勝負的壓力便全壓在了隨意身上。

  他要盡力而為。

  司南拔出雲千重,劍尖斜指地面,淡淡道:「開始吧!」比賽之前,他重新讓蝴蝶藍往劍上淬了毒。

  兩人交起手來。

  甫一交手,司南立即覺察到,孤煙的速度和力量在他想像之上,司南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會輸,可是在又過了十幾招後,他卻意外的發現,自己不但沒有落入下風,還有一次能將孤煙逼得手腳忙亂。

  一直到取勝走下台,聽到小菜的話,司南才明白原因:「你運氣不錯,孤煙和人交手的經驗比較少,招式之間很不連貫,假如他能多一些時間磨礪,就不會這樣了。」

  司南恍然大悟:少林寺平日練功是對著木人樁練習的,面對不會反抗的木人,孤煙體驗實戰的機會自然比普通玩家少很多,以至於在不自覺間,招式之間留有空隙,這一點,就算他發覺了,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彌補的。

  之前孤煙的對手實力比他低一截,小小空隙自然不構成影響,但是他今日面對的是以快速見長的司南,兩人實力相若,實戰經驗較多的司南自然比較佔便宜。

  看著擂台對面若有所思的孤煙,小菜笑了笑,從司南手上拿過雲千重:「不過再過一陣子,他大概就會有所改善了。」這一場失敗讓孤煙覺察到了一些東西。

  小菜走上擂台,對面站著神色無奈的楚天舒。

  楚天舒深深的看了一眼小菜手中的劍,鬱悶道:「你都已經這麼厲害了,犯得著特地換把好劍來對付我麼?」

  小菜微微一笑,道:「獅子搏兔,全力以赴。」第一場比賽險些落敗後,他就不再輕視任何一個對手。

  小菜的話語中,很明顯把楚天舒當作了那個「兔」,但偏偏楚天舒沒辦法反駁,他攤攤手,道:「必輸的比賽,我比來幹什麼?我認輸。」說罷,他轉身跳下擂台。

  他認輸認得毫不猶豫,也沒覺得怎麼丟臉,畢竟小菜是曾經和開心爭奪冠軍的人,誰要是認為他能贏過小菜,那才真是瘋了。

  背後靈上場的方式相當拉風,他雙袖一振,整個人高高躍起,躍了六七丈高,身體淩空的姿態好像輕盈的飛鳥,在空中翻了兩周後,他輕飄飄的落在擂台中央。

  隨意不屑的撇撇嘴。

  司南笑道:「人家在向你秀輕功呢,要不要秀回去?」單比輕功,隨意不輸給任何人。

  背後靈這麼出場,其實也頗有些炫耀的意味,在前幾場比賽中,他知道了與他同樣是以輕功見長的隨意,忍不出生出一較高下之心。

  隨意扭過頭,淡淡道:「無聊的攀比……」他話尾猶徘徊在司南耳畔,整個人卻突然在原地消失,下一秒,一條鬼魅般地影子出現在背後靈的背後。

  「可以開始了麼?」隨意站在背後靈背後,離他不到一寸之遙,輕描淡寫的問。

  司南莞爾:他明明在意得要死。

  「開始吧。」背後靈轉過身,後退兩步,神色有些不好看,他本想先聲奪人,秀一下輕功,但比起隨意的舉重若輕快似鬼魅,卻是顯得他過於刻意了。

  好在隨意劍術不精,在這方面他還算有優勢。背後靈這麼安慰自己。

  背後靈說開始的時候,身子立即向後退去,卻看見隨意詭異一笑,瞬間出現在他面前,手中長劍刺穿他的心口。

  與此同時,隨意面上肌膚呈現一片血紅。他在躍上擂台的一瞬間,已經發動了血月決。

  血月決!

  背後靈想起賽前開心給自己看的資料,心底一片冰涼。

  隨意走下擂台後立即坐地調息。

  三比零,天然居已經將勝利牢牢地握在了掌心。

  司南鬆了口氣。

  開心微微歎氣,卻也沒有太失望的神色,好像這個結局在他預料之中。

  接下來兩場,開心很幹脆表示雙方不必再打了。

  冠軍賽後是快刀會與落花有意爭奪第三名,後者獲得了勝利。

  領取了獎品,在萬人矚目下,一隻雪白的海東青飛進演武場,直撲向領獎台。

  幾乎所有人都在吃驚這只海東青的來曆,唯有司南歎了口氣,伸出手來,讓海東青落在臂上。

  這個遊戲中,能夠指使動這只海東青的,只有一個NPC——阿離。

  司南知他有事找自己,伸手取下繫在海東青腿上的信箋。

  信上宛如行雲流水一般的雋秀字跡寫著近乎命令的句子:速至沙洲城,不許帶旁人。

  句子還挺押韻。

  司南挑挑眉毛:他現在又不怕被那位小晏公子找到了?

  橫豎他現在沒事,就去看看好了。

  司南抬手撫過劍柄,心情愉快的與眾人告辭。

  他怎麼都料不到,這一去,給他的遊戲生涯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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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此夜獨零落,遙看長安燈 一百七十五章 從頭細思量


  走出沙州城傳送陣,在一座好似籠罩了一層黃沙一般,透著歲月荒涼氣息的建築上,司南看見了那個負手而立的身影。

  司南輕輕一躍,跳上屋頂。

  那少年依舊穿著一身白衣。

  白是那種很舊的白,布料好似洗滌過無數次,寬大的衣袖顯得輕軟而飄逸。

  司南平靜地道:「找我有事?」阿離的來信雖然突兀,但是在來此之前,他仔細的想過,這並非是全無線索可循的。

  之前阿離讓七個殘篇學習者偷襲司南,便是以比武大會結束之前為限,如今比賽已然結束,無人偷襲得手,此事也算告一段落,阿離找他來,大概就是為了這件事。

  阿離瞥他一眼,嘴角露出柔和的微笑,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卻滑過一抹銳利冰冷的光芒:「你居然來了。」

  司南笑道:「你叫我來的不是嗎?我為什麼不能來?」來見他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嗎?

  阿離歎息一聲,淡淡道:「幾十天前,我沒想到你會第二次進入山谷;然而你去了;今天,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然而你來了。」

  司南沒說話,等他繼續說下去。

  阿離雙目凝視著遠方,司南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地平線盡頭是綿綿不絕的黃沙,因缺乏生機而更顯得荒涼寂寞。

  「你第一次進入山谷,我傳授你武功的同時,在你身上做了手腳。」阿離輕聲道,「我在你身上下了一種禁制,這種禁制乃是我師父創出的秘法,少有人能覺察,更少有人能解除,在假如限定的時間內不解除,你便會死。」

  「不只是死一次而已,即便是重生以後,那種禁制依舊停留在你身上,並不斷發生作用,直到你刪除帳號。」

  司南悚然一驚,不由自主的拔劍。

  劍方出鞘半寸,他便醒悟到自己這個動作有多麼愚蠢:他拔劍做什麼?對阿離兵刃相向,要求他解除禁制麼?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有的時候會被稱讚為勇敢,但是在沒有弄清楚前因後果之前就莽撞行動,走入了錯誤的道路而錯失成功的可能,便僅僅只是愚蠢而已。

  司南在心中輕輕一歎,將拔出半寸的劍身按了回去:阿離選在這時候將事實說出來,想必他的想法和原來稍有了不同,又或者,即將發生什麼變化。

  阿離揚揚眉毛,神色有點遺憾,繼續說了下去:「我給你錦囊,其中內容便是勒令你在百日之後,尋一把利器,斬斷我足上鎖鏈,否則,死。之所以要百日,是因為若無百日光景,你完全沒有闖谷不死的實力。」他說話的語氣淡漠而冷酷,「雖然在那之前,我完全可以命令飛禽將你送進來,可是我甯可一直不脫困,也決不接受廢物的幫助。假如你進不來,那便死在外頭好了。」

  司南撇撇嘴:這家夥脾氣真古怪。

  阿離忽然笑了一下,道:「你在王陵中遇見那人是我師叔,我師父的孿生弟弟,他看出你被下了禁制,便知是我所為,於是給你解除,這門禁制手法極為隱蔽,只需以手接觸對方身體任一部分即可施展。」

  司南想起小菜師父拍自己的那一下,恍然大悟,同時大大的鬆了口氣。

  解開了就好。

  阿離歎了口氣,繼續道:「師叔知我性情偏激暴戾專橫任性,想不著痕跡和平化解此事,他本是一片好心,卻壞我全盤算計。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對你說的話?我說,恭喜玩家司南觸發任務,是觸發,不是完成!」他扭過頭,目光尖銳的看著司南,那宛如霜刃一般寒冷和鋒利的眼睛讓司南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差點跌下屋頂。

  司南定了定神,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驚訝道:「難道那兩種武功不是任務獎勵?」

  阿離別過頭,嗤笑道:「哪有那麼簡單讓你學會兩項上品高階武功?武功我雖然教給你了,但是考驗並不會就那樣結束,我設下的禁制有一百零七天,假如沒有遇見我師父,百日之後,你自會拆開錦囊,接下來便必須在七日之內尋到我指定的利器,再在期限之前闖入山谷,如此才算劍術合格。而你進入山谷後,我便會考教你的輕功,若不合我意,當即廢除。」

  司南笑道:「可是現在呢?」初聽阿離的說話,他有些心驚,可是冷靜一想,這全部是在「禁制沒有解除」這個大前提下的假設,如今這個假設已經不成立,那麼這些事自然不會成為現實。

  阿離淡淡道:「你助我脫困後,我便換了一個方式來考驗你的武功。」

  司南「啊」了一聲,右手握拳擊了一下左手掌心,道:「我明白了,那七個殘篇學習者,就是你弄來考驗我的!」

  「不錯。」阿離道,「但是我還是失算了,那七人中,居然有人因為畏懼能克制七殺劍的刻意劍法,將那劍法的修習者洗白,導致他們實力下降,讓這場考驗無疾而終,真是愚蠢至極。」

  貌若冰雪的少年露出尖刻又譏誚的冷笑,道:「江湖法則以血書寫,不斷殺戮不斷毀滅,成王敗寇,這原本無可非議,可是有人做了一件蠢事,自毀前程。」

  司南想了想,不解道:「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消滅了劍法的剋星,反而讓劍法變弱了,還有,為什麼只有他們變弱,而我卻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阿離道:「我先答你第一個問題吧。你有沒有聽過這麼一段話?國無外患,必有內憂。習武者也是如此,假如沒有能令自己感到威脅的敵人,也就容易失去前進的動力。」

  司南道:「無敵最是寂寞,就是這個意思吧?」

  阿離讚許的看他一眼,點點頭:「創造這套劍法的是我師叔,他當年私事甚為隱秘,我也不甚明瞭,只大略知道那時他幾乎被什麼人逼迫至絕境,喪妻喪子,神志近於瘋狂,遂創此劍。七殺劍法是瘋狂而無所畏懼的劍法,是一往無回以命換命的劍法,同時亦是光明磊落決斷殺伐的劍法……發現有劍法的剋星便設法以卑鄙手段抹去,這樣的行為,簡直就是降低了劍法的格調。」

  刻意劍法的存在,既是七殺劍的剋星,也是劍法學習者不斷進步的動力。

  司南遲疑道:「可是,你怎麼知道輪白刻意劍法修習者的人是七殺殘篇的學習者?萬一是別人做的呢?」

  阿離淡淡道:「沒區別,外憂內患的道理我方纔已經說過,沒有威脅,七殺劍法的鋒芒銳氣便淪落入下乘。這是系統設定,亦是我給那七人的考驗。」

  「至於你,之所以你成為唯一的例外,是因為我創出了與刻意劍法相似的清商劍法,並將之傳授給你,之後,我再自行廢除此種武功,這樣一來,清商劍法便脫離了系統,成為只屬於你一人的存在,不管刻意劍法是否存於世間,清商劍法都會保障其品階不下降,這是我對你無條件助我脫困的報償。」

  「七殺劍法的學習首要條件是磊落。」阿離站起來,拍拍衣衫上的塵土,轉身直面看著司南,「在山谷中,你合格了。我本想用那七人來對你進行考驗,怎料他們太不爭氣,我只有親自出手。待會我要考較你的武功,一共兩場考試,第一場不合格,我廢你劍法,第二場不合格,我廢你輕功。通過考驗,你才算是將兩項武功完全學到手了。」

  司南愣了一會,鬱悶道:「學個武功還弄這麼麻煩,別人哪有你這麼多門道。」他直覺地認為,這考驗並不簡單。

  阿離微微一笑,道:「假如你不想參加考驗,也可以採用第二種方法,那便是逃,從現在開始計時,只要你令我三個小時攻擊不到你,就算過關了。下線不計時。」

  司南大喜,看了遠處的重生點一眼,心道我只要躲進完全禁武的重生點不就沒事了?

  阿離瞥了一眼重生點,笑道:「我忘了告訴你,重生點的禁武規則只對你們玩家生效,我們NPC是不吃這一套的。假如你想躲進重生點,」

  司南半信半疑,卻也不能叫他給自己示範一下來驗證真假,只得無奈點頭,道:「現在就開始考試嗎?」

  阿離左右看了看,道:「此處不利施展,你隨我來。」

  兩人以同樣輕盈的姿態跳下屋頂,但是相較與司南,阿離顯得更為灑脫飄逸,不帶半絲煙火氣。

  腳方沾上地面,司南便立即感覺到有許多目光在注視著自己。在屋頂上,他全神貫注的聽阿離解釋許多事的前因後果,無暇顧及其他,但是落地之後,他便發現街道上的行人比他初來時多了不少。

  他方才抵達沙洲城時,人並不多,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在這一帶活動的玩家都離開觀看比武大會的演武堂,陸續回到街上。

  更何況,阿離高高在上的坐在屋頂上看了那麼久的風景,以他出眾的外貌,自然很容易成為別人眼中的風景。

  司南裝作漫不經心的左右瞥兩眼,注意到很多玩家眼中閃爍著些微瑩潤的藍光,這是玩家打開錄像功能時的外觀表現。

  而被這麼多人注目著,阿離卻好像完全沒有不自在的感覺,步履悠閑的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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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此夜獨零落,遙看長安燈 一百七十六章 月泉映鳴沙


  接近城門時,阿離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跟著自己走了一大段路的近百個玩家,冷聲道:「你們不要再尾隨了……」他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到每一個人耳中。

  他才開口,司南便很自覺地走遠了幾步,表示自己和這位NPC關係不大。他大概能猜出,這少年接下來要做什麼。

  阿離繼續道:「若我出城之後,發現誰還跟著來,別怪我辣手無情。」他的聲音雖然冷酷得能把空氣凍出冰碴子,可是對於這些膽大又好奇的玩家,並不能造成多大的震懾,甚至還有一個人走上前兩步,挑釁地看著阿離,道:「這條路又不是你們家的,憑什麼你能走,別人就不能走?」雖說主動挑釁,那人還是為自己留了點後路,與阿離隔了十多米距離,只要發現不對勁,他自信可以隨時逃走。

  阿離笑了,他笑得很柔和,什麼也沒說,只是慢慢的抬起手,對那出言挑釁的玩家輕飄飄的虛拍了一掌,接著,那人全身爆開一團血霧,血霧的中心被死亡的白光包裹著,看不真切,但是所有人都能想像到,那一定是很恐怖的光景。

  阿離微笑道:「我不是在和你們探討或者商議,我是在命令你們。違令者,殺無赦。」他的眼睛清澈冰冷,沒有任何溫暖存在,他的雙手白皙修長,卻有著強悍而無可抗拒的力量。

  滿意地看著陸續有玩家退卻,阿離點點頭,對司南道:「走吧。」

  司南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茫然的跟上阿離的腳步。

  出了沙州城城門,二人一路向南走,過了兩分鐘,阿離忽然歎了口氣,一邊緩緩走著,一邊道:「在遊戲中,你們玩家擁有無數次生命,這大概便是你們見了棺材也不落淚的原因吧。」在他殺人立威後,居然還有那麼多人跟著,真是叫人生厭。

  司南搖搖頭,道:「我們死亡也不是完全沒有損失的,至少我們的武功會降低。」他雙手背在身後,手指飛快的在空氣中寫字:快走!危險!

  他不斷地寫著這四個字,希望能有人聽他的警告離開這裏,不再繼續跟蹤這個可怕的NPC。

  可是司南失望了,他一共感覺出有十四個人在暗處隱藏著,在他發出警告後,沒有一個人離開。

  阿離才稍稍平和的眼神再度變得冰冷銳利:「但是還可以重新練習不是嗎?」

  司南一愣,點點頭:「是的,可以重新開始,這是遊戲的最大好處。」武功熟練度降低了,可以再練,就算是被輪白了,也能夠重新學習武功。

  阿離微微一笑,停下腳步道:「那麼,讓我殺幾個不知好歹的家夥又有什麼關係,那些人與你無親無故,你何必冒著被我發現的風險暗示他們逃走?」

  司南用力呼吸一下,籍此讓自己的心情恢複常態,阿離極具壓迫性和侵略性的舉動讓他有些透不過氣的感覺,氣勢上完全處於下風:「不管他們是什麼人,這樣掛一次,未免太冤枉了。」

  阿離不屑的撇撇嘴,道:「那我就給他們一個機會,你可以去勸說他們離開,假如你勸不走,我便要殺人了。」

  司南沒料到阿離會這麼好說話,遲疑了一下,他跑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叢樹木,在他接近的時候,樹木的一部分枝葉很明顯的顫動了一下,接著,樹上跳下來一個人。

  「楚天舒?」司南很驚訝的看著那人,道:「你來做什麼?」

  楚天舒道:「開心讓我來看看怎麼回事,你能不能給我說說?」既然被發現了,也就沒必要繼續隱藏下去,不如直接問身為當事人的司南。

  司南簡略的說了一下自己要接受考驗,並誠懇的勸楚天舒離開這裏,楚天舒想了想,決定聽從司南的勸告,剛才阿離淩空掌斃玩家的情景他也看到了,誰都無法保證這個擁有強大實力的NPC不會突然發 再度出手殺人。

  繼楚天舒之後,司南又找了其餘十三人,其中只有兩個願意離開,另外七人雖然想走,但是礙於幫派命令,必須獲得確實的消息,還有四人對司南所說的話不以為然,認為司南只是在嚇唬他們,為的是獨吞與這個NPC有關的任務。

  司南無奈的回到阿離身邊,後者彎腰從地上折了十多片草葉,接著示意司南繼續向前走。

  走出城市周邊範圍,兩人步入沙漠,周圍再無遮蔽,司南回頭掃了一眼,那十多個人改暗跟為明隨,就那樣光明正大的走在後頭。

  司南驚訝的看見,在那十一個人後頭,還遠遠的綴著兩條人影,他們居然是隨意和小菜。

  他們怎麼來了?

  隨意的輕功遠在他之上,小菜經驗豐富見識亦比他高明,因此司南並不奇怪自己方才沒發現他們二人,現在他迫切要做的,是讓他們盡快離開。

  正思索著如何勸走他們,司南忽然聽見阿離道:「就是這裏。」

  「什麼?」司南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自己站在一座蜿蜒起伏的沙丘前,沙丘內傳來雷鳴號角之聲,聲音時斷時續,時高時低。

  阿離微笑道:「鳴沙山,相傳古時兩軍相戰,大風驟然掛起黃沙,將兩軍將士盡數掩埋……乃是很不錯的一處埋骨之地。」

  阿離把玩著掌心的草葉,淡淡道:「既然跟到了這裏,也該有喪命的覺悟了。」他五指一張,掌心十數片草葉猛然朝不同角度射了出去,十三道淺綠色的流光刺向十三個人心口。

  司南在阿離有所動作時想要出手阻止,在那一瞬間,一股陰冷刺骨的氣流從他腳底躥入他的身體,瞬間控制住他的四肢百骸,令他有一剎那動彈不得。

  下一秒,十一道白光同時亮起。

  陰冷的氣流瞬間消散,司南只覺得全身一鬆,再想起方才阿離所為,立即呼吸停頓:小菜!小菜呢?小菜怎麼樣了?還有隨意!他有沒有出事?

  遠遠的看見兩條人影還在,司南鬆了口氣,再仔細看,他發現隨意不知何時後退了一大段距離,而小菜手中握著斷劍,面色蒼白。

  阿離輕笑一聲:「破雪劍法傳人,吾今日終於得見。」他淡淡道,「既然是同門,你便讓他過來吧,那個輕功高明的小子可以走了,能避過我一記暗器也算難得,我饒他不死。」

  司南趕緊傳達訊息,接著他看見小菜隨意商量了一會兒,最後隨意轉身離開,而小菜則向他們這邊走來。

  司南閉上眼,再睜開,紛亂的心情忽然意外的安定下來。

  這一路上,他一直被不安的情緒左右著,他不知道接下來他將面臨何種考驗,也許今天之後,他的武功就會被廢去,阿離的強橫實力甚至令他有一種無力感……

  可是現在,他的心情異常的安定平靜。

  司南看著小菜,微笑。

  小菜來了,不光是小菜,還有隨意。

  也許他們早就看到了阿離的力量,可是他們還是跟來了,因為他們擔心他。

  司南很開心的笑起來:就算最後的結果是武功全部被廢掉,可是這一刻的心情他永遠不會忘記。

  小菜奇怪的看著司南,道:「你在傻笑什麼?」這樣子看起來真蠢。

  司南搖搖頭,想起剛才看見的小菜蒼白的臉色,道:「你受傷了?」

  小菜簡略的將那一瞬間發生的事告訴司南。

  方纔小菜遠遠的見阿離嘴唇開合,像是說了什麼話,便直覺情勢不妙,讓隨意趕快逃走,而他自己站在原地,拔出長劍,嚴陣以待。

  他們提防得早,加上站的位置較遠,阿離射出的草葉到達他們面前時,勁力已衰竭少許,讓隨意得以完全避開,而小菜則是用劍擋了下來。

  雖說小菜將打向自己的草葉擋了下來,可是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高興的,阿離只是射出了一片小草,就逼得他用上了破雪劍法防禦最強的一招,草葉上的力量甚至震斷了他的劍。

  那蒼白的臉色,一是因為被草葉上強大的力量震得氣血翻湧,二是因為切實感覺到實力差距而產生的震驚。

  阿離似笑非笑的看了小菜一眼,道:「你可以在側旁觀,但是不能插手幹擾我的考試,否則,就算你是師叔的弟子,我也照殺不誤。」

  小菜翻翻白眼,拖長聲調,道:「遵——命——」雙方的差距太過明顯,小菜雖然不滿,卻也只有聽從他的安排。

  明知不敵而戰,只會白白送命。

  「隨我來。」說完這句話,阿離便展開輕功,沿著沙丘邊緣飛掠。

  繞過沙山,司南立即看見,一泓碧綠如翡翠般的月牙形清泉鑲嵌在沙丘之中,泉水邊蘆葦茂密,碧波無塵,水映沙山,蔚為奇觀。

  「此處,便是月泉曉徹。」阿離停步,轉身對二人道,接著對司南一笑,「亦是我選中的考試場所。」

  「換個地方。」司南還沒表態,便聽見一個柔和的聲音這麼說,緊接著,一片足有半人多高的蘆葦叢中傳來細柔的水聲,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掌分開蘆葦。

  蘆葦叢中,緩緩走出來一個綠衣少女,因為剛從泉水中走出來,她膝蓋以下的裙子是濕的。

  那少女眉眼嫻靜,神態中緩緩流淌著一種不可言說的秀致優雅。

  司南和小菜驚愕的對視一眼:那個針術精奧,一出手便是靈丹妙藥的NPC小楚?

  她怎麼在這裏?

  小楚沒有理會司南和小菜,只看著阿離,神色冷淡道:「你要做什麼,我不理會,只是勿擾了我的安甯。」

  阿離笑了笑,走上前去,一把握住小楚的手,神色真摯誠懇,他溫柔款款地道:「小楚姑娘的話,在下無有不從。只是相逢即是有緣,你我二人在此遇見,正是上天注定……」

  「這個NPC在幹什麼?」阿離滔滔不絕之際,司南和小菜相互對視,彼此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

  小菜神色木然地道:「他在泡妞,更準確的說,是一個NPC在泡另一個NPC……」他忽然一把抓住司南的手腕,低聲道:「還等什麼?快跑啊!」

  對啊!三個小時!

  司南猛然醒悟,施展輕功跟上小菜的腳步,兩人飛快逃離月牙泉。

  小楚瞥了一眼二人逃離的方向,淡淡道:「那是你帶來的玩家吧?他們跑了,你不追嗎?」

  阿離自信的一笑,道:「多謝關心,他們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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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此夜獨零落,遙看長安燈  一百七十七章 大漠沙如雪

  兩人逃出環繞月牙泉的沙山,小心的向後看一眼,發現阿離沒有追來,相視哈哈一笑。小菜雙眼發光道:「我們現在跑遠點,然後在一個地方躲三個小時,三個小時以後他就不能找你麻煩了!」

阿離現在沒有追來,並不代表以後不會追,一想到他們現在被一個強大得近乎恐怖的NPC追著,他就忍不住緊張又興奮。

司南也不由自主感染了少許他的情緒,有些激動地道:「現在應該怎麼辦?」他很清楚,阿離追上他後,說不定會將他一掌拍死,但是這樣巨大的壓力下,他居然覺得有一絲絲的期待,就好像小時候看恐怖片一樣,明知道接下來會看到可怕的場面,卻依然忍不住要看下去。

小菜眼珠子一轉,道:「沙州城是回不去了,那家夥說不定會提前去那裏等著我們自投羅網。」司南點點頭,道:「我們回月牙泉附近藏著如何?」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書上都是這麼說的。

小菜立即駁回意見:「不好,萬一那家夥也和你想得一樣,就在原地等我們回去呢?」他取出羅盤辨認一下方向,果斷地道:「不能回城也不能回月牙泉,最近的村落少說有兩個小時路程,我們去另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莫高窟!」 莫高窟,又稱千佛洞,離二人所在位置只有二十多裏路途,有窟千餘洞,絕對是藏身匿蹤的最佳地點。

「那就快走吧!」司南正要抬步,小菜卻冷靜的拉住他,道:「不要馬上去,那家夥可能也會和我們想到一處。」 

他微微一笑,道:「我們先下線,讓他趕在我們之前四處逛逛,過兩個小時再上來,去莫高窟躲三個小時。」兩人靜立片刻,身體很快變淡消失,再過一會兒,黃沙上淺淺的足印也被風吹動的浮沙所掩蓋。

兩個小時後,司南和小菜再度上線,小菜先進入遊戲,小心的前後左右看看,看不見半個人影,隨即鬆了口氣,退出遊戲。 又過兩分鐘,二人同時出現在遊戲裏。這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小菜先上線望風,若無意外,就下線讓司南一同進入遊戲。

「成功了!」兩人擊一下掌,很開心的按照原定計劃前往莫高窟。莫高窟位於鳴沙山東簏的崖壁上,周圍都是戈壁荒漠,走近莫高窟,司南感覺到空氣中亙古荒涼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麼多洞窟,你說我們去哪一個好?」司南看著外牆上的壁畫,這些壁畫的色澤有些淡,大概是被陽光直接照射的緣故。 

小菜還沒答話,二人身後便傳來一個柔和的嗓音:「只怕你們哪一個都去不了。」司南身軀一震。 小菜苦笑著轉過身,道:「你怎麼找到這裏的?」他用力握了一下司南的手掌,後者歎了口氣,跟著轉過身來,直視阿離。

阿離沒說話,只微笑著抬起手,指了指天空。碧藍如洗的天空中,一隻雪白的海東青不斷的盤旋飛翔著。居然是這隻鳥壞了他大事!司南鬱悶得要死,心說早知今日,當初就該早早地把這隻鳥宰了燉湯!  

阿離拍拍手,輕鬆地道:「逃跑的機會,我已經給你了,此處乃觀光勝地,不宜動手,你們隨我來三人一前兩後,走在荒漠之中。

「早知道他是用鳥追蹤的,我們就應該早早地回沙州,通過傳送陣跑得越遠越好。」小菜很後悔的說。 

和玩家不同,NPC是不能使用傳送陣的,他們要到達某處,只能老老實實翻山越嶺。 

司南微微一笑,道:「被逮著就算了吧,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說不定考驗並不難呢?」起初,他有點擔心,不過事已至此,擔心亦是無用,不如放寬心面對。小菜長長的籲了口氣,道:「但願如此。」

金色的沙海綿延無邊,沙子裏透出令人難過的熱力,就連空氣中的風也是火熱而幹燥的。三人走了大約一個小時,阿離忽然停下腳步,淡淡道:「就這裏吧。」

司南後退三步,以同樣淡漠的口吻問道:「怎麼考?」阿離笑道:「第一關,你攻我一百招,我不還手,一百招內,只要你能傷到我,便算你合格。」他將腰間佩劍取下來,在沙地上畫了一個半徑一米的圓,「在這一百招內,我的腳不會出這個圈,假如出去了,也算你合格。不過假如中途有別人出手攻擊我,那麼我出手也不算違規。」

他別有深意的看了小菜一眼,小菜撇撇嘴,不滿道:「我倒是想出手,可惜劍已經斷了。」 阿離這個考試看起來很放水,半徑一米圓圈範圍內,根本沒有多少閃躲的餘地,而七殺劍法又是最擅長進攻的劍法,表面看來司南好像贏定了。

可是阿離越是給自己增加限制,司南就越是擔憂:阿離這些限制是建立在他的絕對自信的基礎上的,他根本不清楚阿離的全部實力有多少,也無法確定在這麼多的限制下,阿離還能發揮多少實力。

猶豫無用,司南點點頭,在阿離站入圈內後,果斷地出劍了。司南一腳踏入圈內,自己先佔去一部分的圓圈面積,這樣阿離閃避的餘地就變得更小了。阿離只說了他自己不能出圈子,沒有說司南能不能進來,所以司南這麼做,並不算違反規則。

司南一劍橫掃,飛快斬向阿離胸口,雲千重半明半昧的劍身劃出一個扇面。阿離淡笑,足下微錯半步,上半身稍稍後仰,就那麼從容而瀟灑的避過這一劍。避得好!司南嘴角翹起,反手一遞,一劍七影,分別刺向阿離眉心,咽喉,雙肩,心口,以及雙膝。

阿離再退一步,又避開這一招。小菜幾乎要叫出聲來:他已經明白了司南的想法,司南想先將阿離逼迫至圓圈內的一小塊位置,讓他無從閃避。阿離連退兩步,簡直就是在成全司南的計劃,太順利了,反而顯得不對勁。

眼見阿離的腳跟已經挨到了圓圈線內側,司南一劍刺向阿離眉心,後者仰頭避開劍鋒,司南手腕一扭,雲千重劍鋒微微偏轉,向下斬去。

阿離輕笑一聲,身子宛如柔軟的柳條一般向後彎了下去。司南想起楚天舒曾經用這招出其不意的傷了他一次,但是此次情況與前次不同,一來阿離不能反擊,二來他這次不是橫斬而是下劈,就算阿離變態得不似人,下腰的速度能快過他的劍,可是也僅僅能保全上半身而已,他腰部以下的部位卻完全暴露在了他的劍下。

長劍劍尖點上阿離的腹部時,司南一陣欣喜,卻不料劍尖並沒有傳遞來刺中物體的實感,而是有一種毫不著力的錯覺。而阿離弓著的身軀忽然繃直,雙腳還在圈內,大半個身體卻傾斜著越出沙地上界限,烏黑的長髮垂落在半空中。 

靠!重心偏移得這麼恐怖還能保持平穩,根本不符合力學原理嘛!心裏抱怨著,司南動作一點都沒含糊,抬腿往阿離腳上一踩,手中劍毫不猶豫地又刺了出去。一開始就已經說過,只要腳不出圈子,就不算違規,所以他現在不能有絲毫放鬆。

阿離雙膝微屈,足尖輕輕一蹬,離開地面,整個人好像失去重量一般懸在半空中,避開司南的一腳,也以毫釐之差避開司南的劍鋒。司南的腳踩了個空,心中卻大喜過望,眼下這個狀態,阿離在半空中根本沒有借力之處,也就再避不開他這一劍!司南手腕反轉,雲千重向下斬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阿離抬起一條腿,單足鉤住劍身,好像空中的飛鳥,輕盈無比的翻了個身。他的身體好像滑溜的游魚,纏著雲千重繞了半圈,接著好像完全沒有重量一般的,立在劍尖。 司南歎了口氣,道:「以你這樣的輕功,別說是在這個圈子裏,就算圈子再縮小一半,我也傷不了你啊。」

他現在已經明白過來,阿離是故意順著他的意退到圈子邊緣的,為的,就是讓他看清楚他的輕功到達了什麼樣一個水準。一百招,根本不夠用啊。司南面上流露出沮喪的表情,將左手背到身後。 「怎麼樣?接著來麼?」阿離好像故意顯擺一般,站在劍尖上不肯下來,司南低下頭,輕聲道:「我知道我不可能合格了……」他背在身後的左手忽然亮出來,拿著什麼以碎葉飛花的手法發射出去!那是一個燒餅,一個能蓋住人臉的燒餅。

燒餅向阿離臉上飛去。碎葉飛花這門暗器手法的好處就在於:不光可以作用在暗器上,只要你內力足夠,丟個人都可以。 

阿離一愣。好機會!燒餅剛脫手,司南便飛快取出另一把劍,握在左手飛快刺向阿離的咽喉!從方才幾招中他已經看出來了,想要傷到這家夥,普通的進攻方式根本行不通,因此只能使詐:他先表現得很沮喪,好像已經完全灰心的樣子,再將燒餅丟出去,這個燒餅有兩個作用,第一,遮擋阿離的視線;第二,假如運氣好的話,阿離也許會小小的吃上一驚,他錯愕之際,便是攻擊的大好時機。在這個過程中,司南握著雲千重的右手沒有絲毫動彈,因為阿離是站在他的劍上的,假如強行抽回來,也許會讓阿離更為警覺。

旁觀的小菜在司南出手的瞬間明白了他的想法,也認為這個辦法非常可行。燒餅貼上了阿離的臉。劍尖逼近了阿離的咽喉。

阿離忽然一仰頭,張口咬住燒餅。接著他歪了下腦袋,讓長劍貼著他的頸項擦過。一著失手,司南只能將後來取出的鐵劍歸於儲物手鐲。

阿離咬了一口燒餅,評價道:「有點硬,不過味道還不錯。」 

司南鬱悶道:「我不是讓你吃的。」  

阿離輕飄飄的跳離雲千重,落在地上,笑道:「我知道你是拿這個燒餅來遮擋我的視線,可是你別忘了,我的眼睛雖然被遮住,耳朵卻沒有,聽風辨位的本事,我可不比任何人差呢。」

司南撇撇嘴,道:「我現在知道了。」 

阿離道:「你的劍法層次才第七層吧,我也不怕告訴你,你至少要練到第八層,才有一成可能通過這場考試。就好像剛才,你的劍只要再快一些,也許就能刺中我,因為我分心了。」

事實的真相是,他看見燒餅,覺得有點餓了。當然,這話自然不能告訴司南。趁司南思考的時候,阿離抓緊時間又咬了兩口燒餅,嚥下肚後覺得有點幹,很無恥的朝自己的測試對像伸手:「有水麼?給我喝兩口。」

司南很鬱悶地瞪了他一會,不甘不願的從儲物手鐲裏取出水袋遞給他,接著便見阿離一口水一口燒餅的吃得暢快淋漓。司南很有耐心的等阿離吃完,道:「吃人嘴短,你吃了我的燒餅,就答我幾個問題吧。」  

阿離抹抹嘴,將水袋遞還給司南,很爽快地道:「說!」 

司南將自己在比武大會上聽見有人在自己耳邊念「殺」字,以及後來莫名其妙突破瓶頸的事說了一遍。「那確實是突破瓶頸的辦法。」阿離毫不猶豫地道。 「太簡單了吧?」只是因為他對那個不斷念叨的聲音表達了抗議,就算他突破瓶頸了?

「對,那是七殺劍法的心魔障,也是我們NPC練劍時最難熬的一關,但是對於你們玩家而言,卻是最為簡單的一關。」

因為這是一場遊戲,不管NPC多麼拉風帥氣,其本質終究還是為玩家服務的。 要是練個武功都能讓玩家練出問題,那絕對是遊戲商不想混了。

「你們玩家真好。」阿離瞅著司南,毫不掩飾滿懷的羨慕,「七殺劍法專橫暴戾,內力運行方式詭異狠毒,每修煉七層,都會有一道大關卡,運劍之際殺念大熾,外魔入侵,必須牢牢守住心神才能熬過,輕則走火入魔武功盡失,重則癲狂入魔神志不清,乃至死亡。我好不容易將劍法連到三十四層,卻沒有把握繼續安然無恙的練下去。

阿離亮了一下他自己的武功面板,打開劍法的那一頁,司南一看上面一長溜的各種劍法,嚇了一跳,接著在阿離的指示下,他看到七殺劍法的後面,標注著:三十四層,除此之外,其餘所有武功都是最高的四十九層。司南再仔細看了一下,意外地發現,在那一長溜劍法中,並沒有小菜所學的破雪劍法。

他想了想,沒有問出口。疑問獲得了解答,一百招還要繼續下去。  

司南後退半步,站在圈子圓心的位置。雖然已經見識到阿離的輕功,可是他還是不打算就這麼放棄,不到最後一招,誰都不能說他一點機會都沒有。

司南挽了一朵劍花,自覺架勢十足,心說難怪小菜這麼喜歡做這個動作。阿離微微一笑,道:「可惜了,我還真不想廢去你的劍法。」

司南笑道:「你要真捨不得我這麼天縱奇才根骨絕佳的學劍之人,就幹脆放水讓我過關吧。」他這話自然是玩笑,阿離卻好像有點當真,神色惋惜地道:「確實可惜,你的心態意識都不錯,假如加以琢磨,假以時日,成就定然無可限量。可惜,你大概過不了這一關。」   

對習武者來說,勤勉和經驗自然是非常重要的,可是除此之外,臨場應變也佔了很重的分數,假如以十分為滿分,司南的勤勉只有四分,經驗亦同,但是臨場應變這一項,卻幾乎可以拿九分。因為敵人的不同而不斷調整應對策略,在這一點上,司南所做到的幾乎超出阿離的預想。 

所以一想到待會要廢除司南的武功,阿離便覺得有點可惜。司南站在圓心,左右出劍如飛,而阿離則繞著他的劍飛快的騰高躍低,好像在風中飄蕩的柳絮,輕盈而縹緲。越是進攻,司南便越是對阿離的輕功感到心驚:除了輕盈與飄逸的感覺有點相似之外,阿離所練的,真的是和他一樣的輕功麼?還是說,他那個慢得讓人心碎的輕功,以後會發生什麼預料之外的變化?就在司南想到這一點後,阿離忽然伸出手,用兩根手指輕巧的夾住司南的劍尖:「一百招了。」

司南一歎,收劍。第一場考試就算這樣結束了,可是阿離卻好像在想些什麼,沒有做出下一步舉動。片刻後,阿離看著司南道:「這麼廢了你的劍術真是可惜了,我們先考第二場吧,我打你一掌,只要你能活下來,便算過關,假如過關之後你還能使用輕功,我便保留你的劍術。」  

司南腦中不由自主浮現阿離淩空擊掌擊斃那個玩家的景象,心裏明白,勝敗在此一舉。只有一掌,他的內力比較深,或許能捱過去。司南點點頭:「我們開始吧」阿離揚起手掌,道:「你聽好,我這一掌的名字是……大漠沙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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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此夜獨零落,遙看長安燈  一百七十八章 大漠沙如血

  司南一愣,跟著有點醒悟:「你該不會是為了讓招式名稱和環境相稱,才特地帶我到沙漠裏的吧?」  

阿離點點頭。司南看著他的眼神瞬間就變得有點同情,心說不愧是已經熬過了四次心魔障的逆天NPC,這精神狀態怎麼看怎麼不像是正常的。阿離歎了口氣,道:「我這麼做,其實也只能晚一些廢去你的劍法罷了,我的掌力不是現階段玩家能承受得起的。」

他手腕微轉,白皙如玉的手掌朝司南拍了過去。平淡無奇的一掌,卻給人予鋪天蓋地避無可避的錯覺。風雪連天,狂沙呼嘯。避不了!硬接嗎?不!也不行!這短短的一瞬間,司南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時間好像被放大了無數倍,而他的意識有一半脫離了身軀,好像一個旁觀者那樣,冷靜地看著。而另一半,則操縱著身體,展開輕功向後退。他所學輕功,輕盈到了極處,每當他施展輕功,都好像化作了一片落葉,或者一瓣飛花,又或是一簇飄雪,那麼,假如有一股力量打擊在這落葉飛花或者飄雪上呢?是就此葉殘花碎雪散,還是隨著那股力量飄飛開? ……這是他自己想到的。

「我們每個人在出招的時候,是對著某個點發出的,打在那一點上,力量的發揮才到達巔峰,往前則蓄勢未足,往後則力量衰減,高蹈就是利用了這一點,他後退一小段距離,避開了路人乙巔峰的力量,所以說,路人乙那足以碎石的一拳並沒有完全打在他身上。」……這是高蹈硬挨路人乙一拳後,小菜對其中的細微精要作出的解釋。將流竄在全身經脈的內力完美而精妙的控制住。

……這是在蝴蝶藍那裏不斷練習而獲得的寶貴經驗。阿離的手掌碰上了司南的胸口。阿離發力。司南的身體略微向後傾,避開力量巔峰的那一點。一股強橫得足以將司南拍成碎肉渣子的力量洶湧澎湃的灌入司南身體。

司南挾一團內力將那股力量裹住,可是他也知道,阿離那暴戾強橫的力量不是他能輕易束縛的,所以他飛快的放出幾十個缺口,讓那股力量分成幾十束散開,同時對每一股力量加以引導。由於曾經在蝴蝶藍那裏數百次甚至上千次的練習過對自身內力的操控,所以控制內力的念頭一冒出來,便得到了最本能最準確的執行。

說了這麼多,其實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在旁觀戰的小菜只看見阿離拍出一掌,隨著「 」的一聲,司南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不受控制的飛了出去。足足飛了二十多米遠,司南才從半空中重重的摔在地上,他動了動,接著噴出一大口鮮血。一小片血雨落回到司南臉上,將他扭曲的面孔渲染得猙獰淒慘。

「阿南!」小菜飛掠過去,看清司南現在的模樣,腦中「嗡」的一聲,頓時一片空白。他拔出劍,指向阿離。   

「你要對我動手?」阿離有些好笑的攤手,聳了聳肩,「真有膽量,那就來吧。」看著他的笑眼,小菜猛然清醒過來,他抿了下嘴唇,垂下眼簾,收劍。小菜的拔劍又收回的舉動,司南並沒有注意到,因為他現在完全分不開神。 

他雖然在承受掌力時果斷的將阿離的力量分散,可是分開成幾十股的力量依然擁有他無法承受的淩厲,與內力混合為一體,在他的經脈內橫衝直撞,帶來撕裂般的痛楚。短暫的痛楚過去後,司南只覺得自己的四肢使不上一點力量,全身經脈組織都遭到了巨大的破壞,好像被狂風肆虐過的樹林,枝折葉落。

與那一掌相比,落地時的痛楚反而微不足道。耳旁傳來系統提示聲,司南沒有顧及察看,只費力的睜開眼,但見視野內一片血紅,原本金燦燦的沙漠,現在看起來,好像被澆灌了鮮血一般。當真是大漠沙如血。

過了片刻,視野中血紅的顏色才慢慢消退。司南苦笑一下,努力想站起來,卻發現身體幾乎完全癱瘓,別說站立,就連抬抬手臂,也要花好大打開屬性面板,狀態上寫著內傷90%。在《江湖》中,假如內傷達到了95%,就和癱瘓沒兩樣了,司南雖然還沒到達這個狀態,可是也差得不遠。

「輕功的運用,時機的把握,力量的掌控。這是我想考驗的。」阿離走到司南面前,蹲下來探了一下他的脈搏,笑道:「百分之九十左右的內傷,不過總算活著,第二關其實比第一關更難,你能不死,實在難得。這一場你合格了,只要你能在三分鐘內使用輕功,哪怕只移動一米,我也能留下你的劍術。」 

司南張嘴又吐出一口血,覺得胸中稍微清爽了些,決定拼著內傷加重使用輕功,只要能挪動一步,那麼劍法也一起完全到手了。輕功……輕功……  

小菜一臉迷惑的看司南躺地上不住的扭動,奇怪道:「你在幹嘛?活動關節嗎?」  

司南鬱悶的道:「我想施展輕功……」他拉開屬性面板,意外地發現,原本標著輕功的那一行文字,居然……消失了!這是怎麼回事? 

想起剛才收到的系統提示,司南趕緊調出來察看,一看之下愣住了。第一條消息是:玩家司南觸發輕功變異,轉化為絕學流雪傾。第二條消息是:玩家司南基本屬性不滿足輕功流雪傾的使用條件,暫時禁用,待滿足條件時自行觸發。前一條消息帶來的欣喜還未細細體會,司南就被第二條消息潑了一頭冷水。 「基本屬性不滿足要求?」聽司南這麼一說,小菜立即扭頭沖阿離嚷嚷:「喂,是哪一項不足?」

阿離似笑非笑,用一種看好戲的眼神瞅著司南,道:「靈巧。」司南一聽,趕緊將最近升級攢下的十點屬性點全加到靈巧項上面去。加點確認完畢,輕功依然沒有觸發。 

司南有點沮喪,也有些明瞭的看著阿離,道:「你早料到我用不了輕功?」 

阿離笑道:「當然,你通過我的測試後,輕功就會自動發生轉化。可是流雪傾所要求的靈巧屬性點是一百點,你們玩家誰會沒事將大量屬性點浪費在這個看起來沒什麼大用的屬性上的?」 司南看著自己只有五十三的靈巧屬性發呆。  

阿離有些落寞的笑了笑,伸出手,緩緩按向司南的額頭。 小菜忍不住再次拔劍,這一次,他是完全清醒的。這是以卵擊石。可是有些事,明知不可為,還是會在情感的驅使下去做。

他的劍只出鞘了一半就沒能繼續拔出來,因為司南按住了他的手。司南咳出一口鮮血,輕聲道:「你不要動。」他用所有力量壓制著小菜的劍,然後,眼睜睜看著阿離將手掌貼在他的額上。 接著,他感覺身體內有什麼被憑空抽離。

劍法,沒了。意識到這一點,司南居然意外地覺得有些輕鬆,他自從學會這套狠戾殺伐的劍法以來,就一直隱約感覺到無形的壓力,好像有一條看不見的繩子在制約著他。 現在這個結局,也許是最好的吧。  

司南這麼想。  阿離拿開手掌,扭過頭,冷冷道:「我雜務已了,你要是再不過來,我便要走了。」司南和小菜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驚訝的發現,在他們的左側約摸四五十米處,站著一個身著紅衣的青年。  

那是好像沉澱了鮮血一樣的顏色。 阿離微笑:「三年不見,小晏公子,別來無恙。」 小菜小聲地抱怨:「真是的,既然是來報仇的,怎麼不早點來?」

他從司南那裏知道這兩人之間的一些恩怨,心想假如紅衣青年早些解決掉阿離,司南的劍法也就不會被廢掉了。阿離聽見他的話,嗤笑一聲,道:「你以為他才司南露出驚訝的表情,道:「難道不是?」阿離笑道:「自然不是,早在我給司南做第一場考試時,他就在那裏看著了,只是你們一直沒發現。」

他拔出腰間佩劍,淡淡道:「你們要是指望他出手截殺我,那可就指望錯了,他送司南的那三十層內力,不光是跟著司南找到我的預付金,也存著讓司南來試探我武功深淺的心思。」他抬眼瞥向紅衣青年,微微一笑,道:「俠義為懷的小晏公子,你說是不是?」紅衣青年沒說話,好像默認一般。

小菜不滿道:「俠義為懷?你說反話吧?他這叫什麼俠義為懷?!」 阿離燦爛地笑:「不好意思,除了某些特定任務以及師徒門派體制外,我們NPC和你們玩家之間只存在利益交換關係,小晏公子的俠義為懷,是對於大部分NPC而言的。他要殺我,對這個江湖而言,就是俠義為懷。」

紅衣青年緩緩道:「我早已退出江湖,小晏公子之名請不要再提,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請出手吧。」阿離笑道:「有意思,三年前你勸我放棄複仇,如今自己卻淪為複仇者,寬以待己嚴於律人,原來豁達如你也不能免俗。」他飛身撲向紅衣青年,手中秋水一般的長劍展開眩目的劍光。那是世上最耀眼的光彩。

半個小時後。阿離和小晏公子仍在戰鬥。期間司南下線三次,小菜下線兩次。 「打了下電話,千江手機沒開機。」司南張嘴,小菜隨即往他嘴裏丟血藥。

司南的內傷太重,雖然他一直沒敢亂動,也沒讓內傷加劇,可是他不夠豐厚的生命值上限已經被內傷壓了一大截,兼之時不時地吐血,以至於需要不停的吃藥補血。 , 「那就真沒辦法了,阿江答辯的地方我們都不清楚,現在去找回來的話這倆家夥早打完了。」

小菜看了一下眼前一紅一白兩條飛快交錯的身影,惋惜地道,「有人快要輸了。」

「你現在能看清他們的動作?」司南很驚訝,因為找不到千江,所以司南退而求其次的寄信給在線的南方,南方加入了晏莊,假如能完成這個任務,必然很有好處,前提是他能及時趕來。

這兩個NPC移動的速度實在太快,二人窮盡目力,也不過只能看到兩條影子交錯又分開,所以一開始很有興致留下來看BOSS大戰的司南小菜很快便覺得無趣,接著輪流下線,企圖找到千江,借此機會幫助他完成「尋找晏莊少主」這個眾所周知卻又無人做到的任務。

U0,可是偏偏今天千江離開寢室,去參加論文答辯了,為了不受幹擾,他還關掉了手機!司南努力看一下二NPC打鬥的地方,並沒覺得他們的動作比一開始慢多少,心說自己受內傷後難道連眼力也強制下降了?小菜笑道:「你別光盯著那倆家夥,往地上看,有時候環境能夠反映出一些東西。」 

司南將目光下移,這才發現,沙地上有不少處暗紅的顏色,不知是誰的鮮血,滋潤著幹燥的沙礫。阿離和小晏公子中,至少有一人受了傷。

司南和小菜留下來觀戰,主要是想長長見識,雖說他們現在看不清,可是兩人都拍了錄像,下線後處理一下視頻,就能看慢鏡頭了,也好研究研究頂級NPC是怎麼PK的。倆NPC兩敗俱傷然後他們坐收漁利這種事他們也不是沒想過,但是也就是YY一下,沒真的怎麼期待,畢竟雙方實力相差太遠,就算是二NPC傷重瀕死,也能隨便發一招把他們給秒了。又過了幾分鐘,一片鮮豔的血霧自兩道交錯的身影間炸開,片刻後,兩條身影分開,站定。

阿離的劍尖殘留著少許血跡,面色有些蒼白。小晏公子的臉上有紅霞閃過,幾個呼吸後紅霞散去。

「誰贏了?」司南低聲問小菜,隨即張嘴,示意他可以喂血藥了。 「靠,藥來張嘴,你現在和豬有什麼區別?啊,我說錯了,豬還能拱兩下呢。」

小菜鬱悶的服侍司南吃藥,並回答他的問題:「不知道,兩個人好像都吃了點虧,阿離是內傷,另一個是外傷。」只是不知道雙方的傷勢誰的比較重。司南絲毫不以為意地道:「我現在也能拱兩下啊……」他還想繼續說,卻見那邊小晏公子的身體搖晃一下,倒在地上,背後一道長長的劍傷深可見骨。看來是阿離贏了。

司南驚訝的看著阿離:「你上次不是說你打不過他嗎?怎麼才不多久又能打過了?」阿離撇撇嘴,道:「將我囚禁於山谷中的人對我下了三十三種劇毒,將我的內力壓制到只有原來的三成,我出谷後四處尋找藥材,化解了其中三十種,才有今日之勝。」

小晏公子如今已是俎上魚肉,出人意料的是,阿離並沒有痛下殺手,而是收起劍,口中淡淡道:「吾昔日承你救命恩情,自立誓言,饒你三次不死,此為第二次。」小晏公子勉強坐起來,目光淡定地看向阿離,道:「何故惺惺作態?我輩中人流血殺伐,本是常事。父仇不共戴天,今日不死,我定會不斷尋你,你殺了我,也算一了百了。」

他眼中有著對死亡的覺悟,甚至,帶著少許解脫的期待。阿離笑道:「我心意已決,你無須多言,若要報仇,儘管再來,我接下便是。早在五年之前,我決定血洗江湖之際,便已不在乎製造仇恨。」看這個狀態,這兩人已經打完了,小菜無趣的往司南嘴裏塞一顆藥,道:「咱們可以撤了。」

司南笑道:「你隨時都能撤,我卻不行,我現在不能有太大動作,否則會加重內傷。」小菜想了想,道:「那你先下線,等我回城弄輛馬車來接你。」不管怎麼說,先把司南弄回城,再想法子治療他的內傷。 

兩人正要動作,卻發覺NPC那邊又起變故,阿離忽然悶哼一聲倒在地上,全身縮成一團,不斷抽搐,面部、手背、頸項上裸露的肌膚變得好像要滴出血一般殷紅。他面部猙獰扭曲,眼中卻寫著坦然的平靜,好像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他怎麼了?」見小晏公子站起來,司南忍不住問。 小晏公子淡淡道:「他修習的劍法,本就是凶險至極的劍法,又強練進境神速卻極易走火入魔的滅生決,早已在經脈之中種下隱患,今日發作,乃是咎由自取。」

他扶住背後傷口,緩緩地站起來。 阿離吃吃低笑:「師父故去之前,並未教我武功,可我需要力量,需要能夠血洗江湖的力量,只要能得到力量,百死無悔,走火入魔這等小事又算得了什麼?」小晏公子道:「我雖勝之不武,但父仇在上,顧不了那許多,多說無益,我要動手了,你受死吧。」

阿離翻過身子,攤開手腳仰面大笑:「早該如此!」他一邊笑著,一邊大口大口的吐血,鮮血染紅衣襟散發,模樣淒慘無比,可是他眼中卻寫著清亮而無畏的決斷,「殺人者人恆殺之,我早有此覺悟,動手吧!」小晏公子翻起手掌,就要拍 「慢!」一直在靜觀事態發展的小菜叫出聲。

小晏公子皺眉,道:「你要做什麼?」小菜站起來,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阿離,咬牙道:「橫豎他都是個死,我希望你把殺他的機會讓給我,要知道我們玩家和你們NPC不同,殺死他,我可以獲得大量的經驗。」見小晏公子想要拒絕,小菜忙丟出談判底牌:「你別忘記了,你之所以能找到仇人,也是用了不入流的手段,還利用我的同伴先消耗仇人的一部分氣力,觀察仇人實力,現在我同伴不但被廢去武功,還被打成重傷,卻一點好處都沒有,你好意思麼?」

小晏公子面露豫色,道:「但此人是我生死大仇……」小菜截口道:「反正是要殺人,誰殺不是一樣?你怎麼這麼頑固不化?」小晏公子遲疑片刻,道:「也罷,你手腳快些,我恐他傷勢緩和恢複過來。」

小菜笑道:「馬上馬上,我先跟阿南組好隊,這樣他也能分一點經驗……」他邊說邊與司南組隊,從司南腰際取下雲千重,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阿離身邊。阿離淡淡道:「死在破雪劍法之下,也是不枉。」

小菜彎腰抱拳:「師兄,雖然你和我師出同門,可是我看你實在不爽!得罪了!」在小晏公子看不見的角度,他對阿離眨了眨眼。 阿離眼底流露出些微笑意。小菜運起破雪劍法,直刺阿離面門,小晏公子悵然地歎了口氣,轉過身去,就在他轉頭的瞬間,雲千重折轉一個料峭的角度,指向小晏公子的後心。

小晏公子怎麼也沒想到小菜居然會偷襲他,猝不及防的吃了這一劍,他原就受了不輕的傷,遭小菜全力一擊後,竟然站立不穩,踉蹌著往前走了一步。他震驚的看向小菜,道:「為什麼?!」小菜笑得很狡猾很得意,好像一隻小狐狸,剛偷吃完,還沒擦幹淨嘴:「啊呀呀,可惜可惜,刺偏了。」

「為什麼?為何助他?」小晏公子繼續追問。 小菜神色一正,坦然無畏地看著小晏公子,冷冷道:「我固然看阿離不爽,難道就看你很爽?」 。

紅衣青年露出驚愕的神色,聽小菜繼續道:「阿離打傷阿南,這確實可惡討厭,難道你利用阿南投石問路後的袖手旁觀便值得稱許?」小菜看了一眼仍躺在地上的阿離,再回頭看著他,字句擲地有聲:「阿離這筆賬,我遲早會討回來,但他現在走火入魔,對一個動不了的人下殺手,這不是我的喜好,而且,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件任務要完成。」

他轉向阿離,道:「我師父,也就是你師叔,他叫我對你說……心入靜水,風不起瀾,月映古井,流光未堪。」小晏公子神色一變,隱約覺察到有些不妙,而小菜繼續往下說:「……盛者必衰,會者定離,諸生劫滅……」  

小晏公子忽然想到什麼,神色大變,朝小菜拍出一掌。他雖然受了小菜一劍,可根基畢竟擺在那裏,傷勢不算致命,之所以沒有馬上出手免除後患,是因為他思忖阿離暫時無法恢複,而小菜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有些掉以輕心。

「微不可言!」小菜反握長劍,雙手交錯擋在身前,硬受了小晏公子一掌,連退十多步,口中嘔出幾大口鮮血,面上卻浮現得意地笑容:「任務,完成!」話音方落,他口中再噴出一大口鮮血,全身脫力的跪坐在地。  

司南連忙偏過頭,擔心地問:「你怎麼樣,沒事吧?」 小菜面色蒼白的搖搖頭,吃力地站起來,走到司南身邊坐下,道:「比你的情況好點,內傷50%。」  

就在小菜被打退之際,阿離忽然長嘯一聲,再度站立起來,肌膚上的血紅色逐漸散去,好像剛才的要死不活的樣子全部是幻像一般,一下子變得精神奕奕。小宴公子歎息一聲,準備擊向小菜的第二掌收了回來。

司南驚奇道:「你剛才念的是什麼咒語?這麼厲害?傳說中瞬間治癒一切傷勢的禁咒魔法嗎?」 「魔你個頭啊!這可是武俠遊戲!」

小菜撇撇嘴,道,「這是我師父很早以前就交給我的任務,說假如我遇見他的師侄,而他師侄又在走火入魔的危險狀態的話,就把那段文字念給他聽,任務獎勵是破雪劍法剩下的部分。」

他等了這麼久,想不到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獲得完成任務的機會。司南看阿離站起來後就輕鬆的將小晏公子拍倒在地上,接著便盤膝坐下調息,偏頭轉向小菜,問道:「你知不知道那段文字有什麼作用?」

小菜搖搖頭,想了想又道:「我猜是一種很強的內功心法吧,練好之後說不定能踏破虛空頓悟天道什麼什麼的。」司南翻翻白眼,用少數能夠運動的器官道:「我猜是一種類似於燃燒生命激發潛能的口訣,就迴光返照這麼一會,只怕命不久小菜瞅了他一眼,道:「咱們賭不賭?」

司南笑道:「賭他這是踏破虛空還是迴光返照?好啊,賭什麼?」小菜堅定的道:「輸的人幫贏的那個打飯打到畢業!」這個賭注看起來時間很長,但其實他們現在離畢業也只有半個月左右光景。

司南同樣堅定的道:「賭了!」兩人相視而笑,一旁卻傳來慢悠悠的聲音:「我坐莊如何?你們都輸了,兩種說法都不對。」阿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調息完畢,無聲無息的來到他們身邊蹲下,單手支著下巴,笑瞇瞇地道:「我今後一段時間的飲食就交給你們二位了。」

小菜翻翻白眼,道:「你說贏就贏啊?拿出證據!」阿離一曬,道:「我沒有必要騙你們,你們剛才的猜測,司南的那個比較接近事實,那段文字是一種口訣,不過不是激發生命潛能的口訣,而是能幫助修煉滅生訣走火入魔的NPC迅速穩定心神,調勻氣息的口訣,這個口訣只能暫時壓制我的狀態,過一兩天後,我還是會複發的……」他忽然停下說話,側耳傾聽片刻,道:「有人來了。」

司南愣了下,隨即想起來自己方才寄出去的信,道:「是我叫來的,他要做尋找晏莊少主的任務,我讓他來帶走小晏公子……你不會對他出手吧?」他怕阿離將南方當作先前那些一路尾隨的好事玩家,不分青紅皂白的幹掉,於是趕緊提前說明。阿離微笑道:「自然不會,你讓他來吧。」過了幾分鐘,沙漠上出現一條人影,正是司南叫來的南方。

南方一見司南和小菜的樣子,立即嚇了一跳:是什麼人能把這兩人打成重傷?司南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小晏公子,示意南方上去說服任務目標,卻不料南方還沒開口,小晏公子便自動坐起來,道:「回去嗎?好,我隨你走。」臨走前,南方不放心的看看司南,司南安撫道:「你趕緊把任務交了吧,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我們沒什麼大礙。」

目送南方走遠,小菜才轉向阿離,繼續剛才的話題:「你說你會複發?那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還是沒完成?」阿離笑道:「自然是已經完成了。」小菜趕緊伸出手:「獎勵!我師父說獎勵可以直接問你要!」

司南驚道:「你問他要獎勵?他根本不會破雪劍法!」剛才在觀賞阿離武功面板時,小菜站得比較遠,不似他從頭到尾都看清楚了。迎上小菜求證的目光,阿離點點頭,道:「不錯,我師父和師叔各自創出一套劍法後彼此交換,但是我師父意外身亡,沒來得及傳授我劍法。我現在的武功,都是看我師父遺留下來的秘籍學會的,可是所有劍譜中,唯獨沒有破雪劍法的劍譜。」

小菜呆了一下,道:「那怎麼辦?」阿離微微一笑,道:「好說,我傳授你另一套武功如何?」小菜不屑道:「我已經有了一套好劍法,為什麼要分心旁顧?」補全劍法和重新練起不同,補全之後,劍法層次不變,威力會有所增強,而今後的修煉路途上的阻礙會少一些。

他眼珠子轉了轉,指著司南道:「這樣如何?你把七殺劍法還給阿南,咱們就算兩不相欠了阿離斷然道:「不好!我們NPC向來恩怨分明!我一定會把破雪劍法弄出來給你!」

看他拒絕得如此幹脆,小菜忍不住有點怒,站起來衝他叫道:「那你倒是弄出來啊!」 阿離忽然探出手在小菜面上輕輕一拂,小菜立即暈了過去。

司南急道:「你幹什麼?」他身受重傷,情急之下要坐起來,頓時全身經脈劇痛,一口血嘔出來後又再度躺回沙地上。 阿離輕笑一聲,不慌不忙地接住小菜下落的身體,道:「你與他交情很好吧?他現在是我的人質。」

司南道:「你要做什麼?」聽阿離這麼說,他反倒略為心安,既然是人質,就表示阿離暫時不會傷害小菜。阿離道:「我要你在兩個月內,給我找來七星海棠、千日醉蘭、女兒紅、天心石、百年茉莉根、蘇坊花、劍芝這七樣東西,來換回這個人。」司南道:「假如我不找呢?」 ,

阿離溫柔笑道:「那他便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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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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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2:47: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此夜獨零落,遙看長安燈  一百八十章 萬人莫能當
  
司南道:「你這麼做不符合規則!NPC主動不能對非任務相關的玩家出手的,除非那玩家對你挑釁。」他很想拔出劍指著阿離增強氣勢,可惜他現在連動一下手指頭都覺得困難。 調出個人面板,司南無奈的對著上面的「內傷93%」歎氣。

阿離單手抱著小菜,另一隻手放在口中打了個呼哨,天空中隨即飛下來一隻大雕,伸出爪子抓住小菜的衣裳飛上天去。

做完這一切,他才慢慢道:「不,你們兩個都是任務相關玩家,你從山谷中放出我,他剛才救了我一次,這兩件事合起來,觸發了『血洗江湖』任務。你現在想反悔,已經遲了。這兩個月內,小菜雖然作為人質,可是我也會履行我的諾言,將破雪劍法剩下的部分傳授給他。在任務期間,你死多少次都無所謂,直到你刪號,才算取消任務 

司南冷笑道:「我們可以反悔不做!你別忘了,我們是玩家,死一次頂多損失一點熟練度和經驗值,重新練回來就好!憑什麼受你約束?」

阿離並沒有被他激怒,只是用柔和清澈的目光看著他,道:「你不必故意裝出一付滿不在乎的樣子,真話和假話,我還是能分出來的。」 司南默然。

阿離笑道:「飛翎(那只雕的名字)將小菜送回山谷後,才會回來接我,在這之前,我再陪你一會兒吧。」

司南翻翻白眼,道:「沒興趣,你又不是美女。」他立即下線。摘下頭盔,司南回過頭,看向他背後的小菜。小菜坐在他自己的椅子上,笑嘻嘻的拋頭盔玩,道:「你是和我一樣被打暈了,還是自己下線的?」

剛被踢出遊戲的剎那,他很吃驚,可是馬上就冷靜下來,阿離打暈了他而不是殺了他,就表示他有所圖謀,只要有所圖謀,就能夠緩和的慢慢周旋。聽司南說完阿離的目的,小菜沉吟片刻,道:「那家夥要的七樣東西難不難弄到?」

假如不難,那他安心做一回人質也無妨,假如太難,與阿離撕破臉皮也只是兩個月後的事,他還有兩個月的迴旋餘地。

司南一愣,道:「不知道。」他只認識一個七星海棠,並認為女兒紅是酒的名字,可是類比另外六樣東西,女兒紅應該是藥用的植物或礦物…… 他立即打開論壇,登陸發帖:「你等我問一下分別在遊戲論壇和天涯海角論壇發了帖子,接著與小菜討論了一下今後的做法,還各自處理了一下拍下來的錄像,觀賞阿離和小晏公子之間的戰鬥……大約一個多小時後,司南再度登入遊戲。

剛剛上線,司南便看見一片紅海。方圓上千米的紅色沙海。  

而立在紅海之中的阿離,從頭到腳都沐浴在鮮血之中,他的頭髮濕漉漉的,不住地往地上滴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鑲嵌在被血染紅的臉上,分外的安甯祥和,蘊含著死亡和毀滅的殘酷魅力。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百來具屍身。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司南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雖然知道地上留下屍體的都是NPC,可是一下子看到那麼多屍體那麼多鮮血,司南的心靈還是不由自主地受到了震撼。

「上來啦?」阿離沖司南露齒一笑,雪白的牙齒整齊細密,「沒什麼,我的仇人數不勝數,大概是聽說我公然露面,就爭先恐後派人來了。這才只是前幾批,你要是不習慣,可以先退出遊戲,待會還會有人來的司南努力平複一下心緒,道:「你究竟有多少仇人?」  

阿離笑道:「我怎麼知道?三年前我殺了上百個在江湖上頗有地位的人……啊,對你們來說應該是NPC,幾乎全江湖的組織勢力都在怨恨著我吧。」

「三年前?」這個遊戲開始也不過半年時光吧?阿離道:「不錯,三年前。遊戲的公測和正式運營之間有一個時間差,在你們玩家等待遊戲再度開放的短短幾天內,江湖已經流逝了十年時光,這原本就不是什麼秘密,告訴你也無妨。」

他右手衣袖上的血液順著手臂滑下,流過手背,手指,最後順著依舊清亮如一泓秋水的長劍緩緩滴落。他露出覺得有趣的神色,笑道:「忘了告訴你,剛才被我殺的,不光是地上那些人,還有與他們同行的玩家,可惜玩家沒有屍體,否則你將會看見更多。」

他說話間,空中傳來雕鳴,阿離仰頭一望,笑道:「我該走啦,別忘了你只有兩月光景!觸發輕功後,你隨時可以獨自一人進入山谷而不受傷害,那是流雪傾最獨特的妙用,到時候你就會知道。」

他高高躍起,單手抓住大雕的爪子,另一隻手將劍還鞘,對司南揮手。 司南躺在地上,看他即將離開,忽然道:「殺那麼多人,有意思麼?」 阿離漆黑的雙目寫著適意和安甯,輕聲道:「沒意思。正因為沒意思,我才殺。」

司南躺在沙漠裏,感覺到沙子的濕潤,知道自己上線前,身下的這一小塊沙漠也吸收了血液。這個世界,對於玩家來說,只是一個遊戲,但是對於NPC而言,卻相當於他們的現實,生命是真的生命,一旦失去就再也沒有第二次。

雖然阿離有時候會表現得像一個普通少年,有不同的情緒,可是這場殺戮展現了他的本質,他血管中流淌的是比冰更冷的液體,完全沒有對生命的絲毫憐憫。 

司南瞇起眼,低聲道:「這樣強大又恐怖的存在啊……」他正想下線,卻意外聽見有腳步聲向這裏接近,接著聽見有人叫喊:「這裏有玩家!」幾秒鐘後,他身邊圍了十多個人。

看清司南的樣子,來人很驚訝:「是你?」司南虛弱的笑了笑,道:「你們好啊,好人卡四人組。」來的人中,有曾經交手過的魑魅魍魎,還有一個人,雖然沒有正面地看過,卻知道他的樣子:思無邪劍魍臉一紅,道:「那個就別再提了,我們不是真的去死團,只是為了讓對手大意的戰略而已。」

思無邪令部下搜索NPC屍身上的遺物,接著問司南:「你怎麼樣?」因為早知道思無邪的鶴沖天實際上隸屬於天涯海角,所以司南一點也不擔心他們會對他不利,只無所謂的說出實情:「就如你看到的一樣,動不了了,內傷……93%。」

「這麼嚴?」思無邪吃了一驚,他這才發現,司南輕鬆平靜的神情,已經壓不住面色的灰敗司南笑道:「還好,沒死掉。」 思無邪讓刀魑劍魍小心地將司南扶起來,道:「我們先送你回城吧。」他首先從網上看到了司南和一個俊美少年NPC走在一起的帖子,帖子上說那NPC揮手殺人毫不講理,之後收到開心的示意,讓他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接著,大量的NPC和接了剛出現的神秘門派任務的玩家湧入沙漠,總共大約一共四批,NPC無一返回,而玩家全部返回,當然,是從複活點。 有一些幫派也派人混入這四批隊伍中,一起進入沙漠,亦全部從複活點回來了。

每一批進入沙漠的,都只有百來個NPC,第一批陪同有百多個玩家,被殺回來後,第二批進入沙漠的玩家達到近兩千人。

當這批玩家也從複活點走出來後,已經有人清醒的認識到對手的強大,不再輕易犯險,可還有不少抱著趁亂撿便宜和自認為身手高明的玩家踏入沙漠。這批人也死回來後,第四批與NPC同行的玩家明顯又少了很多。

再後來,他收集到一些訊息,那就是殺掉這麼多人的,只有一個人,就是那個俊美得宛如月華的少年。由於殺的人太多,少年一開始幹淨的白衣逐漸被鮮血浸濕,到了最後,拍回來的錄像中只有一個遍是血紅的身影。

思無邪還注意到,天然居的幾個人,在進入沙漠熱潮開始之前,全部遠離了沙城,很顯然是得到了同伴的示警,事先知道了什麼。他也收到消息,小菜和隨意在一開始尾隨司南和那少年進入沙漠後,並沒有像其他跟蹤者一樣回到重生點。隨意安然無恙的回城,這可以用他輕功過人來解釋,但是小菜,卻再也沒有回來。  
 
而之後進入沙漠的玩家,也沒有誰看見小菜和司南。

鶴沖天最完善的機構就是情報組織,在對情勢做出分析判斷後,思無邪主動帶隊進入沙漠,遠遠的跟隨在第四批送死隊伍之後,看見一隻鳥帶著一個血紅的影子飛走,猜測那少年離開了,這才大膽的靠近,成為第一批安全抵達現場的玩家。 

現在他們找到了司南,可是小菜呢? 這個重傷的青年,恐怕是最瞭解一切前因後果的人吧?思無邪沉默的看著司南。雖然刀魑和劍魍扶著司南的動作已經很小心,但是走回城的過程中,司南還是接連吐了好幾口血,至沙城時,內傷惡化到97%。

「你還能支撐麼?」思無邪皺眉看著司南蒼白的臉色,心裏很為難。97%的內傷,幾乎可以說是瀕臨死亡,目前沒有任何藥物能對這樣的傷勢起作用,也沒聽說過有哪個大夫能治療這樣的傷。假如司南是他的部下,他會很坦白的對他闡明原因,並勸他在內傷惡化到100%前兆個人殺死他;可是司南不是,所以他沒有任何立場勸司南去死。司南躺在床上,咧嘴一笑:「還好。」

思無邪不輕鬆,他在這一路上也難過得很,好不容易回城,思無邪租了客棧一間房,將他往唯一的床上一放,才停止雙方的互相折磨,「想知道什麼,問吧 司南為了在測試時不受打擾,關閉了通訊系統,之後雖然開啟了一會兒給南方寫信,但是費了好大勁寫完後又馬上關上了。因為他那時受傷太重,就算收到誰的信,也不便回複,為了不讓對方認為自己態度輕慢,還是幹脆不收信的好。

看到思無邪,他就知道對方必然會問些什麼,不過鶴沖天是天涯海角的部署,所以他說出一些事實也無妨。司南沒有將事情前後全部交待出來,只簡略說出自己跟著阿離走,是去接受阿離的武功測試,過關則保留武功,反之廢除。

思無邪回想起自己在錄像上看到的阿離揮劍的動作,那狠戾的招式,確實和司南的劍法有幾分雷同。「那結果呢?」見思無邪沉吟不語,劍魍忍不住插嘴問。司南笑道:「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像是通過考試了嗎?」

劍魍奇道:「你好像一點都不難過啊?」因為黃道馬甲的毒,魑魅魍魎四人並未能在擂台上感覺出高蹈戰隊的恐怖攻擊力,賽後對司南的恭維只不過是客套之語。直到看了後來的比賽,他們才知道思無邪一手編導的《去死去死團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計劃》給他們帶來了多大便利,用劍的劍魍更是對司南和小菜的劍術羨慕不已。

 假如我有這麼好的劍法被廢除了,一定會心疼得要死的。劍魍這麼想。司南揚揚眉毛,開玩笑道:「要是我難過劍法就會恢複的話,我不介意哭給你看……啊,對了,關於我的傷,能不能麻煩你派人跑一趟月牙泉,我前不久在那裏見過一個NPC,那個NPC雖然看起來只是一個很古典的少女,不過醫術很高明,她能治我的傷,你們能不能把她請來?」

什麼樣的NPC,居然連97%的內傷都能治?思無邪吃了一驚,但他畢竟身為一幫之主,很快就平靜下來,讓一個部下往月牙泉找人,接著繼續對司南道:「測試完之後,你有沒有遇見別的什麼事?」

司南微微一笑道:「你問地上那些NPC的屍體嗎?測試完後我心情不太好,退出了遊戲,再上線時,就已經是那個情景了。至於原因,阿離不說,我也不太清楚。」他隱瞞了部分事實,並編了個真假半摻的謊。

下線是真,不過說完全不知道原因,那卻是胡扯了。 然而他這麼說,卻顯得極為合情合理,因為司南下線了,所以在被阿離殺死的玩家的錄像中,沒有司南的影像,這一點便得到了解釋;而那麼強大而恐怖的NPC,他要是不願意說原因,誰都沒辦法逼他說。事實上,那些進入沙漠赴死的NPC,沒有一個肯透露原因,而接到任務的玩家,其任務內容亦僅僅是到沙漠裏殺人,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解釋。

月牙泉離城市不太遠,只半小時功夫,思無邪的部下就回來了,他帶回來一個令人沮喪的消息:月牙泉附近,並沒有看見司南所說的少女。

司南歎了口氣,有點失望。雖然很清楚只要他願意死幾次,傷勢就會減輕到可治療的程度,可是他現在最缺乏的就是等級,他需要等級換來的屬性點加在靈巧一項上,盡早觸發輕功「流雪傾」,他現在劍法和輕功都沒了,就只剩下一身渾厚的內力,可是內力再強,沒有好的攻擊武功和好輕功,也無法完善的自保。

門口忽然傳來敲門聲:「司南在這裏麼?」聲音帶著明顯慢半拍的拖遝。

思無邪眉毛一攏,房內其餘人露出警覺地神色,司南卻很開心地笑起來:「不用擔心,外面的是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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