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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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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煙雨江南]狩魔手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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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3 22:09:42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三十九 默然 二

  然而忽然之間,一直庇護著整個海底世界的意志全然消失,海水的溫度立刻開始下降,所有的生命都感到莫名的恐懼,開始張皇失措。就連魚人們也無所適從的亂成一團。它們從來沒有想像過會有一天失去偉大意志的庇護。在這一刻,深海的世界的確崩塌了。

  海底震動起來,築巢在海底岩石上的魚類和貝類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巢穴逐漸從原本的位置挪移。而從一系列的岩洞中,數以百計的魚人蜂擁而出,以最快速度向海面上游去。本能告訴它們,在海峽最深處,那所有海生物種都不敢接近的神聖所在,正傳來陣陣極度危險的感覺。一時之間,哪怕是最低等的生物都感知到了危險,於是立刻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高速度逃離海溝。

  數以百萬計的大小生物從海溝中衝出,有如一朵龐大烏雲在海中浮升,無數弱小的生物剛出海溝就耗盡了體力,然後承受不住海水的冰冷,身體漸漸僵硬,屍體紛紛向海溝深處沉去。海中的洋流忽然紊亂,一個巨大的身影開始在上方出現。所有的生命都得到了某種警告,立刻向四面八方散開,但仍有無數小魚小蝦閃避不及,被卷入暗流,然後被絞得粉碎。

  那巨大的身影根本沒有在意四散奔逃的水族,而是直撲海底,轉眼間衝入海溝深處。

  在海溝深處突然出現一根巨大的觸手,狠狠抽向入侵之敵。觸手上閃爍著點點瑩光,照亮了入侵者的面容,是蜘蛛女皇拉娜克希斯。

  僅僅是一根觸手,就比蜘蛛女皇的蛛軀還要粗些。然而蜘蛛女皇卻用兩只節足就擋住了觸手的拍擊。她對肉質極厚的觸手根本不感興趣,而是全速向海溝最深處衝去,那裡才是她的目標。

  海溝深處是無光的世界,遍布嶙峋堅硬的海岩。不過此刻海床上正出現無數條裂縫,而且中央不斷鼓起,然後在轟鳴聲中海床徹底碎裂,從裡面探出一個極為巨大的頭顱。在那顆頭顱上遍布著深黑色的甲殼質,兩側排列的十幾顆眼球逐一張開,掃視著周圍的環境。它奮力抖動著身體,代價就是海溝的全面坍塌。

  整個海床都在不斷斷裂塌陷著,一個前所未見的巨大生物正從海底爬出,一根根龐然無匹的觸手也破土而出,在海中揮舞著,掀起無數恐怖暗流。和這頭巨大生物相比,蜘蛛女皇很像一條無害小魚。她的速度極快,觸手掀起的海潮暗流根本形不成絲毫阻礙。蜘蛛女皇就如一支利箭,狠狠射在那龐然大物的頭上,然後雙手插入它的外殼,用力向兩邊撕開!

  巨大的海底生物發出驚天動地的吼叫,以龐沛無匹的精神力量吼叫著:“我是冰洋之主普利德克拉!地面上的生物,我從來不曾入侵過你們的國度,你為何要來傷害我?”

  “冰洋之主普利德克拉?”蜘蛛女皇冷笑著,她雖然體型遠遜於對手,可是精神力量卻比發對方強大了何止數倍。“不過是一頭變異的大章魚,也敢自稱冰洋之主?若不是看在你還算美味的份上,我根本不會回答你的問題。好了!現在,你可以安心的當我的食物了!”

  在蜘蛛女皇的恐怖力量下,普利德克拉的頭側被強行撕開了一道裂口,蜘蛛女皇的整個人身都鑽了進去!

  普利德克拉痛苦地嘶號起來,觸手卷住蜘蛛女皇的蛛軀,發力箍緊,想要把她從身體中拔圌出去。但是這樣做除了給自己造成更大的痛苦外,沒有任何其它的效果。它其余的觸手都在發瘋般抽擊著,所有觸及範圍內的東西,無論是岩石還是海床,都在抽擊下徹底碎裂。

  海底開始湧起風暴,並且一直彌漫到海面,而冰洋之主的痛苦嘶叫甚至覆蓋了大半冰洋。

  沒過多久冰洋就逐漸平息,普利德克拉在精神層面的吼聲也漸漸低沉。再過片刻,蜘蛛女皇從冰洋之主的身體上站起,向洋面上浮去。她已吃得心滿意足,而對於普利德克拉那龐大的身軀卻興致寥寥。當浮上洋面時,撲面而來的寒風讓她感覺到非常的舒適,燥動不安的本能也漸漸平復。她覺得有些懶洋洋的,只想要找地方好好的睡一覺,好消化新近得到的巨大生命能量。

  可是這個時候,她卻想起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麼。在進食之前,好像有個叫做約什。摩根的家伙曾經來找過她。

  “約什!”她猛然叫出聲來,這才想起,摩根他人呢?

  發生過的事情,一幕幕開始在她眼前回放。她怔怔地浮在空中,良久良久,才深深地嘆了口氣。她伸手在胸前一撫,取下一塊閃閃發亮的金屬片。那是一個已經完全變形的護身符,但還能打開。裡面是兩張拼在一起的照片,一張是三口之家的合影,照片中的男人明顯是年輕時候的約什。摩根,而一個甜美的小女孩坐在他的膝蓋上,可是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另一張,則是一個成熟美麗的年輕女人,有著一頭波浪般的金發,臉上同樣沒有任何表情。

  這是摩根在這個世界上留下最後的痕跡。他在臨死前的一瞬,以自身的能量保住了這個護身符。

  “海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蜘蛛女皇緩緩合攏手掌,當她的手再次展開時,那枚護身符已消失無蹤。

  她懸浮在北極的冰洋上,一時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安靜的浮著。她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體會著身體深處那充沛的能量,臉上慢慢浮起苦澀的笑,自語道:“原來我已經進食過了,唉……算了,等解決了那幾個使徒,我會從這裡離開的。放心吧,約什,這裡是我們的家鄉,我不會讓它毀滅的。只不過還有海倫和梅迪爾麗……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她們兩個,唉。”

  完整體得到復蘇的機會後,會第一時間選擇進食,以獲得足夠的能量進化自身。然後它才算完成成長過程,也即是完全控制了宿主的軀體,並且將其轉化為自身的組織。也就是說進食之後,將不再有宿主,而只有完整體會留存下來。這就是當年對完整體研究得出的結論,而以當時的技術水准,甚至不知道完整體進化的終點在哪裡。已知的數據表明,完整體至少可以成長為行星大小的生命體,並且具備與體型相適應的行星級別武力。這樣的一個生命,對於誕生它的任何星球來說,都是災難。

  就在這個時候,遠方瓦爾哈拉的艦身突然一震,菲茲德克露出了極為意外的表情。在他的操縱下,瓦爾哈拉迅速掉轉方向,速度轉瞬間提至極限,高速向西南方飛去。星艦上方,梅迪爾麗依然安靜圌坐著,動也不動,只有一頭銀發在空中飛舞。

  大陸西海岸有一片陡峭的岩石海岸。今天風大浪急,惡浪一個接一個地拍擊在海岸上,發出雷鳴般的聲音,泛著黑色的浪花飛濺起十幾米高。浪峰尖端有一團黑呼呼的東西飛出,掛在了懸崖鋒利的岩角上。

  那灘東西隨即蠕動著,攀上崖頂,這才看出原來是一個頭頂半禿的干瘦老人,但是他只有小半的上身,兩只手也破損模糊,幾乎看不出是手臂。他攀上懸崖頂,喘息了片刻,才抬起頭,看著天空。

  輻射雲正在散開,星艦瓦爾哈拉的艦身從雲層深處鑽出,懸停在半身老人的上空。菲茲德克的聲音從空中傳來,說:“傳承者,你終於肯出現了嗎?看你的樣子,應該是被人抹除後重新覺圌醒的吧。我很好奇,這顆星球上還有什麼存在能夠傷害到我們的傳承者,要知道就連我們都找不到你啊!”

  老人用雙手支撐著殘缺的上身,仰望著高高在上的星艦,從容的笑笑,說:“菲茲德克,看來這次你所生成的本世界意志的品質不怎麼樣啊。這顆星球既然是囚禁著我們的囚籠,那麼其中藏著可能毀滅我們的超級生命就並不奇怪。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的是,它不是蜘蛛女皇。至於你能夠找到這裡,我想你也應該清楚是我召喚你們過來的,否則的話,你們依然不會知道我在哪裡。好了,現在該說的我也已經說了,你可以做出自己的決定。是離開,還是合作,又或者干脆再把我抹除一次?”

  沉默了好一會,星艦上才穿下菲茲德克的聲音,只是明顯有著咬牙切齒的意味:“很好,羅切斯特,你還是和以往一樣的智慧,並且有‘主見’!不過我們已經有了無數次合作的經驗,這次當然也不會例外。而且你明明知道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也沒有選擇,不是嗎?”

  瓦爾哈拉的艦腹打開,射下一道牽引光束,將羅切斯特殘缺的身體吸入艦身,然後扔到一間狹小的獨立艙室內。

  羅切斯特看看周圍的環境,淡淡一笑,說:“看來你本世界意志的品質並不僅僅是不怎麼樣,簡直就是非常糟糕。現在,我需要在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內得到空間爐三分之二的能量輸出。”

  “三分之二?你應該知道我們的處境……”菲茲德克冰冷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但是羅切斯特打斷了他:“我們現在的處境就是沒有時間。我們不能讓敵人完全成長起來,在這顆星球上,並不是只有蜘蛛女皇和完美的生命試驗體蘇,還有第六使徒創造者!”

  “創造者?他真的也在這裡?”菲茲德克一聲驚呼,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但他旋即想起了什麼,問道:“難道蘇不是創造者?”

  “當然不是!蘇是我當年親手創造的生命,代表著舊時代人類最瘋狂大膽,也是最無羈的夢想。很難想像,那時候原始的人類就想要創造完美的生命了,還差點成功。我所作的,只不過是把最後的一點缺陷修補好,於是就有了蘇。諷刺的是,在我們眼中仍處於原始階段的人類卻差點創造出能夠毀滅我們的超級生命。”

  “人類就是人類,雖然只差了一點點,但是這一點可能是十年,也可以是十萬年。我們都很清楚所謂的偶然會有多大的可變幅度。所以蘇再怎麼進化,也不可能是我們的敵人!我想,我們真正的敵人應該是創造者。”菲茲德克說,話語中仍然有著些許的傲慢。但是他說歸說,依然有龐大的能量湧圌向羅切斯特所在的隔間,空間爐過半的能量都被調配過來,以供羅切斯特吸收。菲茲德克和羅切斯特之間雖有隔閡,但現在這種時刻,多一名同伴可是非常關鍵,尤其在梅迪爾麗不可預測的情況下。

  羅切斯特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安心的吸收能量,身體快速生長。整整二十四小時後,他的身體才修補完成,耗費的能量,足夠瓦爾哈拉完成小半艦體的修補。和梅迪爾麗一樣,羅切斯特也選擇了普通人類的體型。過小的體型顯然會限制力量的發揮,但是他似乎不在乎這個,並且類法術的能力對體型的依賴也要相對小些。

  等軀體修補完成,羅切斯特又接上了話題,說:“蘇也是我們真正的敵人了,我的上一個身體就是被他毀去的。要不然,你也不可能看到我在這裡。”

  話題已經中斷了二十四小時,但對使徒來說,一天時間和眨眨眼睛的感覺差不太多。

  “一個原始人類的創造物……”菲茲德克顯然不信,而且就在不久之前,蘇還差點被瑟瑞德拉殺掉。如果是蘇毀去了羅切斯特的第一個軀體,並不說明蘇的戰鬥力強,而只能說明羅切斯特的實力太弱。

  羅切斯特嘆了口氣,說:“菲茲德克,你的本世界意志,真的愚蠢低級到了一定程度。如果不是還需要你來操縱瓦爾哈拉,我真想現在就把你給清洗了。”

  空中的數據光帶一陣紊亂,顯示出菲茲德克此時十分憤怒,但是他強忍怒火,反而平靜地問:“傳承者,你應該是我們中最早覺圌醒的,為何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我和瑟瑞德拉都是自我覺圌醒的。以你的能力,找到我們應該很容易,哪怕是在這個環境下。”

  羅切斯特笑了笑,說:“你也知道這是個特殊的環境了?不去喚圌醒你們,就是因為我知道在這種環境下你們生成的本世界意志一定會很讓人討厭。我說的是你,還有瑟瑞德拉。我知道她也恢復了。至於不去找你們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我意外的發現了第六使徒創造者。我需要遏制住它,根本沒有時間管你們兩個是否覺圌醒。否則的話,創造者一旦覺圌醒成長,你們想必不會願意去面對他的生化兵器軍團的。”

  菲茲德克遲疑著問:“真的有創造者嗎?”

  “我以前也不相信,但是當某一天,我在舊時代聯邦實驗室中看到它的基因樣本時,立刻就知道創造者是真實存在的。它比我們還要難以消滅,或者說,根本是無法徹底消滅的。它的本質以某種純精神形態存在著,可以依附於任何能夠構成生命的物質上復蘇。所以我一直以來,就是控制著它的生長過程。不過它本能很強大,即使處於沒有生成智慧的階段,也能夠覺察到危險,從而選擇自我毀滅,以便在新的地方重生。而我,就是不斷給它創造重生的機會,以便讓它重生在我的實驗室裡。因為只要有一份幼體在生長,其它地方就不會有新創造者的出現。只可惜,最終它還是脫離了我的控制,現在也不知去了哪裡。”

  羅切斯特嘆了口氣,菲茲德克也默不作聲。過了一會,菲茲德克才緩緩地說:“第六使徒,真的是用來毀滅我們的嗎?他的來源似乎都封圌鎖在過往的記憶中,不過為什麼我們的記憶會被封圌鎖?傳承者,你應該知道其中的原因吧?”

  “我的記憶同樣被封圌鎖了,雖然似乎封圌鎖是我下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封圌鎖記憶的原因,只知道要等我們找全了所有的伙伴,嗯,就是說找到了大腦,才能夠打開被封圌鎖的記憶。還有,我記得的一點就是,打開被封圌鎖的記憶會有極大的危險,甚至可能導致我們永久性的毀滅。所以也需要你們做出選擇,是否要去啟封記憶。”

  羅切斯特的話讓菲茲德克沉默了,這是一個兩難選擇。他知道羅切斯特說的是對的,因為每當他想要觸及被塵封的記憶時,幾乎都會被隨之而來的恐懼衝擊得意志崩潰。而記憶塵封的地點,似乎是在一個特殊的虛無空間中,那裡充斥著能量亂流,對於精神體來說充滿了危險。瑟瑞德拉也同樣在猶豫著,承受恐懼折磨與承擔真實危險之間,實在是難以作出抉擇。

  就在這時,三位使徒的意識中同時傳來梅迪爾麗冰冷的話語:“我要啟封。”

  “為什麼……”猶豫中的瑟瑞德拉立刻叫了出來,可是她立刻閉上了嘴。前不久的慘痛教訓記憶猶新,她很怕梅迪爾麗再說一句“我不喜歡有人問題太多”。現在梅迪爾麗就是個瘋子,哪怕是羅切斯特在,也不會讓梅迪爾麗有絲毫的猶豫。

  “好!那就這樣決定,我們先想辦法找到大腦。”羅切斯特立刻作了決定,根本沒有征求菲茲德克和瑟瑞德拉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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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3 22:09:59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三十九 默然 三

    羅切斯特飛了起來,一間間隔艙艙壁在他面前打開。自他身體恢復之後,就自動獲得了瓦爾哈拉的部分控制權。瓦爾哈拉屬於全體使徒所有,菲茲德克是操縱者,而不是所有者。

    他直接飛出艦頂,站在梅迪爾麗身前,看了看她,然後嘆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羅切斯特不知從哪裡摸出一盒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說:“看得出來你剛剛覺醒,一定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吧?當初我也是這樣。直到現在,戰前幾十年的生活經歷依然歷歷在目。”

    梅迪爾麗冷冷地說:“你的本世界意志很濃厚。”

    “那又怎麼樣?”羅切斯特笑了起來,以老人特有的智慧和從容說:“保留本世界意志並不全是壞事,只看你怎樣去對待它。就算它只是一個夢,但一個做了幾十年的夢已經成為我們生命經歷的一部分,沒有必要一定強行去清洗。我們的生命沒有止盡,幾十年的時間轉眼即過。等幾百年、上千年後,現在看來完全放不下的一些事,到時候就會逐漸淡忘。那時就真的只是一場夢了。”

    梅迪爾麗忽然向羅切斯特伸出了手,說:“給我一支。”

    羅切斯特笑笑,從煙盒中取出一支煙,遞給梅迪爾麗。梅迪爾麗皺著眉,仔細看著香煙,然後才用纖長的手指夾著,放進嘴,嘗試著抽了一口。煙入口的瞬間,就已經自動點燃。少女吸得很慢很細,也很長。一口吸罷,香煙已少了一半。她微翹著嘴唇,把縷縷煙霧吹了出去,眉毛皺得更緊了,說:“這有什麼可吸引人的?”

    羅切斯特笑了起說,說:“對現在的你來說當然沒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我們的感知太敏銳,分析能力也太強。香煙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只是一系列最簡單化學物質的組合,不可能對我們產生影響,而只會對普通人類有作用。我現在抽煙,並不是需要它來過癮,只是一種記憶和懷念,懷念本能沒有覺醒前那種抽煙的感覺而已。”

    梅迪爾麗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沒有把半支香煙拋棄,而是吸完。

    “要學會放棄,特別是那些注定離我們而去的東西。不然的話,在今後會有無窮的煩惱和痛苦。不過這很不容易,所以你暫時也不用勉強自己。就算是我,現在也還有太多的東西放不下。我們還有些時間,你可以慢慢的想。”羅切斯特說著,站了起來,向星艦內走進。走了幾步,他又回頭,說:“忘記提醒你了,在某些特定情況下,本能會替你做出決定。你要有所准備,畢竟本能才是我們真正的自我。”

    梅迪爾麗如雕像般坐著,沒有動,而是忽然問:“我們存在的目的和意義是什麼?”

    這個問題讓羅切斯特腳步一頓,他默然片刻,才苦笑著說:“我很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我不得不說,我們是使徒,所以我們存在著,卻沒有任何意義和目的。”

    “沒有任何意義和目的?”梅迪爾麗一怔,這是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是的。即使生存本身,也不是我們的目的。”羅切斯特沉重的回答。

    留下梅迪爾麗一個人獨自思索,羅切斯特來到了中央控制室,對菲茲德克說:“啟動所有的空間爐,盡全力建造機械軍團。過不了多久,我們可能就要面對創造者的生化軍團了。或許還要加上蘇的。”

    “蘇?”

    羅切斯特點了點頭,說:“是的,蘇也有制造生化兵器的能力,而且是制式的生物兵器。”

    菲茲德克總算吸取了教訓,再沒有把‘原始人類的創造物’說出來,不過他旋即意識到了羅切斯特話語中的重點,不由得變色:“制式兵器?!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現在制造機械軍團可是已經晚了。我的機械軍團的擴張和補充速度,不可能比得上制式兵器!”

    “我知道,所以我們要想辦法在他們的生物軍團沒有成型的時候就引他們出來決戰。至於蜘蛛女皇那邊,我們先回避。”羅切斯特說。

    “但是蜘蛛女皇讓我感覺到更加可怕,她身上有種我們一直想要回避的氣息。”菲茲德克皺眉說。

    羅切斯特搖了搖頭,說:“在梅迪爾麗想明白之前,我們需要避免和蜘蛛女皇那樣強大的超級生命決戰。你把上次戰鬥的全部資料都傳輸給我,一顆行星內是不會無緣無故出現超級生命的。我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到些線索。另外,把我們剩下的機械軍團都派出去,繼續清洗行星,這會把創造者逼出來的。”

    瓦爾哈拉在空中優雅地轉向,向西北方向飛去。在那裡綿延的海岸山脈中,有菲茲德克早已埋下的兩個空間爐。山腹早已被掏空,內部已經形成了新的千萬級別機械軍團,等待著瓦爾哈拉去啟封。

    在瓦爾哈拉掉頭的時候,梅迪爾麗的雙眸閃動了一下,但那兩點微弱的火花隨即熄滅。

    一天之後,整個大陸都輕輕震動了一下。西海山脈從中央裂開,無數的機械作戰單元從地裂升空,遮天蔽日。全新的機械軍團整編隊形後,如一片巨大的烏雲,緩緩撲向生機盎然的南大陸。

    當群山開裂的瞬間,大陸上若干強者都心有感應,望向了瓦爾哈拉所在的方向。讓他們在意的並不是轟轟烈烈的地震,而是更加恐怖的空間不穩定。就在剛才,瓦爾哈拉又投下了第三個空間爐,這樣加上星艦內部的空間爐,這顆星球內已經有四個空間爐在同時運轉。第三個空間爐並不僅僅意味著機械軍團的生成速度增加了50%,而且意味著對空間能量的抽取已經超過了行星空間本身能夠負擔的極限。只要四個空間爐全功率運轉超過一定時限,空間就有可能崩塌,從而在行星表面形成一個微型的黑洞。這樣的黑洞哪怕只存在幾分鐘,也會對行星內的生命體系造成滅絕性的破壞。

    在以往,瓦爾哈拉對付行星級別文明時,就曾經同時投下四具空間爐,徹底滅絕了那個文明。這是使徒們對付沒有多少回收價值的文明的常用手段。空間爐即是無盡能量的來源,同時也是行星級別的戰略武器。

    四具空間爐同時啟動的瞬間,所有強大的生命體同時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不僅僅是強者,就是一些普通人都有所感覺。

    北大陸還有生機的地方已經不多了,龍城是,亞瑟家族領地是,還有一塊小小的聚居地。這片領地越來越生機勃勃。但是剛剛建成的合成食物工廠已經成功運作,哪怕再多一千人,都可以生存下去。荒野中的人們,只要穩定有一口吃的,就很滿足了,何況在這裡還可以吃飽?

    現在還是下午,莎莉卻突然尖叫一聲,從床上坐起,大口喘著粗氣,冷汗已濕透了粗布睡裙。她已經兩個晚上沒睡了,現在剛剛睡了不到一個小時,卻被莫名的惡夢驚醒。當醒來後,她已經記不清夢的細節,只隱約覺得無盡的黑暗從天邊漫延而來,她想要逃,卻被無可抵抗的吸引力牽引著向那片黑暗飛去。她覺得心跳的飛快,胸口如同壓著巨大的石塊,根本喘不過氣來。她仍然感覺到疲倦,僅僅睡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被惡夢驚醒,所以頭疼得幾乎要裂開,身體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連抬手擦汗都很困難。

    喘息了好久,莎莉才覺得稍稍好過了些。她看了看時間,還想要再睡一會,可是怎麼樣都睡不著,索性穿衣下床,向神父的住處走去。

    小教堂的已經完全建好,甚至還有了些裝飾。而教堂前的廣場上,神父親手雕刻的七使徒雕像已經完工了大半,六個使徒很抽像,可是讓人一看就能感覺到陣陣凜然的氣勢撲面而來。只有第七使徒仍是一塊石頭,至今沒有動過一鑿。

    每當走過七使徒雕像時,莎莉總會忍不住看一會。可是一陣寒風吹來,寒意幾乎透入骨髓將她凍僵。她立刻裹緊了衣服,抓著披巾的手指已凍成青白色。莎莉加快了腳步,走向小教堂的後方。

    神父在教堂的後面又搭建了一個小小的木屋,作為居處。莎莉剛剛走近,小屋中就響起了響亮的犬吠聲,然後神父呵斥了幾句,那只狗就安靜下來。

    “是莎莉嗎?進來吧,別怕,我已經把小白拴上了。”神父溫和的聲音從小屋內傳出。

    莎莉推門而入。神父住的地方不大,陳設也很簡陋,屋角裡綁著只小狗,正用黑漆漆的雙眼狠狠盯著莎莉,不時發出威脅的低沉咆哮。這只狗的體型不大,一身雜色亂毛,不過並沒有多少變異,也就沒有變異生物的凶狠,真不知道它在荒野中是如何生存下來的。在一月之前,神父在荒野中把它抱了回來,從此養在家裡。而且不知為什麼,這只小狗總是對莎莉有莫名的敵意,讓她覺得莫名其妙。

    神父合上了手中的啟示錄,看了看莎莉,關心地說:“你的臉色很不好。是不是又沒好好睡覺?不要太勞累,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你是這個聚居地的靈魂,要是沒有你,這裡很快就會和其它地方變得一樣。”

    “可是,背著一千多人的期望,真的好累……”莎莉在惟一的沙發中坐下,把頭埋在自己的懷抱裡。

    神父笑了,說:“你是人,又不是機器,總會累的。可是我們要想實現自己的夢想,卻總要持之以恆的付出,而且付出和回報一定不成正比。所以從來能夠堅持夢想的總是少數人,最終能夠實現夢想的也是少數人。”

    莎莉低著頭,低聲說:“我真的要堅持不下去了。我最近總是在想,付出那麼多……包括我的土身體和尊嚴,真的值得嗎?就是為了這些人,這些和我沒有多少關系的人嗎?神父,人死後真的有天國嗎?或者是那種可以讓每個人都幸福的世界?”

    “沒有。”神父給了她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為什麼?”

    “因為每個人都有,而是沒有止境的。”神父回答。他撫摸著手中的啟示錄,思索片刻,繼續說:“我們的世界中,現實總會對有這樣那樣的限制,我們也都知道大多數願望是不可能實現的。但如果有一天,哪怕是某個人的可以無限制的實現時,那時天堂也會變成地獄。”

    莎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這些問題對她來說都太抽像,也太復雜了。她其實只是一個簡單的少女。經歷越復雜,她就越想變得簡單。雖然一手建立了可供普通人在荒野中生存下去的全套體系,可是她依然是簡單的。荒野的生活總是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容不得人們過於復雜。

    莎莉的目光忽然掃到屋角的一個皮箱。那是一個磨損嚴重的旅行箱,是神父離開龍城時帶出來的。箱子半開,裡面已經放了幾本書和一些換洗衣服。莎莉心頭莫名的一緊,顫聲問:“神父,您要離開這裡嗎?”

    神父點了點頭,微笑著說:“第七座使徒雕像始終做不出來,所以我需要到外面去看看,看看無所不能的父會不會給我靈感。”

    “您不再回來了嗎?”莎莉問。

    “我當然會……”神父說到一半就停住了,然後笑著搖了搖頭,說:“你是個好女孩,我不能騙你。我可能會到南大陸去看看,路很遠,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所以,如果我沒能回來,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南大陸?”莎莉猛的站了起來,看著神父,想要阻止,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猛然撲進神父的懷中,放聲大哭。她有種強烈的預感,從今以後,再也看不到神父了。

    神父慈愛地拍拍她的後背,等她哭夠了,才指指自己的胸膛,說:“雖然沒有天堂,但我們依然可以有信仰。信仰的意義,其實是我們為自己點燃的一座燈塔,以在黑暗中前行,不會迷失自我。所以無所不能的主其實就在我們自己的心中。只要你心中有萬能的主,腳下就是天國。”

    莎莉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她過於疲倦,激烈情緒過後,倦意不可阻擋地湧上心頭,倒在房間中惟一的沙發上,沉沉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感覺身上有些涼意,漸漸醒了過來。意識剛剛清醒,她猛然想起了什麼,大叫一聲“神父!”,就從沙發上跳了下來。

    房間中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皮箱已不在原處,小白也不在屋子裡。莎莉身上蓋著厚厚的毛毯是神父自己用的,也是他惟一留下來的東西。神父的行李一向簡單,一只皮箱裝得綽綽有余,那還是因為經書教典占去了小半空間的緣故。

    窗外的天已經黑了。

    莎莉衝出了小屋,撲面而來的寒風幾乎將她凍僵!她拼命站著,裹緊了衣服,用足目力向遠方望去。在深深的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個孤單的身影,提著老舊的皮箱,正安步走向遠方。那個身影的旁邊,還有一只蹦蹦跳跳的小狗。忽然之間,莎莉有種感覺,那只小狗似乎都比自己幸福。

    在南大陸地下深處,蘇正凌空站在地下湖泊的清澈水面上,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小洛還是小女孩的樣子,而帕瑟芬妮的孩子卻保持著本來樣子。兩個小家伙還是第一次見面,卻絲毫沒有親近的感覺,彼此離得遠遠的,它們的中心點,就是蘇。如果蘇不在,很可能兩個小家伙就會立刻展開生死決鬥,直到某一方徹底毀滅為止。這是發出本能的敵視。

    蘇很矛盾。

    他很有一種要把兩個小家伙徹底吃掉的衝動。在這顆星球上,甚至是在這片星域中,除了蘇自己,都不需要再有第二個超級生命存在。任何超級生命對蘇來說,都是爭奪食物的天敵,哪怕是自己的孩子。其實這兩個小家伙完全是意外的副產品。哦,不,還有第三個小家伙。所以不要說一顆行星,就是幾個恆星系,四個超級生命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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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三十九 默然 四

     拍了拍兩個小家伙,蘇說:“去吧,這裡的東西隨便吃。”

     兩個小家伙即刻歡欣鼓舞,一頭插進清澈的湖水中,大口著富含能量的湖水。小洛一邊游動,一邊盯著湖水中飄浮著的一枚枚卵泡。對她來說,這些東西可比湖水更加美味。但是她很聰明,沒有擅作主張,而是在水中回過頭,用一雙黑寶石般的眼睛巴巴的看著蘇。


     “隨便吃。”蘇揮了揮手,於是小洛一聲歡叫,直接撲到一個比自己還要大的卵泡上,用力吸吮著。她知道這些卵泡都對父體有用,所以雖然很想把所有的都吃下去,卻明白其實不能夠吃太多,那會讓父體感到不高興的。更何況,還有另一個家伙在,它也不會讓自己得逞的。

    就在小洛努力進食時,她所痛恨的另一個家伙卻像是有心事,連對進食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它在湖水中載沉載浮,忽然下定決心,躍出湖水,站在蘇的面前,以人類的話語說:“我想要一個名字。”

    “什麼?”蘇有些驚訝。

    “我想要個名字!”小家伙越發堅定了。

    蘇從它的身上,看到了幾分帕瑟芬妮的影子。那可是個美麗大方而又魅惑的女人,並且有著和胸部同樣偉岸的勇氣。現在這個小家伙在自己的面前竟然能夠頂住本能的恐懼,堅定提出要求,勇氣和它的媽媽十分相似。

    “媽媽沒有給你取名字嗎?”蘇柔和地問。

    小家伙微微低下了頭,顯得有些失落:“沒有。她說,我如果有了名字,她就會記住我,那樣對我來說會十分危險。”


     蘇怔了怔,這才明白為什麼重逢後帕瑟芬妮從沒有提起過孩子的事,原來她已經刻意的抹去了這部分的記憶。當時的帕瑟芬妮還只是個不到九階的能力者,抹除記憶的方式其實等如於破壞了大腦相關記憶的部位,對身體的傷害不言而喻。她之所以這樣做,當然是不願意被擒獲後,讓敵人通過搜索檢測大腦的手段得到孩子的信息。

    蘇的心底深處,有一個東西輕輕觸動了一下。他在小家伙面前蹲下,沉吟了一下,說:“那麼,你就叫星吧。我記得,你的媽媽很喜歡看星空。”

     “星空?天上不都是輻射雲嗎?”星有些迷糊地問著。

     “現在沒有,或許以後會有的。現在,你要變成人類的樣子嗎?”蘇伸手輕輕點著小家伙的頭。

    小家伙用力點了點頭,說:“可以!不過需要點時間!”

    蘇笑了起來,說:“去吧!我們有很多時間。”

    星一頭扎入湖水,找了一個最大的卵泡,咬開外殼鑽了進去,隨後噴出大量白色泡沫,把自己封了進去。那是一顆孕育大型生物兵器的卵泡,裡面的胚胎還沒成型,就變成星變幻身體所需的養份。

    而另一邊,小洛則悄悄撕開了一個新的卵泡,同樣鑽了進去。她知道自己吃得有點多了,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自從媽媽永久的離開後,她對於力量和食物就有著變態的飢渴,只有吃到吃不下去時才會感覺到稍稍具有安全感。在這顆星球上有太多讓她感到不安的東西,一個個或張揚或隱晦的危險氣息不斷刺激著她,而最大的恐懼則是來自於父體。從出生前她就知道,父體的召喚無可抗拒,而且那基本意味著終結。惟一的機會,就是在父體發出召喚前擁有足夠的力量,逃離這顆星球,離開召喚能夠覆蓋的範圍。

    現在的局面其實已經很出小洛的意外,沒想到蘇非但沒有吸收她,反而允許她吸收自己手下的生化軍團。那些卵泡中可都是些相當高階的生物兵器,就算還沒成型,也讓她感覺到隱隱的威脅。而胚胎中蘊含的半成形能量則美味得讓她幾乎不顧一切。父體為何會如此慷慨?她疑惑不解,而得自本世界的某些知識判斷似乎提供了一個不那麼美好的答案:在人類的傳統上,死囚們在受刑前都會飽餐一頓。

     這個想法讓小洛感到毛骨悚然,她反復安慰自己父體並不是人類。然而蘇若不是人類,那可就更有理由她了。問題的答案猶如硬幣的兩面,只是哪一面都不讓人感到愉快。

    反正也是要死了,那就吃個痛快吧!小洛如是想著。在面對最終時刻,她奇怪的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恐懼,反而開始回憶。回憶短暫生命中所見過、聽過的一切事,回憶的中心卻是差點死在自己手下的媽媽。媽媽的許多作為都是她所不懂的,而現在,小洛卻覺得自己有些懂了。

     並不是所有的卵泡都安分的等待被。自從小洛和星進入培養湖後,所有卵泡內的生物兵器都明顯加快了孵化和生長的過程,並且在湖泊邊緣,已經有一批生物兵器成功地破繭而出。它們立刻躍上湖岸,並且啟動了飛行能力,成群結隊地離開地下空間,前往預定的地點集結。對小洛來說,這簡直就是食物們集體暴動和逃亡,完全無法忍受。她躍出湖面,對新生的生物兵器虎視眈眈。可是她面對的是數十只強力生物,而且它們明顯集結成群。一旦小洛發動攻擊,立刻會招致瘋狂反擊。覓食的過程,蘇是不會干涉的。小洛的進化等級要明顯高於這些生物兵器,如果這樣都無法成功獵食,還需要幫助,那麼她得到的很可能不是幫助,而是被父體直接吃掉。這就是超級生命的邏輯。

    小洛猶豫再三,理智判斷出獵食成功的可能性不超過10%,但是押小概率事件的誘惑卻比表面上的機會更大。這就是賭博的魅力所在。不過最終她還是決定選擇謹慎,畢竟這個巨大的湖泊中孕育的食物還多,完全沒必要冒險。

    蘇凝立在湖泊上,安靜地看著一切,包括星的轉變和小洛的偷食。他很寧定,是真正的安寧,什麼都沒有去想,只是默默的看著,看著兩個小家伙以自己對世界的理解在行動著。他們都有很強烈的本能,卻又深受這個世界的影響。而且可以看得出來,兩個小家伙的影響都來自於母親,帶著很強烈的烙印。小洛顯得更加肆無忌憚些,而星則有些矜持,但絕不缺乏真正的勇氣。

    這是難得的寧靜,蘇只是看,而沒有思考,本能也沒有出來搗亂。在地下湖的最深處,主腦已經發育完成,所有的計算和分析工作,只要交給主腦去做就行了,蘇可以難得地偷一下懶。

     這個時候,星終於完成了蛻變,用一雙白晰的小手撕開了卵壁,從裡面鑽了出來,然後浮上湖面,站在蘇的面前。小洛也不甘示弱,立刻放棄了進食,同樣衝到蘇面前,只不過站的是另一邊。兩個小家伙又以蘇為中心點,站成了一條直線。

    星很漂亮,這是絕對中性的美麗,沒有性別偏向,和蘇的風格有些類似,但卻更沾染了帕瑟芬妮的魅力。它赤身,看不出性別。星也沒有考慮性別的問題,它需要的只是變成人類,因為這是媽媽,也是現在父體的希望。

     在變成人類形態之間,星一直渴望著這樣做,卻沒有條件。那時它必須保持最佳戰鬥力,以應付隨時隨地可能出現的危險。現在真的變成人類形態,它才察覺到對戰力的限制有多大。比如說雙腿奔跑的速度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過去的六根節肢,穩定性和抗衝擊力更不在一個等級上。腳掌的形狀結構不利於抓取,也就失去了全地形通過的能力。不過還好已經掌握了反重力飛行的功能,不大用得著全地形通過了。星如此安慰著自己,卻很沒有說服力。反重力飛行最大的問題在於缺乏急停急轉的能力,而這,恰恰是戰鬥中最重要的特性。


     星的動作仍然會僵硬和不自然,比如說四肢偶爾會出現向各個方向的扭動,頭也偶爾會自由旋轉幾周。而小洛已經不會再犯這類常識性的錯誤,當然如果是在戰鬥中,她可絕沒有那麼多顧忌。甚至她已經學會了利用敵人的常識陷阱來發動致命一擊。比如說撲擊過頭時,敵人往往會從背後發起攻擊,那時他們就會發現她的後背變成了正面。身體沒有動,只是頭轉過來而已。而小洛的四肢本來就可以自由活動。

     看著仍在相互鬥氣的兩個小家伙,蘇無奈的笑了笑,揮手讓它們自行活動。小洛和星的選擇是一樣的,都是衝到湖邊選了塊干淨溫暖的地方,蜷縮起來開始睡覺。它們都吃了過量的食物,現在急需的睡覺和消化。

     夜已經深了,南大陸逐漸陷入沉寂。在茂密的原始雨林中,許許多多的夜行生物開始出來覓食,而大型變異生物大多已經吃飽,正懶洋洋地睡了下去。散落在雨林邊緣的村寨也沉寂下去,人們早早進入夢鄉。夜裡的南大陸是十分危險的,只有最優秀的獵手才會在深夜出動。


     現在是夏天了,除了玉米即將收獲之外,雨林中也可以找到足夠多的吃的。這片土地上食物始終不是問題,因為人類的數量從未像舊時代那樣爆發過。瘟疫、毒蟲、變異生物、嚴酷的天氣,每一樣都隨時可能奪去人們的生命。這一個夜晚格外的危險,無數潛流在普通人的感知之外悄然湧動。他們無從知道危險來自於何處,其實也與他們無關。於這個時代,普通人類在時代的轉折關頭所起的作用充其量就是個看客,而其中絕大多數人連看客的資格都沒有。因為當轉折到來時,他們根本無法察覺。


     在夜幕的籠罩下,南大陸西部的綿延山脈中不斷輕微地震動著,許許多多變異生物被震動驚醒,驚惶失措地逃離家園,遠離震動的來源。它們只知道恐懼,並不知道恐懼的源頭是什麼。不過如何仔細看,就會發現在深黑的夜色中,有山峰竟在緩慢移動!而且會動的山峰並不止一座!

    北大陸的夜也不平靜,但相比南大陸還是要寧靜得多。這只是因為經過清洗後,大陸上大型的生命體已經所剩無幾。而且雖然是冬天,但是大量未經處理和掩埋的屍體仍然開始腐爛。於是許多吞食過腐屍的幸存生物就此死去。

    整個北大陸生命已是如此稀少,昆蟲和老鼠們無論如何活躍,也無法恢復往昔的喧囂。


     亞瑟家族領地上,到處是劫後余生的景像。由於在上一輪機械蟲潮的襲擊中成功堅持到了最後,所以領地上幾處最重要的設施仍然可以使用,幸存下來的人多達五百。這是因為不少人躲在堅固的掩體下,機械蟲潮無瑕去對付他們的緣故。現在雖然是深夜,但家族領地上依然可以看到車輛來回行駛,倉庫和工廠都是燈火通明,人們如螞蟻般忙碌著,根本忘記了現在早該是入睡的時間。


     機械蟲潮過後,亞瑟家族的戰士只剩下不到五十人,各類永備和半永備性的軍事設施幾乎全被摧毀。武器和食品加工廠早被炸成平地,因為有限的武力必須用來保衛能源設施和族人躲藏的掩體。在一座滿目瘡夷的山頂上,奧貝雷恩、艾琳娜和帕瑟芬妮正站在這裡,俯視著夜幕下忙碌的景像。明天一早,載重車隊就將出發前往龍城。所以今晚必須把家族領地中最重要的東西全部打包帶走。至於稍稍次要的,都會被放棄。


     經歷過千萬蟲潮的恐怖後,所有人都明白以家族自己的力量肯定頂不住下一次的攻擊。因為所有的重火力幾乎都損失殆盡,所以不需要來幾百萬的作戰單元,哪怕只有一百萬也抵擋不住。於是奧貝雷恩立刻決定舉族搬遷,前往龍城與人類的幸存勢力彙合。通過在內戰以及對機械蟲潮戰爭中的奪目表現,奧貝雷恩已經事實上從父親手中接過了領導家族的大權。就算有些老人對此心有不滿,在奧貝雷恩等同於十一階的戰力前也只能閉嘴,何況還有艾琳娜及帕瑟芬妮站在他身後。在這個時代,特別是戰火紛飛的時刻,一切的資歷資格都要給單純的武力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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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27 09:36:13 |只看該作者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三十九 默然 五

    看著忙碌的族人,奧貝雷恩雙眉緊鎖,並不顯得高興。現在距離亞瑟家族鼎盛時期當然差了很多,人口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一。但與其它家族相比卻又好得太多了,同為三大家族之一的威廉就已經全滅,只有不到十個人幸存。

    但是他擔心的並不僅僅是家族中的人,而是就在不久之前,一陣心悸的感覺突然傳來。那是類似於海嘯或是火山行將噴發前的預兆。在那一刻,奧貝雷恩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甚至沒法有其它的動作。如果不是心悸持續的時間很短,奧貝雷恩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就此死去。當時不止是奧貝雷恩,艾琳娜和帕瑟芬妮同樣有所感應,帕瑟芬妮的反應甚至猶為強烈,幾乎要暈了過去。等他們恢復過來,只是互相對視了一眼,就知道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也許是自然的變動,也許是人為的災難。

    正因為這種極度不好的感覺,奧貝雷恩才立刻下令加快家族搬遷的過程,所有人都要連夜工作,一切今晚還拆不下、運不走的東西全部放棄,黎明時分立刻出發。

    一陣寒冷的夜風吹過,奧貝雷恩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本來蒼白的臉漲得通紅,身體都在抽搐痙攣著。艾琳娜扶住了他,用手輕輕拍著他的背,試圖減輕一點他的痛苦。她雖然是類法術域當之無愧的大師,卻是對如何治療別人一竅不通。而帕瑟芬妮的治療水准遠超艾琳娜,卻也對奧貝雷恩的身體束手無策。她早就檢查過奧貝雷恩的身體,知道自己這個弟弟身體內部的髒器幾乎都在腐爛壞死。他受的傷太多了,多到了身體完全不能承受的地步,新傷壓著舊傷,能夠活到現在完全是個奇跡。站在那裡的奧貝雷恩安靜而單薄,很有幾分詩人的憂郁氣質,但是他其實無時無刻不在燃燒著自己的身體和生命,依靠這種方式,依靠熾烈的生命力,他才能夠維持住身體的勉強運轉。但誰也不知道這種狀態還有維持多久,也許幾年,也許只有幾天。

    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奧貝雷恩握住艾琳娜的手,歉意地向她笑了笑,然後抬頭向山下望去。就在目光挪動的一刻,他眼角余光中忽然看到天邊一片巨大的烏雲正滾滾而來!烏雲移動極為迅速,而且幾乎是筆直向亞瑟家族的領地而來。等到移近一些,就可以看清那根本不是什麼烏雲,而是無以計數的機械蟲潮!蟲潮寬達近百公裡的正面清晰無誤地告訴人們,這是比上次規模更大的蟲潮。而在上一場戰爭,亞瑟家族以完善的防御設施,充足的准備以及眾多盟友火力據點的支撐網絡,這才得以支持到最近。可是現在,幾乎是十倍規模的蟲潮再度來襲,而且全無征兆!

    領地上一片死寂,只有載重卡車的發動機還在無知無覺的轟鳴著,人們都默默地站著,看著天空。他們什麼都沒有做,沒有抵抗,沒有逃跑,也沒有躲藏。一盞盞雪亮的探照燈將工地照耀得亮如白晝,閃亮的燈光在幾十公裡外就可以看到。所有人都經歷過上一場戰爭,也都知道鋪天蓋地的機械單元意味著什麼。任何舉動都是毫無意義的,哪怕只是1%的作戰單元降落,也能把這幾百人活活砸死。

    奧貝雷恩苦笑,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卻沒有出手攻擊。此時此刻,除非有蜘蛛女皇那種威力強化過的末日風暴,否則他絕不可能戰勝如此數量的敵人,只能保證自己的存活。既然攻擊無用,那又何必先行動手?這其實已是絕望。

    “艾琳娜,一會有機會的話,你和姐姐先走,不用管我。”奧貝雷恩吩咐。

    “不!”艾琳娜干脆利落地拒絕了。

    “艾琳娜!你知道我的身體……”奧貝雷恩皺眉呵斥著。他現在發怒的時候,已經很有威嚴。

    “不!”

    奧貝雷恩又咳嗽起來,不再堅持,而是抬頭望向夜空。這個時候,機械蟲潮的前鋒應該已經抵達最遠射程了,按照過去的常識,應該會看到夜空中開始亮起點點閃光,那是高能光束射擊前的預兆。然而夜空中依舊是一片黑暗,作為前鋒部隊的機械蟲群很快又進入微型導彈的射程,但依然沒有一枚導彈射出。它們只是沉默地飛行著,好像根本沒有看到下方聚集著幾百人。當前鋒蟲群在不到百米的低空從一小隊人頭頂飛過時,終於有一個年輕人承擔不了那種無形的壓力,尖叫一聲抽出自動步槍,向空中的機械作戰單元瘋狂射擊!成串的子彈飛上夜空,擊中了至少三台機械單元。但是在百米空中時自動步槍的威力已大為減弱,只把機械單元打出成串火花,卻沒能擊落任何一台。就在年輕人失控的瞬間,周圍一些身經百戰的老戰士們已發覺不妙,可仍是沒能來得及制止那突然發瘋的年輕人。

    攻擊行為終於引發了機械單元的反應,幾十點熟悉的亮光在夜空中點亮,然後數十道高能光束准確無誤地命中了年輕人,瞬間把他化為焦屍。共有數百架機械作戰單元停了下來,緩緩盤旋著,而大隊蟲潮則從它們上方滾滾而過。停下的機械單元高能光束發射器微微亮著光,但沒有完全充能。

    地面上幸存的人們呆呆地站著,再也不敢移動,他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卻不敢稍稍抬高槍口。那是死一般的寂靜,死一般的壓力。濃稠的汗水不斷從額頭上滾下,然而沒有人想起要去擦拭一下。

    天空中響起低沉的嗡嗡聲,無以計數的機械單元從空中飛過,就像滾滾遠去的大河,永無止盡。

    擦的一聲,不遠處的山頂上劃著了一根火柴,閃亮的火光顯得和周圍環境很不協調。上百架機械單元提高了警戒級別,以高能光束的發射口瞄准了點燃的火柴。不過火柴只是點燃了一支煙。奧貝雷恩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劇烈地咳嗽著,身體都彎了下去。

    等咳嗽稍稍平息,他站直了身體,望著逐漸遠去的龐大機械蟲潮,問:“姐,你們它們要去哪裡?”

    帕瑟芬妮沉吟了一下,說:“或許是南大陸。”

    “我也是這麼覺得。不過,南大陸上有什麼重要的目標,會值得出動如此規模的蟲群呢?我有種直覺,那個目標,或許是你我很熟悉的人。”奧貝雷恩緩緩地說。

    帕瑟芬妮先是皺眉,隨後卻又嘆了口氣。姐弟兩個一脈相承,在很多地方其實是共通的。她的神秘學領域更加高階,預感和直覺也就更加強烈。就在看到蟲潮的瞬間,她已經有所感覺。而越是細想,預感也就越是強烈。這是毫無理由的預感。無法解釋是神秘學專有的特征,也是與感知域能力‘前知’的最大區別。

    一根香煙很快就點到了盡頭,奧貝雷恩迎著寒冷的夜風,深深的吸了口氣,說:“姐姐,你有沒有仔細想過,蘇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或者說,他究竟是什麼?”

    帕瑟芬妮的眉毛豎了起來,又漸漸壓平,淡淡地說:“他是蘇。”

    奧貝雷恩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機械蟲潮早已過去,可是亞瑟家族的人們卻仍然緊張得喘不過氣,依舊如雕像般站立著,猶自不敢相信一場毀滅性的災難剛剛與自己擦身而過。看著一個個驚魂未定的族人,奧貝雷恩又搖了搖頭。

    當千萬作戰單元彙聚在一起時,已經只能用機械狂潮來形容。它們跨越大陸,橫過大洋,終於抵達了南大陸。蟲群前鋒飛到南大陸上空時,密封的命令即刻從中央那艘星戰級別的母船 上發出,於是所有的機械單元都改為‘清洗’模式。

    無數光點在夜空中出現,下一刻數以萬計的高能光束射入茂密的雨林內。它們不光瞬間射殺了大量的大型變異生物,而且特有的高溫還引起大火。一波微型導彈又在雨林上空爆炸,噴射出大片可燃氣體,隨後劇烈燃燒。高溫蒸發了雨林中的水分,並且分解了它,從而讓火焰燃燒得更加猛烈。這批機械單元所攜帶的武器,完全就是針對南大陸的特點開發的。

    轉眼之間,一道熊熊火線就自海岸線燃起,向南燒去。機械蟲潮絲毫沒有停留,而是開始擴散,向大陸腹地深處前進。它們所到之處,必是一片火海。

    在一堆原本濕軟的土壤中,一顆蘑菇忽然劇烈搖擺,頂端裂開,竟然出現了一顆眼球!它向夜空中望去,瞳孔深處立刻映出無數機械作戰單元盤旋飛行的景像。蘑菇的眼睛又閉上,隨後猛然炸開,借助爆炸時產生的能量把載有影像的信息傳向遠方。這道異常的能量脈衝立刻引起了機械單元的注意,隨即幾道能量光束就將這片土地燒焦。不過蘑菇早已炸碎,那些光束不過是徒勞地消耗能量而已。

    一時之間,在南大陸各個地方,有蘑菇,有果實,有樹葉,有苔蘚,到處都睜開了一只只眼睛,然後把收集到的影像傳遞出去。它們都是一次性的情報收集單位,卻巧妙地借助了生命形式生長著,瞞過了所有的機械單元。從那些密集的訊息波束看,南大陸幾乎到處都是這一類的耳目。所有的訊息都通過一個個繁雜而隱密的節點,最終彙聚到位下地下深處的主腦處。所謂的節點,和收集信息的眼睛一樣,也都是由一個個或大或小,或奇怪或普通的生物構成。它們當中既有植物,也有動物。

    此時此刻,地下湖湖面上已經勾勒出一幅虛幻而立體的影像:在無盡夜空上,潮水般的機械作戰單元正源源不絕地從海上湧來,所到之處,遍地烈火。無論是人類還是其它變異生物,都無法在如此密集的打擊下生存。僅僅是十幾分鐘,從高空俯瞰,即要看到一條火線徐徐向大陸深處移動。火燒得格外猛烈,短短時間就會將周圍的可燃物燃燒一空。所以在前方的火線之後,是一片空蕩蕩的死寂焦土,就連半顆火星都沒有。

    清洗,又是清洗,而且是比北大陸更加徹底的清洗。北大陸的清洗中,昆蟲和小型生物比如說老鼠都會幸存下來,可是南大陸的清洗卻更多使用燃燒的手段。火線所過之處,就連有機質都剩不下多少,除了極少數可以躲在地下深處的昆蟲生物外,完全沒有任何生物能夠幸存。

    美麗而富饒的南大陸上,從北方的海邊開始多了一塊黑斑,並且迅速擴大著。

    風驟然大了,輻射雲為之劇烈翻滾,海上的狂浪則拍擊到十幾米高。這是世界的震怒,而那些感知敏銳的強者,幾乎都聽到天外一聲隱隱的怒吼!

    北大陸的夜也是漆黑的,風同樣的狂亂,天空中開始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珠夾在大片的雪花中紛紛揚揚的砸落,落地後不久就在嚴寒中變成了冰。這是極為惡劣的天氣,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出門。然而,在死寂的荒野上,卻有一個孤單的身影在蹣跚的走著。他穿著黑色的神父袍,手中提著老舊的皮箱,撐著隨時有可能散架的老式傘,頂著寒風冰雨,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傘幾乎沒有用處,雨水早已打濕了他的全身,嚴寒讓他瑟瑟發抖。在他的腳邊,那只不起眼的雜毛小狗居然仍然跟著跑著,它身上的毛早已粘成了縷,雨水嘩嘩地順著毛縷流到地上。

    雨越下越大,甚至開始出現連續的雷鳴。閃電則貫穿天地,將荒野和天空連接在一起。

    “小白,覺得冷嗎?”風雨之中,神父的聲音依然平穩。

    腳邊的小狗跳了起來,使勁地叫了起來。

    神父笑了笑,一陣強勁的側風吹過,夾帶著雨水撲在他的臉上。他伸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望向遠方,問:“小白,你害怕嗎?”

    小狗叫得更加響亮了。

    “不怕就好!”神父微笑著說。他停下了腳步,微抬起頭,凝望著遠方的天空。在視線的盡頭,輻射雲忽然分開,從裡面滑出修長優美的瓦爾哈拉。星艦通體閃耀著藍白色的光芒,神秘而瑰麗。

    只是瓦爾哈拉忽然一個急停,劇烈的姿態改變甚至讓它的艦身出現了明顯的抖動!在中央控制室中,羅切斯特愕然看著前方。神父的身影被一點不差地在中央控制室中還原放大。

    “怎麼是他?!”羅切斯特的聲音第一次有了些許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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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27 09:48:01 |只看該作者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四十 相愛 一

     瓦爾哈拉的中控室中一片死寂,不光是羅切斯特,菲茲德克和瑟瑞德拉也是震驚。使徒的意識早已與瓦爾哈拉聯為一體,無須去看中控室內的影像。而且那影像原本是為了使徒們的隨從,比如說瑟瑞德拉的復制體,這一類的人看的。

    風雨中的神父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人類,連擋風抗雨都顯得有些吃力。腳邊的小狗倒是活力十足,可是它即小又醜,就是和普通人的戰鬥中,所能發揮的作用想必僅僅是扯褲角而已。然而,這樣的一個人,卻讓所有使徒感覺到從內心深處散發出的寒意。那是本能的畏懼,也有某種與生俱來的痛恨。雖然恐懼的程度仍然不若記憶深處封存著的那份,可也似乎相去無幾。


     “第六使徒……”

    “創造者……”

    “他的生化軍團呢?”


     “腳邊那只小狗就是了。”

    “為什麼只有一只?”

    “因為那是超級生命……”

    三名使徒無聲交流著,瞬息間就已交換了海量的信息。在最初的驚慌過後,菲茲德克和瑟瑞德拉都慢慢鎮定下來。沒有見到創造者的時候,他們都充滿了深深的畏懼,哪怕是說出創造者這個詞都是一種禁忌。當創造者真正出現在面前時,他們反而不再那麼恐懼了,而是冷靜下來,開始認真分析創造者的實力和雙方的力量對比。兩名使徒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舊時代人類的一句格言,只有未知才是真正的恐懼。


     創造者就站在那裡,但他的實力依然如迷霧般模糊不清,就是瑟瑞德拉也難以看透迷霧,只能感知到大致的輪廓。不過這讓她更加安心,因為創造者的力量並不具備壓倒性的優勢,哪怕是把一切未知負面因素都最大化,使徒們也有戰勝的可能。當然,前提是梅迪爾麗全力出手。瑟瑞德拉將觀察的資料瞬間交流給其它使徒,也包括梅迪爾麗。

    菲茲德克也安定下來,梅迪爾麗則全無反應。只有羅切斯特的心情最為復雜。他看著創造者,緩緩地說:“你終於也覺醒了嗎?”


     神父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本啟示錄,站在雨中,一頁頁地翻著。書頁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批注,那是他幾十年的心血和智慧結晶。握有啟示錄的神父,莊嚴,神聖而謙卑。聽到羅切斯特的問候,他微低著頭,溫和地說:“不是終於,是早已覺醒了。在三十年前,我已打開塵封的記憶,知道了自己的由來和使命。我之名,是創造者,是第六名使徒,也是無上的主手中之劍。只是劍鋒所指,並非主的敵人,而是背叛了主的使徒。”

    啟示錄一頁頁地快速翻動著,代表著神父過往的歲月也以快進的方式飛快翻過。神父的聲音溫和而堅定,即使在狂風暴雨和電閃雷鳴中,也遠遠傳遞。

    “不!不要提主!”羅切斯特忽然驚恐地吼叫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失態。

    出奇的是,神父猶豫了一下,果然沒有再提主。他的語聲一停,快速翻動的《啟示錄》即行停下。呈現在神父面前的那頁非常干淨,沒有任何一條批注。那是‘末日’之章,全文中只有一句話下面被重重地勾出了一道底線。

    “主無所不在。你想他時,他即現身。”


     使徒所謂的提到,並不僅指口說,而是在精神層面想到‘主’。主也不是舊時代宗教中那無所不能、高高在上的主,而是塵封於記憶深處某個存在的代稱。不過或許,使徒的主和宗教中的主其實是一體。


     羅切斯特長長的出了口氣,說:“創造者,也許我們之間的宿命會有解決的辦法。一個不用非要毀滅一方的辦法。”


     “又是本世界意志……”神父笑了。

    “本世界意志不見得一定是壞東西。”羅切斯特說。

    而神父居然點了點頭,認同了羅切斯特的說法。他合上了啟示錄,有些感慨地說:“自從我在你的培養皿中蘇醒時,就知道了自己的使命所在。消滅你們,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義。那個時候,我反反復復在你的培養皿中重生,並不是被你捕捉,而是為了更好的觀察你,並且試圖從你這裡找到其它使徒在哪裡。可惜的是,我雖然看清了你,但是卻沒能得到其它使徒的線索。所以離開你的實驗室後,我就在荒野上以一名人類的身份旅行,試圖找到所有的使徒,然後再一舉消滅你們。直到後來,我才明白這不過是借口。一個讓我可以暫時放下使命的借口,而借口,不正是本世界意志特有的特征嗎?但是我還是覺得本世界意志不錯,至少它的存在讓我可以從本能和宿命中暫時跳脫出來,從而能夠以另一種角度來看看身處的這個世界。不得不說,本世界意志還是很奇妙的。當你試著換個角度去看世界時,就好像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再換一個角度,又是一個新世界,無窮無盡。很奇妙,不是嗎?”


     “這麼說,我們之間或許可以避免戰鬥……”羅切斯特試探著問。

    “不。你們是徹底背棄了自己的使命,而我,不過是暫時偷了下懶而已。所以我們之間的區別是本質上的。”神父說。


     “那就太遺憾了……”羅切斯特沉重地嘆了口氣,說:“如果戰爭不可避免,你也很有可能會被毀滅。就算沒有大腦,我們這裡也有四名伙伴,還有瓦爾哈拉,你沒有勝算的。我看得出來,在你覺醒的這幾十年中,你並沒有刻意進化,甚至沒有為自己制造一具稍稍有些戰鬥力的身體。你的生化軍團只有一個士兵,而它同樣沒有成熟。看來,本世界意志帶給你的並不完全是好處。”


     神父的微笑依舊,絲毫不為羅切斯特的話語所動,說:“我們之間的第二個區別在於,我可以徹底毀滅你們,而你們不行。即使這一次我死了,很快就會在另一個地方重生。你們不會有多少時間來享受勝利,哪怕是幾天的時間。很快很快,你們就要懷疑身邊的一切生物會不會是復生後的我,甚至就連其它使徒也會被懷疑。因為除了你,傳承者,沒有使徒能夠辯認出我的身份。而就算是你,睿智的傳承者,也不會有第二次的機會。上一次是我故意讓你發現的,如此而已。”

    羅切斯特的笑容漸漸僵硬,他知道,事實必如創造者所說。然而卻又不是沒有希望,所有的希望,都系於梅迪爾麗身上。


     “而假如真有奇跡出現,比如說你們當中恰好有某一位具有了徹底毀滅我的能力……”說到這裡時,神父有意無意地看了看坐在艦頂,只是想著自己心事的少女。從他的角度是看不到梅迪爾麗的,不過所有人都知道神父目光的焦點是在哪裡。看了看梅迪爾麗後,神父才接著說:“……那麼結局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假如我死了,第七使徒就會出現。它是毀滅者,你們不會願意遇到它的。死在我的手上是一切的終結,而死在毀滅者手裡,你們會發現一切才剛剛開始。”

    羅切斯特皺起了雙眉,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把對話繼續下去。和其它三名使徒不同,作為傳承者,羅切斯特知道許多其它使徒不知道的秘密。他很清楚,第六使徒是後來才出現的,是為了清理使喚徒而出現的使徒。所以創造者的戰鬥力肯定比表面看起來的要強大的多,而且很可能,不,是必然有克制使徒們終極技能的手段。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竟然還有第七使徒!

    所以忽然之間,羅切斯特感覺到有些心灰意冷。


     就在這時,所有使徒的耳邊都響起了一記輕微的金屬摩擦聲。他們同時一怔,隨後反應過來那是重劍劍鋒在星艦表面拖動的聲音。少女已經站了起來,沿著瓦爾哈拉的艦身走向艦艏。瓦爾哈拉的艦體足有數公裡長,少女從中間走到艦首,卻不過是幾步的路。重劍劍鋒在瓦爾哈拉上拖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瓦爾哈拉的艦首是銳利而優美的流線形,最終收束成一點。那光滑的艦身就連一只蒼蠅都會滑落,少女站在上面卻穩若山巒,如同和瓦爾哈拉聯成一體。少女認真地俯視著下方的神父,神父也在認真地看著她。


     梅迪爾麗的手逐漸握緊了重劍劍鋒,冷冷地說:“就算有毀滅者,那也是以後的事。我倒是覺得現在還是殺了你比較好。”

    “至少可以多活一段時間?”神父饒有興味地問。

    “是的!”梅迪爾麗干脆利落地回答。

    “一個很真實,也很遺憾的答案。”神父深深的嘆了口氣,說:“其實我本來不想來找你們的。畢竟還有大腦沒有出現,五位使徒不聚集到一起,就很難離開這顆星球,我有很充足的理由可以繼續等下去。因為憑你們是難以找到大腦的,假如它不自己出現的話。可惜,你們為什麼要開始清洗呢?而且是徹底的清洗。這樣做雖然有可能把大腦找出來,但也會殺死世界意識。而我,還不想看著世界意識就此死去,它畢竟讓我度過了幾十年美妙的夢境。所以……”


     “所以,戰鬥吧!”梅迪爾麗替神父發出了戰爭宣言。

    神父點了點頭,開始挽動衣袖,而腳邊的小狗則開始低低的咆哮。這是很滑稽的一幕,可是使徒們卻沒有人覺得好笑,梅迪爾麗的目光更是越來越銳利,重劍劍鋒也開始微微顫動。


     然而就在激戰一觸即發之時,神父的耳朵忽然動了動。不止是他,四位使徒都聽到了遙遠遠方傳來的一聲雄渾厚重的嘶吼。嘶吼的源頭非常遙遠,根本不在北大陸。神父戰鬥准備的動作停了,小狗也安靜下來。

    神父向瓦爾哈拉看了一眼,淡然地說:“看來我們之間的戰鬥要押後一段時間了,我有需要優先處理的目標。”


     看著神父遠去的身影,三個使徒都暗自松了口氣。在有選擇的情況下,沒有使徒願意去面對創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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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28 01:09:45 |只看該作者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四十 相愛 二

  神父和使徒們聽到的,是浮屠的吼叫。

  南大陸的山脈中,一座山峰忽然活動起來,然後緩緩升空。山峰逐漸伸展開來,變成長達數十公裡的生化巨獸,高階戰鬥兵器,浮屠。浮屠的動作僵硬而遲緩,它的後半身體彈出數十對節肢,抓在山體上,這才支撐著上半身逐漸抬起,探入高空。然後它的後身發力一彈,由此才將龐大無匹的身體彈射到千米高空。浮屠升空後又會回落,等它終於在空中成功懸浮時,已經離地面不足百米。而它原本棲身的山峰早已四分五裂,巨大的裂體以讓人窒息的聲勢,墜落向深深的山谷。

  在西部的海岸山脈中,同時有三只浮屠升空。它們在空中游動著,長長的巨尾每擺動一下,就會在空中滑出數十公裡。

  地下湖泊沸騰了,卵泡紛紛裂開,大大小小功能各異的生物兵器從破碎的卵泡中爬出,並且喝飽了湖水。湖水是它們生成後第一次的能量補充。對其中許多生物兵器來說,也是最後一次補充。

  一只只生物兵器完成了進食,脫離湖水,向幾個通向地面的出口湧去。數以萬計的生物兵器一起飛行時,地下溶洞立刻顯得十分擁擠。眾多生物兵器依次通過有限的幾個出口時,卻顯得井然有序,快速迅捷,沒有任何碰撞和阻塞。湖水的溫度逐漸升高,可以看到主腦的活動頻率正在加快,與它鏈接的生物兵器數量正以幾何級數增加著,而對於主腦那龐大的計算能力來說,指揮百萬級別以下的生物軍團都很輕松。

  廣袤的南大陸上,無以計算的生物兵器從地面升空,向高空中緩緩游動的三只浮屠彙聚。漸漸以三只浮屠為中心,形成了三團各自擁有數萬生物兵器的軍團,在空中構成一個巨大的球形,向大陸北方移動。在它們的前方,是正在南移的綿延火線。

  蘇也離開了地下,雙臂環抱在胸前,凝停在空中,看著一只又一只生物兵器從身邊飛過,撲向戰場。這一時刻,他竟然無事可作。

  北方,數百架作戰單元排成一條長長的弧線,逐漸向前推進。它們按照既定的程序發射高能光束,並用燃燒導彈點燃地面。它們感知儀器不斷收集著周圍的數據,加以簡單的分析處理後再傳遞給後方規模更大、速度更快的智能中樞,然後再接收新的命令。無數機械單元鏈接在一起,以網絡的方式形成巨大的智能,隨時分析著清洗的功能和效果,並且微調攻擊模式,以期在能量消耗,清洗速度和效果之間找到最佳的平衡點。

  最前排的作戰單元剛剛接收到新一輪的命令,於是暫時停止攻擊,以調整攻擊輸出模式。停頓不會超過一秒鐘,但就在這短短的停頓時間內,所有作戰單元的偵測範圍內都突然出現了數十個極為強烈的生命反應!作戰單元的警戒級別瞬間提升到了最高級,它們紛紛掉轉高能光束的射擊口,瞄向突然出現的敵人。然而未等高能光束射出,上百支不會引起偵測反應的骨質利刺就已破空飛來!當速度突破2000米每秒時,輕飄飄的骨刺也擁有恐怖的破壞力,所有被命中的作戰單元都瞬間爆炸,僅僅在第一次攻擊中,這一隊的作戰單元就損失了大半。

  僅余的十幾架作戰單元已射出了高能光束,稀稀落落的光柱照射在來襲之敵身上,大半被敵人體表光潔如鏡的鱗片散射掉,小部分則被厚而堅實的皮下組織吸收。所有目標無一墜落,而是加速衝擊!

  這是一群從未在機械單元資料庫中出現過的變異生物,如梭形的身體適合在空中飛行,短翼則主要用作平衡和調節飛行方向,以反重力器官作為動力主要來源,同時輔以能量噴射器官作短距加速和變向。它們瞬間拉近了與作戰單元的距離,再度噴射骨刺。在百米距離上,超高速的骨刺和高能光柱一樣無可阻擋,所有幸存的作戰單元根本不及發出第二記高能光束,被凌空擊爆。而由始至終,沒有一發微型導彈發射。作戰單元攜帶的微型導彈以燃燒彈為主,並且主要用於對付地面和慢速目標,它們的飛行速度還追不上突然出現的生化兵器,所以所有作戰單元都默認了不去發射飛彈。

  在前線作戰單元全軍覆沒後,一道強勁的探測波動橫掃而來,將突然出現的生物兵器覆蓋在內。普通生物會被這些探測波動完全看透,而生物兵器也被侵入了小半。在後方那些作戰單元構成的智能網絡內,立刻得出了分析結果。這些新出現的生命體內設計嚴謹精密,並且留有部分冗余組織,隨時可以生長出相對應的器官。它們沒有進食和消化器官,只有簡單的能量吸收存儲組織,是靠消耗高能量的結晶或是燃料存活。換言之,它們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而是依附於軍團存在的職業戰鬥者!而且,它們的設計簡單明了,目標明確,從能量消耗的角度看維護成本非常低,戰鬥力卻高得不可思議,性價比極佳。最後,十萬單位級別的智能網絡根本找不出這些生物單位可供改進之處,這意味著它們的設計已經接近於完美。然後這個任務就被逐級傳遞上送,直到被列為整個機械蟲潮總體智能的優先任務。然而,改進它們的努力再度失敗,盡管這些只是功能簡單、用於衝鋒送死的炮灰兵器而已。

  數據傳遞和分析的過程不超過一秒,機械蟲潮就決定將資料傳回瓦爾哈拉。所以在戰鬥爆發整整一秒鐘後,所有使徒的意識中就多出了這種生物兵器殘缺的結構圖。

  不管使徒分析的結果如何,前方的戰鬥已經全面爆發。

  梭形的生物兵器數量足有數萬,以幾十只為一個小隊,依靠高速、突然性和強勁的火力打擊瞬間撕裂了機械蟲潮的防線,深入陣線內部。從高空俯瞰,如同數千枚箭頭狠狠刺入蟲潮,並且還在深入著。機械蟲潮的外圍戰線拉得很長,也很分散,那些基本作戰單元是以一百二十只為一隊並行前進。一隊梭形生物兵器可以完勝一隊作戰單元,所以初期接戰,機械蟲潮就在幾秒鐘內損失了超過十萬的作戰單元。突入陣線後,一只只梭型兵器尾部開始噴射出幽藍的能量,速度增加至五倍音速,各自鎖定目標,呼嘯著向蟲潮內部的小型母船和大型特殊作戰單元發出衝擊!

  高速骨刺的傷害是巨大的,哪怕是幾十米長、防護強大的小型母船,也經不起一隊生物兵器的輪番轟擊。一般被命中幾十次後,它們即會凌空爆炸,連緩降修復的機會都沒有。而面對開始收縮集結的機械單元,生物兵器也開始付出代價。只要加強高能光束的功率,還是能夠對它們造成顯著傷害,並且高能光束完全不可能閃避,只能預判規避。所以當高能光束足夠密集時,梭形兵器的傷亡率立刻直線上升。在接下來一分鐘的戰鬥中,它們擊墜了至少三千余艘小型母船,代價則是過半的成員在機械蟲群前三輪的攻擊中被擊殺,而後的損失率更是直線上升。當一艘艘母船凌空爆炸或是燃燒著墜向地面時,擔任突擊角色梭型生物的數量也已在悄然間下降了一個數量級,從數萬降至不到一萬。而最後的一萬生物兵器仍然在全速突擊,個別射空了體內儲存骨刺的生物兵器干脆加至最高速,一頭撞上殘存的母船!

  轉眼之間,機械蟲潮最外層的陣線出現了微不可察的混亂。母船扮演著整個智能網絡中堅支柱的角色,它們是下一級網絡最重要的節點,也是最上層智能網絡的基石。大量母船在極短時間內墜毀,讓外圍智能網絡出現混亂,處理分析和判斷能力更是直接跌落了幾個數量級。而此時因為大量基礎節點的損失,蟲潮上層的智能網絡也出現遲滯狀態,一時找不出如此眾多節點的替代方案。

  主腦已經模擬分析出了機械智能網絡的弱點,這些為數眾多的小型母船就是整幅網絡上的弱點。所以它發起的第一波攻擊就是針對這些小型母船。事實證明了主腦的正確,當節點被摧毀的數量達到了一個臨界點時,智能網絡即刻陷入了混亂。

  就在此時,最外圍偵察單元的範圍內又出現了一個非常巨大的生命反應。這是一頭長達百米的巨獸,扁平的身體、寬大的側翼和長而尖細的尾巴都會讓人聯想到深海中的魔鬼魚。這頭龐然大物在空中行進的速度快至不可思議,側翼一個鼓蕩,就以超越音速的速度衝入混亂的機械蟲群中,它身上張開數以百計的裂口,不斷發出超高頻的震蕩波。震波遠遠傳出,瞬間遍布數平方公裡的區域。區域內的機械單元即刻和震蕩波產生了強烈的共震,隨後最脆弱的機械單元竟被震得開始解體!一時間,不知有多少機械單元凌空解體,一個個零件紛落如雨。如能量儲存單元,高能光束射擊器,推進引擎等部件則在掉落過程中開始爆炸。於是在深沉的夜空中,有若無數煙火綻放。

  魔鬼魚並非一條,在隨後的一刻,機械蟲潮的偵察範圍內又多出了數十條魔鬼魚!這一波的攻勢,立刻給機械蟲潮以極為沉重的一擊!從西至東,從南到北,數百公裡的範圍內,天空中燃燒的火球如綴綴繁星,當它們墜落時,又如一場最盛大的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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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0 00:57:45 |只看該作者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四十 相愛 三

    數以萬計的生物兵器跟隨著魔鬼魚衝入機械蟲潮中,開始大肆殺戮。這些生物兵器種類多達數百種,攻擊手段多種多樣,而且在速度、防御和靈活性上具備全面壓倒性的優勢,小範圍內的配合更是沒有任何缺點。主腦在戰場形勢的掌控上似乎沒有極限,就連每只生物兵器飛行的速度角度都可以控制。而相比之下,機械蟲潮的智能網絡處理能力還沒能恢復,就又被魔鬼魚以沉重一擊。機械單元的數量越少,智能水平就越低。而主腦根本沒有這類限制。

    在損失首次突破百萬之後,機械蟲潮也感覺到了危機,開始收攏陣形,以密集火力反擊。此舉果然生效,生物兵器的損失即刻擴大。蟲潮馬上進一步收縮,火力密度直線上升,相應一只只生物兵器開始在火網中燃燒著墜落。

    十幾分鐘後,整個機械蟲潮已經收攏成一個金屬球狀的刺蝟,它們的損失已經超過了三百萬,而相應生物兵器的損失數量也超過三十萬只。當火力密集度達到臨界點時,小型的生物兵器事實上已經無法衝進火力網內部。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而且勝負的天秤開始向機械蟲潮一方傾斜時,夜空中忽然起了一陣風。風中的森森寒意,不光讓空中的生物兵器戰栗,甚至讓機械蟲潮也為之一滯!

    風中的寒意,怎麼會讓根本不畏懼的低溫機械作戰單元也為之戰栗?這根本不合常理,然而就是發生了。在數千公裡之外的北大陸,一直關注著這邊戰況的菲茲德克一聲低低的呻吟,連接身體的上萬根數據光帶已斷了幾根。就在剛才,一道非常強大濃烈的意識透過數據鏈接直接衝擊到瓦爾哈拉的中央控制室內,雖然立刻被菲茲德克和瑟瑞德拉聯手粉碎,然而已經足以讓兩位使徒臉色鐵青。

    因為他們是使徒,因為對手只是一個生物兵器。雖然浮屠和傳統意義上的生物兵器完全不同,但畢竟也是一個生物兵器。

    在南大陸的戰場邊緣,忽然亮起了一點光芒。這點光芒起初如星辰,隨即若明月,但轉眼間已變成熾熱太陽!那一直隱於黑暗中的龐大身體也隱隱發亮,就如它的身體內燃燒著火山!旋即一道光柱橫貫了南大陸的北岸!這是和機械單元類似的高能光柱,雖然能量的層級更高,但達成的效果是類似的。惟一不同的是,機械單元中星艦主炮射出的也不過是直徑一米粗細的光柱,而這道光柱的直徑達到了百米!

    無比耀眼的光柱一時間點亮了整個海岸線,直到百公裡外才漸漸消散。機械蟲潮的中央則多了一個巨大的空洞,裡面曾經存在的一切都蕩然無存。只有在空洞的最中央,還懸浮著一艘長達五公裡的星艦。但是星艦雖然頂住了第一輪轟擊,但是它的外殼也已處於半溶化狀態,只能勉強浮在空中,根本失去了戰鬥力。

    遠方,剛剛發射出恐怖光柱的巨型生物兵器,浮屠,再次張開了那超過身體截面的巨口,但這次噴出的只是一條細而暗淡的光線。但就是這條光線,卻洞穿了那艘失去了全部防御力的星艦,然後讓它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堪比核爆的爆炸還將兩百米範圍內的全部機械單元都卷了進去,然後是接二連三的殉爆!

    浮屠合上了巨口,從牙齒縫中還在不斷冒著青色的煙霧。它好像已經很疲倦了,尾巴緩緩擺動,開始轉向。它想要掉個頭,看樣需要花上幾分鐘的時間,轉彎半徑就有五十公裡。

    機械蟲潮還剩下超過五百萬的單位,但是在消滅了作為核心的星艦後,這只浮屠就覺得這場戰爭已經結束。它消耗了太多的能量,以至於有些困倦,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覺,好補充能量。和其它生物兵器不同,浮屠根本不需要進食,它有著類似於空間爐作用的核心,可以直接從空間中汲取維持生命所需的能量。所以能量消耗後,只需要休息足夠的時間就可以了。

    浮屠懶洋洋地向下屬的生物兵器們下達了總攻的命令,就只管著自己的掉頭轉向了。至於為數眾多的生物兵器們如何發動總攻,是一擁而上還是各自為戰,就根本不是它所關心的事了。反正如果戰況不佳,自然會有主腦介入。那個地下的大家伙現在可遠遠沒有達到處理能力的上限,卻一心想要爭取更多的資源,把自己變得更大。要那麼大干什麼,它難道想占據整個星球作為自己的巢穴不成?這還真不是笑話,浮屠的資料庫中,就記載著不止一個主腦這樣干過。

    它一個圈子還沒有轉到一半,另外兩道同樣宏大冰冷的意識就橫空掃過。它們合力擊碎了一道隱晦的探測意識。那道探測波束源自使徒,藉由機械蟲潮發出,想要窺視浮屠的秘密。如果不是後面兩道同樣龐大的意識,那只昏昏欲睡的浮屠或許真的會被探測意識掃中。雖然不一定會洩露多少機密,可是在浮屠看來,這卻是一種羞辱,哪怕是來自使徒也是一樣。

    擊碎了使徒意識後,兩道冰冷的意識溝通了前一只浮屠。

    “阿方索,你覺得這樣就算打完了嗎?還有一半的垃圾沒有清理呢!”一道意識如是道。

    “阿方索,你是不是睡得太久變遲鈍了,這麼明顯的探測躲都不躲?”另一道意識說。

    名為阿方索的浮屠懶洋洋的回應著:“別爾拉斯,清理垃圾哪裡需要我動手,戰果根本彌補不了我損失的能量。至於你,區克,既然有你們兩個在,我何必還要躲?就算被探測到了也沒什麼,給主腦找點事情做,省得那家伙成天只想著如何把自己變得更大。”

    三股巨大的意識互相交流著,它們關注的焦點已不再是戰局。雖然就在幾公裡外,數十萬生物兵器仍和四百余萬的機械作戰單元舍生忘死地戰鬥著。片刻之後,另一道更加龐沛的意識加入了交談,那是主腦。它一邊操控著戰場的每一個角落,一邊仍有余力和三名浮屠交流。

    和其它生物兵器不同,甚至和主腦有所區別的是,三只浮屠都有自己的名字。

    瓦爾哈拉的中控室內,瑟瑞德拉的臉色更加難看。剛才她的探測意識剛剛發出就被擊碎,特別是被兩只生物兵器擊碎,讓她感到十分羞辱。可是羅切斯特的臉色比她還要難看,喃喃地說:“我想起來了,它們是阿方索,別爾拉斯和區克。它們三個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三只生物兵器而已,就是大了點,有什麼特別之處嗎?”瑟瑞德拉皺眉問。她的傲慢仍有道理,浮屠雖然威力巨大,但是她仍然可以完勝任何一只。所以在她眼中,生物兵器就是生物兵器,沒有本質不同。浮屠那威力恐怖的一擊,如果不能命中,又有什麼用?

    羅切斯特再嘆了口氣,重復了一遍三個名字,隨著他的語聲,中央控制室中竟然浮現出三個閃耀著淡淡金色光芒的符號!這些符號中原本應該包含著海量信息,包括了浮屠的全部資料庫,並且有著它們過往的全部記憶。符號雖然和正規的貝薩因都神文相比結構要簡單得多,卻也達到了神文的最基礎等級。這三個符號,就是三只浮屠的名字。它們並非憑空出現的生物兵器,名字也不僅僅是身份辨識的工具,而是意味著真正的傳承。意味著它們和使徒一樣,同樣可能擁有數十萬、甚至上百萬年悠遠的記憶和進化史。

    中央控制室中的三個符號當然只有形像,而不可能包括內部的信息,因為羅切斯特也不可能擁有關於浮屠的詳細數據。就連那些塵封的記憶中也不可能有。擁有自己名字的浮屠,本是創造者手中最犀利的武器之一,沒想到會在南大陸首先出現。它們卻肯定不是出自真正的創造者之手。

    羅切斯特知道,所有的浮屠都是出自蘇之手。那麼,蘇又是什麼?

    他思索著,卻沒有答案,最終說:“看來,這個世界沒有我們想像的那樣簡單。我們或許都低估了本世界意志的影響力。”

    中央控制室安靜下來,三名使徒開始秘密交流,卻有意無意的把梅迪爾麗排除在外。

    當提著老舊皮箱的神父踏上南大陸的土地時,生物兵器和機械蟲潮的戰爭已經接近尾聲。越過沙灘,就是大片的焦土,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看著這片死寂的土地,神父露出微微的震怒。他默默站著,目光緩緩掃過前方的焦土。這時身後水聲響動,小狗從海浪中跳了出來,然後用力抖毛,甩了漫天水珠,才站到神父腳邊。它同樣抬起頭,望向遠方的夜空。在那裡,仍時不時有爆炸後火光閃動,那是殘存的機械單元墜落的標志。小狗在喉嚨中低低地咆哮了幾聲,渾身的雜色毛緩緩豎起。

    神父極目遠眺,視線越過遠方的戰場,落在數十公裡外三個山巒般巨大的陰影上。那是三只安靜浮著的浮屠。而當神父看到它們時,同時也感應到了空中四道巨大的意識流動,於是臉上的震怒變成了嘴角的苦笑,自語著:“阿方索,別爾拉斯,區克,原來它們三個都在這裡,難怪我找不到它們了。還有一個主腦,真是麻煩啊!小白,我只有你了,你害不害怕?”

    小狗很堅定地叫了兩聲。

    “不怕就好。”神父笑著拍了拍小狗的頭,然後還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三個對一個啊……唉,小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實在應該早點把你叫出來的。不過總是這樣躲著也不是辦法,你說是不是?”

    小狗又叫了一聲。

    神父好像聽懂了它要表達的意思,點了點頭,從皮箱中拿出了那本早已翻舊的啟示錄,放置在胸前,默默祈禱著,片刻後邁步向前方的焦土走去。當神父那雙舊得很有些磨損的皮鞋踏上焦土的一刻,空中頻繁交流的四道巨大意識突然一滯!

    “創造者……”

    “創造者……”

    “創造者……”

    空中猶如響起了三重奏,三個各不相同的意識表達出的情緒各不相同。阿方索是震驚,別爾納斯凝重,而區克則意味復雜,甚至有些迷惑。浮屠是有智慧的,龐大的身軀使它們可以承載更大體積的大腦。在很多情況下,浮屠是可以代替主腦的。而且它們有傳承的記憶,復生,對於它們來說等如是沉沉睡了一覺而已。

    阿方索現在的戰鬥力下降到不到巔峰的一半,立刻動了逃跑的心思。可是它那巨大的體型,想要逃跑的話只能躍向外太空。而別爾納斯則認真的計算著和創造者之間的戰鬥,並且已經和主腦聯接在一起。至於區克,它的智能更加高於兩個同伴,但有時候過於復雜的智慧反而是一種阻礙。它是惟一注意到小白的浮屠,也是為此感覺到迷惑。小白讓它嗅到非常熟悉的味道,卻又說不上在哪裡見過。而且小白給它的印像,即不是可以忽略,也不是能夠成為敵手的存在。

    主腦則沉默著,一瞬之間,三名浮屠傳輸給它海量的信息,都是關於第六使徒創造者,和浮屠自身的信息。信息量是如此之大,一時間主腦感覺到自己幾乎要沸騰了。它不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不夠大,但從沒有這次這樣強烈,哪怕是這顆星球都被它吞了,也感覺有些不夠用。

    神父輕輕撫摸著手中的啟示錄,身體中同樣升騰起一道極為巨大的意識,重重與空中浮屠們的意志撞擊在一起!

    “叫你們的主人出來!”神父如是說。

    “或許沒有那個必要。”別爾納斯說,它已張開了巨口,可以看到喉嚨深處吞吐不定的能量光芒。

    神父抬頭看著別爾納斯,微笑著說:“你可不是我的對手。我當然不介意先殺了你,這樣你的主人一樣會出現。可是這樣一來,你的記憶中就會留下一個愚蠢的紀錄。還是把你的主人叫出來吧。”

    別爾納斯微微低下頭,數十只眼睛盯住了神父,說:“我自己當然不行。但是我們可有三個。哪怕阿方索只有一半的能量,也足夠了。”

    神父展顏一笑,說:“但是我也有小白。”

    小狗用力叫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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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0 00:58:08 |只看該作者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四十 相愛  四

    在天空中,三座山巒一樣巨大的浮屠團團圍著神父。在它們面前,神父和小白比螞蟻還要渺小,然而三名浮屠卻越來越凝重。不過它們仍然沒有把蘇叫過來,反正這邊發生的一切,蘇都會知道的。

    神父濃重的眉毛一揚,說:“不肯去叫你們的主人嗎?那麼也好,這就開始吧。反正這顆星球同樣容納不了你們三個。回歸主的懷抱吧!”

    說話間,神父的身體漸漸變得高大,直到高達十米時才停下。而小白則不停地吠叫著,犬吠逐漸變成了低沉的吼叫。它的身軀也在逐漸變大,而且比神父還要大,直到超過了三十米才不再變大。但是它的身體再次變型,不斷生成鱗片,兩只後爪也變成數對短足。它長長的尾部用力一擺,竟然有些吃力地升上天空!

    “白!”

    “是白!”

    “它為什麼會在創造者一邊,而不是和我們一起?”浮屠的意識交流驟然激烈,當小狗變成迷你版的浮屠時,事情就變得一點也不好玩了。

    在浮屠的記憶中,都知道自己還有一位伙伴,一位同樣有名字的伙伴。它的名字是白,卻不知為何沒有出現。浮屠都沒有對此感覺到意外,在過往的歲月中,也不是所有的浮屠都會被召喚出來的。因為一名浮屠如果成長到極限,甚至可以比行星還要巨大。對付一般的星系級別文明,一只浮屠就足夠了。

    可是白出現了,卻不是與三名浮屠站在同一陣線。這讓它們一時間都感覺到困惑。

    然而神父等待的就是這一刻的混亂,他雙手纏繞著電光,伸向天空,虛空一握!

    別爾納斯和阿方索頓時感覺到身體一沉,竟然被拉得徐徐墜向地面!它們的身體何止比神父大了十萬倍,可是竟被神父從虛空拉向大地!而神父在地上卻站得穩如山巒!

    別爾納斯和阿方索都驚天動地的狂吼起來,巨大的身軀拼命擺動。它們不斷從虛空中抽取能量,以至於身體周圍都彌散著淡淡的黑色波紋。那是空間開始不穩定的跡像。神父的臉色逐漸脹紅,巨大的身體早已將衣服盡數撐破,因此可以看到皮膚下的肌肉不斷賁張,粗大的血管盤曲曲折,幾乎要鼓出皮膚!

    撲的一聲,神父身上幾條細些的血管徹底爆裂,噴出的血霧瞬間染紅了神父的半身,可是他臉上的微笑依然如故,雙臂上的力量仍然在逐漸增加。別爾納斯不住吼叫著,噴吐著能量光束攻擊。然而再凝實的能量光束到神父身前十米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其實別爾納斯不過是洩憤而已,真正的戰場其實是在纏繞著它的力場上。只要別爾納斯能夠掙脫力場束縛,就能給神父以當頭重創。但是這種戰鬥是最無花假的能量比拼,根本沒有回旋余地,別爾納斯的能量完全被神父壓制了。而阿方索則更是叫得憤怒不甘,因為它正在被一米一米的拉低,而且速度越來越快。一旦浮屠被拉回地面,就意味著它的反重力器官將被徹底破壞,那時候龐大身體的自重就可以徹底壓垮內部結構,而汲取空間能量的組織這時候就會變成致命的炸彈,會把它們徹底炸成碎塊。阿方索是最虛弱的浮屠,而神父三分之二的力量集中在它身上,因此抵抗迅速崩潰。

    神父身體表面的血管一根根崩壞,噴出的團團血霧久久不散,把他從頭到尾染成了一個血人。神父並沒有從空間中抽取能量,而是依靠不斷爆炸自己的身體組織產生能量。物質的湮滅會產生極為巨大的能量,甚至可以壓倒從空間抽取能量,只不過沒有空間提取能量那樣持久。阿方索山巒般的身體已經快要接近地面了,它一聲瘋狂的咆哮,巨尾狠狠抽擊在大地上!

    大地瞬間龜裂,土石和血霧共同升起,阿方索的巨尾已經少了小半截,斷口血肉模糊。借助巨大的反衝擊力,阿方索終於再次騰空而起!

    神父同時怒吼一聲,右手臂上的皮膚幾乎全部炸開,這次不再是噴出血霧,而是湧出大片粘稠的血漿!然而阿方索的身體瞬間又重了一倍,它一聲淒厲的怒吼,瘋狂掙扎,終於還是緩緩沉向地面。

    別爾納斯和阿方索陷入絕境時,區克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它的對手是白。

    三十米大小的白,其靈活度完全不是區克可以比擬的。所以區克張開了大口,而白毫不猶豫地衝了進去,戰場就是區克的腹內。區克並非全無還手之力,它可以在腹內生成為數眾多的迷你浮屠,雖然個體的戰鬥力遠及不上白,但數量卻可有數萬之多!區克放白進入自己腹內也是無奈,它現在已是行星級別的武器,按過往標准,主要戰場是以恆星系劃分的。而白現在卻是行星內兵器,在星球內部,白的戰鬥力要遠超區克。而且在四名浮屠中,白也是惟一真正的超級生命。哪怕白僅僅是剛剛蘇醒,能量儲備幾乎全為空白,區克也需要盡全力戰鬥。

    自從白進入腹內,區克就靜靜地浮在空中,再也不動了。

    血已如泉,不斷從神父腳尖滾落。熾熱的血珠落在大地上,就會化為一團火,肆意的燃燒後消失無蹤。

    在驚天動地的轟鳴聲中,阿方索終於重重地墜落在大地上!它龐大的身軀內部發出陣陣巨響,不斷發生崩塌。

    神父長長的出了口氣,神色輕松不少。可是望向痛苦掙扎的阿方索的目光中,卻也有著濃郁的憂傷。

    “只剩下別爾納斯了……”神父如是想著。他知道小白可以搞定區克,雖然代價不菲。小白需要付出的代價,是它自己的生命。

    神父感受著左手上承載的力量,很沉重,卻仍然可以承受。他左手握著的是別爾納斯,浮屠的拼命掙扎不斷消耗著神父已所剩不多的身體組織。但是神父的右手已經騰出來,所以戰鬥很快就要結束了。

    在這個時候,神父不知怎麼的,忽然心生感慨,向周圍環視。目力所及之處,已是生機盡滅。不僅僅是燃燒過的焦土大地,就連天空中也是一片空白。再也看不見機械蟲潮,也沒有生物兵器。曾經的機械大軍,和恐怖的生物軍團,都在能量衝擊中無聲無息的徹底分解。那是分子級別的分解,再也沒有復原的可能。

    神父和浮屠之間的戰鬥,余波就已對周圍的環境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在戰鬥中心幾十公裡範圍內,大地已不是焦土,而是完全結晶化。這種包含著晶粒的大地根本沒有誕生生命的可能。數千平方公裡的地域,已成沒有生命的死域。就算人類日後重新占據了這顆星球,沒有幾十年時光的慢慢改造,也無法讓這片土地重生生機。晶化的大地並非因為高熱,而是被力場徹底燃燒,並且抽取了全部的能量所致。所以直到地下數百米內,都不再有任何生命,就連細菌都無法存活。

    僅僅是還有克制的一場戰鬥,就已對世界造成如此傷害。即使從整個星球來看,這也是一塊不容忽視的傷疤。如果是全無顧忌的激戰呢?

    莫名的感傷時,神父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正踩著焦土向這裡走來的人!

    大地的晶化仍在持續,因為神父和別爾納斯的爭鬥剛剛進入**,四溢的能量衝擊對於一切生物都是致命的,怎麼會有人能夠穿越死亡地域,還走得如此從容?

    神父的目光落在來人身上,頓時眼前一片模糊,視線中只剩下一顆璀璨的碧綠眼瞳,若最純淨的翡翠。那是右眼,神父想著。

    下一刻,神父就遽然清醒!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失神,身為創造者,怎麼會失神!可是那顆深不見底的右眼,卻有如深潭,讓他不由自主地陷落下去。

    一時間神父根本來不及思索,立刻收回了纏繞束縛著別爾納斯的能量,並將全部組織都徹底燃燒!他根根頭發都豎立起來,這個人一出現,就已逼得他燃燒了自己最後的生命!

    遠方那個人不急不忙地走著,速度卻逐漸加快。而當他走到神父面前的剎那,恰會是神父燃燒得最熾烈之時。遠方的人,那頭淡金色的短發也似在燃燒著,如最純淨的火焰。而碧綠的右眼,則似乎將世界都染上了一層翠綠。

    在生命最後的潛能也徹底燃燒後,神父終於看清了遠方那個人的臉。那是蘇,也是三只浮屠的主人。可是蘇又是誰,為何會從他的手中悄無聲息的奪走三只浮屠?

    這個疑問沒有答案,因為蘇已開始奔跑!

    蘇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十公裡更是一步而過!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雙手巨劍,式樣和梅迪爾麗最喜愛的重劍一模一樣。

    蘇的攻擊簡單之極,就是揮劍直刺。他的動作也簡單之極,就是合身直撲神父胸膛。

    然而,造成一切區別的就是速度和能量。蘇如一顆最熾烈的火流星,瞬間已加至不可思議的高速,剎那間與神父擦身而過!

    當蘇的身影在十公裡外出現時,手中重劍已熔蝕得只剩下一個劍柄,完美的人類身體上也出現大片晶化的跡像。蘇的左手,則握著一顆滾熱的心髒,它猶在不甘地脈動著。而在蘇身後,神父低頭看著胸膛上巨大的空洞,有些不能置信。片刻後,他終於露出釋然之色,身體迅速回縮至普通人類大小,然後仰天倒下。

    天空中傳出白一聲淒厲的吼叫,它撕開了區克的腹部,從中鑽了出來。白已遍體鱗傷,身上還掛著幾只迷你浮屠。它想不顧一切撲到神父身邊,卻被區克抓住了機會,巨口一吸,重新把它吸入腹中。白極為不甘地嘶吼著,它最後的吼聲在天地間重重回蕩著。被區克吸回腹中,白就再也出不來了。在強行突破的過程中,它受了太多的傷害,多到了可以逆轉戰局的程度。而現在白所能做到的最好程度,就是拖著區克一起死。

    蘇徐徐轉身,走到神父面前,緩緩蹲下,凝視著這個從未見過,卻又似熟識了無數世紀的男人。

    神父艱難地笑了笑,說:“這場戰鬥……真快。”

    “我的戰鬥一向很快。”蘇說。

    神父咳嗽了幾聲,血沫不光從嘴裡湧出,也不斷從胸口恐怖的傷口裡冒出來。他好不容易咽下血塊,喘息著說:“快點也好,可以早點結束……去休息。”

    他仰天躺著,連說話的力氣都暫時失去。而手則在不住摸索著,似乎在尋找什麼。隨著久尋不獲,他臉上顯露出焦急神色。蘇心中一動,看到了幾米外掉落在塵土中的一本深色封皮的書,那是啟示錄。蘇走過去拾起啟示錄,在神父身邊蹲下,把書放在神父的手裡。

    摸到熟悉的啟示錄,神父的表情明顯放松了很多,甚至臉上泛上一層充滿活力的紅光。他愛惜不已地撫摸著啟示錄,好不容易才嘆了口氣,把這本書遞給了蘇,說:“這本書,就送給你吧!它是我……這幾十年來的感受和體會,也許對你今後會有些幫助,也許沒有。我這次……會真正的死去吧?”

    蘇默然一刻,才說:“有可能。至少短期內醒過來的機會不大。”

    “是根本沒有可能吧!你居然也會安慰我,真讓人意外。難道說本世界意志對你的影響也如此之重嗎……毀滅者?”神父說。

    蘇笑了笑,說:“顯然。不過我不是什麼毀滅者,我的名字是蘇。”

    “不,你當然是毀滅者,不然怎麼會有阿方索它們出現?只是你現在不願意承認罷了。不過……在我還活著的時候就出現了毀滅者,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至少,在主的秩序中這不應該出現。所以說,這真是一個很奇妙的世界,這裡世界意志也很奇妙。其實…….就算能夠醒過來又如何呢?蘇醒的是創造者,卻不再是我了……留戀,也是本世界意志的一種吧?”

    就在這時,天空中忽然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怒吼,區克痛苦地咆哮著,山巒的一樣的身體漸漸傾斜,向下緩墜。它墜落的速度看起來並不快,可是當身軀觸到地面時,腳下的大地都會為之劇烈震顫,讓人難以站立。

    望著那猶自掙扎的山一般身軀,神父深深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緩緩落下,喃喃地說:“區克,還有白……也好,也好,就讓它們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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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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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9
匿名  發表於 2011-12-15 22:35:49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四十 相愛 五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蘇問,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出這麼個問題。

    “清理使徒……”話一出口,神父就失笑,說:“這話我不用說你也會去做的。那些使徒已經開始清洗星球,而且消滅他們原本就是我們最原始的本能。另外,小心某種東西,在這裡,他們管它叫做完整體。如果可能,消滅完整體甚至比清除使徒更加重要,我的直覺告訴我,完整體才是最可怕的敵人。”

    “完整體……好,我知道了。還有嗎?”蘇點了點頭。神父和蘇的對話並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樣簡單,在說到完整體裡,神父其實已在這個詞語中附加了自己如知道的一切訊息。這時,他所用的也是貝薩因都神文,雖然在蘇看來,神父的神文依然簡陋。

    神父的手勉強抬了起來,在空中虛點,他指尖處出現了一幅地圖,手指就點在地圖一個點:“在這裡,有個叫莎莉的女孩,正在努力實現她的夢想。她不漂亮,也不強大,卻比任何人都要單純,都要天真,也都要努力。如果可能的話,給她留一塊完成要夢想的土地?哪怕你也要清洗這裡,也無需在意這裡的一點點人。這點生命支撐不了世界意識,而世界意識消失後,他們也生存不了多久。”

    “莎莉……”蘇想起了她,想起了那個以艷舞和身體賺取金錢,以可以在龍城中多學習些東西的女孩子。那時的她,還十分年輕,以荒野的標准也是剛剛成年,卻已在一邊流淚,一邊舞蹈。

    “好,我答應你。”蘇回答得沒有猶豫。

    神父深深看了蘇一眼,嘆息著說:“如果不是剛剛戰鬥過,我真要懷疑你是不是毀滅者了……是時候了,我也該走了。”

    神父的聲音漸漸沉寂,血也不再流淌,反而從身的傷口中冒出縷縷白色的霧氣。就在霧氣中,神父的身體漸漸幻化,最終消失無跡無蹤。如果不是腳下晶化的戰場,遠方如山巒般的兩具浮屠屍體,以及空中飄浮著的、猶自驚魂未定的別爾納斯,根本看不出曾經有神父這樣一個人物出現過。

    蘇站了起來,有風撲面吹來,格外蕭瑟。他舉目四顧,方才的大戰驅散了輻射雲,所以天格外的高遠,顆顆繁星似在眼前,卻又極遠。在忽然變大的空間中,一個生命,如蘇,也會感覺到莫名的寂寞。

    少了神父,這個世界似乎忽然變得冷了,雖然蘇和神父僅僅是第一次見面,還是在意外的情況下。依主的秩序,毀滅者和創造者就如硬幣的兩面,緊密相聯,卻永不相見。

    蘇看了看手中的啟示錄,隨手翻開,每頁都有密密麻麻的披閱。風吹過,頁飛速翻動著,當風停的知道,展現在蘇面前的是罕有干淨的一頁,面只有醒目勾勒出的一句話:

    “主無所不在。你想他時,他即現身。”

    蘇輕輕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在感傷著什麼,只是那種莫名的感傷揮之不去。啟示錄在他的手中開始燃燒,最終連一點灰燼都沒有剩下,就如神父最終的結局。

    天空的盡頭又有火花一閃,一只躲得遠遠的偵察蟲凌空爆炸,燃燒後的殘骸卻突兀地出現在蘇的面前,然後啪的一聲掉在地。蘇踢了踢這塊仍然燃燒著的金屬殘骸,臉色漸漸變得冰冷。如果不是這些使徒,他又如何會到今天這地步?如果不是他們,麗如何會死,梅迪爾麗如何會下落不明?

    如果沒有他們,這個世界本來可以很寧靜。

    啪!蘇重重一腳踩了機械殘骸,把它徹底碾壓壓扁。

    蘇深深的吸了口氣,感覺到吸入的都是炙熱的火焰。剛剛晶化的大地還在散發著驚人的高熱,浮屠的屍體則已開始燃燒。浮屠可以忍受數萬度的高溫,要想點燃它們的身體至少需要十萬度高溫。不過從空間中吸取來的能量是如此龐大,瞬間已近幾十萬度高溫,以致於浮屠的身體都開始燃燒。炎熱遠遠傳遞開去,在燃燒屍體周圍近一公裡內,都是超過千度的高溫,這是足以讓鋼鐵熔化的溫度,而且會持續近月之久。可是除了浮屠身體周圍十幾米內,晶化的大地卻沒有融化的跡像。在這種土地,哪怕是超級生命都難以生存。

    天空中的別爾納斯降低了高度,垂下頭,低低吼了一聲。它在詢問接下來的動向如何,至於兩名伙伴和創造者的死,對它來說沒有太多的意義,那只是再一次的沉睡而已。和神父短暫的戰鬥,卻已消耗了它大半的能量,現在能夠發揮出的戰鬥力更不到平時的10%。不過就這些戰鬥力也足以對付百萬級別的機械蟲潮,更可以在前線指揮中起到部分主腦的作用。有浮屠的存在,生化軍團的戰鬥力會直接提升一個等級。現在別爾納斯本能的希望可以去沉睡,以補充損耗的能量。現在它對於這顆看似原始的星球警覺大增,再也不肯輕視星球的生物。神父臨終前所說的完整體一詞,所包含的訊息差點讓別爾納斯躍出行星!它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本能的感覺到某種恐怖氣息,讓它不由自主的想要遠離。

    蘇向前走了幾步,周圍的景像沒有任何變化。大地晶化,空中依然是火一般的熾熱。他只覺得有一股氣盤旋郁積在胸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蘇早已不需要呼吸了,為什麼還會有如此郁積的感覺?他自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答案。

    神父和小白覺醒本能已久,卻明顯沒有做什麼戰鬥准備,都是事到臨頭才行爆發。他們或許有穩穩超越普通超級生命的位階,可是在能量積累儲備卻要遜色得多,更無法和奪取了羅切斯特在南大陸數十年積蓄的蘇相比。可能最讓神父沒有想到的是,蘇在超級生命的位階竟也不遜於他。

    啟示錄的扉頁有一個不起眼的符號,那是一個只具備基本結構的貝薩因都神文,記載信息卻是足夠了。符號中記載的是神父歷年游歷的心得和體會。

    他以普通人的身份游走大地,並以神父的身份傳播教義。這是一個偶然,神父拾獲了一本舊時代的啟示錄,卻意外地發現裡面的教義和自己的感受十分契合。於是仔細研究,卻逐漸發現裡面其實解釋了許多宇宙和生命的奧秘。也許只是巧合,但恰恰就發生了。於是神父試著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去體會這個世界。在他的記憶中,三重角度會重合在一起,普通人的,創造者的,以及超級生命的。這讓他更加困惑,也更加的快樂。當三重視野重合在一起時,他往往會忘記自己創造者的身份,也會忘記超級生命那冰冷的本能,而是更多的以普通人的能力來生活,掙扎地活著,並且試圖給每個迷茫的普通指明方向,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方向在哪裡。普通人類的身份,帶給神父的是一種全新的感覺,不用再把世界看得那樣清楚,也不會再對數十年的時間漠然忽視。

    用這個世界的話說,那就是悶過幾口烈酒後的感覺。

    這樣的一個人……不,是超級生命和創造者……居然就這樣度過了幾十年。在他最後的時刻,一直陪著莎莉,看著她一點一滴地實現夢想。在超級生命的眼中,這就和人類看著某只螞蟻妄想建築一座宏偉的蟻山一樣。可是神父只是默默地支持著她,而且並沒有做很多,沒有超出一個普通人的本份。但是他同時也做了很多,比如在機械蟲潮來襲和生化軍團北時,神父都稍稍透露出了一部分屬於創造者的氣息。於是無論機械蟲潮和生化軍團,都自覺的繞開了聚居地,而不自覺。

    吸收了符號內的信息,蘇卻半點高興不起來,反而胸口更加的郁悶。這種郁積幾乎無法揮去,而且越積越烈。

    創造者也好,蘇也好,都是真正高階的超級生命,卻是想著一直過過普通人的生活。而比他們兩個要低階的使徒引發了一切動蕩,現在卻還活得好好的。使徒,毀了蘇所有的生活。

    蘇握緊了拳,忽然怒吼一聲!

    蘇的吼聲並不十分響亮,卻徹底震動了大地。波動遠遠傳開,覆蓋了整個南大陸。在大陸的各個角落,都有各式各樣的生物停止了活動,望向天空。它們都接收到了命令,而且無法拒絕。而在地下湖深處,主腦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著,湖水水平線正在直線下降。戰爭又將開始,主腦原有的分析能力已經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它指揮百萬級別的生物軍團略顯吃力,現在三只浮屠只剩下別爾納斯,主腦的負擔因此大大增加。

    在南大陸的各個角落,無數的卵成熟破裂,無數的生物痛苦嘶吼著,身體逐漸變形,成為一只只生物兵器。而更多的生物和植物則成為生物兵器的食物。

    而蘇,只是站著,右眼的瞳孔中可以看到一枚淡金色符號正在快速旋轉。它不斷釋放出千的金色光點。每個光點都是一種制式生物兵器的方案。而一個方案出現後,用不了多久,大陸就會出現成千只這一類的生物兵器。

    幾天之後,蘇的千萬生物軍團就會生成。到那個時候,蘇的軍團會如潮水般席卷整個北大陸。哪怕使徒們逃入大海,蘇也決定追殺到底。

    這個星球不需要超級生命,更不需要使徒。而這一次,蘇不打算給使徒們再次蘇醒的機會。這看似不可能,蘇卻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一枚新的貝薩因都神文,已經清楚告訴他徹底抹除使徒的方法。

    蘇遙望北方,淡淡地說:“使徒們,你們還有四天的時間,四天之後我的軍團就會成型。所以你們最好在四天之內過來殺了我。我就在這裡,哪也不去!”

    蘇的聲音不大,卻用了特殊方法。所有的使徒,都會從基因層面聽到蘇的決戰宣言。只是蘇不知道,在聽到他聲音的剎那,梅迪爾麗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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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0
匿名  發表於 2011-12-15 22:36:05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四十 相愛 六

    在晶化的大地上,蘇一站就是兩天兩夜。過往的歲月如流水般在心中流過,一個個人,一件件事,一幅幅定格的畫面,都如在眼前。甚至當初僅為幾個細胞組成的聚合體時的記憶也有所恢復。那時他運動,捕食周圍的食物,包括各種其它的細胞、細菌,甚至還有病毒。他緩慢地生長著,小心翼翼地控制生長速度,並且在眾多行將覺醒的能力間慎重選擇,然後出於對危險的畏懼,他封閉了大多數的能力。這肯定不是細胞級別的智慧,甚而遠遠超越了人類的智力水准,但卻並非不可能。在細胞的核心處,隱藏著一個貝薩因都神文,它的作用就是分析周圍的環境並且提供最有利的進化方向。和其它神文一樣,這枚貝薩因都神文也擁有無限可分的結構和龐大的資料信息,另外還具備自我解析選擇的能力。正是這枚貝薩因都神文判斷出周圍可能具備潛在的危險,從而在本能的層面上警告了蘇,影響了他的行為。

    現在看來,危險其實來自於羅切斯特的實驗。現在蘇已經熟知人類的習慣,實驗品是會有更種理由被毀滅的,比如說失去控制,比如說危險性過大。當一小團細胞表現出數十倍於其它細菌的進化和生長速度,並且擁有無限成長可能時,沒有人會願意看到它脫離顯微鏡和培養皿的範圍。失去控制的試驗體只有被毀滅一種結局。而在最初的階段,毀滅實驗體其實非常簡單,比如說把培養皿加熱烘干,再強悍的細胞都會陷入沉眠。而當溫度上升到一千度時,沒有能量層的保護,所有細胞都會徹底炭化。那樣也就不會有後來的蘇了。

    幾十個甚至是幾個細胞就具備超越人類的智慧,在任何人類眼中都是一個笑話。就連覺醒了的使徒羅切斯特也沒有想到這一點,所以才讓蘇最終找到機會成功逃脫。那是一個實驗室人員的小小疏忽,沒有在操作時保持試驗體的完全封閉。當時的實驗體不過是一小塊碎肉一樣的東西而已,在培養液中載沉載浮,用肉眼根本分辨不出它的活動。所以在移動培養皿的時候,這名實驗人員就偷了個小懶,直接用手把培養皿端了出來,再裝入全封閉的掃描儀器內。但就是這一秒鐘不到的間隙,一個狍子就從培養皿液面上彈出,飄浮在空氣中,然後隨著通風系統離開了實驗室,並且以損耗了自身多半細胞為代價,成功離開了地下基地。那枚貝薩因都神文,就裝載在其中一個細胞內。

    等到狍子逃出實驗室時,還留在培養皿中的試驗體就變成了真正的一塊肉。它還能繼續生長,卻不再有靈魂。

    在狍子逃出後不久,羅切斯特就察覺了一號實驗體的逃離。當時蘇在研究基地的日志中發覺時間有些對不上,主要是羅切斯特發覺實驗體逃離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蘇可不認為舊時代人類的技術水准能夠察覺到實驗體細胞級別的細微變化,更不可能探知到貝薩因都神文的存在。而在得知羅切斯特是使徒之後,所有的疑問才迎刃而解。

    至今為止,蘇還不明白貝薩因都神文源自哪裡,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存在。它即不是能量體,也不占據空間,然而它就是存在著。蘇每當自身的力量登上一個新的階層時,就會發現更多的神文,而對已有神文的理解則會更加深入。力量的得來是如此迅捷,甚至讓蘇充滿了畏懼,而且是最大的畏懼。蘇不知道力量強大的終級會是什麼,但卻是知道當超過某個臨界點時,就會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

    到第三天時,已經有成群結隊的生物軍團從蘇頭頂掠過,陸續飛向北方。沒過多久,一個巨大的圓柱型兵器緩緩在空中滑過,這個長達五千米的巨大家伙本身並沒有多少戰鬥力,卻是所有生物兵器的移動後勤中轉站。它分泌的能量液可以為所有生物兵器快速補充能量。蘇雖然說過會等足使徒們四天,但是在此之前生化軍團的先鋒已然出發。

    第四天,宛如雕像般的蘇終於張開了雙眼。

    當那只碧綠色眼瞳望向北方的瞬間,北大陸上為數不多的生命體立刻感覺到心頭一道冰流流過,幾乎瞬間便要被凍僵!

    瓦爾哈拉中的三名使徒都臉色鐵青,再也顧不上這表情帶著濃厚的本世界意志色彩。這一次蘇讓他們明白,只要在這顆星球上,他們就不要妄想可以隱藏。雖然不知道蘇是如何找到他們的,但是顯然蘇就像創造者那樣,都有特殊的方法可以找到使徒們。

    使徒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創造者臨走前說的話,當創造者死去時,第七使徒毀滅者就會出現。

    創造者是專門為毀滅使徒而生的,他名為創造者,最為強大的手段就是龐大而強力的生化軍團,而軍團的基石即是四只具有此前記憶資料的浮屠。在創造者的生物軍團前,使徒們毀滅文明的優勢不在。

    蘇是毀滅者嗎?所謂的第七使徒,他們還是從創造者的口中得知。在創造者失敗後毀滅者才出現,顯然使徒們對獲勝更加的沒有把握,何況現在只有四名使徒,大腦仍然不知所蹤。就在羅切斯特,菲茲德克和瑟瑞德拉愁眉不展時,坐在瓦爾哈拉艦頂的梅迪爾麗卻把頭深深低了下去。

    龍城中,帕瑟芬妮的私立醫院中已是一片黑暗。電力供應早已中斷,也根本不會有補充能源。龍城中所有的能源都用於防御隨時可能出現的機械蟲潮。而暗黑龍騎已經亂成一團,摩根將軍突然失蹤,卻沒有任何人再能領導大局。龍騎中已經沒有任何將軍了。

    在私立醫院的地下實驗室,海倫獨自坐在黑暗中,動也不動。如果不是身軀還有溫度,會讓人誤以為她只是一座雕像。黑暗中,還閃動著幾點幽暗的光芒。那是雪的眼睛。它現在煩燥不安,不住在原地盤旋著,幾乎要不顧一切逃離這裡。那道從靈魂深處湧上的寒流,幾乎擊碎它一切意志。那是源自父體的殺機,雖然不是針對它,卻已讓雪感覺到了最深的危機。它很想躲到海倫的懷裡去,可是卻又不能。海倫身邊放著一個鐵箱,裡面散發出陣陣讓它驚心動魄的氣息。那種氣息所散發的恐懼,幾乎和父體一模一樣。

    海倫的手冰冷,心中更是冰冷。

    她心中一直的某種牽掛已經在某個時間悄然斷裂。那不是感覺,而是一條時間線。越過了這條線,而摩根沒有回來的話,那就很可能再也回不來了。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摸了摸自己的手,發覺涼得厲害。她本以為當時間越過這條線時,自己不會有任何感覺。

    黑暗在延續,有濃濃的危險撲面而來,海倫卻忽然覺得無所謂了。生與死,於她一直都無所謂。而對於生命近於無限的超級生命來說,生死就是最大的考驗。

    在北地冰洋上方,濃厚的輻射雲比任何時候都要厚重,中央的雲團幾乎觸到了海面,形成一個無比巨大的球體。雲團中央,蜘蛛女皇巨大的身軀動了動,然後緩緩抬起了頭。她的眼睛中還閃動著迷茫,巨大節足緩慢劃動。身體各處傳來的酸痛讓她感覺到很不自在,眼神偶爾會清明,大部分時間卻會更加迷茫。現在本來是她的休眠時間,以等待身體徹底吸收進食所取得的能量。可是現在休眠過程卻被一種莫名的威脅所打斷。這種感覺讓她感覺很不舒服,就像是獨霸山林的猛虎發現自己的領地中出現了同類。

    蜘蛛女皇忽然清醒過來,卻悚然而驚!可是清醒的代價就是痛苦,身體各處立刻湧上無法形容的痛苦,全部彙聚在頭部,讓她抓住自己的頭,痛苦地嘶吼著。而每當清醒時,蛛軀的抽搐就會更加明顯,把更多的痛楚彙聚到蜘蛛女皇的意識深處。她能夠感覺得到,完整體已經布滿蛛軀的各個部位,並且開始露出猙獰面目。兩倍的完整體吸食能量的效率大大提高,完全不是疊加的效果。進食所取得的龐大能量,過半被完整體吸收,而且它轉化能量的效率是完全的100%,沒有絲毫浪費。在能量的平衡上,天平的重心終於從拉娜克希斯處偏向完整體。

    拉娜克希斯不斷叫著,掙扎著,兩條觸目驚心的血線更是從眼角處落下,滑過柔滑面頰,更順著脖頸流下。她已調動了所能動用的一切力量對抗完整體,除了頭部之外,身體的各個地方都成為最慘烈的戰場,還歸屬於她的組織不斷和完整體互相攻擊、互相吞噬,並且爭奪一切可能得到的食物和養分。這並不是陌生的戰爭,當融合第一份完整體時,蜘蛛女皇就曾經經過類似的戰爭,當時她竟以一已之力壓制了完整體的第一次反撲。但是為了對抗使徒,她毅然融合了第二份完整體。但是她其實自己也說不清有多少是為了探索生命更高層奧秘的原因在。

    可是她也沒想到,當兩份完整體融合在一起時,威力竟然會加大那麼多。當對身軀的爭奪超過某個臨界點時,戰局就是不可逆轉的。那時就不會再有蜘蛛女皇,有的只會是完整體。

    拉娜克希斯從來是驕傲,她的驕傲,遠比貝布拉茲、約什.摩根這些老戰友們以為的還要強烈。察覺到戰局不利,她忽然安靜下來,雙手彈出鋒利指甲,劃向腰際,竟是要將身體和蛛軀切離!

    “等等!”一個聲音忽然在她的意識中響起!

    拉娜克希斯停下雙手,冰冷回應:“完整體?”她已經察覺聲音是從身體內部響起。

    “是的。”完整體回應:“用你們的話講,……就是我們可以談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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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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