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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古靈 ]【出嫁從夫之三 出嫁難從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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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5 20:44: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半年多的分離--元旦那匆匆幾日相聚不算,只換得三天日夜相依偎,王府裡的人都很識相的盡量不來打擾王爺與福晉。

  「你的事都辦完了嗎?」滿兒撐在允祿胸前兩眼期待的問。

  「不,其他的事得在京裡處理。」允祿淡淡道。

  「哦!」滿兒沒力的趴了下去,說有多沮喪就有多沮喪。

  不過,起碼他依然在京裡頭,祇要皇上不來故意找她的碴,應該不至於再隔上好幾個月都見不到他的人影了吧?

  再者,或許是為了彌補她,這三天裡他冷漠依舊,卻竭盡所能地順是她的意願,無論她有什麼希冀俱是有求必應,甚至她要求他唱一齣貴妃醉酒給她賞欣賞他都唱了,只不過是清唱,反正她也不太懂得如何欣賞戲曲,然而,光是瞧他那副顛倒眾生的貴妃扮相,以及柔媚的撩人姿態就夠今人回味無窮了。

  當時不知有多少人躲在寢樓外偷聽,也期待著看能不能瞄到一眼王爺的貴妃俏模樣。

  可是到了第四天--

  滿兒正陪著弘普與梅兒在東跨院的花園裡玩耍,玉桂忽地慌慌張張地跑來,而且一把抓住滿兒就跑。

  「快逃,福晉,快逃呀!」

  「什……什麼呀?」滿兒一頭霧水地跟著跑。

  「爺……爺從宮裡回來了,而且他在生氣,真的很生氣!」

  「那又如何?」那個人本來就很受生氣的呀!

  「爺在找您呀,福晉!」玉桂驚恐地叫道。「爺一進府裡就狂怒地咆哮問說福晉在哪裡,塔布見勢不對,就叫我趕快帶福晉您逃命,等爺氣消一點再……啊!」

  沒得再不再了,唰一下,她們面前徒然落下一條人影,玉桂一見就嚇得跌坐在地上,就連滿兒都駭得運返好幾大步。

  允祿真的在生氣……不,他是很生氣……不不,他是非常非常生氣……不不不,他是……狂怒!

  天哪,看上去真的很可怕耶!

  「允允允……允祿?」

  「柳佳氏滿兒!」允祿的聲音冰冷得可以做冰鎮酸梅湯了。

  「是,王……」滿兒硬吞下一口唾沫。「王爺?」

  「誰教妳去對上那個女人的?」

  「嗄?!」滿兒愕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玉含煙!」允祿怒吼。

  滿兒頓時恍然,同時又感到有點委屈。

  她拚命替他保護了他最尊貴偉大的哥哥,替他盡到即使拋下她也要完成的職責,為什麼他還要對她生氣?因為她做得不夠完美嗎?那也沒辦法呀!誰教她的武功那麼爛!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當我發現的時候,玉姑娘已經要下手刺殺皇上了啊!那我當然來不及求救,只好自己上前去保護皇上了嘛!好嘛,我承認,可能皇上是因此有一點被嚇到了啦!不過好歹我也……」

  「那關妳屁事!」不待她說完,允祿更是狂吼。「妳只要好好照顧好妳自己就行了,妳管別人那多閒事幹嗎?」

  閒事?那是閒事?

  「可是……」

  「沒有可是!」允祿毫無轉圜餘地斷吼。「往後再有這種事,妳立刻給我跑,跑得愈遠愈好,懂不懂?」

  滿兒呆了呆。「但……但是玉姑娘欲待要行刺的對象是皇上……」

  冷不防地,允祿呼一下飆到她跟前,單手陷住了她的頸項,那張娃娃臉掙擰得更是恐怖異常。

  「我再說一次,往後再有這種事,不管誰要行刺誰,就算天皇老子要被殺了,王母娘娘腦袋要掉了,妳都馬上給我跑,跑得愈遠愈好,懂、不、懂?」他咬牙切齒地吐出每個單字。

  滿兒連眨了好幾下丹鳳眼,才溫馴地道:「懂了,王爺。」

  允祿卻仍是氣憤難消的狠狠哼了一聲後,始放下掐住她頸子的手,約莫還是很生氣,所以他不是走開,而是飛身離去。

  玉桂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心有餘悸地猛拍胸脯。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爺真的會殺了福晉呢!」

  「怎會?」滿兒笑了。「他疼我都來不及呢!」

  「可是剛剛……」

  「他是很生氣,但是……」滿兒眉梢眼角俱是喜悅的光彩。「他氣的是我讓自己陷入了危險的狀況。」

  「但福晉您是為了保護皇上啊!」

  這件事大家都知道,只是過去三天裡,為了不打擾王爺和福晉,所以沒有人特意去告訴王爺,看樣子福晉自個兒也沒說,不過大夥兒都覺得福晉好勇敢,深以為傲。現在看看還有誰敢瞧不起福晉!

  唇畔依舊掛著欣喜的微笑,滿兒卻不再作任何解釋。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即使最後他仍是選擇回到皇上身邊,縱然他為了皇命老是拋下她數月不管,但在他心底深處,她才是最重要的。

  皇上可以死,他卻不許她碰上任何危險!

  盞茶工夫後,滿兒在書房裡找到允祿,他並沒有在書案後辦公,而是坐在羅漢榻上看密摺,炕案上也攤了一大堆,雖然他仿似不覺她的進入,頭也不抬,吭也不吭,但她知道他祇是心裡仍有氣而故意不理會她。

  她悄悄爬上榻摸到他身後,他也沒有趕緊收起那些密摺或叫她離開,依然自顧自一份份密摺看過去,當然,對那些她不應該看到的密摺,她也沒興趣,兀自兩手搭上他的肩,輕輕按摩著。

  「允祿,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做那種事了,」她討好的、撒嬌地說。「所以請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他還是不吭聲。

  「別這樣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原諒人家一次嘛!」

  他依然不吭聲。

  「你幹嘛都不說話嘛!那……那……人家哭給你看喔!」

  他仍舊不吭聲。

  「我真的要哭了喲!」

  他打死不吭聲。

  半個時辰後,塔布送來一份甫自宮裡送來的密諭,允祿仍然在看密摺,滿兒卻已像個小娃娃似的抱著他的大腿呼嚕呼嚕大睡了,一條亮晶晶的銀絲涎在允祿的長袍上。

  還說什麼要哭給他看,他根本連一聲都尚未吭,她就先睡著了!

  ★ ★ ★

  京城西北郊,自明朝以來即為皇家遊玩賞樂之地,至清代更為皇家專屬的園林苑區,點綴在暢春園、圓明園、樂善園等帝王宮苑之間的,是大批皇親國戚的賜園與達官賣人的宅園,這片皇帝及貴族們聽政與息憩的場所,自然是平民自姓不得擅入的禁地。

  此刻,在這一大片園林之海邊緣一處嶄新建好的園林中,可憐的園主人--果郡王正滿頭大汗地招待幾位個個都足以壓下他一頭的「客人」,心中有苦說不出,有淚不敢流。

  嗚嗚……還說什麼是要慶祝他新園落成,明明是要拿他才建好的花園作戰場「談判」的嘛!

  「允祿,皇上的旨意你敢不聽?」

  年已七十多的端敏大長公主雖然已是白髮蒼蒼雞皮鶴髮,卻仍是精神奕奕口舌犀利,態度在跋扈之外更添十分傲慢,因為除了康熙遺留下來的妃嬪之外,她已是雍正唯一的長輩了。

  然而,雖說所有人都忌憚她幾分,卻祇有一人根本不甩她那一套,不但神態比她更倨傲,而且目中無人得今人咬牙切齒。

  那就是此刻坐在她右方下首處的允祿,那張娃娃臉的確可愛得教人不能不喜歡,可又冷峻得讓人不知所措;允禮陪坐在一旁,準備隨時充當砲灰讓他們轟炸,無奈的表情看上去實在是可憐得很。

  阿敏濟坐在他們對面,看似端莊又文靜,天知道她什麼時候會流露出本性來飆上一飆;至於雍正則在端敏大長公主身旁拚命朝允祿使眼色,後者卻連瞄也不瞄上一下。

  男男女女幾張臉沒一個好看的。

  「皇姑,先皇的遺旨您敢不受?」禮來我不往,非禮也。

  端敏大長公主窒了窒,她再怎麼蠻橫也不敢承認這種事。

  「阿敏濟到底哪裡配不上你了?」

  「她另人厭惡。」

  話說得太白了,白得教端敏大長公主無法接受。「阿敏濟究竟有什麼地方讓你厭惡了?」她就不信允祿真說得出十全十美的阿敏濟會有什麼毛病。

  「她跟皇姑一樣驕縱任性又蠻橫霸道。」

  一聽,雍正不禁猛翻白眼,允禮更是直揮冷汗,端敏大長公主險些氣歪了鈿子。

  「你敢這麼說我?」

  「難道那不是事實嗎?」允祿冷然道。「我討厭阿敏濟,皇姑卻端著長輩的架子硬逼我娶,這還不夠蠻橫霸道嗎?」

  「可是她喜歡你呀!」

  「她喜歡我就一定要嫁給我,這猶不算驕縱任性嗎?」

  端敏大長公王一時啞口,可立刻又強辯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你現在僅有一位福晉,再娶阿敏濟作側福晉又有何不可?」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不客氣地揚起嘲弄的光彩,「原來皇姑聽不太懂漢語嗎?那簡單,我再用滿語說一次好了。」然後,允祿真的用滿語又說了一次,「我討厭她!」再換回漢語,「這樣皇姑懂了嗎?」

  雍正手扶額頭啼笑皆非,允禮憋著嘴不知道能不能笑,端敏大長公主正待破口大罵……不,出言教訓一下,始終默然垂眼的阿敏濟突然抬睜盯住了允祿。

  「我承認過去我確實是刁蠻霸道了些,而且也祇是因為虛榮心所以堅持非嫁妳不可,但是現在我改性了,也是真心真意喜歡你的,所以我不要求一定要作你的福晉,只要能陪在你身邊就好了,難道這樣還不夠讓你接受我嗎?」

  「妳改性了?」睜底嘲諷之色更深,允祿淡然道:「妳是要我接受妳到處說人閒話的惡劣?還是接受妳只想到妳自己的自私?或者是要我接受妳非嫁給我不可的任性?」

  阿敏濟微微一窒。「我……我不是說閒話,那是事實。」

  允祿唇角一撇。「妳的舌頭還真是長哪!」

  難堪地白了一下臉,「那……那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娶我?」阿敏濟忍耐地問。

  「娶妳?」允祿眼色怪異地盯住阿敏濟好半晌,悄然地,冷漠的目光中突然染上一抹殘佞,唇畔是今人驚懼的陰鷙微笑,那張稚嫩的娃娃臉更是散發出一股邪魅的氣息,教人看了不由得心頭直打鼓。

  「要我娶你那也不難,祇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即可。」

  聞言,雍正與允禮同皆一征,端敏大長公主和阿敏濟兩俱一喜。

  「什麼條件?」

  「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允祿慢條斯理地說。「妳嫁了我便是我的人,什麼都得聽我的,也什麼都得任由我……」

  「我知道,我知道,」阿敏濟拚命點頭。「嫁夫從夫,這我懂得!」

  輕蔑地瞟她一眼,「所以,倘若我哪天心情不好罵妳一場,」允祿話說的更是慢吞吞的了。「妳當然得乖乖領受著……」

  阿敏濟微微一僵。

  「……或者想拿個什麼東西出出氣揍妳一頓,妳也得生受不得反抗……」

  阿敏濟的表情開始變了。

  「……甚至我一下看妳不順眼把妳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妳也只能認命這輩子到此為止了!」

  阿敏濟唰一下臉色全黑了。

  兩眼斜向聽得目瞪口呆的雍正與端敏大長公主,允祿眼底的殘酷氣息更重了。

  「既然阿敏濟公主都說是嫁夫從夫了,那麼我高興宰個老婆玩玩兒,皇上與皇姑自然不能怪罪於我,對不?」

  「你瘋了!」端敏大長公主不敢置信地衝口怒罵。「你是把殺人當遊戲嗎?」

  「為何不可?」允祿冷酷地露出白牙齒。「何況這便是我的條件,接不接受隨便你們!」

  「開玩笑,我怎能答應你這種條件?」端敏大長公主更是憤怒。「我不要求你要特別疼愛我的阿敏濟,你竟敢說要拿我的阿敏濟當玩具?想都別想,我……」

  「我答應!」

  大吃一驚,「阿敏濟,妳……」端敏大長公王差點沒嚇死。「妳也跟著瘋了不成?」

  阿敏濟的神態卻是篤定得很。

  「不,他才不敢真的亂殺人,他只是在嚇唬我們的而已。」

  端敏大長公主征的一征。「是……是嗎?」

  「沒錯,他以為這麼說我就不敢嫁給他,可惜他錯了,我什麼條件都不怕、都敢答應!」阿敏濟看似有點得意。「話是當著皇上的面說的,所以他也不能把話收回去了,現在他不娶我都不行了,因此……」

  允祿突然起身。「允禮。」

  「十……十六哥?」不知為何,允禮有點心驚肉跳。

  「你這兒沒有親兵護衛嗎?」

  「呃,沒有幾個,我今兒祇是來看看還差什麼,沒料到皇上和十六哥你們會突然跑來,所以也沒多叫上幾個人來護衛,有什麼不對嗎?」

  「那就是說,倘若我們今兒沒來,」允祿轉身朝外走去。「你就完蛋了?」

  「嗄?!」

  眾人正自不解,卻見已經走出白石閣外約允祿突然揚聲大喊。

  「露餡兒了,滾出來吧!」

  只一晃眼,咻咻咻的,白石閣前驀然飛落下二十幾條人影,允祿淡淡地掃視一圈。

  「找誰的?」

  「這兒是果郡王的新園,自然是來找果郡王陪我們走一趟。」

  「果郡王嗎?行,通過我這一關,你們愛綁多少人都隨你們!」

  那二十幾個人只相覷一眼,半聲不吭便刀光連閃,很有默契地同時撲向允祿,後者的唇畔悄然揚起一抹殘酷的笑……

  半晌工夫後,允祿慢吞吞地踱回白石閣裡,慢條斯理地拿布巾擦拭兩手血跡;端敏大長公王面色死灰,阿敏濟臉孔慘白,伺候在這兩位身後的婢女早就躲到一旁去吐了滿地;雍正不是沒打過仗,可也沒見過這等殘忍的要人命手段。

  至於允禮……

  「十十十……十六哥……」他的聲音在發抖。

  「嗯?」

  「你你你……你為什麼一定要擰擰擰下那人的腦袋,還還還……還當球踢?」

  「好玩。」

  「那……那又為什麼要挖挖挖出那人的心掐掐掐……掐爆?」

  「有趣。」

  「那那那……那人的手腳眼耳鼻……」

  「作人彘不正好?」

  「可可可……可是那幾個半半半……半截身子還在那邊叫……」

  「那是我的樂趣之一。」

  嘔!的一聲,允禮也背過身去吐了一地。

  「好,那麼……」允祿若無其事地放下沾滿鮮血的布巾。「剛剛我們說到哪兒了?」

  沒人說話,祇有嘔吐聲。

  「啊!我想到了,阿敏濟公王答應我的條件了,對嗎?很好,」允祿點點頭。

  「那麼麻煩皇上先請寫個旨給我,聲明我對阿敏濟的一切酷刑都無罪,之後便可以命宗人府辦事了。我看……」他煞有介事地考慮了一下。

  「嗯,就一個月後吧!不會太急也不會太慢,一個月後為阿敏濟公主嫁進莊親王府作側福晉辦喜事,隔個兩、三天,宗人府就可以辦阿敏濟側福晉的喪事了,這樣可以吧,嗯?」

  ★ ★ ★

  養心殿西暖閣,繁忙的上午結束後,皇帝通常於未時進午膳,午膳後即是皇帝的休閒時刻,可是天生勞碌命的雍正幾乎沒有休息時間,就如此際,他仍一邊忙著批閱奏摺,一邊和桌案前的某個無禮傢伙作「討論」。

  「阿敏濟依然堅持非嫁臣弟不可嗎?」

  「對,可是皇姑堅決反對,」雍正一面揮毫一面說。「所以你總算逃過一劫了。」

  「皇上不也是。」允祿的語氣很平板,就跟他的五官表情一樣。

  「朕?」雍正忽地停止揮毫,嘆了口氣。「朕還有得頭大的,還不知道要將阿敏濟配給誰才能讓她們祖孫倆滿意呢!」

  「那與臣弟無關。」允祿更是漠然。

  「是是是,那與你無關,」雍正繼續揮毫。「那麼前兒的事呢?」

  「是天地會派人來綁架十七弟作人質,打算以此交換王瑞雪。」

  「為什麼是允禮?」

  「因為在皇上寵信的兄弟裡,祇有他最容易被綁。」

  「那得叫他少出內城了。」雍正皺眉咕膿。「好吧!那接下來你該繼續挖老八那些親信的底了。」

  「為什麼不是八哥本人?」

  「他?」雍正嘴角倏起一陣陰笑。「朕要讓他親眼看著所有的親信都被剷除,所有的後路都被切斷了之後,再來料理他!」

  「那臣弟就先繼續查八哥餘下來的親信。」允祿無可無不可地說。

  「他們應該都相當警覺了。」

  「臣弟知道。」

  「好,那你快去查吧!」

  「臣弟謹遵御旨!」

  雖然個性拗了點兒,不過還真是好用!

  望著允祿離去的背影,雍正心想。

  如果允祥能快點好起來,這樣一明一暗兩股助力,他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呢?

  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雍正又低下頭去批閱奏章了。

  ★ ★ ★

  「今天一定要踩寸子嗎?」

  「當然要,福晉,今兒去大家夥兒都是盛裝,福晉哪能不踩寸子!」

  「等等,不是還要我戴鈿子吧?」

  「這還用問嗎?」

  「哦!拜託,那指甲套總可以省了吧?」

  「這怎麼可以,福晉,指甲套是……」

  「你們在幹嗎?」

  五個女人不約而同的一驚,同時轉首目注門口的男人。

  「王爺!」四個女人驚呼,旋即一齊福下身去。「王爺吉祥!」

  允祿踏進一步,再問一次,「你們在幹嗎?」

  滿兒苦著臉看回指甲套。「她們要我戴指甲套。」

  允祿上下打量滿兒一身的盛裝。「你要上哪兒?」

  滿兒白眼一翻。「哦!拜託,我不是跟你提過了嗎?今天是二十四弟的生辰,他們說在宮裡不好熱鬧,所以打算在十七爺府裡好好替他熱鬧一下,他們也給咱們下了帖子,你說你不能去,那我只好一個人去囉!」繼而雙眼一亮。「咦?你怎麼回來了,是不是沒事了?那你也可以去囉?」

  「不,我祇是回來拿東西,立刻要再出去。」

  「哦!好吧……」滿兒失望地嘆了口氣,隨又想起什麼地急忙喚住他。「啊,等等,等等!」

  轉了一半的身子又同過來,「什麼事兒?」允祿問。

  「你不是說皇上讓十三爺任選一個兒子封為郡王,所以他也要對咱們的弘均為郡王嗎?」滿兒興奮地問。

  「我拒絕了。」

  「飲?拒絕?」滿兒驚呼,「你在開什麼玩笑?皇上的恩賜怎麼可以拒絕,你不可以拒絕的!」她義正辭嚴地訓斥道,旋即又另有圖謀地眨眨眼。「不過你可以跟皇上說咱們不希罕什麼郡王,咱們要交換!」

  「交換?」允祿狐疑地重複道。「交換什麼?」

  「咱們孩子的終身不要任由皇上來決定,」滿兒搖搖指甲套。「咱們孩子的終身要由他們自己決定,所以就跟皇上換這個。先換弘普,往後若皇上還要加你薪俸或賞賜你什麼的,你再一個個跟他交換!」

  允祿哼了哼,「胡鬧!」低叱完後,他又待轉身離開。

  「我不管!」滿兒的叫聲追在他身後。「以後若是皇上要把我們的孩子指婚給誰誰誰,我就帶著孩子逃離京城!」

  允祿腳步只頓了一下,便繼續大步出房而去。

  然而,他雖僅停頓了那麼一下下,卻已足夠讓滿兒知道沒問題了,她滿意她笑
笑,繼續討論指甲套的問題。

  「為什麼我一定要戴指甲套?」

  ★ ★ ★

  在雍正寵信的三個皇弟王府之中,最大的是緊貼在皇城西北角牆的莊親王府,位於皇城以東靠朝陽門的怡親王府次之,果郡王府最小,而且怡親王府和果郡王府都缺了一角,怡親王府缺小角,果郡王府缺大角,不過果郡王府雖然最小,卻也小不了多少。

  果郡王府相距莊親王府並不很遠,自莊親王府前的廣場進入石碑胡同,再轉入翊教寺胡同走到盡頭就到了。

  老實說,滿兒一點也不想來,如果不是他們特意下了帖子,她會裝作不知道有這麼一回子事,可既然他們下了帖子,無論再怎麼不樂意,她還是得來一趟。

  僵著一張笑臉,她不自在,他們更不自在;特別是聽說允祥病倒了,所以他們夫妻倆都沒有來,其他都是那些沒見過面,或者見過面卻彼此都有心結的人;只不過一會兒,她就受不了而獨自一人悄悄溜到花園裡去喘口氣了。

  「好累!」她無奈地咕噥,正在考慮她可以躲多久再回廳裡去「現身」她才剛在亭子裡坐下……

  「十六嫂。」

  她嚇一跳又站起來望向亭外,發現是允偶的福晉和允禮的福晉。

  「啊!十五嫂,十七弟妹。」

  兩位福晉也跟進亭子裡來,大家尷尬地面面相覷一會兒,十七福晉才乾咳一聲先說話了。

  「呃,十六嫂,聽說你救了皇上,真是勇敢呢?」

  「沒什麼,只是剛好碰上了,」滿兒僵硬地微笑。「總不能光顧著自己逃命吧!只好卯上去拚了。」她知道她們祇是聽從丈夫的示意而來向她示好,其實她們也不知道該如何和她這個「庶民」相處。

  真是難為她們了!

  十七福晉與十五福晉相對一眼。「這樣好不,十六嫂,裡頭也嘈雜得很,咱們三個索性在這兒坐坐,教人送上點心香茗,十六嫂可以把如何解救了皇上的過程告訴我們,也好抒解一下我們的好奇心。」

  說完,不等滿兒同意,十七福晉便招手喚來經過涼亭邊的兩個家丁。

  「喂!你們過來,對,就你們兩個……嗯!你上廚房去替福晉們拿些點心香茗過來,還有你,你到廳裡去跟十五爺說一聲……呃!」

  三個福晉倒下後,兩個始終低垂著腦袋的家丁才抬起頭來。

  「可以叫他們來把這三位帶出去了,行動快點,在他們有所察覺之前,所有的人都得退出內城!」

  ★ ★ ★

  「三天後,他們要拿三位福晉來換王瑞雪,誰是王瑞雪啊?」

  放下信函,允偶憤怒地咆哮。

  眼神嚴酷地指向允偶,「天地會的人,」允祿冷冷地說。「是我從西寧抓回來的叛逆分子。」

  「天地會的叛逆?」允偶一征。「那她現下在……」

  「天牢。」

  「天牢?」允偶立刻苦出一臉慘澹。「完了,那……」

  「我會提她出來。」

  「咦?可是皇上那邊……」

  「我負責!」

  既然允祿這麼說,那就沒問題了,允偶與允禮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真該死,十七弟,你這邊的護衛就這麼鬆散嗎?」一放心,允偶就忍不住要抱怨。「更該死的,天地會居然混得進內城裡來,哪天是不是也能混進皇城裡去了?」

  「不奇怪,」允祿的語氣是平平板板的。「倘若有熟悉內城的人帶路的話,要混進來是很容易的,而且打從這兒離開內城也很快,祇要自側門出了南罩廣胡同不遠就是西直門了。」

  「是誰?」允偶惱火地責問。「是誰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帶天地會的叛逆混進內城裡來?」

  「八哥的知煙庶福晉。」

  「咦?啊,對喔!」允禮猛拍大腿。「就是那個埋伏在內城裡許久,後來又打算行刺皇上的刺客!」

  「她是王瑞雪的姊姊。」

  「她?」允偶與允禮兩人同聲驚呼。「原來她們是姊妹?」

  說到這裡,允祿已計劃好該如何進行了,遂猛然起身。

  「我進宮去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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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5 20:45:2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與四年前同樣的地點,只不過那回是寒惻惻的冬天,這回卻是暖綿綿的夏日,那時空曠白茫茫的荒野,如今已是滿眼綠意盎然,山杏花、山桃花、野丁香、山茉莉等野花遍野紫紅一片,花香濃郁、豔麗迷人,遠處綿延的山脈,流雲在藍天變幻,如果是平常時候,這倒是滿好的踏青地點。
 
  不過,現在不是平常時候,現在她是人質。

  滿兒雙眼瞟向兩旁看看身邊的十五與十七福晉,三個人同樣雙手被綁坐在草地上,可祇有她兩人俱是一臉驚慌恐懼的表情,也難怪,她們沒碰過這種事,她卻是經驗豐富了。

  再望向前方的玉含煙,她也不能責怪玉含煙這麼做,要救被關在天牢裡的妹妹,這也是唯一的辦法,雖然她是現在才知道王瑞雪被允祿抓來京城裡了。

  「妳兒子呢?妳不想要回兒子嗎?」

  背對著她的玉含煙一動不動。「他在他父親身邊比跟我好。」

  簡單一句,就是她不想要。

  又凝視玉含煙的背影好半晌,滿兒了靜靜地問:「妳恨他?」

  玉含煙震了震,不語。

  滿兒聳聳肩。「其實妳該想想,妳有妳的立場,他也有他的立場,如果妳不覺得妳錯了,那他那樣做也不應該有錯,既然沒有錯,妳憑什麼恨他?」

  玉含煙的背影又僵硬了好片刻,才慢慢軟化下來。

  「是的,我們各自有各自約立場,我憑什麼惱恨他呢?」她自言自語似的低喃。「可是因為他,天地會、哥老會多少分會被破壞,多少弟子被抓,哥老會六大袍哥死在他手上,天地會九大長老兩死雙殘,我潛伏在內城裡兩年結果亦功虧一簣,大哥責難我,我無言以對,這又該怪誰呢?」

  「妳!」滿兒毫不留情地說。「妳心裡清楚得很,這都該怪妳自己。」

  玉含煙又沉默了大半天。

  「沒錯,這的確該怪我自己,」她幽幽道。「所以我必須聽從大哥的命今,除去反清復明組織最大的敵人,以為將功折罪。」

  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這兒,滿兒心頭突然浮起一陣不祥的預感,忙轉頭四處張望,可是看來看去也不過那麼七、八個人,瞧上去身手雖然都不弱,然而對允祿而言,實在起不了什麼威脅。但是……

  「妳今天除了交換人質之外,還打算做什麼?」

  玉含煙徐徐回過身來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轉身走開,不作任何回答。

  滿兒見狀更是不安。「喂,妳還沒有回答我呀!」

  玉含煙不理會她,繼續往前走去,滿兒這才發現遠方奔來數騎,未幾即來到前方數尺。

  「允祿!」

  滿兒驚喜地大叫並起身,誰知立刻被背後的人粗魯的推回去一跤跪到地上,還壓著她使地無法直起身來,允祿神情一寒,反手一巴掌便將另一匹馬上的王瑞雪劈到草地上,旋即飄落到她身邊一腳踩在她背上。

  「你們誰再敢動她一恨寒毛,我便先卸下這女人一條手臂!」

  這邊的人頓時轟然大怒,玉含煙忙抬手阻止他們。

  「小……呃,王爺,我們是要交換人質,你毋需如此苛待舍妹吧?」

  凜酷的目光掃過來,「祇要你們不碰我的妻子,我便不會對她如何。」允祿的聲音更冷冽。

  玉含煙回眸看了一下,那個壓著滿兒的漢子才不甚情願地放開她,同樣的,允祿也冷哼一聲把腳拿開。

  「瑞雪,妳沒事吧?」玉含煙忙問。

  王瑞雪哼哼唉唉地抬起頭來,苦著臉,「我沒事,可是……」剛剛那一跤遠真是跌得她七董八素一時爬不起來。「他廢了我的武功!」

  玉含煙臉色甫變,允祿便淡淡道:「你們也可以廢了滿兒的武功。」

  「欸?!有……有沒有搞錯啊?」滿兒不敢置信地大叫。「你居然要她們廢了我的武功?」

  「省得妳老是給我惹事生非!」允祿冷冷地說。

  「我哪有?」滿兒抗議。「這次又不能怪我!」

  不理會她,允祿逕自將雙眼對上玉含煙。

  「你要如何交換?」

  「我先放回兩位福晉,讓你派人送她們回去,」玉含煙冷靜地說。「之後就該輪到你放了我妹妹,等我把妹妹安全送走之後,我自然會放回柳姑娘。」

  「不!」允祿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不相信你們!」

  「你不能不相信我們,「玉含煙也冷下了臉。「否則……」

  允祿冷笑,黑緞靴底又壓到了王瑞雪腦袋上頭。「否則如何?」

  玉含煙微抽了口氣。

  「你想幹什麼?你不管柳姑娘了嗎?你不怕我們先拿她開刀嗎?」

  雙眼一瞇,允祿忽地笑了,笑容非常奇特,奇特得今人心驚膽戰。

  「玉姑娘,妳應該聽說過凌遲吧?從腳開始慢慢切割,一定要割滿一千刀才准犯人斷氣,所以叫凌遲,聽說明朝太監劉瑾整整割了三天才斷氣,我想那一定不太好受吧?」他笑得更詭異了。

  「我以我的生命向妳保證,玉姑娘,倘若妳敢傷害我的妻子,我會不計任何代價活捉你們所有人,然後在你們姊妹倆面前一個一個凌遲處死他們,讓妳們傾聽他們的哀嚎,傾聽他們的求救,等他們死了之後,再把他們斬成肉醬餵狗吃……」

  他突然看也不看一眼地往下點出一指,王瑞雪的下頷及時鬆脫,再也無法使力合攏。

  「……當然,好戲在最後頭,王姑娘會是最後一個,或許那時她已經嚇瘋了也說不定--就像她適才嚇得打算咬舌自盡,不過我可不管那麼多,她依然會被割上一千……不,兩千刀才會斷氣,然後剌成肉醬給狗……不不,都被狗吃太可惜了,這個我會親自把她餵進妳嘴裡,讓妳吃得涓滴不剩……」

  忽聞一聲嘔吐聲,聽得臉色發綠的滿兒轉眼一看,是十七福晉。允祿卻若無其事地咧出森森白牙,那上頭好似已沾滿了瀝瀝鮮紅的血。

  「至於妳,玉姑娘,妳『放心』,我不會動妳一根寒毛,我要你活得好好的,時時刻刻忘不了他們是如何在妳面前被凌遲處死,每個夜裡都從『吃』掉妳妹妹的噩夢中驚醒過來,祇要你稍有一點淡忘,我會立刻抓十個無辜的漢人到妳面前來讓妳再回味一下那種滋味,我要你日日夜夜得不到片刻安寧,一生一世都要揹著這個噩夢直至死為止!」

  玉含煙慘白著嬌魘踉蹌倒退一步。「你……你好殘忍!」

  允祿泰然自若地淡淡一哂,再用力踩了一下王瑞雪的腦袋。

  「現在,請你再說一次我們要如何交換,可以嗎?」

  玉含煙貝齒咬得連下唇都白了。

  「一齊交換,但你我都不能動,讓其他人做交換。」

  允祿往後瞄了一下塔布、烏爾泰,以及皇上特地遣來幫他的六位血滴子。

  「可以。」

  少了他們兩個,情況似乎單純多了,只不過片刻工天,兩邊人質便順利地交換了過來。

  「塔布,你們先帶她們回去,」兩眼始終不離玉含煙,允祿逕自對身後的塔布與烏爾泰下令。「我隨後便……」可是他尚未說完,就聽得背後傳來塔布又驚又怒的咆哮。

  「朋春,你想幹什麼?」

  允祿身軀倏震,但他並沒有回過頭去,依然緊盯住玉含煙,然而,耶雙瞳睜中的光芒已在瞬間由嚴酷的戒備狀態轉變為掙擰的兇殘之氣了。

  「塔布?」

  「爺,朋春用血滴子套住了福晉!」

  「很抱歉,」玉含煙面無表情。「也許你太專注於剷除九阿哥、十阿哥和年將軍的問題上,沒辦法兼顧到京城裡八阿哥的情況,不過你應該想得到,既然八阿哥不打算放棄皇位,他自然也會想盡辦法去探查皇上那邊的狀況,他知道也就等於我知道,所以我抓去了朋春全家二十七口,他,不能不聽我的。」

  允祿依然沒有往後看。「妳想要什麼?」

  「我要……」玉含煙深吸了口氣。「你的命!」

  「不!」背後立刻傳來滿兒驚恐的尖叫,悶悶的,宛如自某個密封的房間裡傳出。「允祿,你絕對不能聽牠的!絕對不能,否則我會跟你一起死,你死了也是白死!你聽到了沒有?你會白死的!」

  彷彿沒有聽到滿兒的哭叫似的,允祿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淡漠,連掙擰的目光都消失了。

  「塔布。」

  「爺?」

  「讓兩個沒有背叛皇上的血滴子先護送十五、十七福晉回去。」

  「是,爺。」不一會兒,馬馳遠去的蹄聲傳來。「爺,兩位福晉回去了。」

  「允祿,我發誓,你要是死了,我一定會跟你一起死!我發誓!」

  仍舊沒有往後瞄上半眼,「那麼妳……」語氣淡淡地,允祿目汪玉含煙,彷彿在與老友閒磕牙似的問。「打算如何要我的命?」

  「這樣……」玉含煙抬起白細如瓷玉般的右掌。「你放心,柳姑娘的存在對我們沒有任何影響,所以我們一定會放了她。」

  「允祿,你混蛋,你敢那樣死給我看看,我會恨你!我會恨死你的!」

  恍若未聞身後傳來的淒厲哭罵聲,允祿頷首,「好,」兩手往後一揹。「妳動手吧!」

  一聽他如此爽快的答應赴死--為了滿兒,沒來由的,玉含煙心頭驟起一份怒氣,是這份夾雜著憤恨與不甘的怒氣激使她立刻運起全身的功力聚集於右掌,準備一擊便將他斃於掌下。

  然而,就在她進前兩步將掌心貼於允祿心口處,功力將吐未吐的前一刻,她卻錯誤地仰起了雙眸凝注於他那張純真稚嫩的娃娃臉上,原是冷靜無比的嬌靨驀然一陣扭曲,眼底泛出一抹痛苦與遲疑,她停下來了。

  在這最後一剎那,她終究還是屈服於女人感情重於理智的天性,猶豫了。

  「你能不能……能不能老實告訴我……」

  「告訴妳什麼?」

  「如果……如果你先碰上的是我,你是否會……會……」

  「不會。」允祿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目光中的渴望。

  唇瓣抖了抖,「為什麼?」玉含煙低喃。「為什麼?」

  「因為妳不是滿兒,這世上沒有其他女人是滿兒,祇有滿兒才是滿兒。」

  就連這種時刻,他都不願意說句好聽的話來設法挽回他自己的生命嗎?

  為什麼?

  是因為他最心愛的妻子就在他身後,他寧願死也不願意讓她聽見那種背叛她的話嗎?

  雙眸淒楚地合上,「是的,我確實不是她,永遠也不會是她。」玉含煙低啞地呢喃,倏又睜開兩眼。「謝謝,我死心了。」語畢,掌心功力盡吐。

  至少,她得到了他的命。

  一聲短促的悶哼,允祿碩長的身軀驀起一陣劇顫,嫣紅的娃娃臉在眨眼間轉為駭人的死灰,鮮血溢出唇色,他踉蹌退了兩步,想站住,卻又站不住地搖搖晃晃的再連連往後退,腳步愈來愈顯顛躓,最後,他終於往後倒入烏爾泰的懷中,就在這一瞬間--

  他驟然轉首噴出一口殷紅的血箭,正中那個背叛者--朋春的臉上,濺出一朵絢麗鮮豔的血花--深入頭骨的血花,激起一道尖厲的長嚎。

  於是,業已等待多時的塔布覷機一掌將朋春擊出尋丈外,另一手則迅速取下套在滿兒頭上的血滴子,「福晉,奴才失禮了!」再攔腰抱起滿兒。「烏爾泰,咱們走……納杜,你三人斷後,半炷香後即可退!」

  兩條人影各自抱著一人疾速如飛地掠往京城方向。

  涕泗滂沱的滿兒揪緊了塔布的衣襟。「塔布,爺……爺……」

  「放心,福晉,」塔布兩眼瞥向另一邊,軟綿綿地躺在烏爾泰懷中的主子一動不動,但胸口仍維持著穩定的起伏。「爺沒有死,他沒有那麼容易死!」

  「可是……可是他……」

  「倘若運功抗拒,那個女人仍是傷不了爺的,然而為了救福晉,爺不能運功抵抗,但爺有一種內家修為,可以在對方完全察覺不到的狀況下護住心脈,祇要對方的功力不高於他,爺的生命就不會有危險,雖然表面看上去爺好像真的被那個女人重傷了心脈,已無生機可言,其實只不過是重傷了內俯而已。但爺大約又得躺上好一陣子了,這倒是真的。」

  「你……你確定?」滿兒硬咽地問。

  「當然確定,福晉,否則我和烏爾泰兩人怎能如此鎮定?早瘋了我們兩個!」

  滿兒不禁再次淚如泉湧,可這回是安心的淚水,但她依然無法忘懷適才以為他已為她而死的那種痛苦與絕望,彷彿針在刺她的心,刀在剮她的骨那般今人難以承受。

  「塔布,你認為我……我是不是不應該跟爺在一起?他明明一直囑咐我不要給他惹麻煩,雖然我也不是故意的,可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是為了我受到這種折磨,如果沒有我……」

  「別,請快別這麼說,福晉,」塔布有點緊張。「我知道爺完全不在意為您受這種罪,可若是您真的離開爺的話,我想爺這下半輩子都會花費在尋找福晉上頭,這樣爺不是更辛苦嗎?」

  「但是我實在不想再看到他為我到鬼門關去打轉了呀!」

  「福晉,這種事……」不是他能解決的。「等爺傷好了再說好嗎?」

  滿兒欲言又止地嘆了口氣,塔布見狀更是心頭忐忑。

  爺啊爺,您又有麻煩啦!

  ★ ★ ★

  這是交換人質的三天後,莊親王府寢樓內,允祿背靠著好幾顆枕頭,剛喝過藥,滿兒正準備扶他躺下,塔布進來了。

  「稟王爺,十七爺求見。」

  允祿沒吭聲,只點點頭便倦乏地合上眼,滿兒甫為他拉好被子,允禮就進來了,在塔布的眼神示意下,王蓉、婉蓉悄悄退出寢室。

  「十六哥。」

  允祿睜眼。

  「你好點了嗎?」允禮關心地端詳那張臉色黯淡得有如夕陽殘暉的娃娃臉。

  允祿頷首,還是不吭聲,只詢問地望住允禮。

  「呃,是皇上要我來轉達,雖說是十六哥保證會把所有叛逆抓回來,皇上才讓十六哥借走那個王瑞雪,可是……」允禮咳了咳。

  「皇上承認這回是他的錯,他沒有察覺到血滴子出了叛徒,又在十六哥堅拒的情況下,硬要十六哥帶上那六個血滴子去交換人質,以免賠了天人又折兵,沒想到反而連累十六哥的命也差點賠進去了……」

  他遲疑了下,還是決定乾脆挑明了說。「總之,皇上的意思是說,十六哥借提王瑞雪時所下的承諾就當沒那一回事,他也會去清查血滴子的忠貞,麻煩十六哥下次見他時千萬則給他臉色看。」

  允祿雙睜中掠過一抹嘲諷,允禮當作沒看到。

  「另外,皇上讓十六哥趁養傷的機會好好休息休息,他可以先處理年羹堯和九哥的問題,反正這種事也是要一步一步來。哦!還有,皇上要我送來進貢的人參、燕窩、雪蓮等,希望十六哥能早點痊癒。」

  允祿始終沒出聲,只拿那雙無神的隨眸盯住他瞧,瞧得他渾身不對勁。

  「就這樣,那……我還得去看十三哥,所以先走了。」一說完,他使逃難也似的離開了。

  滿兒忙追出寢室。「請等等,十七弟!」

  允禮停住回身。「十六嫂,還有事兒?」

  「呃,我是想問問十三爺他現在如何了?」

  允禮經嘆。「十三哥是咯血症,除了靜心靜養之外別無他法,可是十三哥就是靜不下來,老是為皇上推行新政是否順利而操心。十六嫂不知道,皇上的新政都是需要大刀闊斧的去做,對國家對人民都是好事,可就是會壞了有些人的既得利益,因此,阻礙反對是免不了的,十三哥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原來如此。」其他不論,就推行新政而言,雍正倒是個好皇上,也不枉允祿這樣賣命支持他。「那現在祇能勞煩十七弟多操勞一點了。」

  「我知道。」允禮頷首道。「那我走了,十六嫂。」

  當滿兒回到寢室時,塔布正在對主子悄聲低語,一見她進來馬上噤聲,滿兒倒是沒注意到那麼多,兀自煩惱著該如何把允禮送來的人參燕窩等弄給允祿吃,因為每回受了傷,允祿的胃口就很差,尤其是天氣愈來愈熱了,他要是心血來潮想卯起來拗一下,那就根本什麼都不肯吃,屆時她又得喊天了。

  滿兒一來到床邊,塔布即自動退出寢室,並闔上房門。

  雖然話尚未說完,但他相信主子應該能夠瞭解了。

  「我扶你躺下。」

  「不。」允祿終於出聲了,聲音卻是恁般沙啞無力,難怪他都不願意開口。

  詫異地看著他疲憊的容顏,「為什麼?」滿兒奇怪地問。「你看起來很累了呀!」

  「不會。」允祿拍拍床沿。「坐下,我有話要說。」

  滿兒狐疑地坐下,見他悟著胸咳了好幾下,忙為他揉搓胸口。

  「你又想唸我什麼了嗎?躺著也可以啊!不過你要說的那些我都可以背了,哪,你聽著;不要到處亂跑,不要多管閒事,不要惹是生非,對吧了你放心,以後我再也不會替你招惹任何麻煩,更不會再讓你為我承受這種折磨了,真的,保證不再會了,我有把握,所以你……」

  「不要再說了!」允祿低叱,眉宇緊顰。

  滿兒嚇了一跳。「怎……怎麼了?我哪裡說錯了嗎?幹嘛這麼兇?」

  那雙大眼睛幽邃深沉地凝住她好半晌,他突然又反悔了。

  「扶我躺下,我要好好休息休息。」

  他還真是紮紮實實地做到了「好好休息休息」這句話,接下來的日子裡,除了喝藥進膳,他整天都在睡。而最今人感到驚訝的是他不再挑食,叫他吃什麼他就吃什麼,而且吃得一乾二淨,連最討厭的食物他都不抗拒,滿兒不禁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轉性了?

  然後到了第十天,他一覺醒轉過來,滿兒就覺得有點不太一樣了,他在笑,笑咪咪的,就像……

  金祿!

  「娘子,扶為夫起來好嗎?」

  嘴巴張得大大的,滿兒傻住了。「他」怎麼又突然跑出來了?

  「好吧!既然娘子不願意,」金祿委屈地嘟著泛白的心嘴兒。「那為夫自個兒起來。」

  見他蹙眉吃力地撐起身子,滿兒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扶他坐起來靠在忱頭上,滿懷困惑地服侍他漱洗過後,正待把藥端給他,又聽他說了。

  「娘子,為夫現在很醜嗎?不可愛了嗎?」他摸著自己憔悴的容顏和雜亂的頭髮。「幫我梳埋一下好嗎?」

  可愛?

  就連金祿也很討厭自己是可愛的呀!

  滿兒更是納罕地眨了眨眼,還是先讓他把藥喝了,又把冰糖燕窩粥端給他自己喝,再丟拿梳子來教他側過身子去為他梳理。

  「娘子,為夫討厭這般甜膩的粥。」金祿嘟嚷。

  「我知道。」她漫不經心地回道,腦子裡仍在思索著金祿會跑出來的原因。

  「下回不能煮鹽巴燕窩粥給為夫吃嗎?」

  鹽巴燕窩……噗哧,滿兒失笑。

  「那種東西能吃嗎?」

  「怎地不能吃?為夫的就吃給妳看!」

  滿兒不禁笑開了嘴。

  「好,下次就弄鹽巴燕窩粥,你最好不要喝一口就給我說不喝了!」

  「怎會,娘子親手煮的東西,蟑螂老鼠為夫都敢吃,祇要娘夫敢煮!」

  「這可是你說的喲!」要真如此,她就不必喊天了,這兩天熱得連她都不太想進食了呢!

  「那是當然。」把空碗放置在床沿,金祿慵懶地靠回枕上。「很熱啊!娘子,咱們搬到沁水閣去住好嗎?」

  沁水閣是府後園苑中唯一較大的建築物,建築在一座小型湖水中,四周圍種滿了各式各樣的四季果樹,濃濃的樹蔭,沁涼的湖水,即使是炎炎炙夏,處在其中亦清涼無比,搬到那兒去避暑的確是最佳選擇。

  只不過……

  滿兒竊笑著。「好啊!我原就想讓你上那兒住去,可是看你病懨懨的好像不想動,所以就沒讓你搬了,既然你現在好多了,那咱們就可以搬過去了。唔,那你就再睡會兒,我先叫他們去整理一下,下午再搬過去。」

  於是這天早上吩咐下人們去準備妥當後,下午,金祿一睡醒用過午膳,塔布和烏爾泰便攙扶著他來到沁水閣,金祿這才明白一聽到他說要搬到沁水閣來,滿兒為什麼會笑得那麼詭異。

  他的兒女們早就搶先一步住到沁水閣裡來了!

  「阿瑪,阿瑪,您也搬來了!」

  「阿瑪,阿瑪,陪梅兒玩玩!」

  「阿僕!阿僕!阿璞!」

  「嘛僕!嘛璞!嘛璞!」

  南面最大間的寢室裡,金祿才剛在床沿邊兒坐下,那兩隻可憐兮兮的大眼睛便忙著揪向滿兒,差點哭給她看。

  「娘子,為夫一定要和他們住一塊兒嗎?」

  滿兒禁不住嗆笑兩聲。「夫君,這兒可是他們先搬來的喲!」

  朝那兩個在床前蹦蹦跳跳的孩子們各拋去一眼,再瞄向身後床上那兩個正在對他拚命流口水的小傢伙,金祿很誇張的嘆了口氣。

  「好吧!至少咱們的寢室和他們的臥室還隔著書房和靜水廳。」

  只不過是從寢樓走到沁水閣來,金祿那張娃娃臉業已爬滿了疲憊與倦乏,滿兒馬上就注意到了,立刻轉身去放下四周的百葉窗,邊朝孩子們叫道:「好了,弘普,梅兒,你們倆自己出去玩吧!阿瑪累了,要睡一會兒。」

  「可是人家還沒有和阿瑪說到話耶!」

  「晚點兒再說!」

  待兩個大的自己跑出去,保母嬤嬤也把兩個小的抱走之後,滿兒扶著金祿躺下,細心地為他掖好薄被子。

  「睡吧!這兒涼快多了,你應該會比較好睡。」

  金祿拉拉她的袖子,半似撒嬌地說:「陪我睡。」

  滿兒輕笑著躺下去讓他枕在她胸前,幾乎只轉個眼,他就睡著了。

  這一睡,金祿直睡到了翌日清晨才又清醒過來,一睜眼便瞧見滿兒目光微帶點擔憂地盯著他看,他毫不猶豫地對她綻開一朵燦爛的笑容。

  「娘子,這兒真的很好睡呢!」

  擔憂消失,滿兒也笑了。「可待會兒也有得你熱鬧的了!」

  早膳過後,那兩個等待多時的小傢伙就蹦進來了。

  「阿瑪,阿瑪,弘普可以摘樹上的水果吃嗎?可以抓湖裡的魚吃嗎?」

  「哎呀!想偷阿瑪的水果跟魚?不過……好吧!誰教你是阿瑪的小可愛,就給你偷吧!」

  弘普甫始一征,梅兒也抱著布娃娃爬上床,獻寶似的把布娃娃舉到金祿面前。

  「阿瑪,陪梅兒玩娃娃!」

  「娃娃?」金祿覷著布娃娃,一臉滑稽可笑的表情。「小寶貝,妳要阿瑪這老頭子陪妳玩布娃娃?」

  「阿瑪,」梅兒嬌憨地嘟著紅灩灩的小嘴兒。「陪梅兒玩兒嘛!」

  金祿嘆了口氣。「好好好,阿瑪陪妳玩,陪妳玩!」

  聽到這兒,弘普突然跑到滿兒面前拉拉她的袍子,很認真地問:「額娘,阿瑪生病了嗎?」早就習慣阿瑪冷漠的臉色、冷漠的說話語氣,一旦見到阿瑪「不正常」的反應,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阿瑪肯定是生病了。

  「不對,爺沒有生病,爺是受傷了。不過……」玉桂、佟桂、王蓉、婉蓉更是看得目瞪口呆,驚異不已。「爺連腦子也受傷了不成?」她們連想像都想像不到主子會有這樣可愛的燦爛笑容。

  唯獨梅兒依然不解事的與阿瑪玩得不亦樂乎。

  滿兒與塔布、烏爾泰相對一眼,禁不住大笑了起來。

  正常的允祿,「不正常」的金祿,兩者的確是很難湊在一塊兒,特別是第一次碰上金祿的人,真的會以為允祿腦筋不對了!

  不過,兩個孩子卻不曾想太多,只覺得這個「好好玩的阿瑪」很好親近,他們好喜歡。可滿兒也沒讓他們纏著金祿太久,頓飯工夫後就把他們趕走了。

  「累了嗎?」

  「不累。」金祿笑吟吟地拍拍身旁。「來,上來陪我聊聊。」

  寢室外,兩個忠心護衛與四個丫寰隔門偷聽裡頭的笑語聲,時而傳出主子的爽朗大笑,或者福晉的笑罵。

  「爺實在很聰明,」塔布讚嘆道。「跟福晉說一大堆,福晉不一定聽得進去,可一旦換上逗趣的金祿出場,福晉便忘了一切,包准原來的爺一回來,福晉還會想著說希望爺多躺兩天呢!」

  「爺可真辛苦,自己身子都不舒坦了,還得反過來設法逗福晉開心。」說是這麼說啦!其實佟桂還真是羨慕得很。

  「可是爺心甘情願啊!」塔布微笑。「見福晉開心,我相信爺比誰都高興。」

  「那也是,既然主子兩人都高興,咱們作下人的自然也開心了!」

  午前,金祿又小睡了一會兒,然後起來和大家一塊兒在沁水閣最大的明水廳用膳。

  午後,清幽的小湖邊,兩個靜不住的小鬼,一個指揮塔布去摘樹上的水果,一個支使烏爾泰下湖去捉魚,四個奴婢在濃蔭下逗弄四個小娃娃,喧鬧叫嚷聲配合沁水閣內傳出的笑聲,編織成一片活躍動人的歡愉氣氛。

  真是好一個熱鬧的仲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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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5 20:47: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八月中秋剛過,莊親王府來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那是申正時,府門前突然停下兩頂明轎,守衛親兵初時尚以為是哪位王公貝勒,沒想到轎裡人一出現,守衛頓時看傻了眼。

  「咦?欸……哇,快去通知王爺!」

  小湖傍樹蔭下,金祿悠哉悠哉地生躺在竹籐欹床(類似坐在地上的躺椅)上吟著小曲兒,左手邊草地上插著一根釣魚竿,右手邊茶几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水果、糕點與香茗,愜意得不得了。

  至於幾個在茵席上睡著的小鬼都被抱進閣裡去睡了,只剩下弘普猶精神奕突地說要跟阿瑪比誰釣到的魚多,雖然他連一條都還沒有釣到。

  「稟爺,有貴客蒞臨,請爺前去迎接!」

  小曲兒停了。

  「貴客?就他一個?」

  「還有十七爺。」

  「哦!那叫人多搬兩座欹床出來,啊!還有,再拿兩個茶杯。」

  「耶?那爺您不……」

  小曲兒又開始了。

  竹籐欹床剛放好,貴客也恰好到了,眼見金祿那副陋意慵懶的模樣,不禁有些征忡。

  「哎呀呀呀,原來是四哥大駕光臨……咳咳咳,」金祿裝模作樣的咳了兩下。

  「恕臣弟我身子還不怎麼康健,沒能去高接遠迎,四哥大人有大量,想必不會怪責臣弟我吧?」

  再聽他這樣反常的愉快說話方式,雍正更是遲疑,還沒想到該怎麼回答,又見金祿驀然綻放出一臉天真可愛的燦爛笑容,看得雍正猛一下傻了眼,還有允禮。

  「來來來,兩位快請坐……啊,對了……弘普,快來……見過四伯和十七叔……嗯,乖……嘻嘻嘻,四哥,十七弟,你們瞧,臣弟我和弘普是不是一樣可愛啊?」說著,四隻同樣又大又圓的眼睛一齊眨個不停。

  兩張下巴同時掉到地上,剛從沁水閣出來的滿兒差點失聲爆笑出來,趕緊深吸口氣忍住,再過去把下巴撿回給他們,又請他們坐下,免得他們嚇暈倒了。

  「皇上,十七弟……請……咳咳……請坐。」

  雍正與允禮茫然地坐下,然後各自捧著一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茶,怔愣地看了半晌,再望向那張娃娃臉--粲笑依然。

  他們沒有看錯!

  雍正不覺脫口道:「十六弟,你的腦子也受傷了嗎?」

  忽地,自某個看不見的地方,傳來幾聲忍俊不禁的爆笑聲。

  「哎呀呀!四哥,您怎地這般說臣弟我呢…」金祿哀怨地拋過去一眼。「臣弟是內傷,關腦子啥事兒了?」

  「那你怎麼這樣說話?」

  「這樣兒說話?」金祿一副困惑不解的神情。「哪樣兒說話?咦,莫不成四哥要臣弟我唱曲兒?崑腔還是弋陽腔?」

  又是幾聲爆笑。

  「誰要你唱曲兒來著!」雍正哭笑不得。「朕是說你……你幹嘛笑成這樣?」

  「欸?原來四高要臣弟哭啊!早說嘛?唔……」說著,金祿撫著下巴開始沉吟起來了。「要唱曲兒,還要哭腔,那就……這麼著,來段長生殿的《哭像》吧!清唱可以嗎?」

  爆笑聲更烈,滿兒躲在金祿後面流眼淚,允禮別過臉去咳個不停,就連雍正自己也忍俊不禁了。

  「你在胡扯些什麼,朕何時要你唱曲兒了?你……你究竟是怎麼了?朕去探十三弟的病,順道也來瞧瞧你的情況,沒想到你卻養傷養得變了個樣兒,還是你中邪了你?」

  金祿忽地垮下了臉兒。「怎地,四哥討厭臣弟了嗎?好吧!那自今兒個起,臣弟我會留在府裡閉門思過一步不出,想想到底是哪兒惹著四哥不痛快了。」語罷,他狀極悲傷地吸了吸鼻子又拿衣袖按了按眼角,再「偷偷」捻塊點心塞進小嘴裡,愉快地咀嚼著。

  「誰要你閉門思……」雍正簡直是啼笑皆非。「算了,算了,你愛傻笑愛唱曲兒都隨你了,朕要問問妳,你究竟好了沒有?」

  「當然還沒好!」

  話剛說完,突然,玉桂提著籃子出現。

  「爺,奴婢需要一些水果。」

  「沒問題兒。」金祿雙手一揚,也不見他吸氣作勢,兩旁果樹上的水果便自動飛進他手裡,直到玉佳的籃子滿了。

  「謝謝爺,夠了。」

  玉桂離開,輪到弘普大聲喊過來了。

  「阿瑪,弘普釣到一條魚了!」

  金祿哼了哼,雙手往湖面一收,又是兩條肥嫩嫩的大魚啪達啪達地飛進他手裡,他隨手往草地上一扔。

  「阿瑪兩條了!」

  「哇,阿瑪賴皮!」

  「來咬阿瑪呀!」

  轉回頭來,金祿對雍正例嘴一笑,雍正則似笑非笑。

  「還沒好,嗯?」

  金祿聳聳肩,「吃啊!四哥,十七弟,這糕點很香,水果很甜呢!」一邊勸食,一邊自顧自咬一口玫瑰糕大吃特吃。「要臣弟幹啥,四哥?」

  一聽他這麼問,滿兒立刻起身到弘普那邊去,待她在弘普身旁坐下了,雍正才壓低了聲音對隔著茶几另一邊的金祿說話。

  「朕已遞了玉柱的職,奪了舅舅的太保銜、步軍統領職,並命他去阿蘭善山修城;至於老九,朕也削了他的爵位,但朕希望能一塊兒辦了他和老八;還有年羹堯,他現在已是閒散旗員,朕準備要阿拉錫到杭州去抄牠的家,並押解他回京。」

  說到這兒,金祿便明白了,他略一思索,即側過臉去揚聲問:「娘子,想不想同為夫上杭州玩玩兒去?」

  滿兒聞言面色一喜,正待說好,可轉眼一瞧雍正,馬上又合上了嘴,蹙眉沉思起來了。

  金祿見狀不禁嘆了口氣。「四哥,再給臣弟一點時間好嗎?」

  雍正不解地望望滿兒,再瞧向金祿。「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金祿也瞄了一下滿兒,再朝雍正勾勾手指頭,雍正狐疑地靠向他,兩顆頭顱湊到了一塊兒。

  「我家娘子打算著要離開臣弟我。」金祿小小聲地說。

  「咦?為什麼?」雍正更小聲地問。

  「因為她不希望臣弟我再為她受傷了。」金祿嘆道。「老實說,臣弟已經有點沒轍了,雖然臣弟使盡渾身解數想讓她忘了那回子事兒,可她就是忘不了,臣弟敢打賭,祇要讓她有時間再多想一想,她肯定會趁著臣弟不在的時候溜之大吉!」

  「所以你才會變成這副德行?」雍正恍然道。

  金祿可愛地眨了眨眼。「怎地,臣弟這副德行不夠可愛嗎?」

  雍正兩眼往上一翻。「是是是,可愛,可愛,可愛到女人都恨不得殺了你!」

  「那是因為臣弟的可愛只屬於我家娘子的呀!」金祿辯駁。「說到這,兩次問題都出在十七弟那兒,四哥不想替十七弟添幾個護衛嗎?」

  「說的也是,」雍正點點頭。「那朕替允祥加薪俸時,順便也替他加幾個護衛吧!那你呢?你要嗎?」

  「要什麼?」金祿懶懶地端起茶來喝了一口。「薪俸?護衛?」

  「朕本來就打算替你加薪俸了,既然十七弟要加護衛,也順便替你加了吧!」

  「都不用,交換吧!」放下茶杯,順手拈了一塊糕點塞進嘴裡。

  「又交換?好吧!那……」瞟一眼滿兒。「現下你打算怎麼辦?」

  「四哥有啥好建議嗎?」換水果吃吃。

  「把她關起來?」

  「四哥在逼我悶子嗎?」嗯,還是糕點香,再吃一塊。

  「那……叫人看緊她?」

  「娘子很油兒的。」再喝一口茶。

  「索性朕下旨命她不准離開你吧!」

  「別傻冒兒了,四哥,這種事能下旨的嗎?」繼續拚上那盤糕點。

  「你敢說朕傻冒兒?」

  「為啥不敢,現下您是四哥呀!」另一塊糕點。

  「……好吧!四哥就四哥,那……」眼看金祿吃的津津有味,雍正終於也忍不住拈起一塊糕點咬下一大口。「叫她進宮去陪密太妃?」

  「那能陪多久?」又一塊糕點。

  「唔!這糕還真的很香,誰做的?」雍正讚嘆,還是不忘低聲說話。

  「我家娘子。」再一塊糕點。

  「全都是?」又拈了一塊糕點,這回他他學對面那個人一口一塊了。

  「沒錯,而且都是素食喔!我家娘子說我愛挑嘴兒,所以她做得特別清淡,免得膩我胃兒。」一塊。

  「真不錯,淡淡的甜,濃濃的香,又鬆又軟,入口即化,怎麼吃都不膩嘴,嗯嗯,真的很不錯!」一塊。

  「那當然。」一塊。

  「乾脆朕派個人來跟十六弟妹學做這些個糕點,這樣她少有一陣子離不開了吧?」一塊。

  「請問四哥這是為了臣弟我,還是為了四哥您自個兒貪嘴?」一塊。

  一旁的允禮眼見他們兩個湊在一塊兒嘰哩咕嚕了老半天,講到最後竟然你一塊我一塊地開始拚命吃起糕點來了,不禁好奇地爬過來,想問問他們究竟在討論哪一樁國家大事,怎麼會討論到變成餓死鬼了呢?
 
  「呃,敢問皇上和十六哥究竟在談什麼呢?」

  金祿與雍正相對一眼,而後異口同聲的說--

  「糕點。」

  「嗄?!」

  ★ ★ ★

  允祿又開始早出晚歸或三天兩頭不回府了。

  不過,允祿依然是金祿,這種事從未曾有過,滿兒不由得疑惑不已。

  可是沒時間讓她想太多,皇上居然派人來跟她學做糕點,密太妃沒事就宣媳婦兒帶孫子女進宮陪她聊聊天,甚至連允禮的福晉都說是跟允禮吵嘴,竟然也跑到她這兒來住下了。

  她簡直比金祿還要忙,忙得讓她沒空閒考慮其他事。

  直到九月秋末--

  「娘子,整理包袱,咱們要上杭州去啦!」

  滿兒雙肩一挑。「咱們?咱們是誰?」

  金祿嘻嘻一笑。「娘子妳跟為夫我呀!」

  「去幹嘛?」

  「押解年羹堯回京。」

  「我才不要!」滿兒斷然拒絕了。「要祇是查事兒還不打緊,可這種事是有危險的,我可不要跟去成為累贅,又害你……」

  金祿唉了一聲。「娘子,妳想太多了,這趟根本沒啥危險,是皇上擔心太多了,才讓為夫去盯著嘛!」

  滿兒還是搖頭。「不要!」

  眼珠子轉了轉,金祿突然垮下了臉,「娘子,」他哭兮兮地揪著滿兒。「妳不喜歡為夫了嗎?」

  腦袋一撇,「別來這套,我不吃!」滿兒堅決地道。

  圓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吧!那就別吃。」話落,金祿一指點出。

  待滿兒醒轉過來時,她早就被「綁架」到往杭州途中的驛站裡了,而她之所以會醒來,還是因為某人正埋頭在她身上「為非作歹」

  「唔……你……你該死……」

  金祿忽地抬起頭來,深沉地凝視她許久。

  「娘子。」

  「幹嘛?」

  「倘若妳再離開為夫我……」

  滿兒心頭一跳。「怎樣?」其實這件事她仍然很猶豫,實在捨不下他,卻又不想再見到他為她徘徊在鬼門關了,如此兩難,她實在難以下抉擇。

  「為夫不會再去找娘子妳,因為我知道這回一定找不著妳了。」

  滿兒鬆了口氣,卻也很不舒服。「哦!」

  金祿又俯下腦袋,「所以,為夫我要讓娘子妳自己回來找我……」他在她耳傍呢喃。「倘若為夫死了,娘子妳一定會回來祭奠我,為我守孝,而且再也不會離開了,對不?」

  他又在說今人心酸感動的好聽話了!

  滿兒心想,根本不在意他所說的話,甚至隔天她就忘了。

  金祿的話,十有九成是不能信的!

  ★ ★ ★

  雖然來過杭州幾回,好玩的也都玩遍了,但總有些地方是沒去過的--稍微遠一點的地方。

  「我要到五雲山去,聽說那兒的竹林好美好美!」

  正待出門去協助阿拉錫的金祿忽地停下腳步,徐徐回過頭來。

  「等為夫忙完了再陪娘子去不成嗎?」

  白眼一翻,「你在說笑嗎?」滿兒嗤之以鼻地道。「你一來就忙著鎖禁年羹堯,現在又忙著抄年羹堯的家,抄完了家又得趕著押解年羹堯回京,你哪有時間陪我去哪兒逛呀?」

  金祿凝住她沉思片刻。

  「五雲山不是很遠,騎馬的話……至遲晚膳前娘子應該可以回來了吧?」

  滿兒想了一下。「嗯!差不多。」

  金祿綻開燦爛的笑容。「好,為夫等娘子回來一塊兒用晚膳。」

  五雲山的竹林確實是美,漫山遍野的綠竹好似碧海翻波,剛竹挺拔嫩竹秀逸,蒼翠欲滴婆婆搖曳,還有流溪潺潺,水聲淙淙,這片純然的素淨,彷彿一幅靜謐安逸的畫,今人流連而忘返。

  在斜陽的暮色中,竹影斜橫更流一份綺麗,教人怎麼也捨不得離去,也就是因為如此,當滿兒要摸黑下山時,東摸摸西摸摸不曉得摸到哪裡去了,只好在山間人家借住一宿,順便嚐嚐現採的竹筍滋味,雖然不是春筍,卻也差不了多少。

  她完全沒有為金祿擔上一點點心,都三十多歲的人了,又不是三歲小孩子需要人時時刻刻盯著,反正他自己也忙得很,就算他真要跟她賭氣一、兩餐不吃也不會死,對吧?

  破曉前,滿兒便踏著路上的露珠登上了五雲山頂,目睹一輪紅日在雲海翻騰中破絮而出,萬道霞光在郁郁蔥蔥的竹林間灑下片片金光,為沉寂一夜的竹林帶來耀眼的生機。

  滿足地嘆了口氣,滿兒這才轉身走上歸途。

  清晨的霧氣尚未褪去,如雲似煙,在密密匝匝的竹林裡縈繞,她愉快地經哼著小曲兒在竹林間繞來繞丟,這樣一路繞到山下,又花了點兒時間才找到昨日借放馬匹的民家。

  考慮了一下,又跑到煙霞洞、佛手岩和蝴蝶谷去瞧瞧,再上龍井喝個茶用個午膳,接著繞到飛來峰靈隱寺,這樣一路走走逛逛地回到杭州城裡時,都已過申時好一會兒了。

  沒想到回到客棧裡,卻發現已被退了房,再到年家,年家尚未被抄完家,可除了守衛官兵之外,也沒有其他人了。

  狐疑地想了老半天之後,她決定直接到杭州將軍府那兒看看。

  想年羹堯被連貶十八級在杭州這兒看守北門,最幸災樂禍的大概就是他的死對頭現任杭州將軍陸虎臣,要拘禁想當然耳也是拘禁在陸虎臣那兒。

  然而,在她往杭州將軍府途中,又聽得路人說餘杭的閑林鎮與富陽的場口鎮那兒有叛逆出現,所以城裡的官兵分兩頭跑到那兩鎮抓叛逆去了。

  她覺得好像太巧合了一點,巧合得今人心裡犯疙瘩。

  果然,她一來到地頭就覺得很不對勁,堂堂杭州將軍府前居然沒有半個守衛親兵,這太離譜了吧?

  再往裡去,還是沒人,正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往裡闖時,忽聽得西面那頭似乎有說話聲傳來,不暇思索地,她立刻往那頭跑去,很快的,她已經可以聽清楚那些本是模糊不清的對話了。

  「……聽玉姑娘說莊親王本事有多厲害,要我們無論如何得小心一點,今日一見,不過爾爾,真令人失望已極!」

  「對啊!我看王爺大人就別再逞能了,回去抱著老婆小妾舒舒服服過日子,還可以快樂上好些年呢!」

  「本王祇得一位福晉。」

  聽得那冰冷的熟悉語聲,不知為何,滿兒下意識就感到很不安,總覺得那聲調裡有點不太對勁,可哪裡不對勁她又說不出來。

  「好好好,那你就去抱著你那寶貝福晉快活吧!祇要你把年大將軍交出來,我們立刻走人,成吧?」

  「愚蠢,你們真以為得到年羹堯,就可以得到他以前那些將士們的兵力嗎?」

  「年大將軍的將士們只聽將軍令,不從皇帝詔,這事天下人皆知,不是以不以為,而是事實!」

  「哼!所以本王說你們愚蠢,天下將軍何止年羹堯一個,他那些將士們早就聽命於其他將軍了。」

  「任你舌粲蓮花,我們只相信事實,你還是乖乖的把他交給我們,免得枉送一條命!」

  聽至這兒 ,滿兒恰好通過一道乎房穿廊,眼前赫然是一片偌大的練武場,四周圍著幾排平房,其中有一棟石岩砌成的平房窗口俱有欄杆豎立,而且比其他乎房寬闊許多,此刻屋前亦持刀守著一個神情凝重,看似將軍模樣的人,還有二十幾個親兵,很顯然的那便是杭州將軍府內關禁犯人的牢房所在。

  允祿則獨自一人佇立在牢房前方三尺處,身上淌著不少鮮血淋漓的傷口,而包圍著他的卻祇有男女老少僧俗各異的八個人。

  滿兒一見,心便有如刀割般地痛到骨子裡了,彷彿那血是滴在她心口上!

  他怎麼會受傷?

  別人不知道,她可清楚得很,即使再多的敵人,再厲害兇狠的對手,祇要他使出那套毀天滅地劍法來,誰也奈何不了他呀!

  他為什麼不使出來?為什麼要讓自己傷成那樣?為什麼……

  驀地,她腦際閃掠過一段話,那段在驛站裡金祿所說,她卻壓根兒不當一回事的話。

  不會吧?

  她不過晚一天回來而已,難不成他就認為她離開他了,然後便決定要實現他自己所說的話?!

  世上真有如此愚蠢的笨蛋嗎?

  「你真不肯讓我們帶走年大將軍?」

  「除非本王死!」

  「好,那你這條清狗就先死吧!」

  聲落,八條人影彷彿八條虎似的撲向孤立在牢房前的人。

  盯著允祿那張冷漠的臉,那雙大眼睛裡盈滿一切無所謂的淡然,滿兒不禁心兒一緊,脫口狂呼出她的心痛。

  「允祿!」

  聞聲,允祿身形一震,臉驀轉,一瞧果真是她,冷漠的淡然瞬即消失於無形,烏亮的幢睜中猝然閃現出一片狂喜的光彩。

  「娘子!」他又驚又喜地大喊。

  只這麼一聲,眼看著那八人的兵器都已碰觸到允祿的衣衫了,不過眨個眼,所有的兵器突然全都失去了攻擊目標,鏘鏘鏘鏘數聲亂響,夾雜著一連串怒吼咒罵,那八人好不容易才狠狠地避開錯傷自己人的窘況,氣得差點沒昏倒一地。

  「娘子!」金祿一掠身過來便雙手一攬緊緊地抱住她,也不管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妳怎地現在才回來嘛!」

  「人家迷路了,只好在山裡借住一宿呀!」

  「這樣啊……」金祿靦靦地笑了。「我還以為妳離開我不回來了。」

  吸了吸酸澀的鼻頭,滿兒下狠了心說:「放心,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金祿兩眼一亮。「真的?」

  滿兒狠狠地點了一下腦袋。「真的!」

  「妳發誓?」

  「我發誓!」

  「好極了!」金祿喜出望外地放出爽朗的大笑聲,同時旋身將她帶到陸虎臣身邊,「陸虎臣,幫我看好我家娘子,她若是少根寒毛,我要你的腦袋!」轉個頭又對她綻出滿面絢爛的笑容。「娘子,等我一下,為夫馬上就好!」

  再迴身,他已然抽出隨身攜帶的軟劍,「各位,我不想讓我家娘子等太久,所以……」他笑吟吟地比出一根手指頭。「一招就解決,如何?」

  那八人頗為訝異他的驀然轉變,正自大惑不解,可是一聽他說的話太也侮辱人了,所以個個不假思索,氣憤填膺地大吼。

  「好,一招定生死!」

  一招後--

  「陸虎臣,剩下的交給你了……啊!娘子,累妳久等了,咱們走吧!」

  「走?走到哪兒去?瞧瞧你這一身傷,你還想到哪兒去?」

  「呃……咳咳,這個是……咳咳,不小心……」

  「幹嘛,你還有內傷?」

  「欸?不是,不是,為夫哪有內傷,為夫是……是……咳咳,啊!不對,我沒有咳,沒有咳……」

  望著那對夫妻漸行漸遠去,陸虎臣有點茫然。

  剛剛究竟是什麼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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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5 20:47:56 |只看該作者
  「恭迎王爺回府!」

  「嗯!待會兒本王要進宮一趟,若是皇上派人來問,你便這麼回。」

  塔布甫始一愣,再見垂頭喪氣地跟在允祿身後進府裡來的福晉,已是瞭然於胸,他不禁竊笑不已。

  「恭迎福晉回府。」

  「嗚嗚,塔布,我錯了!」

  塔布祇能回以同情的目光。

  「阿瑪,阿瑪,幫弘普摘水果!」

  「……阿瑪會找個師傅來教你唸書。」

  「呃?」

  「阿瑪,陪梅兒玩娃娃!」

  「阿瑪不玩布娃娃,妳額娘在後頭,叫她陪妳玩兒。」

  「嗄?」

  呆望著阿瑪冷漠的臉、冷漠的回答,兄妹倆都傻住了,一見額娘,忙問:「額娘,額娘,阿瑪不生病了嗎?」

  「嗚嗚,對不起,孩子們,額娘錯了!」

  嗚嗚,一切都是她的錯!

  她實在不應該那麼早說出那句話的!

  她應該再等個三年、五年……不,五年、十年之後再說出那句話……不,不,也許十年、二十年……或者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後再……

  ★ ★ ★

  雍正三年十二月,年羹堯賜死,其子年富立斬,餘子充軍。

  雍正四年一月,雍正集廷臣宣詔罪狀皇八弟允異與皇九弟允傭;二月,削奪允異王爵,革除宗室籍,交宗人府圈禁於高牆之內;五月,皇十四弟允題及其子白起被禁錮于景山壽皇殿側;六月,允唐革除宗室籍,禁錮於保定;八月,允唐卒於保定;九月,允異卒於禁所……

  「允祿~~~~」滿兒好像叫小狗小貓似的扯著喉嚨一路從西跨院叫向後殿。

  「允祿、允祿、允祿、允祿……」

  「啊!福晉,奴婢瞧見王爺正要出府去呢!」

  「欸?他不是才剛回來嗎?」

  「拿個東西又要出去了。」

  一聽,滿兒立刻快馬加鞭飛奔向前殿,幸好在殿前大院半途截到了人,一把硬扯住某人的馬掛。

  「給我等一下!」

  允祿回過頭來,依然稚嫩如音的容顏--看上去絕不超過二十歲,還有冷漠不變的表情,以及冷漠的「問候」 ,「做什麼?」
  
  「做什麼?」滿兒不可思議地重複道:「老爺,你知道你有多久沒有回府裡頭睡了嗎?」

  允祿慢條斯理地把頭轉正看向前方。「不知道。」

  「不知道?」滿兒咬牙切齒地猛吹氣。「那我告訴你,四個月了,你整整四個
多月沒有回府裡睡了,老爺!」

  「我很忙。」

  「忙你個頭!」狠狠地踢他一腳,滿兒還是死抓住他不放。「我是你老婆,難不成要跟你說句話還得寫信給你?」

  「妳要說什麼?」

  「哎呀!你居然敢問我要說什麼?難道你不知道五月那時候皇上晉封十五哥為貝勒爺了?」

  「那又如何?」

  「所以他們一家子要搬出宮來啦!」

  「……」

  滿兒很誇張地嘆了口氣。

  「我是說,皇上不是想要咱們梅兒嗎?哪,可以把梅兒給他啦!」

  允祿略一沉默,再次回過頭來,眼神有些詫異。

  「妳願意把梅兒給皇上了?」

  「對啊!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我要給住永和宮裡的娘娘撫養她。」

  「為什麼?」

  「笨蛋,因為那兒最近寧壽宮嘛!這樣密太妃娘娘若是寂寞的話,就可以隨時去看看孫女兒了不是嗎?」

  允祿深深凝視她半晌後,又一次將腦袋擺正。

  「我必須先問問住永和宮的是哪些位娘娘。」

  「為什麼?」

  「宮中規炬,包括嬪以上的妃嬪始有資格撫養皇子女。」

  「這樣啊……好吧!反正找那種住寧壽宮近一點的妃嬪就是了。」

  「我知道。」

  「哦!還有,弘普要我問你,你能不能教他武功?」

  「現下猶嫌太早,不過我會找時間先教個吐納打坐。」

  「好,那就行了。」滿兒滿意地放開手,待允祿走前兩步後,她忽又想起什麼似地啊了一聲。「對了,對了,十五哥的貝勒府修建好了,他放帖子要我們去參加他的遷居喜宴,在……」

  允祿繼續往前走。

  「沒空。」

  「那五哥的生……」

  「沒空。」

  「七哥的……」

  「沒空。」

  「二十二……」

  「沒空。」

  「皇……」

  「沒空。」

  「……」

  就在允祿臨出大門前一步,滿兒突然飛奔過來凌空一躍,像隻猴子似的趴在允祿背上。

  「你敢說沒空!你敢說沒空!」她憤怒地大叫。「你敢再說沒空試試看,我這輩子就黏在你背上不下來了!」

  允祿靜默了會兒,慢條斯理地迴轉身,背著滿兒慢吞吞地走回頭路,經過前殿、後殿,最後進入寢樓,沿途不知引起多少悶笑聲,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還有小鬼頭……

  雍正五年十月,國舅隆科多以大不題、欺罔、紊亂朝政等罪四十一款,被禁錮於暢春園外,至此,雍正與政敵及功臣間的鬥爭終告落幕。

  雍正七年五月,寧遠大將軍岳鍾琪疏言有湖南人張熙投遞逆書,訊由其師曾靜所使,命提曾靜、張熙至京,九卿會訊,曾靜供因讀已故呂留良所著書,至是,明詔斥責呂留良,並在浙江大興獄案……

  同年八月底,內城莊親王府前來了一對老少,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年輕人攙扶著一個七十多歲白髮蒼蒼的老人家。

  年輕人似乎常上莊親王府來,守門親兵一見著他使例嘴親熱地打招呼。

  「小七兒,怎地這麼久沒來?」

  「店裡頭忙嘛!」年輕人 小七兒爽朗的笑道。「福晉在嗎?」

  「探十三爺的病去了。」

  「這樣……」小七兒蹙眉。「那你們王爺呢?」

  「上養心殿去見皇上了。」

  「夏?那……大阿哥總在吧?」

  「三天前密太妃娘娘就派人來將格格和三位阿哥接到寧壽宮裡去,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耶?全都不在?這……」小七兒瞄一眼老人家。「福總管不會也不在吧?」

  「在,當然在。」

  「太好了!」小七兒鬆了一大口氣。「那讓我們進去吧!我們要見福總管。」

  親兵只瞥了老人家一眼,便點頭說:「好。」

  片刻後,小七兒把老人家交給福總管後就離去了。

  「福總管,這位老人家說是福晉的親戚,就交給您了,我店裡頭還忙著,得先走了。」

  福總管很訝異,從沒聽說過福晉有親戚,怎麼突然蹦出來一個老人家了?

  「這位老人家,請問您是福晉的?」

  老人家苦笑。「祇是普通親戚。」

  福總管人老實,可也很會看臉色,否則哪伺候得了現在的主子,一見老人家的苦笑,馬上瞭悟人家有說不出口的苦衷,於是便很客氣的將老人家招待到偏廳裡去等候。

  「老人家,您請喝杯茶吃個點心,我們福晉應該就快回來了。」

  果然,一杯茶尚未喝完,老人家就聽得外頭傳來一個開朗愉快的女人聲音。

  「有沒有人回來?」

  「回福晉的話,沒有,格格阿哥們都還在宮裡,王爺也上養心殿去見皇上了。」

  「太好了,我又可以溜到外城去玩兒了!」

  「呃,稟福晉,您有客人呢!」

  「客人?是哪位爺兒或福晉?」

  「回福晉的話,都不是,是小七兒特地送來的一位老人家,說是福晉您的親戚。」

  「老人家?我的親戚?怪了,怎會有……我去瞧瞧!」

  然後,老人家就聽得一個旗人婦女踩寸子的聲音迅速接近過來,他顫巍巍地起身,把視線移向偏廳門口,恰好迎上出現在那兒的旗裝女人吃驚的目光。

  老人家更是苦笑。「滿兒。」

  「外……外公!怎……」滿兒結結巴巴地叫道。「怎會是您?」

  老人家--柳元祥有點難堪地垂下臉,滿兒驚覺,馬上快步過來攙扶他坐下。

  「外公,我的意思是說沒想到您會來找我,真的好意外啊!」

  「我……」柳元祥仍低著頭。「有事想請你幫忙。」

  滿兒蹙眉,旋即在另一旁坐下。「外公先說說看。」

  柳元祥咳了咳,滿兒忙把茶杯遞給他,他喝了兩口後才沙啞地開口了。

  「曾靜的事,妳……知道嗎?」

  「知道啊!」滿兒不暇思索地說。「為了那事兒,皇上火大得很呢!所以才會搞得浙江那邊……啊!是家裡頭哪位牽扯上這事兒了嗎?」

  「我們是無辜的!」柳元祥突然激動地抬起老臉。「祇是妳大表哥一個朋友寄放在家裡一個箱子,可我們怎麼也沒想到那裡頭都是呂留良所寫的書,後來妳大表哥的朋友被抓了,還供出他所私藏的書都在柳家,結果衙們裡二話不說就派人來將柳家上下抓的一個不留,如果不是當時我正好回富陽縣去為妳外婆掃墓,我……我也逃不掉!」

  「哇,這事兒倒滿嚴重的,」滿兒兩道黛眉鎖得更緊了,「沒有我家老爺子出馬,恐怕我也沒轍,可是他……」忽地雙目一凝。「外公,柳家真是冤枉的?」

  「我發誓!」柳元祥更激動了。「滿兒,妳也知道柳家的人沒一個愛看書,怎會特地去私藏呂留良的書呢?」

  「說的也是,那……」滿兒沉吟了會兒,驀地往廳外揚聲大喊,「婉蓉!」

  婉蓉立刻出現。「福晉有何吩咐?」

  「去叫福總管、塔布和烏爾泰來一下。」

  「奴婢遵命。」

  然而,婉蓉才剛出得廳去,一大堆蘿蔔頭就先哇啦哇啦的一路嚷嚷進來了。

  「額娘,額娘,我們回來啦!」

  「額娘,額娘,宮裡頭好好玩兒喔!」

  大大小小四個蘿蔔頭一下子全湧進偏廳裡來,又叫又跳的好不吵人。

  「你們統統給我閉嘴!J滿兒一聲怒喝,所有聲音瞬間消失不見。「站好!」四個蘿蔔頭馬上乖乖排成一列。「叫祖爺爺!」

  「祖爺爺!」四個蘿蔔頭齊聲大喊。

  滿兒這才對柳元祥笑道:「外公,這些都是我的孩子們,最大的九歲,兩個六歲,最小的三歲,還有一個七歲的女兒被皇上抱去宮裡養不在這兒。」

  柳元祥仔細看去,驚異地發現四張臉不但五官都很相似,而且看上去都差不多年紀大小,唯有從個子高低上才分得出來年齡不一樣。

  「他們……很可愛。」

  滿兒噗哧笑了,「跟他們的阿瑪一樣嘛!」說著又拍拍自己微隆的小腹。「希望這個能多像我一點。」

  說到這兒,不但福總管、塔布與烏爾泰都來了,連佟桂、玉桂也跟著來了,再加上王蓉、婉蓉,偏廳裡簡直快擠滿了人。

  「啊!你們幾個……」轉個眼,又瞄向自己的孩子們,滿兒忽地揚起一朵頑皮的笑容。「還有你們四個,我有點事想找你們研究研究。」

  「什麼事,福晉?」

  「什麼事,額娘?」

  「那個……嘿嘿,是……」

  在這同時,紫禁城內養心殿中,允祿依然冷著一張娃娃臉與雍正及允禮討論八旗事務,渾然不知他的老婆、孩子、護衛、總管與下人們,正興致勃勃地合夥湊在一塊兒磯哩咕嚕地討論如何設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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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暖暖的陽,微微的風,杭州九月桂花開得正盛,淡雅的芳香飄散在空中,襯上那滿山金燦燦的黃,益發令人打自心坎兒裡的溫暖沁意。

  此刻,日當正午時分,街上人行寥寥無幾,多吃飯去了,所以站守知府府門前的兩位旗勇一眼就瞧見了自大街遠遠那頭緩步走來的年輕人,再看清楚,他們更注意上了。

  年輕人歲數不大,至多二十三、四歲,白長袍銀藍馬褂,腰帶上插著一支摺扇,烏溜溜的髮瓣又粗又亮,高高的個子,瀟灑的氣韻,頂著一張十分可愛的臉蛋,又大又圓的眼兒,豔紅的櫻桃小嘴,甜甜蜜蜜的十分討人喜歡,只可惜那臉色卻是陰陰沉沉的,那眼神也是寒寒瑟瑟的,甚至他那一身雍容高貴的氣質亦是冰冰冷冷的。

  那年輕人近前來了,他們依然盯著他看;那年輕人揹手踏上知府府門前石階,他們仍舊傻怔愣地盯著他看;那年輕人要進入……

  欸?

  「站住!」旗勇們終於回過神來了,一聲大喝便待阻止年輕人,可惜他們也僅有發出這一聲大喝的機會,眼前一花,兩人便飛跌到台階下去摔得七葷八素了。

  年輕人頭也不回地邁過門檻進入知府府……

  正在與客人相對寒暄暢飲的知府大人眼角一瞥,突然發現餐桌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年輕人,不覺又驚又怒地放聲大吼。

  「大膽!你是誰,竟敢擅闖……」

  然而,他的虎威氣焰卻馬上被他的客人澆熄了。

  「十六王爺?!」陸虎臣慌忙離座對年輕人恭謹施下體去。「卑職參見十六王爺,不知王爺駕到,末曾遠迎,還請王爺恕罪!」

  那位甫上任一年的杭州知府見狀,不禁嚇得翻倒凳子跳起來跑到年輕人面前趴伏於地。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

  「你,」冷冷的,年輕人用摺扇指了指杭州知府。「知府?」

  「是,是,下官是杭州知府!」

  「好,」年輕人收回摺扇。「放了本王的福晉和阿哥。」

  「欸?!」知府大驚失色。「下下下……下官並沒有見到王王王……王爺的福晉和阿哥呀!」

  冷瑟瑟地一哼,「告訴本王,」年輕人習慣性地雙手往後一揹。「你是用什麼罪名兒逮捕柳家下獄?」

  「柳家?」知府既疑惑更不解,王爺突然提到柳家做什麼呢?「回王爺的話,他們……他們私藏一整箱呂賊的書籍,所以……」

  「可有辯詞?」

  「他們說……說是人家借放……」

  「你不信?」

  「那……那是他們一面之詞……」

  「借放的人呢?」

  「這……」知府冷汗直流。「已經……已經……」

  「已經被你刑求致死了?」

  「王爺恕罪,那批逆賊實在是太也狡猾刁蠻,所以下官不得不……」

  「住嘴!」

  知府噎一聲窒住了,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喉嚨口。

  「那個被你刑求致死的人沒有說過那是個借放於柳家的嗎?」

  「有……有說過,」知府不敢撒謊。「但是逆賊的話不可信,所以……」

  「所以你就三不管的抓了柳氏全家?」

  「那是在柳家搜查到的,下官……下官肯定他們全都看過……」

  「肯定?」年輕人冷笑。「包括四歲的小娃娃?」

  知府窒了窒。「他們……他們會說給孩子聽……」

  睜中寒芒一閃,「包括……」年輕人語聲更冷冽。「本王的福晉和阿哥?」

  「嗄?!」

  「本王的福晉是柳元祥的外孫女兒!」

  「欸?!」知府一聽,差點當場嚇暈倒地。

  想到前兩天才剛「抓到」的柳元祥以及他的外孫女兒和曾孫,難怪總覺得那女人和男孩的氣質不似一般平民,原來……原來……

  他捅上螞蜂窩了!

  「下官馬上去放……不,請福晉!下官馬上去請福晉!」知府顫聲狂呼著爬出廳外去了。

  年輕人冷眼睨向陸虎臣。「剛剛的話兒你聽見了?」

  「王爺是指?」陸虎臣小心翼翼地間。

  「知府承認那個人說過那箱書是他借放於柳家的。」

  陸虎臣明白了。「是,卑職聽得一清二楚!」

  「好,別忘了。」

  「卑職不敢忘。」

  年輕人這才轉身走出去,在知府府大廳前恰好迎上一大票神情憔悴、衣衫檻褸的大大小小「災民」,而領先在前的那兩位正是……

  「老爺!」

  「阿瑪!」

  年輕人一臉寒霜地看也不看他們一眼,逕自走出知府府大門,滿兒與弘普相對吐了吐舌頭,忙手牽手跟了上去。

  「滿兒!」知府府外,柳元祥喚住了正待與年輕人離去的滿兒

  滿兒遲疑地瞄了年輕人一眼,還是掉頭跑過去了,年輕人神情更冷峻,可仍牽著弘普的手跟隨在滿兒後面。

  「外公,還有事?」

  柳元祥那一臉表情不知是苦是笑。「滿兒,我……謝謝。」

  滿兒笑了。「小事,小事,不用在意,外公,不用在意!」話剛說完,身後便傳來一聲嘲諷的冷哼,她又吐了一下舌頭。

  「滿兒,這個……」柳元祥顫巍巍地從懷裡掏出了一根綠玉釵放到滿兒手裡。「這個是妳娘的遺物,我把它交給妳了。」

  「啊!這個……」滿兒驚喜交集地大叫。「我記得,我看娘戴過!真的要給我麼,外公?真的可以給我嗎?」

  「妳是妳娘唯一的孩子,本就該給妳的。」柳元祥苦笑著嘆了口氣。「對不起,我原是想將妳娘所有的首飾遺物都交給妳,可是現在只剩下這一樣了。」

  「咦?為什麼?」

  「柳家被抄家了呀!」柳元祥身後的柳家長孫黯然道。「柳家什麼也不剩,連房子也沒了。」

  「嗄?抄家?娘的遺物都沒了?」滿兒驚愕地叫道,驀而轉過身去抓住年輕人的手臂大叫,「我不管,你得幫我把娘的遺物要回來,我不管,我不管,你一定要幫我要回來!」

  年輕人冷眼俯視她,輕蔑地哼了一聲。

  「欸?你敢哼給我聽?」滿兒大怒。「我不管,你要是不幫我要回來的話,我……」眼角一閃,話聲驟斷,她突然一臉戒備地擋在年輕人前面,兩眼陰鬱地盯住街道那一頭。

  年輕人狐疑地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眸底旋即掠過一絲恍然。同時,年輕人兩側也各自落下一條人影,塔布與烏爾泰以同樣戒慎的神情望著同一個方向。

  街道那一端,一個清麗高雅的女人牽著一個六歲上下的男孩子,難以言喻的目光凝注在年輕人臉上許久後,女人才把視線移向滿兒,再與滿兒充滿敵意的眼神相對片刻,她黯然輕嘆,隨即默默轉身離去了。

  直至女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滿兒突然又同過身去抓著年輕人的手臂扯過來搖過去,好像剛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

  「我不管,你一定要去幫我把娘的遺物要回來……呃,我看順便把柳家的財產和房子統統要回來吧!」

  年輕人的眼神更不屑了。

  「哎呀,居然給我看這種臉色!」滿兒氣得踢他一腳。「好,你不幫我要回來沒關係,我不跟你回去了!」

  話聲剛落,她忽然倒了下去,恰好倒在年輕人懷裡,年輕人面無表情地將她扛上肩。

  「塔布。」

  「奴才在。」

  「替福晉去把她要的東西統統要出來!」

  「奴才遵命。」

  塔布銜命進知府府裡去了。

  「烏爾泰。」

  「奴才在。」

  「帶弘普去玩兒。」說完,年輕人轉身就走。

  弘普追上兩步。

  「阿瑪,你要帶額娘去哪兒呀?」

  「去修理她的屁股!」

  暖暖的陽,微微的風,福晉的屁屁痛痛!



  《全書完》

  編註:有關「出嫁從夫」另外的幾本著作,請看──


  〔古靈]【出嫁從夫】

  〔古靈]【出嫁從夫之一 出嫁不從夫】

  〔古靈]【出嫁從夫之二 出嫁該從夫】

  〔古靈]【出嫁從夫之四 出嫁願從夫】

  〔古靈]【出嫁從夫之五 出嫁必從夫】

  〔古靈]【出嫁從夫之六 出嫁誓從夫】


    有關「允祿與滿兒之女──梅兒」的故事,請看──

  〔古靈〕【出嫁從夫之七 只想愛一個人】


    有關「允祿與滿兒之子──弘普(金日)」的故事,請看──

  〔古靈〕【出嫁從夫之八 只為你一個人】

  〔古靈〕【出嫁從夫之九 只要你一個人】

  〔古靈〕【出嫁從夫之十 只疼你一個人】

《 本帖最後由 m82302 於 2010-5-6 17:4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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