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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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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黃易]大唐雙龍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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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爭我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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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送走徐子陵後,先把東北和西南兩區重新分隔,只留下東壁作唯一貫通兩區的
出入口。為安全計,活壁仍是關閉,只是沒有上鎖。
    接著他朝通往城外的秘道入口走去,依魯妙子留下的指示開啟秘道的隱門,果然如
他所了,是另一間相連的密室,另一邊才是通往城外秘道的入口。
    在火熠光下,在間只有鄰庫八分之一大的小室放置了大小不一共八個桃木箱,令寇
仲好奇心大起,決定先查看箱內的東西,才到秘道的另一端探查情況。
    這是他對整個楊公寶庫已有較深入的瞭解,且愈清楚其中的情況,愈為整個底下建
構的匠心獨運,鬼斧神工而讚歎。
    不過若非有當時權傾天下的楊素全力支持籌劃,兼且長安又是在興建中的城市,想
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地底建一座寶庫,誰都辦不到。
    楊素在這場與楊堅的權力角逐中,成為最後的勝利者,透過楊廣把楊堅害死,楊公
寶庫備而不用,但隨楊素之子楊玄感之死而成為一個謎般的傳說。
    不知如何輾轉把秘密傳到高麗去,於是傅君綽奉師命來到中原,且大有可能是作探
路的先鋒,目的是把楊公寶庫的兵器財寶,秘密運返高麗。可惜傅君綽只能進入地庫的
西南軸,目睹假庫的情況當然是大失所望,只順手取走一批珍寶,希望在江湖引起大亂。
其中自有些轉折的遭際,那就非寇仲所能憑空猜估。例如傅君綽的師妹傅君瑜,便似對
楊公寶庫茫無所知,這是寇仲難以解釋的。
    寇仲打開第一個箱的蓋子,裡面竟是幾套折疊整齊的衣服,拿起一看,只是普通商
旅慣穿的服飾,手工質料不見出色,不用說是供楊素緊急時作逃亡掩人耳目之用,這家
伙確實設想周到。
    衣服下赫然有兩個面具,只望一眼寇仲已知是出自魯妙子的妙手,大喜過望,剛好
和徐子陵一人一張,比得到整箱黃金更令他欣喜,連忙納入囊中收藏妥當。
    接著把其他箱子逐一打開,兩箱是真正價值連城的罕有珍寶,琳琅滿目,以寇仲的
定力,亦要為之目眩神迷,喜出望外。
    另外五箱全是各式兵器,無論一刀一盾,均大有名堂,顯是楊素珍藏的歷代神兵利
器,任取其一,也是練武者夢寐以求的異寶。
    寇仲大感不虛此行,心想只要讓高占道等人任選其心頭所愛,必可教他們歡欣若狂。
    順步再到通往城外的秘道入口,火熠光映照下,兩條鐵軌延伸而去,軌上停放著十
多輛鐵製車箱,每車十輪,結構堅固,可盛載重物。
    正要提氣疾行,到另一端出口看看,忽然「噹」的一聲,嚇得他彈跳起來,茫然不
知發生什麼事。

                  ※               ※                 ※

    徐子陵從永安渠的出口離開,此地道設計巧妙,出口在渠壁的水底下,只最後一截
斜道浸在水裡。
    整座楊公寶庫最令人叫絕的地方,是在啟動總樞紐前,所有秘道均被封閉,等若把
寶庫隱形。除非把整座長安城的地下掘開,而當然沒有人會這麼做。
    寶庫的整個通氣系統,則與無漏寺天衣無縫的結成一體,上趟徐子陵和雷九指除方
丈室外,踏遍整座無漏寺仍沒發覺這方面的絲毫蛛絲馬跡。
    徐子陵索性沿渠潛游一段水程,到最接近高占道等人的藏身處才從水底冒出來。
    天上正下著微微細雪,仍是夜深人靜的理想時刻。
    心忖應是黃昏後立即進入寶庫,否則現在該是光天化日。
    他身穿的水靠是由高占道請這方面的巧匠特製,顏色灰黑,藉著夜色,配上徐子陵
迅如鬼魅的夜行騰縱術,確有潛蹤的作用。
    今晚巡城的衛隊明顯比昨晚增多和嚴密,當然難不倒徐子陵這年青一代的頂尖高手,
他竄高伏低,忽停忽走,不到一盞熱茶的功夫,避過幾起巡城軍後,抵達可以遙瞰高占
道等藏身宅院的一處屋脊。
    徐子陵目光首先落到設置在主宅正門簷上的雄雞瓦當裝飾,心中一震,立即曉得有
問題。這是他和高占道約定的傳訊方法,若一切無恙,雄雞會正向前方。如果偏右,表
示形勢危急,他們可能來不及逃走;假設偏左,他們仍有從地道脫身的時間。
    宅院烏燈黑火,與四鄰的房舍相比沒有任何特別礙眼處,但徐子陵卻深深感受到其
中的重重危機。
    偏向左方的瓦雞,把凶兆清楚具體的顯示出來。
    究竟敵人是誰,能於這要命時刻發動,把他們鉗制,為的肯定是楊公寶庫。高占道
等人曾經他們指點武功,這些年又日夕苦修,要把他們一網成擒,怕只有石之軒、祝玉
妍、涫涫、趙德言、可達志那般級數的高手始有可能辦到。
    不過他立即把趙德言、石之軒兩方勢力剔除。前者自以為穩操勝券,不愁他們不交
易;後者則該因尚未感應到邪帝舍利出土,故不會輕舉妄動。
    想到這裡,他敢肯定高占道是給祝玉妍制服,她們曉得他們今晚會進入寶庫,又不
願明刀明槍的和趙德言爭個你死我活,只好先發制人,迫他們把舍利先交出來,甚至要
他們供出進入寶庫的方法。
    想通這點後,徐子陵深吸一口氣,騰身而起,橫過近十丈的空間,落在宅院正門前,
若無其事的推門入屋。
    燈火亮起。
    涫涫甜美的聲音在他後方道:「子陵辛苦哩!坐下來喝杯熱茶吧。看你濕淋淋的樣
子,真教人著憐!」
    縱使徐子陵作足心理準備,入目的形勢仍瞧得他頭皮發麻。
    高占道等十八個人橫七豎八的倒在大廳一角,人人昏迷不醒,縱然沒有人監管,可
是憑徐子陵一人,能救得多少個?
    在廳子中央的圓桌處,坐有臉蒙重紗的祝玉妍、邊不負、辟守玄、聞采婷、霞長老
五大陰癸派巨頭,正悠閒的品嚐香茗,似對徐子陵的駕臨不屑一顧。
    退路則給涫涫封死。
    祝玉妍透過重紗朝他望來,淡淡道:「你的兄弟在哪裡?」
    邊不負冷哼道:「一句謊話一條人命,你最好考慮清楚再答。」
    涫涫飄到他身後,幽幽道:「不要怪我們沒有遵守諾言,是你們先出爾反爾,我們
才被迫使出非常手段。」
    徐子陵暗捏不動根本印,裝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點頭道:「好!今趟算我們一敗塗
地,開出放人的條件吧!」來回在高占道等人身上掃過多遍,到肯定他們只是穴道被制,
才收回目光。
    祝玉妍語氣轉厲,仍是那句話,道:「你的兄弟在哪裡?」
    徐子陵從容笑道:「我們似乎仍未談妥條件,對嗎?」
    「雲雨雙修」辟守玄豎起拇指讚道:「有膽色!」
    聞采婷向祝玉妍道:「不若我們先把這小子擒下,免得要看他的臉色。」
    徐子陵心中好笑,曉得聞采婷只是虛聲恫嚇。並非說祝玉妍一方沒此能力,而是一
旦動手,極可能驚動巡城的軍隊,那對雙方都不會有半點好處。
    涫涫在他背後扮好人般柔聲道:「子陵是聰明人,該清楚在目下的情況,沒可能有
第二個選擇。」
    祝玉妍冷冷道:「乖乖給我把寶庫和舍利交出來,否則只是死路一條。」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動手吧!憑您老人家這麼一番空口白話,我就會乖乖吐露嗎?
我決意死戰,寇仲日後自會替我取回公道。」
    除了看不見祝玉妍和身後的涫涫的表情,邊不負等全是木無表情,但徐子陵卻直覺
感應到他們心內的震盪,知道自己這記反客為主的虛招,擊中他們的要害。
    涫涫在他身後嗔道:「有事好商量,何須動不動講生講死的。」
    徐子陵斷然道:「我再沒耐性磨纏下去,若你們不能開出令我滿意的條件,只好來
個玉石俱焚,看看你們是否有本領把我留下來。你們若把人殺掉,寇仲自會把邪帝舍利
毀去,教你們永遠得不到。」
    祝玉妍發出一陣低沉的冷笑,點頭道:「好!你確有談條件和講價錢的資格,寇仲
是否仍留在寶庫內?」
    徐子陵答道:「宗主若立即趕去,有五成機會可與他碰頭。」
    祝玉妍一字一字緩緩道:「這樣吧,我以陰癸派之主立下咒誓,只要你肯坦白說出
如何進入寶庫,我可保證不傷害寇仲,這裡的十八個人亦全部交還予你。他們的生死,
由你一句話決定。」
    徐子陵道:「既由宗主親口立誓保證,當然不會食言。由這裡到寶庫入口,只是一
盞熱茶內的工夫,所以兩盞熱茶後,仍不見宗主回來,該知我並沒有說謊,其他人須立
即離開,在兩個時辰內不得干擾我們。」
    一直沒作聲的霞長老道:「既然距離此處不遠,我們可派人去查看,確定你徐子陵
沒有說謊,立即可以放人。」
    徐子陵搖頭道:「這是在下自保的一個條件,去的須是祝宗主,涫小姐兩人。」
    祝玉妍點頭道:「這條件尚可接受。」
    轉向辟守玄道:「若我們兩刻鐘仍未回來,表示我們已進入寶庫,你們立即離開,
不得有違。」
    辟守玄雖是祝玉妍的師叔,亦只能是點頭聽命的份兒。
    祝玉妍表示誠意後,向徐子陵道:「說吧!」
    徐子陵壓低聲音道:「入口就在獨孤閥西寄園北井內。」
    接著毫不隱瞞說出井口的位置,及鈕掣的所在,連鋼閘的開啟方法一併道出。
    聽到入口在井底,比照徐子陵身上水靠沾濕的情況,眾人至少信足五成。
    邊不負沉聲道:「裡面尚有什麼陷阱機關。」
    徐子陵道:「機關都給我們破去,諸位不用擔心。」
    祝玉妍倏地立起,道:「你說出的佈置,確是那老不死的作風,希望你沒有說謊吧!」

                  ※               ※                 ※

    定下神來,寇仲才想到是有人觸動地庫的警報系統,首先想到的是進入主控樞紐那
鋪上深淺不同顏色的廊道,立時大吃一驚,心忖若給人潛入樞紐室,關閉機關,後果可
能非常嚴重。
    此時他無暇計較為何會發生這麼可怕的事,或是什麼人會神通廣大至此?只知應立
即趕到控制室阻止事情的發生。
    他展開身法,瞬那間來到唯一仍可通到箭室的活壁處,撞壁而入。
    下一刻他立在廊道盡處,活壁天衣無縫的關上,身後是有箭孔的牆壁,右方是進入
假寶庫的入口,正門對著鋼閘。
    鋼閘剛好張開,火熠光進來。
    寇仲恍然大悟,警報不是來自通往總樞紐室的廊道,而是來自鋼閘之外。
    寇仲本仍可來得及退回活壁的另一端,不過活壁移動的聲音,會洩露出他絕不願說
出的秘密。只好硬著頭皮,卓立廊道盡處,迎接凶多吉少的本來命運。
    火熠光下,三個人閃身而入見到寇仲不但沒有訝異,帶頭的更哈哈笑道:「少帥想
不到吧!今趟看你能逃到哪裡去?」
    說話的正是齊王李元吉,身後兩人分別是帶上頭罩,一身夜行衣的楊虛彥,另一人
則是老朋友南海派的年青掌門人梅洵。
    憑這三個人的實力,他寇仲就算有徐子陵幫手,怕仍是輸多蠃少。
    到此刻寇仲仍弄不清楚對方怎會掌握到秘道的入口,問題肯定出在他和徐子陵身上,
否則李元吉可尋到寶庫,至少可找到假庫。
    寇仲感到自己未必輸掉全局,哈哈笑道:「幸會幸會,今次確是狹路相逢,只好來
個手底下見真章,看看誰能活著出去。」
    楊虛彥沉聲道:「徐子陵在哪裡?」
    寇仲故作驚訝道:「這麼說,你們並非見到子陵從井口爬出去才懂得進來啊。」
    李元吉微一愕然,道:「先宰掉你也不錯。任你們奸比狡狐,也想不到我會使人輪
班監聽地底的情況。西寄園一向是我疑心的地方,尤其是北井,只是查不到入口,少帥
今次是幫了本王一個大忙。」
    寇仲聽他口氣,心中一動,猜到李元吉此來極可能是瞞這李淵以至乎李建成,欲把
楊公寶庫據為己有。所以來的只有三個人,梅洵或許真心助他,楊虛彥肯定別有居心。
    同時暗怪自己大意,像長安這種大城,均有監聽地底的佈置,以防敵人掘地道攻城,
所以要監聽他們到地下尋寶,現成方便。
    李元吉一振手提的裂馬槍,豪氣干雲的道:「今晚非是一般的江湖仇殺,沒有什麼
規矩可說的,寇仲你若肯自盡,我李元吉敬你是條漢子,就讓你保留全屍。」
    寇仲仰天大笑:「廢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看你在這環境能否使出回馬槍,令我
一開眼界!」
    「鏘!」井中月離鞘而出。
    楊虛彥低叱一聲,在李元吉旁搶出,影子劍法全力展開,往寇仲攻來。
    梅洵負責高舉火熠,在最後方壓陣。
    受到廊道空間的限制,李元吉他們只能使車輪戰法,輪番強攻,看寇仲能支持多久。
    寇仲虎背猛撞在箭壁處。
    「轟!」
    鋼閘關閉。
    寇仲大喝道:「現在無論是生是死,誰都出不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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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寶庫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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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洵叫道:「沒有可能的。」
    李元吉把鋼門反覆研究,仍找不到任何開關鈕鍵,厲聲道:「虛彥!絕不能讓他走
掉。」
    此時寇仲和楊虛彥刀來劍往狠拚十多招,互有攻守,誰都佔不到上風。
    聽到李元吉情急下的怒喝,寇仲哈哈笑道:「原來外面再沒你的手下,嘿!」
    楊虛彥劍光劇盛,登時令他難以續說下去,運刀掃開楊虛彥精妙絕倫的一劍。
    李元吉雙目精光陡增,提著裂馬槍迫近戰圈,暴叱如雷,喝道:「虛彥讓開!」
    楊虛彥應命後撤,李元吉身隨槍走,反映著火熠光的槍鋒像一道電火般,直向長廊
盡處的寇仲射去。
    寇仲早領教過他的神勇蓋世的武功,本來要躲這一槍並不難,只須退往通往假庫的
廊道,立可化險為夷。只是他絕不能這做,因為後果會不堪設想。
    首先他會失去從活壁這唯一生路逃走的機會,那當然是下下之策,若被李元吉發現
真庫,他所有努力更盡付東流,還平白便宜了李閥。
    其次,如他被李元吉接下來不可阻遏的槍勢硬迫得退入寶庫,那形勢立會逆轉,寬
敞的空間,將容許梅旬和楊虛彥加入戰圈,他寇仲那還有命。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硬擋李元吉這挾怒而來,勢不可擋的一槍。
    槍勁把寇仲完全籠罩,來勢凌厲無匹,槍尖在廊道的空間依循一道充滿力學美感的
弧線,疾取寇仲胸口要害。
    由於槍勁高度集中在裂馬槍的鋒尖,配合著迅若石火的速度,寇仲想卸勁借力變有
所不能,猛喝一聲,井中月化繁為簡,先高舉過頭,再隨寇仲標前的勢子,直線劈出,
正中槍鋒。
    「嗆」!
    兩人毫無取巧的硬拚一招,均似若觸電,分往反方向跌退。
    寇仲整條持刀的右臂酸麻起來。
    李元吉這一槍是蓄勢以發,兼又挾怒出手,確是氣勢如虹,有橫掃千軍之勇。兼且
長槍最擅攻堅,在廊道狹窄的空間,這優點更是發揮盡致。
    寇仲則是在力戰楊虛彥之際,倉卒下應變迎敵,相比下自然吃虧。
    一股無可卸洩的力道,帶得他身不由主的往後拋退,重重撞在箭壁上。
    李元吉亦蹬蹬的往後跌退,寇仲的功力,比起上趟交手,又見精進,能毫不閃躲地
硬架他一槍,大出他意料之外。事前他是滿有信心連寧道奇也不敢像寇仲般這般接他一
槍的。
    兩人的交鋒發生在瞬眼之間,此時楊虛彥仍在後退的勢子。他像李元吉般,估計寇
仲會閃開躲避,那李元吉就可在挾這一槍的餘威,殺得寇仲只有招架之功,再無還手之
力,豈知寇仲會實牙實齒的硬拚一招。
    梅洵見機不可失,把火熠子拋給楊虛彥,狂喝道:「讓我來!」
    提槍衝前,趁寇仲狼狽撞的時刻,繼李元吉後作出搶攻。
    「砰」!
    寇仲終撞上箭壁,撞得他差點真氣渙散,尚未定過神來,梅洵名震南方的金槍,在
三丈外的李元吉旁他照頭刺來,勁氣先發,把他完全緊鎖,顯示出不在李元吉和楊虛彥
之下的驚人功力。
    「嗒」!
    背後機括聲響。
    李元吉等三人聞聲愕然,寇仲卻是魂飛魄散,曉得箭壁內的弩箭機極有可能仍有發
射的能力。
    不知是否因年月過久,故其中一些箭機失靈,可是經寇仲如此猛力撞擊,失靈的箭
機又恢復發射的能力。
    寇仲再沒時間去管其他事,往假庫方向側跌閃避。
    「嗤嗤嗤」!
    三枝勁箭從箭孔平排射出。
    火熠撞向牆壁。
    首先遇險的是梅洵,因他離箭壁最近,根本來不及硬擋,只好往後仰倒,其中一枝
勁箭就在他鼻尖擦過,狠狠射在鋼門上,發出「噹」的一聲巨響,另兩枝則分別向楊虛
彥和李元吉射去,兩人勉力擋格,狼狽非常。
    火熠熄滅,廊道陷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忽然間,誰都不敢發出任何聲息。
    在這敵我難分的黑暗中,如若寇仲存心偷襲,會是非常難應付的局面。
    就在這要命的時刻,鋼門外傳來鎖環扯動的聲音。
    寇仲心叫不妙,心想原來對方尚有援兵,目下唯一方法,就是從活壁溜走,再把活
壁鎖死,不過這等若明告李元吉,這看似封閉的地方,事實上另有通道。
    匆忙下,他只能帶走寶庫內少許最貴重的東西,不過比之小命不保,仍是非常划算。
    李元吉等想到的卻是來者必為徐子陵無疑,均心中叫好,若能趁徐子陵只顧開門而
全無防備的剎那,以雷霆萬鈞之勢驟然施襲,將他擊斃,然後借門外夜明珠的光芒,看
清形勢下掉過頭來收拾寇仲,會是最理想的結局。
    最接近寇仲的梅洵則全神貫注,留意寇仲的動靜,只要他出聲示警又或有任何動作,
他將全力攔截,令他不能和徐子陵互相呼應。
    鋼門張開。
    出乎四人意料之外,門外黑漆一片,沒有半絲應有的亮光。
    李元吉和楊虛彥想到必是徐子陵聽到剛才勁箭射中鋼門的巨響,生出警覺,故以布
帛一類東西遮蓋夜明珠,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們積蓄的勁勢如箭在弦,不得不發,同時厲叱,一槍一劍,如水銀瀉地的朝門外
攻去。
    只有寇仲肯定門外來的不是徐子陵,此時更曉得非是李元吉方面的人。心中一動,
井中月往前劈出,試探梅洵的位置和反應。

                  ※               ※                 ※

    坐在一角的徐子陵起立,趨前淡淡道:「時間已至,諸位請依約離開。」
    四人交換個眼色,同時起立,接著移形換位,閃電搶往四角,把徐子陵團團圍困。
    徐子陵像早曉得會發生這種情況般,從容一笑道:「想悔約嗎?不怕應了咒誓。」
    邊不負露出一個充滿嘲諷的笑容,陰惻惻的道:「小子你恁地天真,換了你是我們,
肯否讓曉得寶庫入口的人,在長安城隨處亂跑,胡亂說話?」
    聞采婷嬌笑道:「小哥兒!我們並沒有絲毫違約之意,只是想讓你安安靜靜睡上一
覺,待我們弄清楚寶庫的情況後,才容你和你的兄弟自由離開,算是合情合理吧!」
    說罷還送他一記媚眼,似對他很有意思。
    徐子陵一邊運功對抗四人加諸他身上的龐大壓力,皺眉奇道:「你們沒想過如留不
下晚輩,後果會是非常嚴重,情急下我只好通知天策府,一個不好,你們不止要失去寶
庫,祝宗主還可能要飲恨庫內。」
    霞長老冷然道:「別忘記寇仲仍在寶庫內,若你驚動李家的人,首先遭殃的就是他。」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這番話豈非前後矛盾,你們既然不怕我會驚動其他人,為何
現在又聲勢洶洶,一副要打要殺的樣兒。」
    辟守玄冷笑道:「如若你一意反抗,我們在迫不得已下,只有痛下殺手。」
    徐子陵搖頭歎道:「坦白說,你們四人聯手,我脫身的機會相當渺茫,但要驚動城
內的巡邏兵馬,卻可輕易辦到,你們想試試看嗎?」
    辟守玄等不由得面面相覷,誰都知道要收拾徐子陵,肯定不是十招八招可辦得到,
若他不顧寇仲生死,以內功迫出聲音,引來巡衛,確是後果難料。
    徐子陵巧妙地利用當前的特別形勢,忽然又佔在上風處。
    為了讓四人下台,徐子陵油然道:「這樣吧,我答應你們留在屋內,不踏出門外半
步,直至天明,這樣不是兩全其美嗎?假若證實寇仲已落在你們手上,我更不會輕舉妄
動,對吧!」
    這不失為一個解決的辦法。
    為顧及手下的安全,以徐子陵的為人,絕不會往外硬闖。
    徐子陵不待他們說話,冷然道:「但你們必須退出這宅院的周圍,讓我把人救醒。
四位意下如何?其他任何提議恕我不會接納。」
    辟守玄以眼色徵詢其他人意見,發覺連對徐子陵恨之入骨的邊不負亦表示此乃唯一
可行之法,無奈道:「好吧!就依你之言,不過假若讓我們發覺你圖謀不軌,你的一眾
兄弟將沒有一個能活命。」

                  ※               ※                 ※

    法駕光臨的當然是位居「邪道八大高手」之首的「陰後」祝玉妍,她囑涫涫留守井
口,自己則孤身下來,打定主意先收拾寇仲,方理其他的事。
    最好是寇仲以為是徐子陵率領手下回來,誤會下被她所乘,可省掉不少手腳。
    六顆夜明珠是給她以指尖戳碎,好給寇仲一個意外的驚愕,令他措手不及。
    豈知鋼門打開,歡迎她的竟是凌厲至極的一槍一劍,幸好她亦是蓄勢以待,羅袖一
揮,搭上李元吉先到的槍鋒,天魔功全力展開,硬把裂馬槍往橫移開,精確無誤的撞上
楊虛彥的影子劍。
    李元吉悶哼一聲,難過至極點,就算撞上銅牆鐵壁,他也不會這般難受。
    天魔勁令他有力難施,全身虛虛蕩蕩的,差點就要吐血受傷。
    假若他明知對手是「陰後」祝玉妍,反不會這一個照面就吃暗虧。
    楊虛彥的影子劍本有一往無前的氣勢,沒料到李元吉的裂馬槍忽地橫裡撞來,猝不
及防下,長劍立被撞歪,整個人亦頓感空空蕩蕩,接下來的變化全被打亂。
    絕對的黑暗中,兩邊都不曉得對手是誰,只都疑神疑鬼,混亂至極點。
    事實上祝玉妍也大吃一驚,判斷出在這窄小的空間內,若要殺死這兩個神秘敵手,
不是辦不到,而是必須付出沉重代價。
    她的感官何等靈敏,偵察到廊內尚有另兩個人,還在動手過招,其中一個該是寇仲,
在這種形勢下,她怎肯冒負傷之險。
    李元吉和李虛彥又重組攻勢反擊,祝玉妍雖恨得牙癢癢的,卻是無計可施,只好往
後退卻。
    地庫內沒有一個人真正明白發生甚事。
    梅洵正靠壁站立,聞得刀風之聲,覷準把握到的寇仲方位,一槍無聲無息的標刺而
出。
    正暗幸得計,竟然刺在空處,尚未有機會變招,給寇仲重重一刀劈在金槍頭上,震
得他金槍差些脫手墮地,駭然下往後退去。
    門外激戰之聲逐漸遠去,梅洵非是沒有還手之力,一來給寇仲搶佔主動,二來弄不
清楚敵我形勢,剛才李元吉還像是吃了點虧,無心戀戰下,遂往門外且戰且退,心想只
要能把守井口,寇仲將插翼難飛,自己犯不著和他在這暗黑中分個生死。
    寇仲則心中叫妙,只要迫得梅洵到達通往地底河的秘道,或是返回井口,他就可折
返庫內,由活壁離開,鎖壁後等若把敵人拒諸真庫之外,縱然對方再來,也會以為「假
庫」就是楊公寶藏的真庫。更令敵人會認定他從地底河離開。
    事情的變化,出乎任何人料想之外。

                  ※               ※                 ※

    徐子陵首先吹熄油燈,費一番工夫把高占道等逐一解穴救醒。
    制他們穴道的手法非常狠辣,要解開已不容易,就算解穴成功,眾人怕也要躺上幾
天才能復原。
    幸好徐子陵對天魔功有一定的認識,兼之長生氣本身有療傷的神效,所以眾人雖不
能完全復原,均可回復八、九成的功力。
    徐子陵扼要向各人解釋情況後,高占道歎道:「她們來得全無徵兆,幸好我當時正
在室外,仍來得及以瓦雞示警,不過這已沒有分別。子陵真是義薄雲天,竟不理自身的
安危進來和那群妖人交涉。」
    徐子陵道:「幸好我有談判的條件,目下我們仍佔在上風,只要能從秘道偷偷離開,
潛入寶庫,就可大功告成。」
    高占道欣然道:「這個沒有問題,徐大哥跟我們來。」
    徐子陵心中好笑,假若待會辟守玄等妖人發覺看守的只是一座空蕩無人的房子,會
是怎的一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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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與卿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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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陵和高占道一眾從永安渠的入口潛回寶庫,寇仲正等得心焦如焚,見他們安然
抵達,大喜過望。
    兩方面把遭遇說過,均互感僥倖,陰差陽錯下,只要李元吉以假庫為真庫,他們反
得到障護。
    寇仲道:「現在千萬不要弄出任何機關移動的聲音,否則絕瞞不過李元吉一方監聽
地底動靜的專人耳目,所以現在兩條秘道仍保持開放,有機會才封閉通往永安渠的秘道。」
    真寶庫共有四條秘道,寇仲和徐子陵開啟了通往城外和永安渠的兩條秘道,其他兩
道則保留原狀。但這並非說明到出口是打開的,而是通過機關把填塞入口的巨石移開。
若想從秘道離去,尚另有一道巧妙的活門。
    高占道皺眉道:「那我們怎樣把東西運走?」
    寇仲胸有成竹道:「天亮後,長安城的街道將滿是此來彼往的行人車馬,那將是最
好的掩護,我們下面幹什麼都不慮有人聽見。」
    又問道:「還有多久才天亮?」
    牛奉義答道:「該還有小半個時辰。」
    查傑道:「安隆一直沒有出現。」
    寇仲冷哼道:「算他命大。」
    他們昨天本打定主意宰掉安隆才入井探寶,豈知安隆並沒有到北裡樂泉館,致英雄
用武無地。
    寇仲向眾人欣然道:「往地道出口那邊有個超級寶庫,內藏數十件該屬極有名堂的
神兵利器,為酬謝各位兄弟,你們可去挑選一件趁手的。」
    高占道等無不欣喜若狂,對練武者來說,神兵利器乃可遇不可求的東西,比任何珍
寶更有價值,頓有入寶山果然沒空手而回的動人感覺。
    眾人依循寇仲至少前去取寶後,寇仲從懷內掏出一張面具,笑道:「這本是楊素備
作逃亡之用的,他既用不著,就由你承受。」
    徐子陵接過面具,愛不釋手的道:「多一張面具,等若多個身份,以往的面具曝光
得太厲害,這一張正好作生力軍。」
    接著道:「你打算怎樣處置寶庫內的東西?」
    寇仲歎道:「要一次都搬走這麼多東西,既不智又不可能。我只打算搬走超級寶庫
內的超級兵器和超級珍寶,就算給李小子或任何人截到,因見我們收穫不多,只會以往
是原屬假庫的器物,仍猜不到另有乾坤。」
    徐子陵道:「可想像李閥必會派人到地庫來作徹底的搜查,其中當然有通曉土木機
關的內行人,說不定會發覺真寶庫的秘密。」
    寇仲道:「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我還有另一記絕招,就是剛才我趁李元吉等退往
井口後,把通往充滿沼氣那個洞穴的鋼門打開,現在該灌滿沼氣,只有能長時間閉氣的
高手才能進入,想劉政會那類專家在清除沼氣前,唯有望門輕歎。」
    徐子陵愕然道:「這麼狠毒的招數,虧你想得出來。」
    寇仲笑道:「我不是想出來的,事實上我絕非狠毒之人,故想不出狠毒的事。當時
我是一心要製造出從地底河逃遁的假象,到沼氣湧入洞內,才想及此事。哈!希望李元
吉不是持著火把鑽入地道,否則怕他的眼眉和頭髮勢將難保。」
    徐子陵道:「今趟你可能會牽累沙家。」
    寇仲道:「放心吧!我立即趕回沙府,隨機應變,保證可矇混過去。」
    徐子陵道:「沙家上下都是老實人,你這小子可欺之以方,但你不怕涫涫來纏你嗎?」
    寇仲傲然道:「邪帝舍利仍在我們手上,怕她什麼?任涫妖女如何狡猾狠毒,亦只
有被我玩弄於掌上的份兒。」
    頓了頓續道:「這裡可交由占道負責,你最好以雍秦的身份在各處露面,那就誰都
不會想到假庫之外,另有真庫,雲帥還要靠你去聯絡呢?」

                  ※               ※                 ※

    寇仲潛回沙府,偷偷入房,往枕底一摸,出走的留書仍在,放下一件心事。
    此時天已微亮,仍有點飄雪,寇仲索性倒頭大睡,聽到沙福的驚呼,才醒過來。
    一臉喜色的沙福道:「莫爺何時回來的?」
    寇仲擁被坐起,道:「昨晚有沒有人找我?」
    沙福道:「秀芳小姐和青青夫人分別派人來找過你。」
    寇仲心忖幸好自己是這副尊容,若戴的是象侯希白般模樣的面具,定惹來更多美人
青睞,並給人以為是到處留情。
    沙福追問道:「莫爺究竟到哪裡去,老爺他們還以為你怕給挽留,來個不辭而別。」
    寇仲道:「這幾天我肯定要趁皇上離城,溜之大吉,大舅爺有沒有找我?」
    沙福道:「大舅爺昨晚輪值,沒有空閒。」
    寇仲暗叫謝天謝地,壓低聲音道:「我昨天黃昏遇上天策府的李靖,給他硬架回府
中喝酒,豈知三杯下肚,竟醉得不省人事,到早先醒來,才匆匆回府,是從後院爬進來
的,因大老爺絕不歡喜我和天策府的人來往得這麼密,你有什麼方法幫我隱瞞?」
    沙福眼也不眨的道:「這個容易,府內下人誰不尊敬莫爺,誰不肯為莫爺盡力辦事,
只要我打點一下,就說莫爺昨晚初更才從秀芳小姐又或青青夫人處回來,包保沒人知道。」
    寇仲欣然道:「就說是去見秀芳小姐吧,有勞你老人家打點照拂。」
    沙福歎道:「這是小事。老爺自從知你要一意離開,很不高興呢。」
    寇仲道:「我只是出去打個轉應應命運,有什麼大不了。」
    沙福壓低聲音道:「可是有消息說皇上要任命你為御醫,莫爺這麼走掉,皇上不高
興起來,說不定會怪罪大舅爺。」
    寇仲倒沒想過這問題,眉頭一皺,計上心頭道:「你叫老爺不用擔心,我待會入宮
向張婕妤稟告陳情,她向皇上說一句話,比任何人說上千句更有用,包保大舅爺不受影
響。」
    沙福道:「那就要快點。聽說皇上今天要起程往終南別宮,說不定會帶張貴妃同行。」
    寇仲心想楊公寶庫的事勢將紙包不住火,李淵不因此延遲起行才怪,點頭答應。
    沙福匆匆離開,為他的謊話圓謊,減去寇仲一件心事。
    梳洗妥當,正要出門,涫涫芳駕光臨,見到寇仲神態安詳,像沒有任何事發生過的
留在房內,難掩驚訝神色。
    寇仲亦想弄清楚她們和李元吉間發生過什麼事,在一旁坐下道:「虧你還有面來見
我。」
    涫涫在床沿坐下,幽幽怨怨,楚楚可憐的道:「你怎能怪人家,食言的是你,迫不
得已下,我們只有採取自保的手段。」
    寇仲攤手道:「好啦!現在來個一拍兩散,你沒有舍利,我失去寶藏,唯一可慶幸
的是仍可吃飯走路。」
    涫涫「噗哧」嬌笑道:「你該多謝我們才對,你的所謂秘密行動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如非祝師剛好進入寶庫,引開李元吉,諒你寇仲插翼難飛。」
    接著攤開手掌道:「拿來!」
    寇仲心中暗凜,涫涫方面肯定有人潛在李閥之內,才能第一時間掌握到庫內的情況,
並曉得他從地底河「逃生」,皺眉道:「你以為舍利在我手上嗎?」
    涫涫道:「你們兩人在李元吉尋得入口前,有足夠時間把寶庫倒翻過來看,我們見
到子陵時,他穿的是緊身水靠,沒有可能把舍利藏在身上。既然不在他處,當然在你那
裡。」
    寇仲洒然笑道:「若非看在你仍能裝神弄鬼份上,真不願再和你交易。但現在你只
能聽我的,今晚戌時初在外賓館見吧!」
    涫涫還要說話,足音傳來。
    寇仲向涫涫眨眨眼□,迎出小廳去。
    下人來報,可達志在東廳等待他。寇仲早猜到他會聞風而至,欣然去了。

                  ※               ※                 ※

    徐子陵變回岳山,在客棧耐心等待。
    果然天色大明,飄雪停下之際,大唐皇帝李淵換上騎獵裝束,龍駕光臨,劈頭便道:
「楊公寶庫出土哩!」
    徐子陵悠然瞧著李淵在他旁坐下,道:「有沒有抓到那兩個小子?」
    李淵搖頭道:「算她們走運,分別從井口和地底河溜掉,楊素真狡猾,竟來個庫內
有庫,差點給瞞過。」
    徐子陵立時渾身冒出冷汗,暗忖難道給他們發現真庫所在?那高占道等豈非凶多吉
少?可是聽他口氣,卻像沒抓到任何人:「什麼庫內有庫?」
    李淵不厭其詳的解釋道:「早在多年前,當楊玄感兵敗身死,就有人來向我說,楊
玄感生前曾說過『庫內有庫』這句話,所以我們進入寶庫後,特別留心,終於在一個箱
子下發現開啟下層的入口,裡面的兵器保存得很好,足可裝配整個千人隊。」
    徐子陵暗裡鬆一口氣,心道原來如此。不由對魯妙子的「心戰術」佩服得五體投地,
換作是他們,假設不幸地發現「庫下有庫」亦會奉假為真,就此鳴金收兵。
    沉聲道:「小刀今次大豐收哩!」
    李淵點頭道:「確是意外之喜,遺憾處是抓不著那兩個神出鬼沒的小子,且要得到
庫內的洞穴,尚要花費一番工夫,因為目下庫內充滿沼氣,若非宮內藏有一顆夜明珠,
進取亦看不見東西。」
    徐子陵隱隱想到李元吉之所以糊塗得把祝玉妍當作是他徐子陵,必然是楊虛彥從中
弄鬼,不讓李閥生出警覺,以致破壞他楊氏為舊朝復辟的陰謀。
    李淵感激的道:「我李家的好運道,全拜大哥所賜,待我收服奸邪妖孽歸來,定要
請大哥到宮內喝酒談心,以作慶祝。」
    徐子陵歎道:「我早沒有這種心情,小刀好好做你的皇帝吧!」
    李淵一震道:「大哥要走嗎?」
    徐子陵裝作老氣橫秋的道:「人生聚散無常,有什麼還看不通想不透的!趁我岳山
尚有點氣力,定要在死前完成一些未了之願。」
    李淵呆了半晌,低聲道:「岳大哥要到嶺南決戰宋缺,小刀謹在此預祝成功。『天
刀』宋缺乃是中原武林百年難遇的奇才,現在更在背後大力支持寇仲,實我李家的心腹
大患。」
    徐子陵心想這正是師妃暄不惜一切阻止寇仲奪寶回彭梁的原因,寧道奇亦因此答應
出手。宋缺加上寇仲,一旦尋得立足之地,成其氣候,天下間除李世民外,確難有能與
匹敵之人。李世民若非佔上關中地利,兼根基深厚穩固,說不定亦要慘淡收場。
    李淵的擔心絕非過慮。
    徐子陵目射遠方,緩緩而堅定的道:「這一戰我是不計成敗,不理生死,只求一個
痛快。」
    「痛快」兩字頗有不祥的意味,但李淵卻不敢點出來。「天刀」宋缺乃寧道奇那般
級數的高手,自擊敗岳山名震天下後,從未嘗過敗績,即使魔門高手輩出,仍要乖乖避
開他勢力範圍所在的嶺南一帶,免得觸怒這被譽為天下第一用刀高手的超卓人物。
    李閥招納晃公錯和南海派,背後自有原因,是希望他們可牽制宋閥。
    現在江湖四大門閥,獨孤閥因與王世充鬥爭失敗而式微;宇文閥連吃敗仗,聲勢如
江河下瀉;李閥雖如日中天,可是宋閥穩踞南疆,一天宋缺仍在,一天不肯俯首稱臣,
恐怕誰人要一統天下,仍是奈何不了他。
    宋缺欠的是一個肯為他去打天下的人,沒有人比寇仲更勝任此職,正如宋缺女兒宋
玉華所形容,宋缺見到寇仲,就像蜜蜂遇上蜜糖,沒有人能把他們分開。
    徐子陵呆想片刻,沉聲道:「小刀去吧!老哥在這裡祝你馬到功成。」

                  ※               ※                 ※

    寇仲在可達志旁坐下,苦笑道:「你這麼大清早來找小弟,不怕啟人疑慮嗎?」
    可達志長長呼出一口氣道:「連可某也不得不佩服少帥神通廣大,現在宮內盛傳少
帥已葬身寶庫裡的沼氣洞內,只徐子陵安然逃脫,怎想得到少帥不但仍活得好好的,還
似剛睡醒氣力,春風滿面的樣子。」
    寇仲道:「沒點道行,怎到江湖來混?」
    可達志道:「少帥當然有高得令人難以相信的道行,只是言帥擔心,你們可能來不
及帶走舍利。」
    寇仲揚眉哈哈一笑,道:「有人在庫內找到舍利嗎?」
    順手掏出夜明珠,雖不能像先前於地庫的暗黑中光芒綻射的輝煌情景,但任誰都可
一眼判斷此乃稀世奇珍,實事勝於雄辯,可達志登時啞口無言。
    寇仲把夜明珠納回懷內,道:「可兄請回去通知言帥,交易如期在今晚進行,千萬
別耍花樣,否則他殺掉我們都得不到聖舍利,何況我寇仲更非可欺之輩。小弟現正百廢
待舉,要立即去辦的事多不勝數,恕小弟失陪。」
    可達志長身而起,雙目精光閃閃的打量寇仲,訝道:「少帥似乎對寶庫得而復失並
不在意,究竟是什麼回事?」
    寇仲陪他站起來,神秘兮兮的道:「入寶山豈有空手而回的道理,有錢自能使得鬼
推磨,可兄對敝國的諺語這麼熟悉,當明白這兩句話的含意。」
    可達志拿他沒法,一知半解的離開。
    正要出門,沙福來道:「李靖將軍來哩!他說想看看你宿酒醒後,有沒有頭痛。我
不敢讓老爺小姐曉得,請他到外院的小廳候莫爺大駕?」
    寇仲暗讚李靖機靈,順著沙福的口氣助他圓謊,令胡謅出來的假話變得天衣無縫,
匆匆往見,心知肚明這一關比可達志那一關更難過。

                  ※               ※                 ※

    李淵去後,師妃暄法駕光臨,見到徐子陵的岳山,淡然道:「寇仲沒事吧?」
    只從這句話,徐子陵曉得她和李世民有比他想像的更為高效率的聯繫,所以她才這
麼快收到消息。
    微笑道:「托福!」
    師妃暄秀眉深鎖的在他旁坐下,語氣卻很平靜,柔聲道:「子陵為何忽然間象對妃
暄的態度有很大的改變呢?」
    徐子陵心中湧起連自己也不十分明白的「痛快」,旋又排去雜念,岔開話題道:
「邪帝舍利在我們手上,今晚的計劃會如期進行,小姐準備妥當嗎?」
    師妃暄玉容回復一貫的古井不波,凝視他半晌,輕輕道:「真的沒有第二個辦法?」
    徐子陵若無其事的道:「只有這方法才可殺死香玉山,更可令魔門各派分裂,小姐
有更好的提議嗎?」
    師妃暄淡然道:「子陵為何對妃暄早先的問題避而不答?」
    徐子陵苦笑道:「小姐教我怎樣回答呢?我們的問題是因目標有異,才在如何處置
邪帝舍利上出現分歧。」
    師妃暄輕歎一口氣道:「毀去邪帝舍利只是舉手之勞,但卻可去一大患。」
    徐子陵心想如果師小姐你沒有請出寧道奇來對付寇仲,他們說不定會這麼辦,可是
眼前卻只有這個辦法,可把正邪最頂尖的幾個人,完全牽制。
    無論誰成功奪得邪帝舍利,均要忙於應付其他的人,無暇去管別的事。
    說到底,他和寇仲毫不害怕邪帝舍利落在魔門的人手裡,武道絕無一蹴而就的速成
法,和氏璧正是最好的例子。他們的造詣雖進展鈍緩,但每天都在進步中,根本不怕任
何人。
    徐子陵不想和師妃暄糾纏下去,他對師妃暄亦早已心死,平靜答道:「若小姐能說
服寇仲,我徐子陵不會有何異議。」
    師妃暄微微一怔,俏目往他瞧來,顯是隱隱捕捉到徐子陵對她態度改變的原因。
    好半晌,她才道:「現在寶庫得而復失,寇仲有什麼打算?」
    這是徐子陵最怕的一個問題,無論他如何不滿師妃暄密謀對付寇仲,向她說謊仍非
所願。暗歎一口氣,道:「小姐何不順道親自去問寇仲?」
    師妃暄一對秀眸射出複雜的神色,幽幽淺歎,道:「若可選擇,妃暄是絕不想更不
願與你們為敵,如事情真的發展到那地步,子陵當知妃暄是情不得已。」
    徐子陵心中苦笑,當寇仲尋得楊公寶藏,這是必然的發展,誰都無可奈何。
    師妃暄美目一片淒迷,正是在她身上從未出現過的神情,唇角飄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淡然道:「不過妃暄對兩位今趟義助秦王,仍是非常感激,子陵珍重。」
    言罷飄然而去。
    徐子陵頭皮發麻的呆坐椅內。
    終於和師妃暄決裂,心中湧上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觸和傷情。
    他或者不致要與師妃暄正面為敵,當寇仲勢將成為她最大的敵人,再沒有像以前般
有轉圜的餘地。
    自踏進楊公寶庫後,寇仲確走上他進軍爭霸天下大業的艱難道路,除非有人能把他
擊倒,否則終有一天,他會成為威懾天下的霸主。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寇仲的實力,一旦他開展大業,每過一天,他的根基會多穩固一
分,更加難被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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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真假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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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靖用神瞧著寇仲好半響後,道「昨晚究竟發生什麼事?」
    寇仲道:「我們運氣欠佳,被李元吉的人監聽到在地庫內的活動,所以……」
    李靖打斷他,道:「你說的現在全城皆知,我想問的是你既被迫逃進地底的沼洞去,
為何又這麼輕鬆出現在這裡,這比見不到你更令人感意外。」
    寇仲道:「這叫天無絕人之路,我的閉氣神功雖練得不錯,但仍不可永無休止的涯
下去,只好順著地底河拚命游。哈,豈知競能從城外一個小湖鑽出來。」
    李靖一瞬不眨的盯著他,還是無法判斷他說話的真偽,兼且兩人關係微妙,若他迫
得寇仲太緊,寇仲大有可能翻臉。一陣沉默後,李靖歎道:「為何小仲你好像並不因失
去寶庫而有半點失望?」
    寇仲微笑道:「不是得,就是失。坦白說庫內的東西除那幾箱珠寶還可以買幾個子
兒外,生繡的兵器送給我也嫌阻地方。他奶奶的楊公寶庫,竟是這麼一回事。」
    李靖道:「天亮前皇上親率秦王,齊王和十多名高手入內,本意是要把你們生擒,
豈知你已從地底沼洞逃走,沼氣還不斷湧入庫內。皇上立即命人遍搜庫內,終在其中一
箱珍寶下發現啟下層真寶庫的機關,發現一批可裝可裝配一個千人隊的兵器甲冑。」
    寇仲適才暗鬆一口氣,心道好險,也像徐子陵般想到如果先一步發現下層寶庫的是
他們,肯定會被魯妙子和楊素愚弄了。
    李靖續道:「現在寶庫內的情況被列作最高機密,待封好通往沼洞的入口,抽盡沼
氣,我們會派人下去轍底搜查,看看可否找得邪帝舍利,再交由師小姐送返靜齋,免留
後患。」
    寇仲至此才曉得師妃喧己把邪簾舍利一事告知李世民,在現今的情況下,李世民自
然要如實稟上李淵。
    寇仲卻暗叫不妙,假若趙德言和可達志認定他們手上沒有邪帝舍利,今晚的刺香大
計如何進行。
    敵人只會將計就計,佈局全力將他們擊殺。可達志這小子真陰險,還詐傻扮槽,誘
自己去騙他。
    李靖此時對寇仲沒有進入真正的寶藏一事深信不疑,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
生不忍,道:「佛家有言,每個人自身都是個寶庫,只要懂得取用,可終生受益無窮,
天數有定,非是人力所能強求。小仲以後有什麼打算?」
    寇仲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個枯澀的笑容,裝出心灰意冷,萎靡不振的摸漾,歎道:
「我現在只想速離長安,以後都不再回來。」

                  ※               ※                 ※

    徐子陵獨坐房中,思潮起伏經過一番思索,他才明白師妃喧先前為何會表現的對自
己那麼失望。
    事實上是一場誤會。
    他說的是實話,師妃喧卻當他騙她。
    也難怪她會這麼想,因為魯妙子若要收藏邪帝舍利,理所當然要藏在最秘密的地方,
對師妃喧來說,庫內最秘密處,自然是下層寶庫,他和寇仲既茫然不知有下層寶庫的存
在,怎能找出邪帝舍利。
    這樣情況下事情就變得非常嚴重。
    倘若徐子陵睜大眼講謊話的宣稱舍利己在他們手上,豈非擺明想騙師妃喧入局,累
她要和趙德言和祝玉研硬拚一場。難怪她離開露出那麼傷感難過的神色。
    對此徐子陵並不想解釋,自己既問心無愧由得她怎麼想也算了。
    她對自己己失望,自己何嘗不對她失望。
    什麼人來到窗後,他仍是一無所覺,旋又心中一動,冷然道:「我早猜到你會來的,
進來吧。」
    窗門張開,人影一閃,臉覆重紗的祝玉研現身房內,柔聲道:「你憑什麼猜到我會
來呢?今日的岳山再非昔日的岳山,大清早先後有大唐皇帝和靜齋數百年來最傑出的傳
人來拜侯你。」
    徐子陵冷笑道:「小研你若想從我口中打聽任何事,恐怕不但找錯地方更找錯了人。」
    祝玉研移到他身前,語氣轉寒道:「你這不近人情的性格何時才可改過來,信否我
把明月的女兒殺掉,看看你如何傷心難過。」
    徐子陵雙目射出岳山式的凌厲精光,不眨半下的盯著祝玉研,沒說半句話,卻比說
任何話更可令對方感到壓力。
    祝玉研忽然背過身,直抵窗前,似要離開,又改變主意,幽幽歎道:「我只是一時
氣話,聽說你曾和石之軒劇戰一場,對嗎?」
    徐子陵保持岳山陰冷沉狠的表情,沉聲道:「若我鬥不過石之軒,恐伯你也不會來
吧?」
    祝玉研旋風般轉過身來,怒道:「我今天來並非要你出手幫忙,我祝玉研縱橫天下,
誰能奈何得了我?」
    徐子陵點頭道:「說得好,字宇擻地有聲,不過假如石之軒得到聖舍利,能統一魔
道的再非你祝五研,而是石之軒。你就是為此事來求我岳山,對吧?」
    祝玉研搖頭嬌笑道:「你仍是那麼自以為是,李淵沒告訴你嗎,現在庫內充滿沼氣,
誰敢冒險進入?所以這並非是我的當務之急。」
    徐子陵心中暗罵自己糊塗,他本以為祝玉研來央他開口向李淵求取庫內藏於某處的
邪帝舍利,一時忘記了楊文干正密謀刺殺李淵和李世民,如若成功長安會亂成一團,到
時舍利誰屬,就要看誰的道行最高,當然,這是假設邪帝舍利真的仍在寶庫內。
    皺眉道:「既非邪帝舍利,你來找我幹什麼?」
    祝玉研默然片晌,柔聲道:「我來找你,是念在一夜夫妻百夜恩,請你立即離開長
安,否則你將永無再戰宋缺的機會。」
    頓了頓歎道:「你可以聽一次我的話嗎?事實上我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
    徐子陵弄不清楚她說話的真正含義,只好含糊其辭道:「誰想殺我岳山?」
    祝玉妍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接著以寒若冰雪的語調一字一字緩緩道:「岳山你聽著,
要殺你的你的人多著哩!石之軒、趙德言、還有晃公錯。李淵因寶庫之事,把春狩推遲
兩個時辰,當他離開後,長安城將落入長林軍的手上,那時你將變成四面受敵。若你只
懂逞匹夫之勇,該明白會有什麼後果。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穿窗而出,消沒不見。

                  ※               ※                 ※

    寇仲現在不但是長安名人,更是皇宮熟客,首次獨赴皇宮,不用報上大名,守衛已
把他認出來,還特別請出負責朱門的兵尉級將官,來招呼寇仲,令他受寵若驚。
    橫貫廣場上,春狩的隊伍整裝待發,除健馬偶爾發出呼嘯外,數千人不作一聲,也
沒有人露出不耐煩或散漫的等待神色,也可見人馬訓練精良,不愧大唐雄師。
    比起彭梁所謂受過幾天訓練的烏合之眾,確是天與地之比。在少帥軍內,只有宣永
的部隊算得上是精銳。希望在他離開後,虛行之,宣永等能好好把握這段太平日子,提
升少帥軍的素質和作戰能力。
    假如能立即把真庫內大量的財富兵器運返彭梁,他的少帥肯定實力大增,在亂世中,
沒有東西比黃金和上等兵器甲骨更為實用。
    左思右想間,領路的外城衛依規矩地把他交給承天門的郎將,郎將知他不但是常何
的老朋友,更是皇上和二貴妃身邊的紅人,自然敬禮有加,親自領他往內謁見張婕妤。
    忽然迎頭一人聲勢浩大的朝他走過來,寇伸尚未弄清楚是什麼一回事,郎將慌忙把
他扯到一旁,道:「皇上駕到,快跪下」。
    依皇宮規矩:凡把守城門城樓的侍衛,即使見皇帝,只須致敬而不用施跪禮,但若
像這麼在路上遇上,不但要避道,更要跪地垂首,不准平視直望。
    軒昂的開路隊伍過後,李淵的聲音在寇仲身前響起道:「停下!」
    有人立即領命喝停,從兵猛一踏步,忽然而止,整齊劃一。
    李淵訝道:「這位不是莫先生嗎?請立即起來,先生是我大唐的貴賓,不用執君臣
之禮。」
    寇仲裝作慌慌張張站起來,目光一掃,發覺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在他左右,後
面還有一群大臣,包括他的老朋友劉政會,其他尚有裴寂、劉靜、肖禹、陳叔達、封德
等近臣,看來剛開過緊急會議,刻下正往廣場,與春狩的隊伍會合,出發往終南別宮。
    不由心中叫好,這麼恰逢其會的現身,除知情者如李世民外,誰都不會懷疑他是寇
仲的化身。因為在李淵等的猜測內,就算他能僥倖生離沼洞,也絕無可能這麼快趕回來。
    李建成視他為已系的人,開口幫他說話道:「莫先生這些天來,四處奔波,忙於濟
事,太辛苦了。」
    寇仲打蛇隨棍上,躬身道:「謝皇上和太子殿下的關心,小人今次入宮,是想看看
張夫人調養的情況,順道辭行。」
    李淵愕然道:「先生即將遠行嗎?」
    寇仲忙把李建成拉下水,道:「小人曾向太子殿下稟告,因小人命有剋星,三十歲
前,不宜在任何地方長久停留,所以這幾天就會離開長安,到別處歷練。此乃家叔吩咐,
小人不敢違命。」
    李淵朝李建成瞧去,李建成心中暗驚,偏是確有此事,無奈下道:「莫先生曾向王
兒提過此事,只是沒想過先生這麼快便要起行,故沒向王父稟報。」
    李淵也拿他沒法,只好道:「先生今年貴庚?」
    寇仲硬著頭皮道:「小人今年28歲。」
    若非有李淵在,群臣和眾兵保證嘩然起哄,因他的樣子橫看豎看也超過35歲。
    李淵道:「莫先生原來這麼年輕,那即是尚有兩年四處遊歷濟世的時光,令叔乃高
人異士,即然有此嚴命,背後必有深意。兩年後先生過游而回,朕必不會待薄你,起駕!」

                  ※               ※                 ※

    徐子陵的岳山匆匆離開長安,打轉後又以雍秦的身份折返城內,由於出入城的文件
雷九指為他準備充足妥當,故過關不成問題。雖然在戰亂之際,關中仍算太平,長安為
促進強大的經濟貿易,故保持城關開放,只要依足規矩辨妥入城手續,繳納入城稅,外
地人到長安不會受到留難。
    入城後,在約定處發現李靖要緊急見他的暗記,忙匆匆到李靖的將軍府,見他正准
備出門,李靖見他來到,改乘馬車,道:「我本以為秦王會留我在此,好與你們聯絡接
觸,豈知秦王剛才忽然改變主意,要我夫婦隨他到終南山去,此事令我很不舒服。」
    徐子陵同情的道:「李大哥為我們的事,作出很大的犧牲,希望不會影響李大哥和
世民兄的關係。」
    心中想到大有可能是因師妃喧和李世民說過話,使李世民狠下決心對付他們,遂把
李靖夫婦調離長安,以免節外生技。
    里巷深處仍偶而傳來鞭爆聲,自不及前兩天的頻繁熱鬧。
    李靖斷然道:「大家兄弟,不用說這種話。今次若非你們仗義幫忙,後果不堪設想。」
    徐子陵道:「事情有何進展?」
    李靖胸有成竹的道:「一切全在我們的控制下,現在只等楊文干去偷沙家那批火器,
交收時來個人贓並獲,我們就可把京兆聯一舉蕩平,逮捕任何牽連在內的人。」
    李靖傲然道:「在我們的地頭,這種小事怎難得倒我們。唉,正因這原因,我才不
放心你們,現在楊公寶庫已成泡影,為何小仲仍沒有絲毫收手的意思?」
    這問題教徐子陵如何答他,只好道:「一時間他很難接受這事實,過幾天冷靜下來,
說不定有別的想法。」
    李靖苦笑道:「可是照我看秦王仍認為小仲不會罷休,一旦變成正面衝突,事情本
身的推展會改變人的觀感意願,當變得只有仇恨而沒有交情時,一切都會失去控制。」
    徐子陵心中暗歎,自寇仲決意爭霸天下一切正朝這方向推展。
    李靖頹然道:「起始時,天策府大部份人對秦王這麼看得起你們,都不以為然,可
是事實不斷證明秦王對你們的看法是正確的,所以你們已成為天策府群將最顧忌的人,
知道一但讓你們取得立足據點,會成為最可怕的敵人」。
    徐子陵苦笑道:「他們不用把我算計在內吧?」
    李靖道:「他們並不曉得你和寇仲的關係,但曉得又如何呢?誰不怕若只殺寇仲,
將來會遭到你們的報復!現在無論朝內朝外,你兩人已被視為繼寧道奇和宋缺後,這幾
代的人中最傑出的高手。假以時日,更不得了。」
    徐子陵愕然道:「我們被捧得太高了。」
    馬車在城門前停下,李靖雙目射出深刻的感情,眼眶一紅,淒然道:「我已失去一
個好妹子,再不想失去兩個好兄弟,想起將來或要對仗沙場,更令人神傷魂斷,希望那
一天永遠不要來臨,子陵保重。」
    強忍著英雄熱淚,下車改乘戰馬,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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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為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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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婕妤今天的心情不佳,原來李淵本答應帶她和尹德妃同赴終南別宮,豈知今早臨
時變主意,命兩個愛妃留在長安。
    見張婕妤前,鄭公公再三對寇仲提出警告,若無必要,最好改天才入宮求見。更暗
示說如非看在寇仲份上,絕不肯通傅。否則張婕妤一旦遷怒於他,鄭公公就要倒足霉頭。
    寇仲聽他說得這般嚴重,亦想打退堂鼓。不過記起常何說的「張婕妤一句話得上李
建成十句話」,只好硬著頭皮去見張婕妤,因為鄭公公被遷怒事小,遷怒於常何和沙家
則事大。權衡輕重下,怎都要冒這個險。
    等了片刻,鄭公公來到外廳道:「夫人確對先生另眼相看,知是先生來,所有事都
暫且拋開,要先見先生。」
    寇仲很想問張婕妤究竟拋開了什麼事?卻知這般問於禮不合,只好旁敲側擊道:
「夫人的氣平了嗎?」
    鄭公公惶恐道:「她剛摔碎一個皇上送她的大食國花瓶,還不准人收拾,你說她的
氣平了嗎?」
    寇仲差點掉頭要走,只是既已通傳,變得勢成騎虎,心想在這種情況下說自己要離
開長安,她能有什麼反應呢?
    鄭公公道:「來吧!勿要讓夫人久等。」
    寇仲腦海中只有「自作孽,不可活」六個字,頭皮發麻的進入內院。張婕妤接見他
的書齋顯然非是她摔東西洩憤之處,地板乾乾淨淨的,左右侍候的婢子人人心驚肉跳的
垂首肅立,唯一敢望的東西就是地板。
    張婕妤氣鼓鼓的坐在太師椅內,對寇仲勉強點頭,冷冷道:「先生請坐。」寇仲空
有雄辯滔滔之才,但在這情況下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乖乖的在她對面坐下。
    張婕妤望往窗外,忽然歎一口氣,聲音轉柔,以仍帶有僵硬冰冷味道的語氣道:
「先生沒有隨皇上到終南山嗎?」
    寇仲差點衝口而出說「張娘娘在這,小人怎敢遠離」,幸好想到說完這兩句漂亮的
拍馬屁大話後,辭行的話怎再說得出口,只好搖搖頭。
    張婕妤秀眉一皺,冷冷道:「先生來找我究竟有什麼事?」旋又覺得自己對這救命
恩人語氣重了,歉然道:「先生勿要見怪,我心情不好。」
    寇仲苦笑道:「小人正因見夫人今天心情欠佳,本有事情奉稟,也嚇得說不出話來。」
    張婕妤微感愕然,目光移往鄭公公去,後者立即垂下目光。張婕妤嬌叱道:「你們
通通給我滾出去,我要單獨和先生說話。」鄭公公等能離開這,都不知多麼感激寇仲的
帶挈,忙作鳥獸散。
    到齋內只剩兩人,張婕妤離開座椅,一手按桌,帶怒道:「莫先生你來給人家評評
理,那董妃算什麼東西,皇上竟捨我和尹德妃獨帶她往終南去,不分尊卑先後,天下間
那有如此不公平不合理的事。」
    寇仲聽得目瞪口呆,始知原來如此。不過張婕妤雖顯出她潑辣的一面,卻仍是姿色
可觀,另有一番美人嬌嗔的動人神態。不問可知,李淵要把兩位寵妃留在宮內,是為她
們的安全著想,讓董淑妮同行,極可能是因洞悉她與楊虛彥的關係。至於事實是否如此,
就要李淵本人才知道。
    張婕妤愈說愈氣,秀目通紅,狼狠道:「秦王把這狐狸精從洛陽帶回來,我和尹德
妃早猜到他是不安好心,想迷惑皇上,實在太可惡啦!」
    寇忡怕她哭將起來,那就更難收拾,辭行的話還如何說出口,忙道:「娘娘請息怒,
小人有另一番見解。」
    張婕妤訝道:「什麼見解?」
    寇仲胡謅道:「小人剛才入宮,路上遇上皇上,當時尚有太子殿下在旁,小人說是
要入宮見夫人,皇上露出非常關切夫人的神色,還千叮萬囑小人要好好侍候夫人,有太
子殿下為證。」他雖然蓄意誇大,但肯定李建成不會揭穿他。
    張婕妤最怕是失寵,聞言半信半疑的道:「皇上真的仍關心我,那為什麼起程也不
來向我道別。」
    寇仲現在幾可肯定張婕妤非是陰癸派的臥底,因為她的妒忌和訴苦無不出自肺腑,
絕非作偽,遂加重語氣道:「假如小人沒有猜錯,皇上是怕見到夫人後會捨不得離開,
又或忍不住要帶夫人同赴終南,至於原因在那,就非小人所知。」
    接著壓低聲音道:「小人最擅觀人之道,嘿!望聞問切的『望』就是指此。皇上因
有心事,以至肝火上升,兩顴帶赤,此行到終南非像表面般簡單,且肯定牽涉到非常機
密的事,夫人自己心內知道便成,千萬別透露給任何人曉得,包括尹德娘娘和太子殿下
在內。否則難保皇上會真的不高興。」
    張婕妤露出凝重的神色,神不守舍的坐回椅內,點頭道:「給先生這麼說起,我也
覺得皇上這幾天行為古怪,好像心事重重?忽然又吩咐劉政會把左右兩宮通往正宮的側
門封閉,忽然又召太子秦王等人去說話。最奇怪是把玄武門總衛所交由裴寂負全責,建
成太子只能管城防,都是不合情理的安排。」
    寇仲暗罵李淵打草驚蛇,不過在他寇仲的立場來說,真是管他娘的屁事。
    張婕妤輕撫酥胸,長長吁出一口氣道:「現在我的心舒服多哩!先生不但懂醫病,
還懂安人家的心。先生此來究竟有什麼事呢?只要我力所能及,定會給先生盡心辦好。」
    寇仲暗鬆一口氣,施盡渾身解數後,終爭到一個說話的良機。

                  ※               ※                 ※

    徐子陵與雲帥碰頭,後者道:「我還以為再見不到你。「
    徐子陵知憑他的絕世輕功,確有本領在暗中窺探唐軍的動靜,道:「國師看到什麼
呢?」
    雲帥在高挺和輪廓分明的鼻子襯托下顯得更深邃眼睛,現出一絲令人難以捉摸把握,
帶點狡黠的神色,盯著徐子陵道:「我聽到獨孤家的西寄園傳出一下強烈的破門聲,趕
往近處,見到李元吉和獨孤家的人全聚右後院井口的四周,接著李淵和大批禁衛趕來,
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只聽他能隨口說出獨孤府的名稱,便知他下過功夫調查。破門惹起注意的不用說是
祝玉妍,她寧願邪帝舍利暫時落入李家手上,亦勝過被楊虛彥得到。
    徐子陵忽然有點後悔與雲帥合作,從他剛才一瞬即逝的眼神,使他直覺感到他所有
行事都基於利益而出發,必要時可隨時反面無情。他以波斯人居西突厥國師之位,與趙
德言漢人為東突厥國師非常近似。只是這種相近足可令徐子陵起戒心。假若他也對邪帝
舍利生出野心,會是非常頭痛的事。
    忽然間他猛下決心,要把雲帥剔出這遊戲,事實上的而且確因形勢的變化,他們本
是萬無一失的計劃,變得難以依計行事。
    徐子陵點頭道:「昨晚發生很最重的意外,我們進入寶庫時,被李元吉監聽地底的
人發現,幸好我們成功從地底河逃走。我今次來,就是要告訴雲帥計劃取消。」
    雲帥一震道:「邪帝舍利呢?」
    徐子陵更覺雲帥對舍利非是沒有貪念,但卻感到騙一個至少直到此刻仍和他們合作
的人,是不義的事,微笑道:「舍利正在我們手上。」
    雲帥愕然道:「既是如此,為何要取消計劃。」
    徐子陵搖頭失笑道:「問題是就算我們如何保證舍利在我們手內,仍沒有人肯相信。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若依原定計劃進行,等若把自己投進趙德言布下的羅網去。」
    雲帥道:「假若李家的人在庫內搜不到舍利,怎到他們不相信。」
    徐子陵道:「現在庫內充滿沼氣,李家的人只能匆匆下去看一遍,惡劣的環境不容
他們作徹底的查探。」
    他沒有對雲帥說半句假話,只是把真庫隱去。
    雲帥沉吟片刻,問道:「邪帝舍利究竟是什麼東西?」
    徐子陵坦然道:「我尚未看過。」
    雲帥失聲道:「什麼?」
    徐子陵壓低聲音道:「邪帝舍利給放在一個密封的銅製容器內,只有尺許高,面盛
滿不知是什麼樣液漿。我們不敢把它打開,所以與邪帝舍利仍是緣慳一面。」
    雲帥雙目射出銳利神光,似要把徐子陵看通看透,皺眉道:「你們對這魔門人人爭
奪的異寶,沒有半點好奇心嗎?」
    徐子陵洒然笑道:「真的沒有。」
    雲帥道:「你們既不要利用邪帝舍利去進行計劃,打算怎樣處置它?」
    徐子陵漫不經意的道:「或者找個地方埋掉算了,國師有什麼好的提議。」
    雲帥道:「我認為仍可依計而行,只要舍利是真舍利,我們仍可利用它操控局面,
教趙德言中計。」
    徐子陵道:「我要跟寇仲好好商量,今晚酉時前會給國師一個肯定的回覆。」
    雲帥忽然歎一口氣,道:「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假若一切依計劃行事,到人人
出手搶奪邪帝舍利的一刻,我若加入搶奪,兩位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徐子陵想不到他如此坦白,毫不掩飾,反大增好感。也坦誠答道:「我和寇仲最希
望舍利能落在師妃暄手內,不過照目前的情況,她出現的機會並不大,在這種情況下,
我們出手助你又如何,只不知國師有否想過那後果呢?」
    雲帥苦笑道:「後果是如若我成功得手,則返國之路將是九死一生,但對你們卻是
有利無害。憑我的腳力,開始的一段路誰都截不住我。但由於我人生路不熟,始終有被
趕上的危險,不過我仍認為值得冒險一試。」
    徐子陵道:「國師得到舍利,由於不懂汲取之法,會是得物無所用,還平白放過一
個殺死趙德言的機會,似乎不大划算得來。」
    雲帥道:「你先和寇仲商量是否實行原定計劃,到一切落實,我們再作仔細思量。」
    徐子陵暗歎一口氣,又記起「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兩句老生常談的說話。

                  ※               ※                 ※

    李淵的春狩隊伍浩浩蕩蕩的馳出朱雀大門,進入朱雀大街,庶民夾道歡送,鞭爆響
個不絕,氣氛熱烈。
    自古以來,歷代帝王宗室對遊獵鍾愛者大不乏人,每個王朝都指定某一範圍為皇家
苑囿,閒人不准在區內狩獵。
    終南山就是大唐王朝入主長安後選定的遊獵區。
    與遊獵有關的歷史變故不勝枚舉,遠古夏朝的天子太康,因沉迷狩獵,被東夷族的
首領后羿趁他出獵發動叛變,自己登上皇座。不過后羿並沒有從中汲取教訓,亦迷於游
獵而不理國務,落得與太康同一悲慘下場。
    周朝更專門制定射禮和田獵的制度,把遊獵提升為國家大事,至乎以之作為一種選
拔人才的方法。
    很多有為的君主,都是遊獵迷,例如戰國時曾榮登霸主的楚莊王,漢朝的漢武帝,
三國的曹操,不過最荒謬的是魏明帝,竟在洛場東面的滎陽設禁苑,廣達千餘里,在其
內養虎六百、狼三百、狐狸一萬,其他飛禽走獸更是不計其數,又不准當地百姓傷害苑
的猛獸,猛獸遂四處傷人,弄得居民飽受其害。非但使人有苛政猛於虎的悲歎,苛政還
直接與猛虎惡獸扯上關係。
    李閥繼承田獵的傳統,視此為國家興旺的象微,田獵和美人,是李淵兩大樂此不疲
的嗜好。不過今趟田獵關乎到正道與魔門的鬥爭,前朝和新朝的傾軋,自是樂趣大減。
    寇仲跟在隊尾離宮,朝北裡走去。心內不無感慨,旋又被另一種情緒取代。
    他要見的人是被譽為天下第一名妓的尚秀芳,即使她昨晚沒遣人來找他,他亦感到
有必要向她辭行。
    寇仲心內矛盾得要命,既想見到尚秀芳,迷醉在她動人的風情嬌態內,忘神人世間
醜惡的一面。卻又隱隱感到自己在玩火,一個不好,會有「焚身」之患。
    蹄聲轟鳴。
    一輛馬車從皇城朱雀大門馳出,前後各有八名禁衛護駕,到寇仲旁倏然而止,秀寧
公主的聲音從低垂的窗簾傳來道:「莫先生到那去,可否讓秀寧送你一程呢?」
    身處通衢大道,別無選擇下,寇仲只好登上馬車,面對另一個他既想見又不願見的
人。

                  ※               ※                 ※

    徐子陵沿街疾行,目的地是北裡的樂泉館,他本想潛返寶庫察看情況,可是在光天
化日下,永安渠無論河面和兩岸均交通頻繁,他難道在眾目睽睽下往水內?
    刺殺安隆的機會愈趨渺茫,但仍有一線之機,只要他今天肯到樂泉館就成。
    橫豎閒來無事,遂到樂泉館踩踩場子,順道找間開業的食填飽肚子。
    以他現在的修為,數天滴水不進也不成問題,但對吃東西仍是有樂趣和胄口,覺得
是人生的一種享受。
    經過明堂窩和六福賭館,出入的人很多,已沒有前兩天的人龍,肯定大批賭客輸剩
兩袖清風,再沒有能力來趁熱鬧。
    李世民是主張禁賭的。奈何明堂窩有尹德妃的惡霸父親尹祖文在背後撐腰,而李元
吉則是六的大後台,只看大仙胡佛和女兒胡小仙可公然出現皇宮的年夜宴,便知在太子
黨和妃嬪黨的支持下,李淵容許兩大賭場的存在。從這點看,李淵非是個好皇帝。
    思量間,嬌哼聲從六福賭館大門處傳來。
    徐子陵沒想到嬌聲呼喚的是自已,不回頭的繼續前進,到足音在後方追來,才停步
回首。
    在年夜宴大出風頭的美妓紀倩嬌息喘喘的朝他急步趕來,惹得路人側目。
    徐子陵大感頭痛,因知此女難纏。
    紀倩來到他旁,嗔道:「你這人怎麼啦?愈叫愈走的,人家不曉得你怎麼稱呼。」
    徐子陵很想裝作認不得她,卻知此舉不合情理,因為不論男女,只要看過漂亮如她
紀倩一眼,絕不會忘記。
    訝道:「這位不是曾經在六福內見過的姑娘嗎?不知找在下有什麼事呢?」
    紀倩扯著他衣袖道:「找個地方坐下再說,總之不會是問你借銀子。」
    徐子陵拿她沒法。被她拉得身不由己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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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相見時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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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廂寬敞,只在兩端各設座位,寇仲本要在另一端對坐,李秀寧低聲道:「坐到我
身邊來,方便說話,你要去哪裡?」
    寇仲不想她曉得自己是去找尚秀芳,隨口道:「我要到北裡的六福賭館。」暗討在
六福只要走過斜對面,就是上林宛。
    李秀寧吩咐手下後,輕扭細腰,別過俏臉凝視他道:「秀寧還以為你昨晚難逃災難,
到過下面的的都認為你在沼洞生存的機會微乎其微,人家正為你擔心,竟忽然收到你去
見婕妤的消息。」
    寇仲伸個懶腰,舒服的挨往背後的軟枕,微笑道:「我寇仲什麼場面未見過,一個
沼洞難不到我的。」
    李秀寧訝道:「看你的樣子,似並沒有失去寶藏而失望,唉!你腦袋的構造是否和
常人不同呢?」
    寇仲迎上她的美目,低聲音道:「我現在沒有時間去為寶庫煩惱。更多謝公主關心,
那消息公主是從何處得來的?」
    消息是指師妃喧請出寧道奇來對付寇仲一事。
    李秀寧垂首道:「是柴紹從二王兄處聽回來的。你和徐子陵武功雖高,恐怕仍非寧
道奇的對手。」
    寇仲心中思量,假若李世民是故意讓柴紹告訴李秀寧,再由李秀寧通知他們,以離
間徐子陵和師妃喧的關係,那李世民的心計就太厲害了。
    李秀寧又往他望來,秀眸射出焦急不安的神色,道:「現在既然失去寶庫,少帥是
否考慮退出逐鹿?」
    寇仲苦笑道:「我不想騙公主,事實上我再沒有退出的可能,一是把我殺死,否則
我定會為目標竭盡全力。」
    李秀寧平靜下來,顯然對他終於死心,目光往前望去,點頭道:「人各有志,秀寧
也不能相強。」
    馬車停下。
    寇仲心中暗歎,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與李秀寧以朋友的身份交談,下趟見面,將是勢
不兩立的敵人,低聲道:「公主珍重。」
    推門下車去了。

                  ※               ※                 ※

    紀倩是酒家的熟客,輕易取得一樓的廂房,由她點灑菜,夥計退出後,紀倩一副江
湖兒女的作風,爽朗豪通之氣不讓男兒,徐子陵雖是被迫到這裡來,對她仍沒有惡感,
道:「我叫雍秦。」
    紀倩露出一絲狡猾的笑意,道:「其實人家早曉得你叫雍秦,剛才只是詐作不知,
蝶夫人是否看上你?她的男人可不好惹,你小心永遠離不開長安。」
    徐子陵微笑道:「紀姑娘又看上在下什麼呢?不是只為要我來這裡陪你吃頓酒飯吧?」
    酒菜送到,兩人暫停說話。
    夥計離房,紀倩潔白纜美的手拿起酒壺,為他倒酒,嬌笑道:「我看上的是你的賭
術,可否傅我兩手,我可贈你一百兩黃金作傳藝的酬報,且保證你能安全離開長安。不
是我危言聳聽,楊文幹下了追殺令,務要置你於死地。」
    徐子陵暗忖這才合理。楊文干既然邀得香玉山執行陰謀,事後他大可置身事外,更
因藉著與李建成的關係,不單保留實力,還可乘機擴張實力,到完全控制形勢後,再把
李建成除掉。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要殺人滅口,避免李建成從徐子陵身上套出內情。
如若突厥人真的肯支持楊文干,而李淵和李世民事前又全不知情,他確有成功的機會。
徐子陵淡淡笑道:「既然如此,姑娘為何要來淌這混水,你難道不怕楊文干?」
    紀倩不解的打量他半餉,不答反問的訝道:「我知你是懂兩下子功夫的,可是京兆
聯乃關中第一大幫,你若認為自己可以免禍,一是沒有自知之明,一是以為我紀倩在虛
言恫嚇,究竟是屬那個原因?」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兩個原因都對。姑娘先答我一個問題,你為何不惜重金要跟
我學騙人的伎倆。」
    紀倩道:「這個不用你理。晤!你這人看來是冥頑不靈。算吧,你的死活我再不管,
你有沒有興趣賺那一百兩金子。」
    徐子陵微笑道:「若我要賺點使用,大可到明堂窩或六福賭館碰碰手風,不知姑娘
認為然否?」
    紀倩大嗔道:「怎麼說你都不明白,只要你踏進任何一間賭場給京兆聯的人綴上,
定要小命不保。人家救了你,還不懂感恩。」
    徐子陵訝道:「你什麼時候救過我?」
    紀倩沒好氣得道:「你的腦袋是否石頭造的,誰把你從賭場門口的鬼門關扯到這裡
來,還任飲任食。好吧,五百兩金子,一口價,不要再扭扭捏捏像個娘兒似的,最多本
妓娘再陪你一晚。」
    今次輪到徐子陵臉紅,幸有假面具護主,耳朵又給假髮遮掩,他尚是首次遇上言行
放縱大膽如紀倩的女子,偏她又這般明艷動人,令人完全不會把粗俗或淫蕩與她扯上關
系。
    想起年夜宴追求她的眾多公子哥兒,不由心中大訝,像她這樣當紅的名妓,竟要獻
金獻身的來學賭術,肯定非是為錢財或貪玩那麼簡單。
    紀倩見他呆看著自己,嫣然一笑,橫他一個千嬌百媚的一眼,秋波流轉,呵氣如蘭
的輕輕道:「不要以為我紀倩是個很隨便的人,長安不知有多少男人想就近我,我卻連
指尖都不讓他們碰上,你是不知多麼幸運哩!」
    徐子陵心中一動,壓低聲音道:「姑娘若肯賜告不惜一切要學到在下這點小玩藝的
真正原因,說不定在下不須姑娘付出任何代價,便把敝派的賭技傾囊相授。」
    紀倩定神瞧他好半晌,忽然花技亂顫的嬌笑起來,喘息細細媚態橫生的道:「咳!
想不到我紀倩剛過年即大走霉運,遇上個沒有男子氣的男人。」
    接著俏臉一沉,狠狠道:「你想探明本姑娘的事嗎?你定是當我紀倩第一天到江湖
來混,你最好立即遠離長安,否則休想本姑娘給你收屍。」
    言罷氣鼓鼓的拂袖離房,把門重重關上。
    雖給她臭罵一頓,徐子陵仍從她的說話判斷出她是心地善良的人,所以不忘勸自己
離開長安。
    徐子陵啞然一笑,舉筷向原原封不動的滿桌酒萊進軍,橫豎肚子空空,亦不該浪費。
    房門又張開。
    香風隨來,紀倩回到對面的位子坐下,訝道:「你這人很不簡單,明知大禍臨身,
竟悠悠閒閒的坐在這裡大吃東西。」
    徐子陵舉起酒盅,向她遙施敬禮,微笑道:「這叫今朝有酒今朝醉,借敬姑娘一盅。」
    紀倩看著他把酒一口喝掉,放下酒盅時,黛眉輕顰道:「樓下有張桌子座的是四個
京兆聯的人,都是他們聯內赫赫有名的高手,你想等到明天愁來明天當也不行。」
    徐子陵拿起個饅頭,送到嘴邊強嚼一口,洒然笑道:「姑娘為何要回頭呢?開罪京
兆聯對你並沒有好處。」
    紀倩歎道:「這或者是憐才吧,你是人家在賭場遇上最高明的賭徒,手法不著半點
痕跡,好啦!最後一句話,你是否想財色兼收?」

                  ※               ※                 ※

    寇仲抵達上林苑,報上來意,把門的大漢認得他是當今炙手可熱的紅人莫神醫,客
氣得不得了。
    其中一漢領他往尚秀芳的臨時香居,還通風報訊的道:「可達志大爺剛來求見小姐,
現在尚未離開,莫爺或要稍候片刻。」
    寇仲暗付那裡有美女,那裡就可見到可達志的蹤影,不過也不得不承認可達志有可
令任何美女傾心迷醉的魅力。到達尚秀勞的別院,漢子把責任交給尚秀芳的婢女,由她
招呼寇仲。寇仲到廂廳坐下,等了近半個時辰,仍未被美人召見,不耐煩起來,想走時
卻被婢女擱著,惶恐的道:「莫先生請待片刻,讓小婢再去通傳。」
    見到小婢慌張懼怕的樣子,寇仲只好按奈下心頭悶火,再次安坐。
    他倒非因覺得被冷落而使性子要走,而是時間寶貴,他還要去見青青看這與他關係
微妙的女子因何事屢次找他。
    豈知再等整刻鐘,尚秀芳仍未出現,寇仲再沒耐性呆等下去,對婢子道:「我待會
再來吧!」
    婢子駭然道:「小姐吩咐,要無論如何也把先生留下,她…」
    寇仲微笑道:「是我無論如何要走,不關你的事。只要姐姐你如實報上,小姐是不
會怪你的。」言罷洒然去了。

                  ※               ※                 ※

    徐子陵風捲殘雲的把肚子填飽,才迎上紀倩緊盯他不放的眼神,從容笑道:「既然
大禍臨頭,那還有閒情財色兼收。待我過了樓下那一關再說吧!」
    紀倩踩足歎道:「真的給你氣死,現在只有我可以幫你,仍不明白嗎?」
    徐子陵不解道:「姑娘憑什麼來照拂我?」
    紀倩挺起酥胸,傲然道:「在長安,誰敢不給我紀倩三分面子,只要你跟我在一起,
誰都不敢動你。」
    在一般的情況下徐子陵亦相信紀倩說的非是虛言。只憑她能在宮廷表演歌舞,這身
份地位便沒有人敢開罪她。可是眼前乃非常時期,恐怕紀倩也壓不住京兆聯的人。
    徐子陵道:「這樣吧,我們來作個試驗,一起離開,假設京兆聯的人真的因為姑娘
不來對付我,就傳姑娘那手玩藝。假如是相反的情況,姑娘須死去這條心,且要袖手不
理我和京兆聯間的事。」
    紀情氣鼓鼓的道:「說到底你仍不肯信京兆聯的人想殺你,走吧!男子漢大丈夫,
不要言而無信。」

                  ※               ※                 ※

    寇仲來到風雅閣,立即被請到青青的香居。
    見到他,青青長長吁出一口氣,道:「你終於來哩!」
    寇仲大訝道:「夫人這麼急欲見小人,又不是痛症發作,究竟是甚麼事呢?」
    青青先命其他人退出廳外,捧來一個錦盒,放在桌上,含笑把錦盒打開,內中有一
卷帛書似的東西,柔聲道:「這本來是展示在街頭的皇榜重金懸賞,我派人偷摘下來,
先生自己打開看吧!」
    寇仲歎道:「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誰這麼值錢?夫人真厲害。你是什麼時候生疑的?」
    青青把玉手穿入他臂彎,另一隻手把錦盒掩上,挽著他直入閨房,在一角長椅並排
坐下,欣然道:「第一趟見到你,我感到眼神似曾相識,最奇怪是你對我的過去了如指
掌,語語中的。本來仍想不到會是你,幸好齊王告訴我你們潛來長安,只是苦於無法找
到你們,幾件事合起來,我還不生疑嗎。後來更從齊王處曉得你們有易容之法,到大年
夜廷宴那晚你和子陵倆個站在一起,雖比以前長的高大,又神氣多了。但人家仍能一眼
把你們辨認出來。」
    寇仲迎上他的目光,心中湧起親切溫馨的感受,但決不涉及男女私情,就像往昔與
素素相處的情景!緩緩把面具揭開除下。
    青青雙目一紅,垂下首,輕輕道:「你們真的不怪我以怨報恩?」
    寇仲心道他和徐子陵早把她忘掉,還有什麼恩恩怨怨!當然不會說出來,微笑道:
「青姐只是下不了台階嗎?我們從沒有怪青姐。」
    青青回復生氣,艷光綻放,喜孜孜的道:「當我看到榜文,知道你們就是名震天下
的『少帥』寇仲和徐子陵,我和喜兒都開心的睡不著覺,又不敢跟別人說,更為你們擔
心。」
    寇仲奇道:「你不時去看城內的皇榜嗎?」
    青青撲哧嬌笑道:「是從不會去看。只是聽齊王提起你們,人家立即感到說得是你
們,當年你們年輕小,但我和喜兒曉得你們非是池中之物,只沒想過會變成家喻戶曉的
大英雄而已,子陵呢?」
    寇仲道:「他很好,我曾向他提起遇上你們,順便問一句,喜兒是否和可達志那小
子搭上?」
    青青神色一暗道:「我們這些以賣笑為生的女子,有什麼和誰搭上的,可達志是太
子身邊的紅人,縱使心中不願,仍不敢開罪他吧。」
    寇仲乘機問道:「喜兒是否不願認識一個叫查傑的後生小子?」
    青青奇道:「你怎麼會知道此事?」
    寇仲笑道:「查傑是我的兄弟,這小子相當不錯。」
    青青掩口嬌笑,回復青樓女子的本色,半邊嬌軀挨過來,湊到他耳邊道:「少帥想
當媒人嗎?不過喜兒未必願意呢。喜兒有點像當年的我,很容易對好看的男人生情,又
易於輕信人,自已怎麼說都改不了,她對查傑該是有好感!不過這幾天她只把可達志掛
在口邊,我勸她不聽只好由她去碰釘子。」
    在現今的情況下,查傑亦無暇顧及兒女私情,寇仲只好岔開道:「青姐現在最為著
名的青樓老闆娘,結交的全是權貴中人,我和小陵都非常欣慰,這幾天我們會離開長安,
有機會再回來探望姐姐。」
    青青道:「姐姐明白你們的處境,我真的以你們為榮,齊王那麼自視至高的人,提
起你們時亦不得不承認你們是最難纏的對手,噢!你們準備何時離開?」
    寇仲感到自己毫無保留的信任他,就如信任素素那樣,坦白道:「快則今晚,慢則
明朝,要視情況發展而定。」
    青青失望道:「那我和喜兒不是沒有時間侍候你們。」
    寇仲嚇了一跳,忙道:「我們姐弟之情,有別尋常,何來什麼侍候?」
    青青微一錯鄂,旋又欣悅道:「青青今天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英雄豪傑,其他的男
人,無論口上說得多麼漂亮,說到底仍是對我們的身體感到最大的興趣,喜兒不知道了
那裡去了,知道錯過與你見面的機會,她會很失望的。」
    寇仲把面具戴好,長身而起道:「此地一別,未知何時才是再見之期,青姐好好保
重。」
    青青猛地扯著他衣袖,站起來道:「差一點忘記告訴你,齊王離京到終南山狩獵只
是個幌子,事實上他出城後掉轉頭便溜回來,為的是要在暗中謀算你們。」
    寇仲心忖這才合理,與青青欣欣道別後離開,踏出風雅閣,他整個人輕鬆起來,斗
志昂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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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雙重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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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陵和紀倩步下酒樓大門的台階,來到街上,午時剛過,這條北裡最繁華的大街
車水馬龍,行人熙來攘往,非常熱鬧。
    徐子陵負手大步沿街而走,紀倩要半奔半跑的趕在他身旁,邀功道:「你看!若非
有本姑娘在旁,你恐怕永遠出不了那道大門。」
    徐子陵啞然失笑,沒有答她。
    紀倩忽然來個兩手叉腰,嬌喝道:「你不信嗎?快停下。」徐子陵終於停步,已是
身在丈外。
    街上無論男女,都把目光投往艷光四射的紀倩身上,登徒子更看得目不轉睛,垂延
欲滴地飽餐秀色。
    徐子陵無視旁人的目光,緩緩轉身道:「不信又如何?」
    紀倩怒嗔道:「不信我就任得你自生自滅,做鬼也要做只後悔鬼。」
    徐子陵移步來到她身前,淡淡一笑道:「無論有你或沒有你在我身旁,他們也不肯
放過我,不信可試試看。」
    紀倩好像首次認識他般,從新由上至下把他打量一遍,嘟長嘴兒道:「怎麼試?」
    徐子陵迎天打個哈哈,道:「姑娘請隨我來。」接著領路前行,專揀橫街窄巷走,
來到一條行人稀疏的小橫街,突然停下,道:「他們來哩。」
    紀倩回頭一看,笑道:「胡謅,後面沒半個人影,你就算下不了台階,也不用說謊
吧!」
    徐子陵迎望睛空,油然道:「你朝後再看一遍!」
    紀倩半信半疑的回首再望,色變道:「兔嵬子!竟敢不把我紀倩放在眼內。」
    四名大漢從後趕至。
    紀倩擋在徐子陵背後,嗔道:「你們曉得我是誰嗎?」
    另一大漢恭敬的道:「紀倩小姐艷名遠播,誰人不曉。」
    他表面畢恭畢敬,可是話中有刺,暗諷紀倩是個以色相馳名的妓女。
    對上怎麼一個「不客氣」的老江湖,紀倩這小江湖登時語塞。
    先頭髮言的大漢道:「我們當然尊敬紀小姐,更尊敬莫爺,今趟是奉蝶夫人之命前
來,請莫爺移駕見面。」
    另兩漢往旁散開,只看其來勢,便知是能應付任何場面的老江湖。
    紀倩終找到說話,沉聲道:「若只是請莫爺去見蝶夫人,須這麼大陣仗?你以為我
不曉得你們是誰?」
    先發言的大漢從容笑道:「小人左金龍,在京兆聯只是小腳色,只因聯主提拔,才
有機會在聯主身邊辦事,難得紀小姐曉得有我這號人物」。
    接著指著說話陰損的漢子道:「他叫李拔,在京兆聯亦只是跑龍套的小腳色,聯內
粗重的事都是由我們負責,專程來請莫爺去見夫人,有什麼大陣仗可言,小姐謬獎啦!」
    李拔陰惻惻笑道:「紀小姐名成利就,享慣清福,那曉得我們這些四處奔波,刀頭
舐血的人的苦處。」
    紀倩終於臉色微變,曉得這些惡霸流氓,決不賣她情面,不知如何是好時,徐子陵
油然轉過身來,移到紀倩旁,微笑道:「我們是第二趟見面哩!」
    正是這兩個人,曾在門後偷襲徐子陵,還把刀子架上他的頸項。
    左金龍抱拳道:「莫爺你好!夫人有急事找莫爺。」
    徐子陵好整以暇的先瞧紀倩一眼,才朝左金龍道:「告訴夫人,這兩天小弟剛好沒
空,過這兩天再說吧!」
    李拔臉色一沉,冷笑道:「你好像不知道在對誰說話。」
    徐子陵雙目精芒迸射,沉喝道:「著!」抬起右手。
    包括紀倩在內,五個人都生出難以形容的感覺。只見他抬手的動作似緩似快,令人
難以捉摸。最駭人的是明明可在彈指間完成的迅快動作,卻像漫無止境的漫長,當徐子
陵終把手提到胸口的高度,忽然五指移動,做出萬千變化,最後變成大拇指單獨向外,
往李拔額頭按去。
    李拔這才驚覺徐子陵是針對他出手的。忙往後撤,人人均認為李拔可避過這招似是
緩慢笨拙的一指頭時,李拔已然中招,斷線風箏的往後拋跌,直挺挺的躺到地上。
    附近的行人嘩然退避。
    左金龍和其餘兩漢不能置信的瞧著躺到街頭的李拔,不知是否給嚇呆了,竟不動手
反擊。
    紀倩把目光從李拔處移往徐子陵,目瞪口呆的瞧他。
    徐子陵以微笑回報。
    左金龍清醒過來,怒叱一聲,掣出佩刀,喝道:「小子在使邪術。」
    另兩漢亦取出兵器,聯同左金龍把徐子陵和紀倩團團圍著,叱喝作勢。
    徐子陵搖頭笑道:「明知我懂邪術,你們仍要來惹我,是否活得不耐煩呢。」
    舉足朝左金龍踢去。
    左金龍見他離自己足有半丈,這一腳怎能踢中自己,不過他非常小心,先喝一聲
「兄弟上」,其中之一竟揮刀向紀倩迎頭劈下,務要分徐子陵的心,使他無發施展邪術。
    紀倩驚呼一聲,自然的往徐子陵靠過去。
    徐子陵左手輕抄紀倩蠻腰,後兩漢的攻勢全部落空,眼睜睜瞧著徐子陵不知如何輕
輕鬆松的晃到左金龍刀子劈空處,右腳原式不變的踹他小腹處。
    左金龍應腳拋跌尋丈之多,爬不起來。
    徐子陵頑皮心起,放開紀倩時順手一帶,紀倩嬌軀旋轉起來,雖比不上穿上舞衣時
旋轉的發袂飄揚,但這樣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在街頭妙態橫生,仍是引人入勝。
    紀倩第一個轉身,看到的是徐子陵退到兩漢刀鋒下,只要刀再劈下少許,徐子陵肯
定小命難保。
    到身不由己的第二個旋轉,兩漢長刀甩手,踉蹌倒跌,已是潰不成軍之局。
    徐子陵瀟灑的一個旋身轉回來,探手輕觸紀倩纖巧的腰肢,仍有騰雲駕霧感覺的紀
倩旋勢竟像起始般忽然之間地倏地消失,美眸異采閃閃的瞧著徐子陵道:「你究竟是誰?」
    徐子陵往後退開,既沒有加密加快步伐,可是剎那間遠抵兩丈開外,微笑道:「姑
娘請速離險地。」
    紀倩追之不及,踩足嗔道:「人家想向你拜師學藝啊。」
    徐子陵轉身疾行,聲音傳回來道:「騙人的技倆,就算不是存心不良,學之有害無
益,請恕在下難以應命。」
    紀倩瞧著徐子陵轉進另一道橫巷,兩名被擊倒的大漢正勉強爬起來,亦之不宜留此,
踩足去了。

                  ※               ※                 ※

    離開風雅閣,寇仲仍在思量青青說李元吉潛返長安,密謀對付他們的話。
    照道理,李元吉會比其他人更肯定他寇仲逃進地底沼洞去,就算大難不死逃出生天,
出口亦要在城外的地底河流出地面某一遠處,短時間休想回城,甚至受了重傷。
    李元吉只要使人暗中留意城門出入的人,命守城和在哨樓的衛兵加強警覺,光天化
日下,寇仲休想重返長安而不被發覺。
    所以李元吉針對的該是徐子陵。
    寇仲記得昨晚才叫徐子陵四處亮相,讓清楚他身份的人從而認定邪帝舍利在他們身
上,因為那時並不曉的庫下有庫這回事。
    想到這裡,再沒興趣返回沙府。
    徐子陵這一刻在什麼地方呢?

                  ※               ※                 ※

    離開打鬥現場和紀倩,徐子陵心中暗罵自己太過張揚,不過剛才被他擊倒的四個京
兆聯好手,看似嚴重,其實只是被他擊中竅穴,在幾個時晨內會神智迷糊,難以向任何
人敘述詳情,待他們清醒過來,那時「雍秦」將會消失,不留半點讓人追尋的痕跡。
    他忽然生出無家可歸的感覺。
    在長安這些日子,他總有落腳的地方,例如扮岳山是回東來客棧,否則便到侯希白
的多情窩,又或雷九指在崇賢裡的「行宮」,至乎高占道的藏身處,每個地方都給於他
「家」的感覺。但現在卻是家不成家,再沒有一處地方是安全的。寶庫則要到入黑後才
能潛進去。
    偌大的長安城,仍是那莫熱鬧和充滿新春的氣氛,他感到的只是危機四伏的另一面。
與街上其他人相比,他似偌活在另一個只有仇殺爭強的人間世內。
    「庫下有庫」這個誤會,使他和寇仲暫時盡失優勢,認定邪帝舍利不在他們手上的
敵人,誰肯放虎歸山,縱龍出海。
    祝玉妍和趙德言仍未動手,只因弄不清楚為何寇仲能輕輕鬆鬆地返回長安城的地面,
所以仍須少時間去追查考慮。
    該到什麼地方暫避風頭火勢?
    他發覺自己慣性的來到永安渠旁,心中苦笑,放滿腳步,沿岸慢行。
    永安大渠上的舟船往來,回復新春前的頻密情況,遠方天際積聚大團烏雲,顯示另
一場大雪正在醞釀中,不久後會再次君臨這座早上白色外衣的名城。
    就在此時,一把熟悉的聲音從身後河面傳來道:「小兄弟!可否登船一敘。」
    徐子陵差點魂飛魄散,別頭瞧去,身穿儒服,狀偌神仙中人的魔門大邪人石之軒正
安坐一小艇上,悠閒的撥動從船尾探入水面的單槳,雙目閃動這其異的光芒。
    徐子陵心中叫苦,如若動手,不用三數招,石之軒立即可認出岳山原來是徐子陵的
另一個化身,這是徐子陵最不願暴露的身份。
    緊握一下在袖內鑄上「雍秦」名號的一對護臂,徐子陵的心才定下些兒,把心一橫
跳上石之軒泊往岸旁的小艇,在艇頭坐下。
    石之軒深深朝他凝視打量,嘴角露出一絲令人難解的笑意,木槳划進水內,艇子緩
緩移動。

                  ※               ※                 ※

    蹄聲轟鳴。
    寇仲心中暗歎,停下步來。
    可達志和十多騎突厥騎士,馳至他旁勒馬停下,微笑道:「神醫請上馬。」
    寇仲不悅道:「老子現在沒空,有什麼事留到今晚再說吧!」
    心中暗懍,可達志像隨時可找到他的樣子,肯定是一直有他的人在暗中監視自己,
而他們更有一套在城內特別的通信方法,所以才有現在般被截街頭的情況發生。
    可達志跳下馬來,保持笑容地客氣的道:「莫先生萬勿誤會,可某只是想瞭解一下
先生在何處發現聖舍利,假偌先生不願向言帥解釋,我們可找個地方說話,一買一賣,
講的是公平交易,先生應解去我們的疑竇。」
    寇仲當然曉得此刻動手對他毫無益處,還會牽聯常何和沙家,拿他沒法,只好道:
「橫豎小弟正餓著肚子,可兄有什麼提議。」
    可達志道:「福聚樓今天開張營業,可某特別在那裡定下台子,好和先生飲酒談心,
先生請!」
    寇仲生出被押解重犯的感覺,無奈上馬。

                  ※               ※                 ※

    一段在徐子陵頭皮發麻,如坐針氈下度過的沉默後,石之軒收回俯視河水的目光,
仰天歎道:「很快就有場大風雪。」
    徐子陵不知該怎麼答他才對。
    石之軒朝他望來,閒話家常的問道:「子陵為何不留在巴蜀?」
    徐子陵早猜到他看破自己的身份,但聽他親口道來,仍忍不住心內的震撼,深吸一
口氣道:「我仍為想到要在任何一處停留下來。」
    石之軒點頭沉重的道:「答得好!答得好!你曉得我是誰嗎?」
    徐子陵道:「本來不曉得,現在知道啦。」
    石之軒仰天長長呼出一口氣,眼神轉柔,似是喃喃自語的道:「青璇好嗎?」
    徐子陵苦笑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石之軒目光倏地變得無比鋒利,似能直看進徐子陵的肺腑內去,平靜的道:「你聽
過她的簫藝嗎?是怎麼樣的?」
    冰寒的河風迎著船頭吹來,徐子陵感道背脊寒颼颼的,但一顆心卻熱起來,回憶起
當日在獨尊堡近處聽石青璇憑窗奏簫的動人情景,一時竟渾忘對坐的乃天下武林無不畏
懼的混世魔王「邪王」石之軒,輕輕道:「她的簫曲似是對命運的一種反抗。」
    石之軒劇震道:「什麼?」
    徐子陵大訝下朝石之軒望去。
    在這一刻,石之軒再沒有絲毫邪惡陰險的意味,只像一個畢生失意的離鄉遊子,在
偶然的機會下,聽道來自早被遺忘的家鄉的珍貴信息,難以排遣心懷的愁緒。
    石之軒雙目湧現剪之不斷即深刻又複雜的感情,微泛光,唱道:「山無陵,江水為
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得與君絕。」
    無論徐子陵如何猜想石之軒的反應,仍猜不道他的情緒會激動到慷概悲歌。
    他的歌聲疲憊蒼涼,把他心內深藏的痛楚以一種近乎自戀和耽溺的方式釋放出來,
像一斷公告天下的懺情書,充滿灰暗艱澀的味道,誰能不為之動容。
    這幾句的詩文是說只有高山變為平地,江水枯竭,冬天響雷,夏天大雪,天地合攏,
才能與所愛斷絕情義。
    如此深情出現在一個親手設計害死自己嬌妻的大邪人身上,份外使人感到他的矛盾
和自責。
    徐子陵無發把扮作岳山時心狠手辣的對手,與眼前這神傷魂斷,灑傲不群,又充滿
才情,文質彬彬的人聯繫起來,一時欲語無言。
    他首次體會道侯希白說石之軒有雙重性格的評語。

                  ※               ※                 ※

    寇仲正憑窗下望,赫然見道徐子陵的雍秦正和一個中年儒士乘艇而過,心內的震駭
是非任何語言可以形容。
    他直覺感道此人正是石之軒,因他曾從徐子陵口中聽過對石之軒衣著外貌的形容。
    幸好可達志坐的位置看不道河內的情景,兼且正在點菜,茫不知寇仲給嚇得出了渾
身冷汗,魂飛魄散。
    小艇在橋底停下。
    為怕惹人注目,可達志的手下在門外散去,沒有跟到二樓來。
    樓上鬧哄哄一片,坐滿客人,其中一桌是李密和晁公錯,只看李密沒被邀往春狩,
可想見他在李閥眼中的地位。
    可達志遣走夥計,向寇仲道:「對可某先前的問題,先生有什麼話要說的呢?」
    寇仲此時判斷出石之軒對徐子陵暫無惡意,雖仍大惑不解,但心兒總安定下來,腦
筋轉到可達志身上,曉的自己若表示出不知庫下有庫的事,任自己說得天花龍鳳,休想
可達志肯信舍利在他手上。只恨自己若說知道庫下有庫,仍是不妥,因為李閥方面的人
早肯定他和徐子陵沒有進入下一層的寶庫,事實亦是如此。
    可達志擺明是一言不合,就揭破他的身份,免的他有機會逃離長安。
    寇仲從容一笑,壓低聲音道:「敢問可兄,若我真的是從沼洞逃生,現在能否和你
坐這裡喝酒聊天呢?咦!又下大雪哩!」
    可達志往窗外望去,一片片的雪花從天上降下,來勢比以往大雪更來勢凌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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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慘陷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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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陵見過石之軒三種截然不同的臉面:一派邪王本色、辣手無倩的石之軒;佛光
照人,橫看豎看都是得道高僧款兒的無漏寺方文;最後就是眼前這內心深藏無盡苦痛孤
獨的落魄文士。
    大雪像兩道簾子般把橋底變成一個仿似與外世隔絕的天地,外面的世界變得模糊不
清,失去所有實質的感覺。
    偶有其他船隻闖入,瞬又離開,短暫地把內外兩個天地連擊在一起。
    石之軒低沉的聲音又在橋底的封閒空間響起,只聽他道:「自從她死後,我從未試
過如此孤獨。我曾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為何我要這般做。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充滿深刻痛苦的自責和懊喪。
    徐子凌呆看著他,眼前的一切毫不真實,「邪王」石之軒竟在他面前後悔自責,說
出去包保沒有人相信。
    忽然間,他明白到他的破綻是他的確對石青璇的生母碧秀心勁了真情,他不是捨棄
石青璇,而是怕面對百青璇。
    上乘先天內功最重心法修養,他是因心中死結難解,才便不死印法出現破錠,致敗
於寧道奇之手。
    而邪帝舍利可能是他唯一補救的方法。
    徐子陵忍不住問道:「前輩怎樣看穿我的真正身份。」
    石之軒劇震一下,緩緩抬頭,雙目悲傷的情緒盡去,代之而起是銳利如刀刃的閃閃
邪芒,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徐子陵心叫不妙,怎料到平常不過的一句話,就把另一個可
伯的石之軒請神般的召回來。

                  ※               ※                 ※

    可達志凝望窗外,緩緩道:「大雪總令我想起塞外的風沙,人世間令我心動的事數
不出多少件;可是我卻會對著一團龍捲風下跪,為裂破沙原上空的霹靂電閃熱血沸騰。
在大自然的力量下,人是那麼渺小。這番心事我尚是首次向人透露,因為閣下不但有資
格作本人的敵手,更是個值得尊敬的硬漢子。」
    寇仲微笑道:「原來可兄的飲酒談心不是說著玩的,讓小弟敬你一杯。」
    兩人欣然舉杯相碰,飲至滴酒不剩,相視一笑,氣氛表面融洽無間,但雙方均看到
對方眼內暗藏的濃烈殺機。
    寇仲露出思索緬懷的神色,徐徐道:「猶記得功夫初成時,我在一個小谷之內,忽
然間感到整個世界都與前不同,我的感官像提升了層次,看到和感受到平時疏忽的事物,
本來平凡不過的花草樹木,都像活過來似的,其肌理色彩。豐富動人至令人落淚。但這
感覺只維持幾天,一切又習以為常,我仍很懷念那一刻的感覺。」
    可達志拍案歎道:「這正是所有人的通病,一旦習慣,便屬平常,再沒有任何新鮮
感。女人亦如是,富貴榮華,亦不外如是。」
    寇仲苦笑道:「若非我曉得你是甚麼人,定會以為你想勸我退隱江湖。但問題是盡
管失去新鮮感,但得而復失,打回原形,實比從沒得到更令人難以接受。試想可兄若被
人廢去武功,可捱得多少天。」
    可達志舉起灑杯,為他斟酒,笑道:「說得好,確是不能回首。想到終有一天,能
與你老哥分判生死,可某已對生命充滿渴望和期待。」
    寇仲心道說不定今晚將可如你所願,舉杯道:「這一杯就為我們的未來飲騰。」
    兩人轟然對飲,意態豪雄,不但旁人側目,惹得李密、晃公錯等也朝他們瞧來。
    寇仲暫得可達志的照拂,並不把任何人的注意眼光放在心上。
    可達志揍近少許,低聲道:「我曾到下面看過,要從那沼洞逃生似近乎神跡,若非
有此瞭解,少帥以為小弟仍有耐性在這裡跟你喝灑談心嗎?」
    寇仲微笑道:「你倒夠坦白,我也就長話短說,我敢以人格擔保,今晚帶來的是千
真萬確的邪帝舍利,這種異寶豈是常物,想魚目混珠只是笑話。」
    可達志只目精芒劇盛,沉聲道:「如何可保證閣下不會爽約?」
    寇仲傲然道:「我寇仲兩個字就是保證,否則我就是豬狗不如的東西。但你們勿要
食言,如若既不肯救人,又要奪寶,甚至連我們都要幹掉,我會教你們非常後悔。」
    可達志雙目閃過濃烈的殺意,冷笑道:「舍利既在你們手上,主動亦由你們掌握,
我們還能斡出甚麼事來呢?兄弟放心吧!」
    寇仲裝作漫不經意的把目光投往躍馬橋下,濛濛大雪中,小艇艇尾從橋底下露出小
截。

                  ※               ※                 ※

    徐子陵絲毫不讓的與石之軒對視。
    一絲陰冷的笑意在石之軒嘴角擴大,平靜的道:「聖舍利仍在下面,對嗎?」
    事實確是如此,只不過和石之軒想像中的情況有些小出入,徐子陵坦然點頭。
    石之軒的瞳孔俊一雙瞄準徐子陵的刃鋒,再不透露任何內心的情緒,另有種神秘莫
測的冷狠沉著,更似與活人身上的血肉沒有任何相連,緩緩道:「看在你沒有騙我份上,
我就放你一條生路,立即滾得遠遠的,今晚城門關上後,若你仍在城內,休怪我石之軒
沒警告過你。」
    徐子陵從容笑道:「不是看在青璇份上嗎?」
    石之軒劇震一下,傷感神色一閃即消,回復冰冷無情的神色,盯著他道:「不要讓
我對你僅餘的一點好感也失去,對我來說,殺人是這世上少有的賞心樂事。」
    連徐子凌亦在懷疑早前那個石之軒和現在眼前此君是否同一個人。
    搖頭喚道:「我根本不需前輩的任何好感,更不願因別人的憐憫而得以苟且偷生。
前輩若要殺我徐子陵,請隨便動手。」
    石之軒哈哈一笑,連說三聲「好」後,才微笑道:「殺人也是一種藝術,就這麼把
你殺掉,實在是一種浪費,子陵後會有期。」
    前一刻他還在船內安然端坐,下一刻他已消失在橋外的風雪中,彈起、後退、閃移
連串複雜的動作,在剎眼間完成,看得徐子陵整條脊骨涼浸浸的。
    幻魔身法,確是神乎其技。
    徐子陵頭皮發麻的呆坐半晌,忽然心生警兆,寇仲鑽進橋底,坐到剛才石之軒的位
置,笑嘻嘻道:「和你的未來岳父說了甚麼親熱話兒。」
    順手執漿,劃進水內。
    小艇離開橋底,進入漫天雨雪中。
    寇仲把挺子靠岸。
    大雪有如黑夜為他捫提供最佳的掩護,現在他們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回地下寶庫,
再非沒有可能的事。
    寇仲適:「石之軒本來是要殺你的,卻忽然因你而勾起心事,最後把你放過。他明
知你的性格,所以最後那番話是故意惹你激怒他,他便可沒顧忌的把你殺死。從這點推
看,石青璇在他的邪心裡仍佔著很重要的位置。」
    徐子陵曬道:「不要擺出一副旁觀者清的樣子。你今晚真的要依原定計劃行箏嗎?
我怕雲帥不是那麼可靠。」
    寇仲不理會他的問題,進一步分析道:「他沒有見過你的廬山真面目,若真的關心
女兒。本應該請你這未來快婿脫下面具給他過目。而他沒作這要求,正因他存心殺你,
故不願有其他因素介入。」
    徐子陵沒好氣道:「最後一趟警告你,我和石青璇沒半點瓜葛。」
    寇仲舉手投降道:「我只是想逗你開心,雲帥要作反便隨他。今晚是愈亂愈好,誰
得到舍利都沒有好結果。寧道奇是唯一例外,因為只有他才不懼石之軒,這麼邪門的東
西,請恕小弟無福消受。」
    徐子陵訝道:「你好橡忘記還有個祝玉妍。」
    寇仲抓頭道:「我總覺得石之軒比祝玉妍更厲害。好啦!我要回沙家打個轉,稍後
在地下碰頭如何?」
    徐子凌道:「我怕涫涫會害你。」
    寇仲苦笑道:「說得對,現在形勢清楚明白,一旦涫妖女認定舍利不在我手上,定
會不再留情把我殺死。問題是她會像趙德言般難下判斷。所以我是故意回沙府讓她可以
找到我,設法令她相信舍利真的在我手上,那今晚我們才有機會混水摸魚,溜之大吉。」
    徐子陵道:「最怕是她們來個借刀殺人,利用李元吉來對付你。」
    寇仲終於改變想法,點頭道:「你這小子肯定是第一流的說客,好吧!我和你一起
回去。」
    徐子陵道:「回去前我們要和雲帥弄妥今晚行事的細節。我們絕不宜被人看到走在
一塊兒,小弟先行一步,你追在我身後來吧!」

                  ※               ※                 ※

    徐子陵借大雪的掩護,穿街過巷,忽行忽停,施盡渾身解數不讓人跟在身後。
    石之軒能在永安渠把他截個正著,今他大為震驚,如若對方因自己而找到雲帥,那
他將會為此終生遺憾,石之軒絕不會對雲帥客氣的。
    來到雲帥秘宅的後院牆,徐子陵把感官的靈敏度提升至以他目前功力所能臻至的極
限,不要說宅內的情況,附近幾所鄰舍的虛實,亦避不過他的耳目。
    一切如常。
    他感到雲帥單獨一人在宅內候他。
    徐子陵逾牆入院,直趨廳堂。
    一人昂然臨窗卓立,徐子陵雖腳落無聲,卻瞞不過他,在徐子陵踏入廳堂的一刻,
旋風般轉過身來,長笑道:「縱使在下與子陵兄向為死敵,子陵兄仍是在下佩服的人之
一。」
    此君年紀在二十七、八許間,高挺軒昂,身材完美至無可挑剔,渾身上下每寸肌肉
都充滿力量,美俊中帶著高貴優雅的氣質,唯一的缺點是鼻樑過份高聳和彎鉤,令他本
已鋒利的眼神更深邃莫測,更使人感到他與生俱來的驕傲和只有自己不顧他人的自私自
利本質。
    他左手拿著連鞘的長劍,散發著凜冽的殺氣。
    徐子陵表面從容冷靜,心中卻翻起連天巨浪,叫苦不迭,點頭道:「虛彥兄你好。」
忽然間他醒悟到問題出在雷帥身上而非他徐子陵身上。
    雲帥雖輕功蓋世,終瞞不過石之軒的耳目,被石之軒查到落腳之所。
    陰沉的石之軒沒有立即發難,明知他和寇仲與雲帥有聯繫,於是放長線釣大魚,今
早徐子陵往見雲帥,遂被石之軒綴上。
    可以想像石之軒是遠遠吊著徐子陵,希望從他身上,並查到寇仲所在,幸好徐子陵
和寇仲分頭活動,令石之軒誤以為寇仲一是葬身沼洞,又或尚未重返城內,才有河上見
面之舉。
    石之軒顯然猜到他會再見雲帥,遂施借刀殺人之計,通知楊虛彥藉李元吉的力量把
他幹掉。
    雲帥肯定凶多吉少。
    眼前此局擺明是針對他而設,他就算過楊虛彥這一關,也過不了外面的重重包圍。
    唯一的生機就是尾隨而來的寇仲,希望他知機先一步發現李元吉方面的伏兵,否則
他們將難逃大難。
    楊虛彥的影子劍尚未出鞘,氣勢已把他鎖緊,令他除動手外,再無別法。
    徐子陵緩緩解下面具,收在懷內。
    楊虛彥從鞘內拔出佩劍,欣然笑道:「子陵兄進步之速,教人驚畏。遙想當年在榮
陽沈落雁的香居,在下影子劍出,子陵兄只有逃命的份兒。今天子陵兄能否保命逃生,
就要看子陵兄再有甚麼精進。」
    徐子陵兩手縮入袖內,緊握左右精鋼護臂,不由想起老爹杜伏威的「袖裡乾坤」,
淡淡道:「虛彥兄的風度令小弟非常心折,竟對失去半截印卷的事不置一詞。」
    楊虛彥聞言雙目立即殺機大盛,往左斜跨出一步,洒然笑道:「只要能把子陵兄擒
下,那怕子陵兄不乖乖如實招出,子陵兄的想法為何這般稚嫩。」
    徐子陵往右踏步,啞然失笑道:「就算虛彥兄能把小弟生擒,恐仍要好夢難圓,虛
彥兄想知道原因嗎?」
    兩人一邊邁步在廳堂的有限空閒盤旋,互尋對方的破綻空隙,一遇唇槍舌劍,力圖
在對方的心志破開缺口,爭取主動進擊的良機。
    廳堂殺氣漫空,勁氣交擊,暫時誰都佔不到上風。
    楊虛彥成為天下聞名的影子剌客之際,徐子陵們只是藉藉無名之輩,現在卻能與對
方平起平坐,一決生死,想想已足可自豪。
    楊虛彥聞言冷哼道:「縱使毀掉又如何,石師不但答應把不死印法傳我,還決定親
自下手收抬那叛徒。所以在下聽到子陵兄的話,覺得非常可笑。」
    這番話不知是真是假,但徐子陵聽入耳內,忍不住心中一震,知道要糟時,楊虛彥
劍光大盛。
    漫空都是重重劍影,以徐子陵的眼力,亦看不出那一劍是虛,那一劍是實。
    在凌厲萬變的影子劍後,楊虛彥像空氣般消失。

                  ※               ※                 ※

    寇仲伏在遠方一座高樓的瓦頂,任由雪花無休止的蓋往他身上,心內的震駭難以形
容。
    他本意是要看看石之軒會否跟在徐子陵身後,故意延遲進入雪帥院宅,豈知不到一
刻鐘,四方八面同時現出敵綜,人數達百人之眾,埋伏在附近宅院的瓦頂街巷,將雲帥
的秘巢重重圍困。
    他認得的除李元吉、梅洵、字文寶外,尚有晃公錯、李密、王伯當、「隴西派」的
派主金大椿。
    不計李元吉的麾下好手,以這股實力,若正面交鋒,縱使寇仲出手,亦只是白賠多
一條命的份兒。
    可見李元吉今次是志在必得,不容徐子陵有任何逃生的機會。
    長林軍的人卻不見半個。
    他伏身處恰好在李密、王伯當等十多人的後方,想闖入屋內與徐子陵會合已是非常
困難,更遑論為徐子陵打開一道缺口。
    但他並沒有因敵我懸殊而驚慌失措,他的心靜如井中之月,緩緩脫掉外袍,除下面
具,把寶刀緩緩抽出。
    雪下得更大更密。
    天色逐漸暗沉下去。
    寇仲無暇去想生死末卜的雲帥,只希望在屋內把徐子陵纏著的不是石之軒,否則明
年今日,就是他兩兄弟的忌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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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借水遁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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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虛彥當然不是真的消失,而是徐子陵雙目被他獨有的手法催發劍光劍氣所眩,配
以他的幻魔身法,無法掌握到他的位置和行跡。
    自楊虛彥出道以來,飲恨在他這種別樹一幟的凌厲劍法下的俊傑豪雄,多不勝數。
    徐子陵無法搶得主動,一時處於捱打之局,只能純憑感覺的兩袖揮出。
    「叮叮」!
    袖內護臂先後擊中影子劍。
    這一著大出楊虛彥料外,哪想到一向以空手對敵的徐子陵袖內暗藏護臂,無論在運
力和招數上皆因錯估敵情而失敗。
    劍影散去,楊虛彥銳氣大減。
    徐子陵一聲長笑,兩手從袖內探出,變化萬千的朝後撤的楊虛彥攻去。
    楊虛彥不慌不忙,冷哼一聲,瞬息間連劈兩劍,任徐子陵招式如何玄奧莫測,仍被
他破去。
    第三劍更是凌厲無匹,硬把徐子陵迫開。
    徐子陵想不到他如此強橫,兩手又縮回袖內。楊虛彥今次學乖了,閃電竄前,影子
劍幻出千百劍芒,細碎鋒利的劍氣立即把徐子陵籠罩緊鎖。
    徐子陵左袖拂散他的劍氣,另一袖拂上劍鋒,當楊虛彥以為他會以袖內護臂再硬拚
一招時,徐子陵使出卸勁法,利用袖子的柔軟帶得楊虛彥差點失去勢子,往他右側斜衝
過去。
    楊虛彥駭然抽劍後撤,徐子陵一個翻騰,頭上腳下的飛臨楊虛彥的上方,雙掌全力
下擊。
    這數著交手都是以快打快,變招之速,令人難以捉摸。
    楊虛彥一陣冷笑,長劍化作一道電芒,沖天而上,竟然毫不理會壓下來的雙掌,若
大家原式不變,他肯定要傷在徐子陵掌下,但他的影子劍將會由兩掌間貫入,洞穿徐子
陵的面門。
    徐子陵亦要心中佩服,這可說是對方扭轉局勢的唯一方法。
    哈哈一笑,兩掌合攏,重重拍打在劍鋒處。
    氣勁交擊,狂飆往四處激濺散射,立時台折椅翻,廳內傢具首先遭殃。
    楊虛彥往旁錯開,心叫不妙之際,徐子陵借反震之力,整個人像風車般凌空急旋,
剎那間旋往窗外,落在院內。
    楊虛彥全力展開幻魔身法,瞬眼間穿窗而出,長劍直擊徐子陵。
    他本以為徐子陵千辛萬苦從他劍勢的鎖纏下脫身,必會立即逃之夭夭。哪知徐子陵
竟沉腰坐馬,一拳轟上他的劍尖。
    拳劍交觸,兩人有若觸電,同時口噴鮮血,徐子陵被震得「砰」一聲撞上院牆,楊
虛彥則給他硬轟得飛回屋內。
    徐子陵貼著牆壁往上彈射,長笑道:「今天恕小弟不再奉陪。」
    楊虛彥落入屋內微一踉蹌,徐子陵早升至牆頭,腳尖用力,斜衝而起。
    李元吉的大喝聲響徹雪花漫空的黃昏,高呼道:「格殺勿論。」
    箭矢聲響,近百枝勁箭從附近瓦面和街巷射至,織成一片無所不包的箭網,向徐子
陵射去。
    就在這命懸一發的時刻,一團雪球不知從哪裡擲出,直送至徐子陵腳下。
    徐子陵早曉得寇仲會在暗中接應,輕踏雪球,感覺到雪球內暗含的強猛真功,再一
陣長笑,借勁倏忽改向加速,在箭網布成前,橫過十多丈的遙闊空間,往臨近的房頂竄
去。
    李密、王伯當和十多名高手同時在徐子陵撲去的房上現身,李密喝道:「看你今次
能逃到哪裡去。」
    另一團雪球又再雪中送炭的來到徐子陵前方腳下,出乎所有人意料外,徐子陵不但
沒有改變方向,還在踏雪借勁後,加速往兩丈許外的李密撲去,一副送上門受死的樣子。
    李密心中一動,大鳥般騰身而起,向徐子陵迎去,兩掌捲起狂猛的勁氣,務要在空
中把徐子陵迫落地面,讓正從四處聚攏過來的己方人馬,把他困在重圍內。策略上確是
無懈可擊,不愧是曾縱橫天下的一方霸主。
    李元吉是第一個趕到徐子陵下方的人,只要徐子陵被截下來,他敢寫包票可把徐子
陵殺死。
    他雖明知一旁有徐子陵的同黨在暗中幫助徐子陵,但由於形勢混亂,一時間連對方
的位置都摸不著,只好先把徐子陵困死,到時哪怕極可能是寇仲的徐子陵同黨不現身受
死。
    晁公錯此時趕到雪球擲出的地方,卻連寇仲的影子都見不著,他是老江湖,立即騰
身而起,到高處環目四顧,搜尋敵蹤。
    楊虛彥追了出來,往徐子陵所在趕去。
    徐子陵離開雲帥的宅院後,就像磁石吸鐵般,牽動整個包圍網。
    全場只有寇仲一個人明白徐子陵的逃生策略,趁此黃昏大雪,天色昏暗的時刻,他
就那麼的雜在敵人隊伍中,趕往最佳接應徐子陵的地點,令晁公錯的高空搜索徒勞無功。
    到離李密尚有丈許距離,勁風壓體的一刻,徐子陵凌空換氣,旋出雲帥啟蒙的回飛
之術,倏改方向,往外斜飛。
    正在要竄房越屋趕來的梅洵和宇文寶,從側趕至,見徐子陵似要改向他們處掠去,
如獲至寶,同時騰身而起,全力截擊。
    李密撲過了頭,眼睜睜瞧著徐子陵斜移開去,一指點出,指風襲向徐子陵肩背,變
招之快,且在凌空的當兒,顯示出他非是浪得虛名之輩。
    豈知徐子陵又回飛過來,不但避過李密的指風,還教梅洵和宇文寶齊齊撲空。
    徐子陵拐個彎,仍向沒有李密,只剩下王伯當做把關大將的十多名敵人撲去。
    隴西派派主金大椿和兩名徒弟「柳葉刀」刁昂、「齊眉棍」谷駒恰好趕至,加入王
伯當的陣營,看得下方的李元吉心中大定,斷定無論徐子陵如何了得,仍闖不過這一關,
大喝一聲,沖天而起,裂馬槍朝徐子陵後背攻去。
    寇仲就在這要命時刻,出現在王伯當等人後方,人隨刀走,井中月化作無可擋御的
長虹,往敵陣後方衝去。
    徐子陵心叫寇仲你來得好,雙拳轟出,分取對方最強的王伯當和金大椿。
    即使據守屋頂是最強的晁公錯、楊虛彥、李元吉、梅洵或李密,在徐子陵和寇仲的
前後夾擊下,亦要潰散避開,更何況是王伯當和金大椿這些較次的高手。
    寇仲和徐子陵默契之佳,天下不做第三人想,見徐子陵把攻擊集中在王伯當和金大
椿兩人身上,他立即推波助瀾,收窄井中月的攻擊範圍,所有變化,均針對兩人而發。
    王伯當和金大椿那肯冒這個險,分別往左右避開。
    其他人見己方最強的兩個人分頭逃避,又見不論是凌空飛來的徐子陵,又或從後方
突襲的寇仲都是勢不可擋,一副與敵偕亡的狠勁。人人虛晃一招後,朝兩旁潰散。
    牢不可破的包圍網,終露出缺口。
    徐子陵踏足瓦面,與寇仲錯身而過,兩掌拍出,分別擊中再由左右攻來的王伯當的
雙尖矛和金大椿的長劍,硬把兩人已失銳氣的反攻瓦解。
    寇仲則直赴瓦緣,井中月疾揮,狠狠砍中李元吉刺來的裂馬槍頭,還大笑道:「齊
王請回吧!」
    李元吉被逼得連人帶槍往下墮跌,偏是無可奈何。
    晁公錯凌空而來。飛臨兩人上方。
    徐子陵和寇仲同時出擊,雙拳一刀,就算是來的是寧道奇亦難以討好,何況是晁公
錯,與徐子陵的雙拳硬拚一掌後,便借力飛開,否則寇仲的井中月大有可能把他的頭斬
下來。
    兩人肩頭猛撞,借力騰飛,飛過眾人頭頂,竟朝相反的方向逸去。
    這一著又是大出眾人料外,一時間都不知追趕誰才對。
    李元吉大喝道:「追!」
    帶頭往寇仲追去。
    楊虛彥這才趕至,展開幻魔身法,倏忽間趕到徐子陵背後兩丈許處。
    形勢亂成一片。
    徐子陵自知若論輕功,實遜以輕功身法名震當代的楊虛彥一籌,不過他卻是有恃無
恐,只要不給人截著,便大有逃生機會。
    兩人分頭逃走,後面各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強敵窮追不捨。
    雙方都是逢屋過屋,好像在比試輕功身法。
    片刻後徐子陵和寇仲分別繞了大半個圈,竟又走在一塊,前方就是躍馬橋。
    追的兩人最近的就是楊虛彥,接著是晁公錯、李元吉、李密和梅洵。
    此時天已盡黑,不過楊虛彥等追兵都有把握可在短時間內趕上兩人,不容他們脫身
溜掉。
    敵人愈追愈近,兩人同聲發喊,從瓦頂躍往地上,肩頭再碰,速度陡增,拔身而起,
往永安渠水投去。
    「咕咚」兩聲,齊齊沒入黑沉沉的河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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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易]大唐雙龍傳-第三十六卷[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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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變生不測
第02章 邪凶內鬨
第03章 巧得元精
第04章 避難桃源
第05章 甘拜下風
第06章 逃出長安

第07章 水能覆舟
第08章 神功大成
第09章 千金一諾
第10章 空絲得魚
第11章 出手條件
第12章 與虎謀皮
第13章 老將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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