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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feketerigo
千晶每天早上大概都拖到快遲到才進教室.不是因為她上睡過頭或沒有時間觀念,而是就算上課預備鈴響了,她還是繼續待在社團教室練習打鼓.她畢竟是運動社團出身的,所以特別喜歡在早上練習.
不過這天早上,千晶倒是難得地真的遲到了.
早上去社團教室放吉他時就沒看到她,即使上課鈴都響了,老師也了進教室,還是沒看到她的人影.真冬從早上就完全不看我,本來想說等千晶來了以後,這股緊張的氣氛自然就會好轉了……不過靠別人果然還是不太好.
「早安!」
當千晶莫名有精神地打開後門(我的右後方)進教室的時候,第一節課已經開始十分鍾左右了,我們年輕又膽小的英文老師還被她嚇得連粉筆都掉到地上.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之下,千晶悠哉地走過我和真冬的桌子之間,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除了書包以外,她還抱著一個有提把的大塑膠袋.
「老師,我遲到了嗎?還是說我已經被記曠課了?」
英文老師看了看時鍾,咳了兩聲後不安地小聲說道:「我算你遲到,不過下次進來時不要這麼光明正大的樣子.」
「好的,對不起.」
她把課本從書包里拿出來,同時轉過頭過來害羞地吐了吐舌頭說:「真不該熬夜的.」
「你拿的是什麼?」
「嗯?喔,等一下再說.」
一到下課時間,千晶就把帶來的袋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一件東西,說了聲:「鏘鏘!」然後得意地打開給我和真冬看.
真冬張著嘴,一動也不動.我想我的表情應該也和她一樣.
那是一件白色的T恤——胸前有個迷幻的紫色配橘色,設計得很可愛的文字標志.
『姥沢真冬&LOLLYPOPs』
上面的確是這麼寫的.
「這是什麼……?」
我好不容易從喉嚨里擠出這句話.
「這是什麼?就是我們樂團的T恤啊!很可愛吧?如果真咚咚還沒決定樂團名字,就用我想的這個名字好了.」
千晶得意洋洋地說著.我懷著難以置信的心情再次確認這個令人莫名不安的名字,然後瞥了真冬一眼,才發現她臉色蒼白.
「昨天我去小直家的時候,他剛好在聽EL&P嘛.于是我就想到——我們的樂團就叫E&LP吧.」
「……為,為什麼我的名字也在里面?」
「因為真咚咚是我們的團長啊.你看,就像花肇&CRAZYCATS那樣嘛.」
你到底幾歲啊?是因為常常和親感大叔喝酒的關系嗎?有時候千晶說的話還真像老頭……
不,比老頭還像老頭.
「團長?是,是我嗎?為什麼?」
「咦?你沒聽學姊說過嗎?」千晶邊說邊把T恤攤放在桌上.「學姊說過,我們民音社是革命軍.對吧?」
「這麼說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我喃喃地說著,意識同時飄向了遙遠的過去.神樂坂學姊自稱革命家,至于我們這些被她召集來的人,似乎就是她的革命同志.
「她說我是戰斗人員,小直是書記,真咚咚就是最高什麼什麼的議長.」
「沒聽說過.」真冬不知為何好像快哭了.
「我說……團長不是學姊嗎?」我插了一句.
「學姊是書記長.就是說呢……革命政權中最偉大的人雖然是議長,不過這只是名義上,真正掌握實權的其實是書記長啦.這種體制就叫做三頭政治.」
「是這樣嗎?」
「你指的是蘇維埃?」
「原來如此.」
「真是上了一課.」
在旁邊湊熱鬧的同學都感動得直點頭.不知道為什麼,我已經對這一切失去感覺了.
「因為這樣,所以我把真咚咚的名字放進樂團的名稱里.」
「……我不要.」
「那你自己想個名字不就好了?」
真冬悶悶不樂地抓著桌子不放.
「喂,相原,我也想要這件T恤.」
「啊,我也要,尺寸要LL的.」
「那我算你們一件三千五百圓吧.」
「好貴喔!」
「這不就只是剪個形狀,然後噴漆而已嗎?」
「因為靠周邊商品獲利是樂團的基本.」
就在千晶被男生們包圍,一邊發揮她商人本色的時候,真冬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我煩惱著是不是該跟她說話,但又想不出要說什麼.
只聽到「砰」的好大一聲,真冬突然把椅子往後一推站了起來,在她附近的人全都驚訝地回過頭.真冬彷佛想閃避大家的視線,轉頭就往教室外沖去.就在我要起身追她時,千晶比我快了一步,從我眼前跑了出去.
「等一下啦!」
聽到千晶在外頭大喊,我也跟著跑到走廊上.千晶抓著真冬的手,而真冬則不斷掙紮著想要甩開她.不妙,場面混亂.就在我要介入阻止她們的時候——
「真冬!你看著我,好好聽我說.」
千晶說話了.
真冬突然停了下來,接著僵硬地靠著走廊的牆壁,低著頭稍稍把身子轉向千晶.
我像個白癡一樣站在教室門口看著這一切——既沒辦法靠近,也沒辦法說些什麼.
「你聽好,我之所以待在民音社,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學姊.」
千晶握著真冬的手對她說.
「至于另一半原因,和真冬你是一樣的.你應該明白,對吧?」
真冬吃了一驚抬起頭來.雖然我只看得到千晶的背影,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個時候的她正露出微笑.
「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啊!」
「我,我……」
真冬的臉龐染上紅暈,接下來的話也沒有說完.因為宣告第二節課開始的鍾聲響了起來.
那天放學以後,真冬就急忙離開教室,民音社的練習室里也不見她的人影.我想了一想,才發現她今天根本就沒帶吉他來.
「我還是去找找看好了.她的鞋子還在鞋櫃里.」
我正要走出練習教室,學姊便從背後抓住我的肩膀.
「沒用的啦!相原同志已經做了所有該做的事,接下來就是姥沢同志自己的問題了.」
我看了千晶一眼,她正坐在爵士鼓組中間,直盯著攤在膝蓋上的手工制T恤.
所有該做的事——
今天早上千晶所說的話——
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這一切的一切我完全搞不懂.待在樂團里的理由?什麼意思啊?
「我……是不是做了很過分的事啊?」千晶喃喃自語地說著.
「這交給往後的史學家來評論就可以了.比起這件事……」
學姊邊說邊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摺了兩摺的紙攤開.
「現場演唱的報名……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別說樂團名稱了,就連團員姓名欄都是空白的.我突然感到一陣惡寒.
如果——真冬就這樣莫名奇妙地退出,該怎麼辦?
千晶把T恤拿起來說道:「所以就先把這個名字填進去嗎,不行嗎?」學姊很難得地苦著一張臉說道:
「嗯……相原同志,我現在正在慶幸你不是最後一個加入樂團的成員.」
「學姊真過分!」
學姊說的話只有在這個時候讓我如此贊同.
「像我們這種蘿莉蘿莉又很大眾化的可愛樂團,不是很適合這個名字嗎?」
「等我退出以後你再用這個名宇……」
「那小直也穿女裝吧?」
「我死也不要.」
學姊把吉他接上擴大機,用噪音打斷我們的白癡對話.
「我會想辦法讓他們等到明天中午.明天早上我們就在這里等姥沢同學吧!然後我再蹺課,把報名表送去表演的Livehouse.」
接著學姊轉頭看著我.
「只不過是個報名用的名字啦!就算來不及也不代表就會怎麼樣.就算這次真的沒辦法,之後再改就好了,不要一臉那種表情.」
「話是這麼說沒錯……」我現在到底是什麼表情啊?
「更重要的是,我們去住宿集訓所需的費用估算好了吧?」
「咦?啊,算好了.」
由于這次集訓幾乎只需要餐費,所以最後由負責伙食的我掌管錢包.
「一個人要四千五百圓.」
千晶說:「哇!真便宜.三天兩夜真的只要這個價錢?包括點心在內嗎?」點心自己買啦!
「……這是四個人去的價錢,沒錯吧?」
學姊突然這麼問,而我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一次准備多人份的飯菜會比較劃算,但如果只有三個人去,價錢就會稍微提高.
「眼前的問題在我們這邊吧.」
學姊邊調音邊「呼」地吐了口氣.住宿集訓——真冬會怎麼決定呢?
她真的不打算去嗎?如果她不來社團活動,就沒辦法討論這些了.
要是真冬不來,就沒有意義了啊!
「現在多說什麼也沒用,來練習吧!」學姊說著的同時站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連拿起貝斯的勁也沒有.
此時此刻,這里有組成搖滾樂團的三個最低要素——吉他手,貝斯手和鼓手.
如果我們的音樂就以這個規模成形——
即使真冬不在,我們也能勉強成軍的話——
學姊一直看著我的臉,接著又說:
今天還是從翻唱歌練起.HotelCalifornia應該會彈了吧?」
我點了點頭,學姊只憑她那一把吉他便彈起了沉靜的導奏.樂團組成之初,我們就常演奏老鷹合唱團的曲子當作練習.直到現在,大伙兒還是常在等待其他人到齊的空檔即興演奏老鷹合唱團的歌,所以手指會記得彈過的曲子.
或許學姊也已經看出我心里在想什麼了吧?
據說老鷹合唱團在錄這首歌的時候,導奏的部分一共重疊了13吉他的聲音.所以不管怎麼說,學姊一個人都沒辦法應付過來.不論是好幾個部分相互交疊的的即興樂段還是獨奏部分,只靠學姊一個人的手根本沒辦法重現.
我連要幫學姊合音都忘了,只是呆呆地彈著貝斯,任憑自己浸淫在學姊的歌聲里,體驗歌聲之下的空白.
真冬她——不在這里.
早早結束社團練習,去教職員辦公室歸還練習室鑰匙時,我在門口遇到了麻紀老師.
「喔,小直同學,你來一下.」
「啊,我?」
麻紀老師把頭發盤了起來,一如往常地穿著白色打褶襯衫和緊身窄裙.盡管穿著打扮得十分正式,實際上卻是個讓人無法和音樂老師聯想在一起的暴力教師.希望她以後不要再揪著別人的耳朵扯來扯去了.
「老師,那邊是女廁所耶!」
差點就被拉到糟糕地方的我拚命抵抗著.
「哎呀,這可不行.」
麻紀老師把我拉到樓梯轉角的地方,再上去就是四樓——音樂教室的一個角落,每天一到這個時段就幾乎不會有學生經過.麻紀老師把我逼到牆邊,踩著我的腳背質問我:
「剛才真冬到准備室來了.」
「咦……?」
原來如此,她跑到音樂准備室來了嗎?麻紀老師是真冬的父親——干燒蝦仁在大學當講師時教過的學生,似乎從以前就和真冬很熟.
「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起來心情很低落的樣子.你們是不是吵架還是怎麼了?」
「沒有啊,沒什麼啦……啊!好痛!請不要把體重都放在鞋跟上!」
「我跟你說過,如果你把真冬弄哭就要有斷一,兩只手臂的覺悟吧?」
「你哪有說過!」不過倒是說過不會就這樣放過我.
「發生什麼事了?你們不是感情很好嗎?」
「我們看起來感情很好嗎?」
麻紀老師聳了聳肩.
「你真的一點自覺都沒有……那個孩子掛在嘴邊的都是你和民俗音樂社的事喔.」
「咦?不,那是……」
如果我們感情很好,事情就不會演變到這個地步了吧?
「她還在准備室里,你去找她.就說我叫她快點回家.」
「……我知道了.」
正要往樓梯上走的時候,我的後領突然被扯住.
「哇!」
「差點忘了,還有一件事.」
我回頭一看,只見麻紀老師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聽說你們要去住宿集訓啊?不用經過我這個顧問的允許嗎?」
「咦?啊!唔啊啊啊!」真冬這個家伙,她說出去了嗎?真是的……干嘛說出去啦!
「而且還去住海邊的別墅?挺享受的嘛!」
老師的眼神變得恐怖異常,我嚇得正想往後退,可是腳被老師踩住,領帶也被抓著,只好舉雙手投降.
「你不認為有個大人跟著比較好嗎?我去年夏天剛好買了新的泳裝,結果一直沒機會去游泳呢!」
「這個嘛……不過呢——」
「我隨便說說的啦!那一天我要工作,沒辦法去耶.你現在放心不少了吧?有沒有打從心底松了一口氣呢?你這個小子.」
「咕嗚——————」
鎖喉技如果稍微鎖錯地方,就會像掉進地獄般痛苦.
「所以呢?那真冬怎麼辦?那孩子是說不會去,姥沢老師也說不行嗎?」
「啊,不,我們已經——得到她父親的允許了.」
原來……她已經清楚表明不去了嗎?依然被麻紀老師抓住的我感覺就像漸漸沉沒到了海底.
「你們三個要丟下真冬自己去嗎?」
「才不會呢……我想跟她說說看,要她一起去.如果她不去,大家都會很困擾.」話說回來,老師你也差不多可以松手了吧?
「如果真冬不去,大家都會很困擾?為什麼?」
「為什麼……嗎?」怎麼會這麼問啊?「因為她是我們的吉他手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不知道為什麼,老師臉上浮現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湊近看著我:我本想別過臉,但因為頭被緊緊地鎖著,根本動不了.
「至于你為什麼會困擾……你就老實對真冬說吧!」
我——為什麼會困擾?
因為老師的話,讓我陷入了沉默之中.
「話說回來,你們不會只是去游泳吧?吉他是還好,鼓啊,擴大機之類的設備要怎麼辦?」
「……咦?」老師的手臂梢稍松開,我便迅速地溜了出來.
「社團練習室里的應該是學校的設備吧?如果不是正式的社團集訓,就沒辦法出借喔.」
這麼說來的確是如此.學姊打算怎麼辦呢?不過她那種人應該不會完全沒想過這件事.
「反正我已經先提醒過你們啦!放學生們單獨在外住宿這種事情校方是不會同意的,所以拜托你們罩子放亮點,不要被其他老師發現喔.」
麻紀老師話一說完,就下樓梯走了.其實這個人還滿不拘小節的.
我們學校以前好像有音樂科,所以四樓一整層都是相關的設施.一上樓梯的左手邊有個鋪著紅色呢絨墊的大門,就像一般音樂廳的大門一樣,這里就是平常很少使用的大音樂廳.右手邊延伸而出的走廊上,並排著一間間擺放樂器等器材的倉庫.走廊尾端的鐵門,則是一般上課使用的音樂教室.
音樂教室前方的右手邊,也就是音樂准備室門口的方向,傳來一陣陣沒接上擴大機的電吉他旋律,音色聽起來纖細而柔美.
這是什麼曲子啊……應該是第五號布蘭登堡協奏曲里的大鍵琴獨奏部分?居然只靠一把吉他就能毫不含糊地重現如此厚重的琶音.我一邊回想著剛才三人彈的HotelCalifornia有多單薄,一邊專心聆聽真冬彈奏吉他.
曲子結束以後,我聽到真冬調音的聲音.盡管如此,我還是站在門口一動也不敢動.怎麼辦呢?如果突然打開門走進去,真冬大概又會生氣吧?
「……真冬?」
結果,我試著小聲地喊她的名字.調音的聲響突然中斷了,但許多凝結在我嘴里說不出的話卻隨之融化而消失無蹤.
因為——真冬什麼都還沒對我說.
而我——也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那個……呃,學姊說的現場演唱……到明天中午就截止報名了.」
我把手撐在門上,一字一句地這麼說.
「因為要填寫樂團名稱和樂團成員的名單交出去……而且如果再不決定,搞不好就得用千晶想的那個土名字了.」
提到千晶的名字時,我注意到真冬的呼吸聽起來有些改變.
「所以,那個……」
我拚命地尋找適合的言詞……就從那件事講起好了,我也一直想問的那件事.
「住宿集訓.你有什麼不能去的理由嗎?」
總覺得等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聽到她的答案.
「其實……沒什麼特別的理由.」
薄薄的門板後傳來真冬喃喃自語的聲音.我因為終于和真冬說上話而稍稍安心了下來,但下一句話接著又傳到我的耳里.
「不過,也沒有什麼一定要去的理由.」
「什……!」這麼說也太過分了吧?什麼跟什麼啊!「那你干嘛參加社團啊?」
我的口氣不知不覺中有些粗魯,還好她沒打開門.
「我不知道……」真冬回答我.「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聲音就像個迷路的孩子.我蹲在走廊上,沉思了一會兒.
「如果你來參加住宿集訓,也許就會知道了.」
我試著這麼對她說.連我自己都認為這理由真是奇妙,好像小學生會說的話;不過話說出口也收不回來了.
「不只是練習而已,大家還會一起在海邊游泳,一起吃飯,一起放煙火.」
好像很好玩,所以就試試看啊.只因為這個理由,不行嗎?
我想起麻紀老師說的話——老實說出自己在困擾什麼就好了.
明明就是自己的事,但當時的我終究還是無法理解.結果為了解決眼前的問題,我說了這樣的話:
「所以啦,既然你都願意參加我們的社團了,我們也希望能和你一起去住宿集訓啊.」
不光是練習,還要一起玩,一起談天說地.
「而且也沒有老師在,可以隨我們盡情地玩喔!加上我們住的是別墅,就算玩鬧的聲音大了點,也不會有人抱怨的.還有,雖然有點自誇的嫌疑,不過我會准備一些很好吃的飯菜喔!呃,而且也不會花到多少錢,三天兩夜一個人只要四千五百圓——」
我發現自己不知道為什麼越說越快,滔滔不絕地淨說一些白癡事.
「所以啊,那個……」
我把卡在喉嚨的一口氣慢慢地吐了出來.已經沒什麼好說了吧?
這已經是當時的我能使出的渾身解數了.
「……明天早上,我會在練習室等你.」
話說完以後,我屏氣凝神地等了一會兒,不過里頭卻沒有任何回應.
唉,也只能等了吧.
我悄悄地從拉門邊離開.往樓梯方向走去的時候,還兩度停下腳步回頭觀望.總覺得隱約可以聽到真冬彈奏吉他的聲響.德弗劄克的音樂……但那或許只是遠處市區傳來的傍晚鍾聲.
第二天早上,我不巧在車站遇到千晶,只好和她一起坐電車到學校.清晨6點40分——如果是平常的我,這個時間應該還在被窩里.
「你昨晚沒睡好?」
搖搖晃晃的電車里,坐在我旁邊的千晶突然湊過來盯著我瞧.
「嗯?沒有啊!我睡得很熟.」
我倚著貝斯,低著頭對千晶撒了個謊.
「你一直在想樂團的名字?」
「嗯……算是吧.」
「原來你不信任真冬啊?她真可憐.」
你不也跟我一樣?還連T恤都做好了.我原本打算這麼回她,不過換個角度一想,那大概也是千晶想出來的最好辦法……吧?
「我之後又想了十幾個名字喔.」
「你還不是跟我一樣!」虧我還換個角度替她著想,真是浪費力氣.千晶自信滿滿地拿出記事本遞給我看,看到上面列了一長串的候補團名,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我們抵達學校時已經是早上七點多了.到數職員辦公室一看,鑰匙箱里卻不知道為什麼找不到練習室的鑰匙.
「奇怪?小直,你昨天有還鑰匙吧?」
「嗯……」
我和千晶對望了一會兒.應該是有人先到學校,然後去了練習室.
只有兩個可能——千晶轉身就跑,沖出教職員室門口時還差點撞到老師,但她完全無視于老師的責罵,直接從旁邊溜開並在走廊上奔馳,往中庭跑去.
千晶用力拉開練習室的門,肩膀隨即垂了下來.跟著跑來的我從千晶身後往里頭一看,正好和里面的人四目相對.
練習室里的人不是真冬,而是神樂坂學姊——不對,是神樂坂學姊沒錯,但是為,為什麼身上的襯衫已經脫了一半,連內衣都露出來了,而且她還正在脫裙子——
「哇——!」
千晶大叫一聲,賞了背後的我一記肘擊後便關上了門.痛啊!
過了數十秒後,學姊打開門探出頭來.
「抱歉抱歉,我沒想到你們會這麼早來.可以進來了.」
千晶很快地進了練習室,我卻不由自主地有點畏縮——學姊到剛才為止都還在這個房間里換衣服耶?
學姊換下制服,穿上印有古巴革命家切·格瓦拉照片的T恤和抓破處理過的迷你牛仔裙,一副無政府主義者的裝扮.
「為什麼要在這里換衣服啊?」
「昨天不是說過了嗎?今天是最後一天啊,我待會要把報名表送去表演的Livehouse.」
啊,對喔!她的確曾經提過這回事.也就是說,學姊穿制服到學校只是為了要進教職員室借鑰匙嗎?這個人到底是來學校干嘛的啊?
「話說回來,真沒想到團員們會這麼早來.我們還真是團結啊!」
學姊說完便摸了摸千晶的頭.
「這樣還不算全部的團員吧?」
千晶抬頭看著學姊,小聲地說.
「嗯,說得也是.」
學姊點了點頭,從口袋里拿出昨天那張報名表,又從房間的一角拖了張桌子,把報名表放在桌上攤開.成員欄上已經寫了四個人的名字.
相原千晶(Dr),姥沢真冬(G),神樂坂響子(G,Vo),檜川直巳(B,Vo).
只有團名欄還是空白的.
我不太想思考這件事,于是把目光移向報名表的其他地方……咦?
「對了,場地租金怎麼辦?」
現場演唱不可能是免費的,我卻完全忘了有關錢的事情.雖然還有另外兩個樂團和我們一起表演,但每個人應該還是要負擔不少費用.然而學姊卻只是微微一笑:
「不用擔心.我們算是客串演出,所以不用花一毛錢.」
「咦?」
這是怎樣?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事……啊,這個人一定又干了什麼好事吧?我還是不要追問下去好了,感覺真可怕.
「如果姥沢同志來不及——對了,就直接用『民俗音樂研究社』這個名字交出去如何?」
學姊咚咚地用原子筆尖敲著樂團名稱的欄位說道.
千晶馬上開口抗議:「不要啦——真不可愛.」
「是嗎?我還滿喜歡這個名字耶.」
「那直接用『民音』好了,兩個字比較好記.」
「感覺好像市郊的小酒吧店名喔,我承受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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