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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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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15 22:36:20
狩魔手記 章四十 相愛 七


第三天傍晚,進入北大陸後,最前方的生物軍團和新一批機械蟲潮遭遇。\然而,對那些噸位動輒數十萬、甚至百萬的鋼鐵巨艦來說,再大的風浪所帶來的亦只是搖晃劇烈一些而已。

在鋼鐵艦隊的正方,一根輻射雲柱突然垂下,竟是一個新的龍捲風在此生成!錐型的雲柱準確砸入艦隊內,風眼中心處的一艘巨艦猛然震動起來,二十萬噸的艦體竟被緩緩從海水中提出!眼看著它就要被颶風提天空,周圍的鋼鐵巨艦艦體都泛起能量火花,隨後一個個力場套在了這艘鋼鐵巨艦,立刻把它穩定下來。颶風依舊在呼號,然而這一次所有的鋼鐵巨艦都通過能量場聯接在一起,想要提起一艘巨艦,就得把整個艦隊提天空。總重超過千萬噸的艦隊,顯然超出了自然界颶風所能達至的極限。

越是狂烈的風浪就越不持久,龍捲風很快耗盡了全部能量,緩慢移向遠方。待它消散後,空中的輻射雲層已經薄了許多,海的浪也變得低了。風依然猛烈,卻再也到不了拔山移海的程度,空中的雨倒是更大更密集了,只可惜這倒像是某種空洞乏力的宣洩而已。

狂風暴浪,就是世界意志在此時能夠做出的反擊,在舊時代可以摧毀最強大的艦隊,也可以夷平海邊的都市,甚至可以覆滅島國。但在此時此刻,卻奈何不得這些以劃時代科技打造出來的鋼鐵巨艦。艦隊以近百公里的時速在海面飛駛,其中三艘鋼鐵巨艦排成橫排,拖在整個艦隊的後方。它們艦底打開無數細孔,縷縷灰白色的煙霧散入大海,逐漸向深海沉去,並且飛速擴散。在艦隊過後不久,深海中游曳的大小魚類忽然動作變得遲緩起來,沒過多久就完全不動,或者翻水面,或者沉入深海。片刻之後,鋼鐵巨艦所經過的水域就成絕地死域。

鋼鐵巨艦釋放出的是特別研製的無機毒質,毒性比世界已知的劇毒還要猛烈百倍以,一滴完全擴散,就能殺死一平方公里海域內的所有生命體。而鋼鐵巨艦的艦身也在海中不斷消融,將另一種毒素釋入大海。這是一種類似於病毒的類生命體,可以無限繁殖,幾乎對一切生物都具備殺傷力,並且可以以有機質為食。它們是無機毒質的補充,也是更長久更細密的殺手,因為只是類生命體而非真正的生命,這類病毒對本世界意識是沒有支撐作用的。當它們的數量足夠大時,反而會對本世界意志產生類似於毒素的效果。

這只前所未有的龐大艦隊,在大海散播的是一道深深的死亡刻痕。除了生命豐富的南大陸外,北大陸生命已近絕跡,而只有大海中還有豐富生命,支撐著本世界意志的存在基礎。而現在,使徒派出這只艦隊,就是為了徹底毀滅海洋中的生命體系。其實南大陸雖然生命豐富,然而生物兵器同樣無法對世界意志產生支撐。所以千萬級別的生物軍團同樣對世界意志是沉重的打擊。

或許是世界意志感知到了切身的威脅,於是垂死反擊,才在世界各個角落掀起堪比末日的災難。只是能夠毀滅舊時代人類的自然災難,在使徒們超越時代的文明前卻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南大陸同樣是狂風暴雨。

蘇在如簾般的暴雨中抬起頭來,向天空望了望,已有所感覺。他冷冷一笑,自語著:「都到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敢玩弄手段。原本你們跑了也就算了,現在……都別想走了!」

嚴格的說這時還沒有到蘇許下的四天時間,但是蘇卻是不想再等了。使徒們並沒有想像中那樣通明道理,甚至也沒有預想當中的高傲剛烈。他們顯然是在充分利用著蘇給與的時間在加快清洗世界的過程。如果真的給足他們四天的時間,或許真的會對這顆星球產生不可逆轉的傷害。從世界意志如此劇烈的反應來看,它所受的傷害已經瀕臨致命了。

蘇的右眼閃動了幾下,召喚的信號就已經發了出去。片刻之後天空陰暗下來,別爾納斯山巒一樣的身體出現在天際。它微微低下頭,下頜觸地,讓蘇得以沿著它的頭部走,站在它的頭頂。站在別爾納斯身,蘇就像站在山巒之巔,然而他的氣勢卻比浮屠更加龐大。

別爾納斯一聲嘶吼,聲音遠遠發傳播開去,恐怖的震波甚至讓空中的輻射雲層散開。它用力擺動身軀,龐大的身體緩緩加速,向北方飛去。

浮屠如傳說中滅世的魔鬼,跨過大洋,越過高山,再掠過一望無際的平原。憑藉著龐大身軀中源源不絕的能量供應,它的速度達到了極為驚人的程度。一舉撞開了生物軍團和機械蟲潮鏖戰的戰線,出現在瓦爾哈拉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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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4 07:46:56 |只看該作者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四十 相愛 八

     伏在海倫膝前的雪不解地揚起頭,問:“主?好像聽起來創造者和毀滅者更加重要些,不是嗎?至少他們是眼前的危險。”

     海倫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卻是陷入了沉思中。雪很識趣地沒有再開口,以免影響了她的思考。她知道媽媽的能力,能夠讓她想很久很久的事情,一定是非常不好解決的。人類那些超級計算中樞耗時十天半個月的計算,在媽媽那裡不過是幾秒鐘的事。但是在黑暗中的等待很無聊,也讓她感覺到莫名的戰栗。

     黑暗原本對雪來說不是障礙,可見光是非常原始初級的感知手段。黑暗更不應該是恐懼的源泉,因為它對獵物的影響要大得多。在黑暗中,雪就是天生的王者。但是這段時間,海倫給雪講了很多很多的故事,雪覺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個夢,長長的夢,長得甚至它自己都無法分辨跨越了多少年。是幾十萬年,還是幾百萬年?可是雪總覺得,這個夢長得無法以萬年來計算了。

     海倫的聲音似乎有種魔力,在她開始給雪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雪就徹底進入了這個夢境。不,夢境還有虛幻的感覺,而雪卻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以上帝的視角在俯瞰著這個世界。一彈指間,就已是千萬年過去。在這個世界中,生命已經微小得無法分辨,即使是生命無限漫長的超級生命也有如一點火星,閃爍一下就會消逝無蹤。深黑的宇宙中,恆星不斷出現,又不斷毀滅。一個個黑洞於悄然間吞噬著周圍的物質。當時光流逝得如此劇烈,真正讓人感覺到生命的渺小。然而,在宇宙的漫長歷史中,奇跡總是不斷發生,即會有生命比恆星更加漫長的超級生命,也有龐大得堪比星系的霧態生命,更有無數把行星當成天然軀殼的生命體。

     超級生命本性是孤獨的,它們在宇宙間游蕩,領地的範圍甚至會以光年計算。或許數十萬年也難以遇上一個同類。在它們的領域內,也會有原始生命出現,甚至形成文明。但這對於成熟的超級生命來說毫無意義,那些原始的生命就像是細菌一樣的存在,是單株生存還是聚集成群落,根本對超級生命沒有影響。它們甚至進入不了超級生命感知的範圍。它們並不是超級生命的食物,腳下的行星,甚至是頭頂的恆星是。

    兩個完全成熟的超級生命偶然間也會相遇,這多半是因為它們的領地開始重疊。而這往往意味著戰爭。

     永恆的生存已經成為真正的超級生命成熟體的惟一目的。每個超級生命都不一樣,它們雖然可以繁衍,但是後代卻又會是完全不同類型的生命。超級生命對於成長環境的適應力是無以倫比的,甚至有些特殊的超級生命會以黑洞為家。而某些超級生命則幾乎無可匹敵,因為它們身體的密度還要超過中星,但是過於緩慢的移動速度也使得它們無法做到真正無敵。

     總而言之,宇宙是無限的,也是神秘的。它孕育出眾多的超級生命,也通過各種不同的方式在毀滅著它們。超級生命理論上有著無限的生命,但卻沒有一個能夠真正永恆。然而幾乎達到頂峰的生存形態又使它們對於這個宇宙的理解無比深入,於是少數特別強大的超級生命預見到了自己的滅亡,並且把自己的記憶和理解保留下來。經過漫長的時間,某個幸運的超級生命就會得到前輩的知識和記憶,於是變得更加強大。當知道自己終有一天也會死亡的時,超級生命也會恐懼。於是它們開始嘗試著尋找解決辦法,並且試圖和同類進行交流,因為再強大的超級生命也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來阻止毀滅。當超級生命過於龐大的時候,在它們的身體內部也會產生星系,並且繁衍出文明。這些有生命的星系就像人類身體中的病毒,非常微小,卻足夠致命。超級生命也可以在自己身體內部產生屬於自己的微意識,並依靠它們去消滅病毒。但是這樣一來就會落入另一個陷阱。那些微意識最終會產生獨立自由的想法,並且付諸行動。當所有微意識決定獨立時,超級生命的末日就會到來:它們形同於被肢解。

     所以,在某個強大的超級生命成熟體曾經的領地內,為數眾多的新超級生命最終聯合在一起,甚至形成了一個文明。這個文明的最終目的,就是解決困擾個體超級生命的生存問題。這些超級生命都或多或少地繼承了這塊領地曾經統治者的記憶,因此它們中雖然沒有任何一個達到和前輩相當的強大,卻通過聯合和互助的方式共同尋找生存之路。這是前所未有的屬於超級生命的文明,疆域跨越了無數的星系。超級生命們第一次知道了群體的力量,它們一次又一次克服了自身原本的生命極限,不斷地存活下去,並變得更加強大。越是強大的生命就需要更多的領地,所以文明的領地不斷向外擴張,一個一個星系地跨越出去,文明的個體卻沒有任何增加,反而少了幾個。那都是用盡方法也抵抗不了生命極限的超級生命。文明擴張的過程中,並非沒有遇到過其它的超級生命,但是文明沒有吸收新血的打算,而是直接摧毀了所遇到的一切超級生命。沒辦法,宇宙是寒冰、黑暗而又貧瘠的。站在超級生命成熟體的角度,宇宙中是如此荒涼,想要補充生命的能量又是如此不易。文明中每多一個成員,就意味著需要額外的一大片星域來供養它。

    其實文明中根本容納不下如此多的超級生命,若不是它們都曾經分享了同一個強大超級生命的記憶,根本不可能如此共處。隨著超級生命逐漸走向最終的成熟,身邊同伴的死亡讓余下的超級生命重新充滿了對毀滅的恐懼,於是加快了向外擴張的腳步。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文明,也是一個本不應該出現的文明。它無比強大,但宇宙更是神秘,在那無邊的黑暗深處,總會有許許多多隱藏的陷阱,足以讓最強大的超級生命也為之毀滅。

    對於這些超級生命來說,文明的意義並不在於建設、科技或者是文化,重要的只是生存和相互間擺脫死亡的危機。宇宙的運行規律已經成為它們與生俱來的本能,科技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文明在擴張的過程中,眾多微小的生命,比如說某種人類,是根本無從察覺的。他們生存的星球,或許就在某個超級生命成熟體的體內。

     如果沒有其它的意外,這個文明終將統一宇宙,假如宇宙是有邊界的,而且時間是無限的。只是在漫長的歲月中,任何小概率的事情,發生的可能性都會變得無限大,所以意外總是會發生。

     當超級生命們延續著一直的努力,不斷地擴展領地,試圖獲得永恆時,文明的一角突然崩塌了。在所有超級生命的感知中,在那裡出現了一片黑暗。那是最深沉的黑暗,任何存在只要進入那片區域就會立刻消失,無論是強大的特殊超級生命還是無形的感知,都是一樣。最初超級生命們還以為是某種罕見的空間崩塌,這在宇宙中是很常見的事。偶爾,崩塌的空間會連接到另外的神秘空間,沒有人知道在黑暗的背後會有什麼,所以也沒有任何超級生命願意被卷入到陌生的空間中去。

    所以當黑暗區域最初出現時,所有的超級生命都隱隱感覺到不安,但是除了最初進入黑暗區域的兩個超級生命,它們沒有采用任何行動,而是靜觀事態的發展。超級生命的時間觀念,動輒是以萬年計算的。黑暗區域起初毫無動靜,只是默默吞噬著會進入區域內的一切,然而,就在之後不久,五個前所未見的超級生命從黑暗區域中出現。和它們一同出現的,還有優雅而美麗的瓦爾哈拉。

    這是使徒第一次出現在世界之前。

    使徒和超級生命文明間的基調,從接觸的最初就已定下,那就是戰爭。超級生命們對使徒的來歷一無所知,但是使徒那冰冷的本質卻讓它們感覺到了本能的威脅,於是戰爭不可避免。

    這是前所未有的戰爭,五位使徒有若一體,以無可抵擋之姿,若狂風般在文明中席卷而過!這是超級生命們第一次遇到集團性的戰爭,它們從未想到戰爭會以這種形式出現,原本,它們以為這只是最低等文明之間的游戲,卻沒有想到會在超級生命的戰爭中出現。五位使徒渾如一體,它們本身的戰鬥力就高於文明中的超級生命,而且相互之間的功能還能互補。這不是後天的配合,而是源自先天的設計。使徒之間就像最精密機械的齒輪,咬合得完美無缺,發揮出的整體戰鬥力根本不是1+1=2這樣簡單。

     使徒們是突然出現在這片星域的,他們沒有來歷,也不想交流,而是直接選擇了戰爭,一場沒有俘虜的戰爭。

     接下來的戰爭,並不瑰麗,也不壯觀,有的只是殘酷。勝利的一方對失敗者的態度始終如一,那就是滅絕。

     對雪來說,這是一個夢一般的故事,卻絕不愉快。而且在故事中,使徒們的記憶只是源自於出現在這個宇宙的那一刻起,在此之前是一片空白。然而,雪卻看到,在使徒的身後,有一片根本無法衡量的巨大黑暗。

     那是使徒的創造者。

    那是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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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4 21:27:43 |只看該作者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四十 相愛 九

    主是什麼?

    雪很想知道,卻又害怕答案。它本能想要躲開那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卻又抵制不住內心深處的好奇。她知道這好奇來得很不正常,就像是黑暗中有無形的吸引力要把她強行拖進去一樣。而且當真正站在黑暗前時,她感覺到的卻只有窒息。那是面對超出思想極限的巨大空間時本能的畏懼。

    “媽媽?”雪輕輕叫著。她感覺到極度的寒冷,急需溫暖,於是用力向海倫的身上靠了過去。可是海倫的身體卻不像往昔那樣溫暖,而是異常的冰冷,讓能夠輕易抵抗零下200度低溫的雪也難以抵受。

    “媽媽?!”雪異常不安地叫著,不得不離開了海倫幾步,以免被海倫身上的低溫給傷到。在聽過海倫的故事後,雪總是莫名的不安,似乎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

    海倫並沒有回答。她不光冰冷著,還不斷有黑暗從身上散發出來,逐漸擴散,甚至把雪也籠罩在其中。這種黑暗,和雪在夢境中看到的主的氣息竟有幾分類似。雪驚懼之極,不住向後退縮著,想要避開黑暗的籠罩。她不明白媽媽身上怎麼會突然出現這種氣息。在夢境中,始終隱藏於黑暗中的主從來不曾露面,但是它的威壓卻令所有的超級生命為之戰栗。雪也是超級生命,雖然只是幼生體,卻不妨礙她感知到主的威嚴。因為某種不可知的原因,她的感知比其它超級生命要更加敏銳,真切地感受到了所有的威嚴。而那一文明中的許多超級生命卻茫然無知,拼死突破了使徒們的封鎖,來到黑暗前時才有所感覺。所有來到黑暗前的超級生命,都在瞬間失去了活動能力,於是在絕望中被拖入黑暗深處,就此消失。

    雪不住後退,一不小心踢翻了什麼,身後發出咣當一聲大響,嚇得她跳了起來。雪回頭一看,原來踢翻的是個陳舊的小鐵箱。此時箱蓋開著,裡面空空蕩蕩的,原本裝著的東西已經不知去向。這個鐵箱看起來很熟悉,而且同樣帶著某種隱約的驚心動魄的味道。雪驚疑不定地看著它,努力回想著這個箱子中裝的是什麼。就在這時,海倫卻看著手中一根已經空了的試管,無聲的嘆了口氣。在這個試管中原本裝的是完整體,而現在,那些冰冷的液體已經進入海倫的身體,立刻展現出恐怖之極的生命力,迅速布滿了海倫的全身,然後,它們的存在感就全部消失了。

    完整體瞞不過海倫的監視,她對自己身體的每個角落都洞若觀火,知道這些完整體已經分解成極細微的顆粒,滲入到她每一個細胞中。在合適的時機,它們就會蘇醒,從而得到海倫身體的控制權。而在此之前,它們也會以自己的方式給與海倫無比強大的力量,畢竟宿主對於它們十分重要。

    海倫的手指輕輕松開,透明的試管緩緩滑落,在腿上彈了彈,翻滾著劃出一道曲線,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它並不是碎成許多小片,而是直接化為一堆粉末。海倫身體周圍的低溫空間已經讓它變得極度脆弱。海倫坐著沒有動,而是把自己的手放在眼前,凝視看著。她的手很美麗,肌膚滑膩如冰,透明得可以看到此許青色的血管。此刻在血管中流動的血液暗流洶湧,無數能量正憑空在血液中出現,再被攜帶著送往身體的各個部位。原本沒有能力的海倫,身體此刻已經被徹底動員,所有的潛力都被挖掘。瞬息之間,數以千計的進化點就從各個部位生成,等候著進一步的命令。每個進化點都被甄別,其中有近千個進化點是海倫平時儲備於身體深處的,來源則是她對於自我身體的改造。而更多的進化點此前從未出來過,它們源自於使徒的基因和完整體的貢獻。

    雖然早有預期,但是如此眾多的進化點卻仍然出乎海倫意料。她的大腦中瞬間閃過了數以萬計的能力搭配方案,最優方案即刻篩選出來,於是她的身體內部像是開了鍋,開始了瘋狂的重組。重組的過程迅烈而又痛苦,海倫卻木然地看著一切,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身體。在她平靜的表情後面,隱藏著一絲不為人所覺察的遺憾。

    當海倫站起來時,冰冷和美麗的外表依舊,但內在已經和人類絕無關系。冰寒以她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也驚醒了正在研究鐵箱的雪。雪抬起頭,看到海倫時卻被嚇了一跳。她當然看得出來,媽媽已經徹底變了,變得和夢境中的主有幾分相似。

    海倫散去了身周的寒冷,向雪招了招手,雪立刻跑到海倫腳邊,人立起來,像只可愛的貓咪一樣看著海倫。海倫半蹲下來,輕輕摸了摸雪的頭,說:“主和我們一樣,都是超級生命。但是它又和我們不一樣,超級生命也是生命,我們的生命有盡頭,我們的身體有暇疵。而主並不是這樣,它沒有極限,也沒有缺陷。至少,以我們目前的水准還看不到它的極限。”

    雪懵懵懂懂的點著頭,不是很理解海倫的話,她現在思維中樞運轉的十分緩慢,主要是被海倫身上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的淡淡威壓所壓制,在這種氣息範圍內,她的所有機能都不由自主地受到嚴重限制。這是生命最原始的一種本能,在遇到無可匹敵的強大天敵時放棄抵抗和逃跑,以換取更多一線的生存機會。

    就在這時,黑暗中忽然響起了一個冰冷而深沉的聲音,隱約的磁性則強大得幾乎要把人的靈魂吸進去。

    “主是無限的,而我們卻還依然有著缺憾。”她說。

    海倫已經站得筆直,金色的波浪長發根根閃耀著奪目的光華,前所未有的強大氣勢自她身上散發出來。無形的氣勢中卻含有無可匹敵的力量,把雪遠遠的推了開去。海倫周圍的空間溫度劇烈下降,她本身就如一個黑洞,把周圍所有的能量都吸了進去。實驗室中的一切都染上了詭異的灰白色,稍稍的震動就可使它們粉碎。就在整個實驗室行將崩塌之際,一股熾熱之極的火流忽然從外奔騰而來,以強橫無匹之勢闖入海倫的冰封之域,將冰冷和寂靜衝得七零八落。只是火流衝擊到海倫周圍一米之內時,就再也難以寸進。雖然它已經占據了實驗室中的全部空間,卻怎麼也無法攻克最後一米的堡壘。

    雪不斷向後退去,雖然不甘心,卻最終深深看了海倫一眼,掉頭遠去。火流不同於冰寒,對她也有十足的殺傷,而且海倫已經叮囑過她應該做什麼,去找誰。在這種生死關頭,雪知道不是胡鬧的時候。

    看到雪平安離去,海倫的雙瞳變得更加深邃,她凝望著火流襲來的方向,淡淡地說:“蜘蛛女皇,你也抵御不住力量的誘惑嗎?”

    火流已經控制了整片區域,私立醫院早已熊熊燃燒,在極致的高溫下,能夠燃燒和不能夠燃燒的都開始焚燒。夜色下的龍城,可以看到一道熊熊火柱滾滾升上天空。熱流依然在不斷擴散著,所過之處半個龍城都開始焚燒。龍城中幸存的人類先是愕然,然後是駭然奔逃,試圖逃離席卷而來、堪比核彈爆發的恐怖熱流。熱流卷過的速度比人類奔跑的速度要快得多,原本在它覆蓋範圍內的人類,除了最強大的幾個人之外,無一能夠生存。好在炎流只擴散到半個龍城的範圍就突然凝止不前,不然的話整個龍城都會付之一炬。盡管如此,溫度超過萬度的炎流輻射出的熱能,也讓大半龍城變成生命的禁區。

    在烈火中,蜘蛛女皇拉娜克希斯緩步而來,猶如為火焰而生的女神。她帶著悠遠的淡漠,說:“追求力量與永恆,是每個生命與生俱來的本能。我也不例外。”

    即使在高高在上的蜘蛛女皇面前,海倫也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淡然,她說:“既然你已經融合了兩份完整體,就應該知道,主是不能出現,也不能復生的。”

    “為什麼?”拉娜克希斯的微笑高傲而冷然,“就因為主是站在眾生之巔的最強大的超級生命嗎?你的顧慮,在我看來不過是低等生命為自身存在的借口罷了。生命的意義就在於進化!”

    “我倒是認為,生命的意義在於存在。”海倫的手插在口袋裡,平平淡淡地說。

    拉娜克希斯走到海倫面前三米時才停下,現在的蜘蛛女皇已經恢復成正常人類的體型,就像她第一次見到蘇時那樣。她微揚著頭,問海倫:“那麼你來告訴我,除了強大之外,還有什麼其它的理由我們要拒絕主的出現?就只是因為你們背叛了它嗎,我的小使徒?”

    海倫浮現一絲苦笑,搖了搖頭,說:“肯定有其它的原因,但是我現在沒法告訴你,因為我也不知道。傳承的記憶中關於這部分也是空白。但是不能讓主出現,這是刻印在我們血脈深處的一種警告。我能夠告訴你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完整體並不是主,而只是主死後留下的軀殼而已。”

    海倫反駁說:“那只是沒有生命的軀殼嗎?”

    “就算主有可能以此而復生,它也只是一個超級生命而已。我至少有機會壓制它!”

    “那樣的話,你就是主!”

    “那有什麼不可以?!”拉娜克希斯斬釘截鐵地說。

    海倫嘆了口氣,說:“那絕不可以。”

    一分鐘後,一場史無前例的大爆炸震憾了整個星球,龍城連同裡面的所有人類,所有生命,從此成為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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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03:33:02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skybreeze 於 2011-12-27 03:58 編輯

狩魔手記 章四十 相愛 十


爆炸的衝擊波並未擴散出太遠,震動也不如歷史上某些大地震強烈。但是衝突的兩種能量性質,在有限的生命感知中,卻是最具震撼。

蘇的感受猶為強烈,淡金色的短髮根根豎起,肌膚下每個細胞都在躍動呻吟著,隨時可以迸發出最強力的一擊。他感覺到了深深的威脅,就像一頭發情期的公虎在領地中看到了另一個更加強壯的雄虎,結局注定是不死不休的爭鬥。但是蘇的注意力卻沒有放在這上面,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瓦爾哈拉艦頂盈盈立著的少女身上。

腳下的別爾納斯正在不安地扭動著,無意識震動著的翼鰭在天空中掀起道道狂風。它甚至用低吼在提醒著蘇自己的不安。爆炸的能量屬性讓它非常不自在,在它看來,查清遠方大爆炸的原因比處理使徒要更加重要。使徒只有四個,而不論是創造者還是毀滅者都不應該會輸給不完整的使徒。雖然第六使徒在與第七使徒意外的戰爭中隕落,浮屠也只剩下它自己。但是在星球內部,瓦爾哈拉的威力嚴重受限,別爾納斯有自信可以抵銷星艦的作用。何況主腦仍在發揮作用。

但是蘇對它的提醒充耳不聞。

在瓦爾哈拉優雅的艦頂,梅迪爾麗迎風站著,一頭長髮隨風起舞。美麗的身姿和手中的巨劍形成強烈的對比,不斷衝擊著其它人的視覺。她也在凝望著蘇,一雙湛藍的星眸深處,光芒正在極為劇烈地閃動著,有若隱藏著一道冰風暴。

他們似乎誰都沒有預料到會以如此方式見面。

而在瓦爾哈拉內部,卻不是大戰將至的凝重,竟然有些驚慌失措,就連羅切斯特也失去了鎮定。

「你說什麼?!傳承的記憶是不完整的?怎麼會,失落的部分是什麼?」

瑟瑞德拉和菲茲德克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轟擊得羅切斯特根本招架不住。他也在苦笑著,不明白為何傳承的記憶會缺失這麼多,特別是最重要的三處:主是什麼,使徒因何而背叛主,以及使徒大腦的相關信息等全部缺失。在存放傳承記憶的危險空間中,羅切斯特還發現了新近有人進入過的痕跡。只是對方留下的能量痕跡太過隱晦平淡,而他又不能在傳承空間內多呆。在這極度狂暴的能量環境下,多呆千萬分之一秒,羅切斯特的意識都有可能被摧毀。所以他只能盡量多的把散佈在空間中的記憶帶回來,只有回來後才能仔細查閱其中的內容。記憶傳承的空間非常不穩定,雖然這次已經確定了它的座標,但並不意味著下次再來的風險會有所降低。不到10%的生還機會,對任何瘋子來說都不能算高。而只有絕望的超級生命才會去賭50%以下生還機會,更不必說10%了。

缺失了最重要的記憶,更可怕的是有人剛剛進入過傳承空間。當羅切斯特說出這個事實時,菲茲德克和瑟瑞德拉一時失語。能夠進入傳承空間的超級生命即使放眼整個宇宙,也屈指可數。那裡是類似於黑洞中心的破碎空間,並且與無數神秘的空間相連接。想要在那裡進出自如,依靠的並不僅僅是強大的能量,更重要的是能量的層級。只有進化到最頂級附近的超級生命才能夠進出。

「會不會是大腦?」瑟瑞德拉忽然說。菲茲德克皺眉想要反駁,可是話到口邊卻沒有說出來。理論上說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大腦只是五使徒之一,能量層級並沒有高過其它使徒。集合三使徒之力,並且借用了梅迪爾麗的一小部分力量才讓羅切斯特最終進入了傳承空間,大腦只靠自己怎麼可能?

「很有可能!」羅切斯特居然也認同瑟瑞德拉的觀點。

「可是大腦怎麼會有如此大的能量?」菲茲德克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羅切斯特苦笑著說:「如果它得到了主的軀殼呢?」

「主的軀殼!」瑟瑞德拉和菲茲德克同時驚呼。

「是的。這個世界的人們,管它叫完整體。」

就在這時,瓦爾哈拉輕輕震動起來,它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提醒使徒們,在星艦外還有一個大敵。

「先對付毀滅者!」羅切斯特下定了決心,不過他猶豫了一下,緩緩地說:「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從今以後,我們都不要提及主,更不要去想、去探索它的痕跡和存在。我們曾經是主的創造物,所以只要我們想到了主,次數多了,主就會以某種方式重生。」

使徒的驚慌和爭議頗耗時間,不用蘇,即使是別爾納斯都看出瓦爾哈拉的反應遲鈍,正是進攻良機,可是蘇卻根本沒有把握時機的意思。正因為它知道蘇的計算和分析能力甚至還要超出主腦,所以才更是十分疑惑。

對蘇來說,望著風姿無雙的美麗少女,雖然有滿腔的話要說,可卻是一句都問不出口。他寧可眼前的沉默和僵持永遠的持續下去,也不願意打破脆弱的秘密。只是時間總會流逝,瓦爾哈拉輕微震顫起來,艦身上逐一點亮的美麗花紋提醒著蘇,大戰即將到來。

「原來你是使徒之劍。」蘇的微笑中帶著一縷苦澀。

「我也沒想到,你會是第七使徒毀滅者。你是來毀滅我們的嗎?」梅迪爾麗用冰冷而空靈的聲音說著,她美麗的小臉上帶著不加掩飾的迷茫。

「這好像是我的宿命。」蘇回答。他已經感覺到了本能中深藏的衝動,那就像吃飯睡覺一樣,是最基本的本能,只能拖延,卻無法壓制。

梅迪爾麗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蘇皺了皺眉,還是說:「梅迪爾麗,離開瓦爾哈拉,到我這裡來吧。你沒必要接受使徒的宿命,他們與你無關。」

少女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輕聲說:「不,不是的。我們在一起共同渡過了數不清的歲月,也經歷了不計其數的戰鬥。在這個世界的生活……才像一場夢。我不能拋棄昔日的同伴。」

「他們並不是什麼好東西,而且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我們和他們並不一樣。」蘇仍然試圖勸服。

少女歎了口氣,說:「那是因為受到本世界意志和這具身體影響的原因。如果說你感覺他們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那麼真正的原因也該歸結於本世界意志。」

蘇默然一刻,才說:「我始終覺得,我還是人類。」

少女的唇張了張,用微不可察的聲音說:「我也是……」

只是少女的話已經不可能被蘇聽見,這個時候的瓦爾哈拉已經綻放出奪目的光芒,澎湃的能量洶湧而出,防禦能量場從前端打開,再在艦尾收束,艦首的女人頭像則雙眼圓睜,一束強烈之極的能量光束從她的口中噴湧而出!瓦爾哈拉主炮的全力一擊,融合了三位使徒的力量,別爾納斯即刻全身震動,身體外皮上張開無數裂口,流質的能量光輝像水一般流出,再匯聚到它的頭部。不等蘇下指令,別爾納斯即刻張開巨口,一道粗大無比的深黑色能量柱從口中噴出,迎上了瓦爾哈拉的主炮!

兩道能量光柱橫亙數十公里,在星艦與巨獸的中間點相撞,立刻產生極為複雜的對沖、爆炸和湮滅。狂亂的能量化成了一顆直徑數公里的巨大暗色能量球,外面有無數電火跳躍著,而且球體內隱約呈現出條條深色斑紋,那是空間被撕裂的痕跡。在能量球內部,哪怕是最堅硬的合金也會瞬間被扭曲、蒸騰、汽化。瓦爾哈拉主炮的轟擊似乎無休無止,而別爾納斯也在拚命噴吐著毀滅能量光柱,所以能量球的體積還在不斷擴大著。瓦爾哈拉的主炮參雜著三位使徒的力量,因此別爾納斯相持片刻就感覺到了吃力。但是它毫無退意,依然在全力抵禦著瓦爾哈拉的攻擊。浮屠不同於其它的生物兵器,它就算被完全毀滅,蘇也能夠在日後將它復活,而且還可以帶上今世的記憶。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毀滅對於浮屠不過像是睡了個覺而已。

蘇已高高躍起,週身能量湧動,然後伸手一指,一條細細的光線就從指尖射出,照射在瓦爾哈拉的艦身上!在這條細得不起眼的能量光線前,星艦表面的能量護罩頃刻洞穿,而堅固的艦殼則迅速融解崩潰。按照這個速度,用不了一秒,這條能量光線就可以將瓦爾哈拉洞穿!

然而一直凝立不動的少女忽然踏前一步,瞬間前衝百米,用身體擋在了能量光線和瓦爾哈拉之間!少女微瞇著眼睛,抬起左手,用前臂擋住了那道黑色光線。能夠輕易洞穿星艦的能量,卻只是在少女白晰的手臂上燒出一片不起眼的焦痕。除此之外,再無其它的破壞。

這是格鬥域十二階的能力,絕對防禦。在梅迪爾麗手中,絕對防禦雖然並不能真的防禦住一切攻擊,但至少她身體的防禦程度已經遠遠超越了瓦爾哈拉。

有梅迪爾麗擋住攻擊,瓦爾哈拉的主炮威力即刻大幅提高,別爾納斯痛苦地咆哮起來,星艦的攻擊已經瀕臨它能夠承受的極限,而且威力還在不斷提高著。瓦爾哈拉艦身側面排列的數以百計的女人頭像也一一張開雙眼,不斷從口中噴出道道能量光柱。這些能量光柱在力場的牽引下劃出弧線,不斷轟擊在浮屠龐大的身軀上。浮屠的所有能量都已用在和瓦爾哈拉主炮抗衡上,防禦自身的能量護罩已經十分稀薄,密如雨點般轟來的能量光柱有不少轟破了護罩,轟擊在別爾納斯的身上。這些能量光柱無情地撕開浮屠的鱗甲,摧毀著內部的身體組織,在龐大的身軀上擊出朵朵血色之花。

蘇微微皺了皺眉,身體一弓,隨後凌空大步奔行,只是幾步就加至不可思議的高速。他閃過梅迪爾麗橫空攔截的一劍,瞬間衝上瓦爾哈拉的艦身,然後從一個正在噴吐能量光芒的女人頭像口中破入艦內。那個女人頭像面容瞬間扭曲,痛苦地嘶喊著,如同真有自己的生命和感覺一樣。

然而剛剛衝入瓦爾哈拉內部,梅迪爾麗的重劍就又迎面飛來。蘇身體一側,伸手在重劍劍面上一敲,就閃電般從少女身側掠過,繼續向星艦深處衝去。少女全身一震,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蘇現在的力量和能量已經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梅迪爾麗也難以抗衡。但是她重劍迴旋飛舞,一記超乎意料的斬擊,在蘇的背上留下一條血痕。無論什麼時候,少女的格鬥技藝總是完美得讓人崩潰。

蘇根本不在意這點小傷,他已在感知中鎖定了三名使徒的位置,所以根本無視星艦的內部結構,而是筆直向使徒們衝去!蘇身體表面不斷噴射出毀滅性的能量,星艦的結構在能量前都會瞬間湮滅,因此讓蘇生生在艦體內部開出一條通道。

蘇的眼前忽然閃出幾名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不過時至今日,瑟瑞德拉的複製體根本不再構成對蘇的威脅。蘇驟然加速,從幾名自己的複製體中強行穿過。蘇衝過之後,幾名複製體的動作立刻僵硬,然後緩緩落下,當他們碰觸到地面時,身體早已是一片焦黑。輕微的碰撞,就讓他們完全炭化的身體破碎成為一團飛灰。

梅迪爾麗銜尾追來,經過時更是隨手揮出兩縷劍風,把沒有完全破碎的複製體徹底摧毀。

現在不光是力量,速度和能量強度方面蘇也已穩穩壓制了梅迪爾麗,但是他似乎並無意思和少女殊死相鬥,而是一心追襲隱藏在星艦深處的三名使徒。

蘇忽然在空中凝停!就在他面前,一個深黑色的小小能量球緩緩飄過。那枚能量球中蘊含著極為恐怖的能量,甚而讓蘇的碎發也為之飄起。這是瑟瑞德拉的傾力一擊,足以威脅到蘇的生命。而菲茲德克的氣息則在正面出現,他的攻擊是數道強大的電弧。瓦爾哈拉就等同於菲茲德克的身體,在星艦內,他可以從一切角度發起攻擊。而最讓蘇警惕的,卻是身體周圍纏繞上來的隱約力場。這些力場並不十分強大,卻足以遲滯蘇的動作。在某些情況下,動作慢了一點就是致命的危險,比如說三名使徒在前方攔截,而梅迪爾麗正銜尾殺來時。如此恰到好處的輔助攻擊,也只有羅切斯特才能做得到。並不是每名使徒都能夠限制住第七使徒的行動的,哪怕是有限限制也不行。

蘇的淡金色碎發幾乎全部豎了起來,雙瞳中碧色光芒的閃爍頻率則增加了數倍,所有能量都在瘋狂調集。被四名使徒同時圍攻,蘇幾乎陷入絕地。但只是幾乎而已,菲茲德克、瑟瑞德拉和羅切斯特都已在全力攻擊,而梅迪爾麗則不是。迄今為止,少女的攻擊甚至比三名使徒還要微弱一些,她全部的力量只發揮出了六七成而已。作為使徒中戰鬥力最強的劍,她的不發揮讓使徒們整體的戰鬥力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

頃刻間,蘇已準備硬接菲茲德克的電光,牽引瑟瑞德拉的能量球,然後強行擊破羅切斯特的能量力場,而用身體承接梅迪爾麗的攻擊。這是一個瘋狂的計劃,蘇將以自身重傷為代價,同時重創三名使徒,然後再憑借強大得多的恢復能力制勝。應該說作為第七使徒,蘇的計劃完全針對了使徒的弱點,只除了一點,那就是梅迪爾麗的攻擊。如果換了另一個時空,第七使徒一定不會這樣做,因為劍即使對第七使徒也有足以致命的殺傷力。

然而現在,第七使徒是蘇,而劍則是梅迪爾麗。他們都有代表著本世界意志的名字,而不是一個通用的代號。

一切都如蘇的預料,電光擊中了蘇的身體,在破壞一定程度之後被反彈,然後就是菲茲德克痛苦的號叫。能量球則被牽引得無規律飛行,瑟瑞德拉的驚恐則完全無法掩飾。能量球內的能量已經不受控制,每多存在一秒,都是對她本體的巨大衝擊。而羅切斯特也在痛苦地呻吟著,束縛著蘇的能量場上密佈裂紋,而且還在快速增加著。每道裂紋都相當於羅切斯特身上的一道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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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31 09:35:34 |只看該作者
傳承者現在本來就偏向於純能量體,這種能量層面上的損害對他的打擊猶為強烈。

  最後,則是梅迪爾麗的一劍。

  蘇的瞳孔突然收縮,愕然回首!重劍劍鋒宛若天外飛龍,破空而至!劍鋒上纏繞著縷縷黑色霧氣,那是毀滅性能量強大到一定程度才會出現的標志。少女的這一劍顯然已經傾盡了全力,威力比先前的攻擊提升何止數倍,而且一劍即出,根本沒有留下任何余地。她和其它使徒一樣,都是傾盡全力想要把蘇一擊斃命!

  蘇愕然,本能地抬手指向少女的心髒。那裡是使徒的核心,也是梅迪爾麗惟一致命的要害。從蘇指尖射出的能量光線濃黑得幾乎要滴出水來!在此必殺絕境,蘇本能的反擊也有著一擊必殺的威力。

  可是蘇的眼前,少女的樣子忽然變了,變成了那個八歲的,正走向蜘蛛女皇馬車的小女孩。她小臉上的堅毅、迷茫和不安,就和現在一模一樣。這是回憶,是蘇心底最真實的想法,而不是使徒們用了什麼手段。

  蘇在心底最深處嘆了口氣,抬起的手緩緩落下。三名使徒的精神本體再次受到重創,可是看到重劍破入蘇的胸膛,羅切斯特卻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四十一 難覓歸途 一

     是夜了。

    除了狂風的呼嘯之外,北大陸其實已是一片死寂。在史無前例的核冬天幸存下來,並且不斷壯大的新人類,卻在使徒的清洗和戰爭中幾乎徹底滅絕。不止是人類,就連大型的生物都不例外。放眼四望,這裡的山,這裡的水,都有了不同以往的死寂氣息。在徹底的清洗後,就連核冬天中隨處可見的廢墟都不復存在。四顧之處,就是廣袤的荒寂。

     於無邊的黑暗中,一個少女的身影正在狂奔著。她有著遠遠超越人類極限的速度,一步就可跨越十數米。她銀灰色的長發在風拉得筆直,有若一道銀色的閃電。星星點點的光輝,在深黑中清晰地勾勒出了她的軌跡。她亡命飛奔著,渾然不覺撲面寒風的刺骨,只有懷中抱著這具逐漸冰冷的身體才能占據她全部的心間。

     梅迪爾麗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甚至現在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可是後背上卻如同有一根刺在釘著,十分不舒服。她知道,這是瓦爾哈拉的監視,雖然並不清晰,但是卻足以確定她的大致方位。使徒之間的聯系是本能上的,即使是她想要擺脫也十分艱難。何況少女現在的心完全是亂的,更加難以擺脫追蹤。

    她懷中抱著的是蘇。

    在少女的記憶中,蘇永遠是溫暖的,特別是他的手。當他牽著她的時候,世界的天都是亮的,風也是暖的。而現在,蘇的身體卻是異樣的冰冷,冷得如此陌生,冷得讓她發慌。她甚至不敢低頭,更不敢用感知去探測蘇的生命體征。只是因為哪怕是用看,也會一眼看到蘇胸前那貫穿前後的巨大創口。稜型的創口早已不再流血,可正因為這樣,少女才更加不敢去看。那傷口,分明是重劍洞穿後的劍痕,而且是她最習慣用的那把重劍。

     那是一把很普通,也很不普通的重劍。普通的是重劍材質,那是人類也能夠冶煉的重質合金鑄成。可是當這把劍握在梅迪爾麗手中的時候,就不再普通。劍鋒會在梅迪爾麗的力量下不斷震顫,震動的頻率極高,而且可以時刻改變。這種震頻對於很多生命來說具有致命的殺傷力,比如說如果刺入浮屠的身體,那麼不到五米長的劍鋒所造成的直接創口直徑至少在二十米以上,而且百米內的肌體組織基因結構都會被破壞,會在日後逐漸壞死。

    梅迪爾麗全力的一劍,就連蘇的身體也抵擋不住,被輕易洞穿。而且在出劍的剎那,她激發了全部的潛力,一劍之威,甚至讓她自己都不敢回想!所以那創口周圍的肌體組織早已無機化,再也沒有生命的跡像。而蘇的整個身體中也只余最後的一線生機,要少女傾心去感知,才能發覺。

    少女緊緊抱著蘇,一邊奔跑,一邊將能量源源不絕的送入蘇的身體內部。可是蘇的身體就像是一個黑洞,不管多少能量進入都會立刻消失,而他的生機卻只有不斷流逝。

    遠方一成不變的地平線出現了起伏,少女立刻飛奔而去。那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並且上面還有幽深的山洞,一切仿如主的恩賜。少女立刻衝進山洞,一衝到底。然後神奇般的,瓦爾哈拉掃描和監控的感覺就此消失。那刺般的感覺消失的瞬間,梅迪爾麗只覺得全身的力量都已失去,雙腿一軟,背靠在洞壁上,緩緩坐倒。由始至終,她都在緊緊地抱著蘇,不曾放開。

    蘇的身體依然冰冷,恰如她此刻的心情。

    少女頭靠在冰冷的山壁上,寂靜的山洞中回響著她艱難的呼吸聲。頭頂的山壁傳來輕微震動,震動的頻率非常熟悉,那是瓦爾哈拉空間爐發出的震頻。由於受到了創傷,只能勉強運行的空間爐震動的頻率和其它空間爐都不一樣,可以輕易的分辨出來。

    夜幕下,瓦爾哈拉高高懸掛著,優雅威武,如一位君王。它無聲無息地在夜色中前進著,道道探察波動如張張蛛網,向下方的廣袤大地撒去。而中控室內,三位使徒的虛擬影像正圍成一圈,表情凝重的看著下方的大地。不過由意識波動構成的虛擬影像顯得有些模糊不清,表明使徒的本體狀態都不太好。

    “還沒有找到嗎?”羅切斯特問。這還是第一次,他的語氣中會透出焦慮不安。

     “不知怎麼回事,就在剛才,她的感應徹底消失了。”瑟瑞德拉皺眉說。

    “消失在哪片區域?我們可以重點搜索!”菲茲德克同樣失去了冷靜。

     “你當我不知道嗎?!我已經在這片區域反復探察上千次了,沒有!什麼都沒有!她根本不可能躲在這裡!”瑟瑞德拉猛然爆發了。菲茲德克臉色鐵青,卻沒有再說什麼。最後一戰,瑟瑞德拉受傷最重,現在卻還要全力探察搜索梅迪爾麗的下落,這個滋味絕不好受。

     “好了,我們自己之間就沒必要吵了。所有的不愉快,其實都是本世界意志的小把戲而已。”羅切斯特緩緩說道,但是異常難看的臉色同樣出賣了他的心情。等瑟瑞德拉和菲茲德克平靜下來,他才繼續說:“我信任瑟瑞德拉的能力。所以依我看,梅迪爾麗多半已經不在這片區域了,這點時間足夠她逃出數百公裡。我們需要擴大搜索範圍。”

     “向哪個方向?”菲茲德克問出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可惜的是,瑟瑞德拉緊閉著嘴,雙眼死死盯著大地,就像沒聽到他的問話一樣。

    羅切斯特嘆了口氣,隨手一指,說:“先向西方搜索吧,到入海三百公裡為止。”

    誰都知道這是在押四分之一的概率,純粹就是在賭博。可是如果瑟瑞德拉都沒有發現,那麼換了他們兩個就更不行。

     在凝重而無奈的氣氛下,瓦爾哈拉緩緩掉頭,向西方駛去。道道探測波動依然勤懇不倦地掃描著大地,結果依然是一無所獲。時間每過一秒,瓦爾哈拉中的氣氛就會變得沉重一分。雖然沒有人提起,但是三位使徒都知道時間的重要,每一秒鐘,都意味著梅迪爾麗恢復力量的可能性會大一點。甚至連蘇都有重生的可能,第七使徒毀滅者甚至比創造者都要神秘,在短暫的戰鬥中,三位使徒僅僅是體會到了他那壓倒性的力量,除此之外,蘇還沒有來得及施展出多少特殊能力,就被梅迪爾麗一劍擊毀。在整個戰鬥過程中,制勝之機並不在於使徒們的力量或者是配合,而是得益於羅切斯特對於人心的精確把握,說出來十分不上大雅之堂。所以三位使徒都沒有信心再去面對毀滅者。

    雖然瑟瑞德拉敢發誓已經親眼目睹了蘇的死亡,羅切斯特和菲茲德克也找不出蘇會不死的理由,可是使徒的心底依然是不安的。毀滅者實在是太神秘了,在使徒的漫長生命中,還是第一次接觸毀滅者。無論是羅切斯特,還是全力搜索的瑟瑞德拉,此刻都在心底默默說服自己,反復強調梅迪爾麗的全力一劍,恐怕只有主才能經受而不死。創造者或者毀滅者都不可能在這能夠湮滅空間的重劍下生存。誠然使徒幾乎是不滅的,而第六和第七使徒是真正不滅的,他們總會以某種方式重生。但是這種重生需要幾十萬甚至幾千萬年,重生的地點也不知道是在宇宙的哪一個角落。到了那時,使徒們肯定早已掙脫了這個囚籠,重歸自由的宇宙。

     菲茲德克看了看大地,忽然憤怒地詛咒著:“該死的本世界意志!”

    羅切斯特和瑟瑞德拉都保持沉默。梅迪爾麗的突然失蹤,很有可能和本世界意志有關。但是現在再去抹除本世界意志已經來不及了,等他們清洗完整個星球的時候,大約也就是梅迪爾麗殺回來的時候。

     仿佛知道其它兩位使徒在想些什麼,羅切斯特緩緩地說:“時間並非總是對我們不利的,你們不要忘了,她畢竟也是使徒。本世界意志想要長時間地壓制使徒的本能,根本不可能!”

    聽了這番話,瑟瑞德拉和菲茲德克的臉色才算好了些。

    在山洞深處,洞壁的輕震早已消失,而梅迪爾麗卻並未注意到這些。她只是緊緊地抱著蘇,把自己的臉貼在蘇的臉上,試圖以自己的體溫讓蘇重新溫暖起來。少女不敢睜開雙眼,可即使如此,那一幕幕場景依然反復在她眼前出現,揮之不去。

     刺出最終一劍前的一刻,梅迪爾麗早已知道自己這一劍注定無功而返,最多在蘇的身上添些小傷。她一劍的目的不是為了擊殺,而是牽制,好讓蘇無法對自己無數世代的同伴們下手。可是看到蘇依然我行我素地對三位使徒逐一重擊,卻全然沒有抵抗她這一劍的打算,梅迪爾麗的心中即是惶恐,卻又有著激動。

     “他果然……果然對我是不同的。他信任我…….”少女不由自主地想著。她都不清楚自己為何有如此奇怪的想法,並且會為此激動。

    然而,就在她失神的瞬間,一道冰寒的意識忽然自身體最深處湧出,剎那間已控制了她的身體!少女本能的感覺到不妙,立即傾盡全力准備爆發,要一舉擊碎控制著自己的本能。就在此時,三道強大的意識波動驟然侵入她的意識,然後死死地壓制住了她的反抗!這是來自瑟瑞德拉、菲茲德克和羅切斯特的意志,他們聯合在一起,借助使徒之間相互感應的渠道,成功地干擾並壓制了梅迪爾麗的意志。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卻是無可逆轉的一瞬!

    梅迪爾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握緊了重劍,全身所有的潛力都在這一刻被激發出來,隨後重劍威力直接提升數倍,以一往無回之勢刺向蘇的後心!

    在不可能來得及反應的剎那,蘇竟然回頭,然後看到撲面而來的重劍時,臉上全是掩不住的驚訝。而後,驚訝就變成了震驚、憤怒、哀傷,乃至平靜。所有復雜的表情,都在思考都來不及的瞬間出現。而在此際,蘇的右手同樣以遠遠超越少女的速度提起,指尖上凝聚的黑色能量,則讓控制了少女身體的本能也在驚恐號叫!而困住少女意識的三位使徒,則同時放開了對她的壓制,拼命想要從她的身體中溜走。如果被那道黑色的毀滅能量擊中,三位使徒留在少女體內的意識都會隨之湮滅。對於本體接近純能量形態的使徒來說,這是幾乎等同於毀滅的重創,想要恢復,時間需要以百萬年來計算。

    可是蘇最後的表情是平靜,甚至還露出了和往昔一樣的微笑。那是陽光般的笑容,曾經為少女點亮了整整八年的天空。而毀滅的能量最終還是停留在指尖,沒有射出,並且隨著重劍貫穿身體後生機的潰滅而消散。蘇緩緩閉上了眼睛,安詳而寧定,仿佛解脫般的熟睡,嘴角的那抹微笑就此定格。

     那是少女看到的最後一線陽光。

     “啊!!!”少女終於歇斯底裡地叫了出來!

     迸發的意志不光擊潰了本能,還重創了來不及逃跑的三位使徒。重劍從蘇的身體中拔出,橫掃一周,四溢的高頻震動不光破壞了半徑三十米內所有的艦體結構,還再次重創了使徒們的身體!只是一劍揮過,少女的臉色立刻慘白,重劍幾乎脫手。在被使徒本能控制的剎那,她所有的體力和能量幾乎都用在刺蘇的那一劍上。現在再次強行發出一劍,少女身體內部立刻布滿了數不清的損傷。

     “梅迪爾麗!別衝動!你忘了當初我是怎麼樣幫助你逃脫毀滅的嗎?”羅切斯特吼著。在菲茲德克和瑟瑞德拉不敢向前的時候,羅切斯特卻走了出來,大膽地迎向了梅迪爾麗。在過往的歲月中,他的確幫助梅迪爾麗戰勝過不少強大的超級生命。而他敢於走出來的理由,卻是因為看准了少女已受重創,再無多余的能量。

    可是他的話聲未落,本已該無力的重劍竟然再次飛起,筆直削向他的腦袋!羅切斯特駭然,拼命閃避,卻根本避不開梅迪爾麗的斬擊!

    撲的一聲,瓦爾哈拉中血霧彌散,羅切斯特大半個身體被一劍震成血沫,而少女則噴出一口雜著內髒碎塊的鮮血,並且再也握不住重劍,任它脫手飛出,插在瓦爾哈拉的艦壁上。

    瓦爾哈拉劇烈地震顫了幾下,仿佛也感受到了難以承受的痛苦。

    少女一把搶過蘇的身體,從瓦爾哈拉的破損處一躍而出,落向夜色籠罩下的大地,隨後遠去。

    整整一分鐘後,菲茲德克和瑟瑞德拉才從打擊中恢復,勉強控制住瓦爾哈拉。而羅切斯特則仍在全力和遍布全身的毀滅震蕩搏鬥著。瓦爾哈拉立刻掉頭,搖搖晃晃地沿著少女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菲茲德克和瑟瑞德拉很清楚少女現在受傷有多重,所以同為使徒的他們怎麼都想不明白少女為什麼還能逃離,甚至連瓦爾哈拉都追不上。

     終於,這些畫卷暫時在少女眼前消失了,可是她隨即感覺到的是蘇冰冷的臉。她寧可陷入回憶的痛苦,也不願意直面現實的絕望。

    不知何時,少女的臉上已經爬滿了滾熱的淚水。她緊閉著雙眼,摩擦著蘇的臉,輕輕的親吻著他,呢喃的說:“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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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31 09:36:00 |只看該作者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四十一 難覓歸途 二

    一滴滴淚水帶著少女的體溫,落在蘇的臉上,卻沒能給冰冷的他帶來溫度。蘇的身體正在變得僵硬,比最堅硬的合金還要堅固。這種變化則讓少女感到絕望。

    同為使徒,梅迪爾麗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蘇。她明白即使是自己那超越巔峰的一劍,也不會讓蘇如此快的死去。蘇肌體生機的消亡,有很大一部分並不是由於重劍所致,而是他自己收斂了生機。換句話說,蘇是在自殺。當時少女的意識雖然被其它三位使徒壓制,卻看得很清楚,蘇那恐怖而強大的本能正在生命的威脅下蘇醒,並且咆哮著准備毀滅所有使者。是所有使徒,首當其衝的就應該是發出致命一擊的梅迪爾麗。而蘇壓制了本能,代價就是無法抵抗隨之而來的攻擊。受到重創後,蘇在意識行將墜入黑暗前,收斂了身體所余的生機,以此阻止了本能的再次覺醒。

    只是一想到蘇最後那平靜中帶著淡淡感傷和遺憾的眼神,少女的心就說不出的痛。

    她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靜靜地流著淚,把蘇抱得緊了又緊。

    天靜悄悄地亮了,曲折的山洞深處也透進了一絲光亮。少女已不再哭泣,她的臉緊緊貼著蘇冰冷的面頰,雙眼卻看著洞壁。她顯得很平靜,寶石般的雙眸沉若大海,顯得纖弱的身體中能量正在不斷地豐沛。能量已不再送入蘇的身體,到了這一刻,她終於絕望,也由此平靜。

    少女坐著,靠在山壁上,左臂擁著蘇的身體,銀灰色的長發垂落,覆在蘇的頭上,臉上,仿若是在為他遮擋寒冷。而她的右手放在身側地上,小手握成了拳,緊得在輕輕顫抖著。在她拳下的岩石也隨時戰栗,並且越來越劇烈。啪的一聲,岩面上猛然出現一條裂紋,迅速向遠方延伸。而且裂紋越分裂越多,很快少女右側的岩面就布滿了龜裂。在劈劈啪啪聲中,塊塊碎石不斷飛起,而空中的溫度正在急劇升高,從少女身上的散溢出的能量裹住塊塊岩石,熔化了它們,把其中的金屬物質提取出來,然後把殘渣重新填回裂隙。片刻之後,一把重劍的稚型就已出現。它凌空懸浮,通體是熾亮的白色,還在最後調整著劍身的成分。不時有金屬液滴被甩出,另行添加其它的成分。

    重劍完成的剎那,劍體的溫度則驟然降低,緩緩降落在梅迪爾麗的手邊。當少女的手握上劍柄時,她的心也就和重劍同樣的冰冷、堅硬。

    少女揚起頭,目光穿越了重重阻礙和無限的距離,鎖定了還在大海上徘徊的瓦爾哈拉。

    “羅切斯特,我會親手送你們走向毀滅的!”梅迪爾麗的聲音清冷冰寒,讓整個山壁都為之震動!

    就在這一剎那,少女忽然感覺到了什麼,立刻冷喝道:“誰?給我出來!我只給你一秒鐘!”

    山洞轉角處傳來一個細細而悅耳的聲音:“唉呀,好大的脾氣呢!我昨晚可是幫你擋了一晚上探測呢,真的要累死了,可是你這麼一喊,我的辛苦全都白費了!”

    轉角處出現了一頭奇異的小生物,不過和小狗大小,卻讓少女也感覺到隱約的威脅。那是雪。梅迪爾麗並不覺得雪的外形猙獰可怖,反而能夠從中感受到無法形容的美感。雪的形態,正是生命體在這個世界最具生存力的形態。所以在超級生命的眼中,雪幾乎完美無瑕。

    雪一出現,就不再前進,而是保持著全神戒備的神態,死死地盯著梅迪爾麗。而少女的手也緊緊握著重劍,同樣凝視著雪。現在的距離對於兩名超級生命來說實在是近得超出了底限,哪怕雪此刻的力量遠不及梅迪爾麗,驟然一擊的話也很有可能給少女帶來重創。而雪的處境更加危險,如果梅迪爾麗突然發難,它甚至連逃都逃不了。戒備已是本能,特別是在這種情況下。

    梅迪爾麗忽然說:“再說兩句話!”

    “說什麼?”雪莫名其妙。她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已經非常後悔貿然接近梅迪爾麗,哪怕這是媽媽最後叮囑她的事。對抗瑟瑞德拉的探察已經消耗了雪大半的精力,期間的凶險處更是多得數不清。她也是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結果心情一松,就不由自主地現身出來,而且最要命的是,她離梅迪爾麗太近了。

    不過“說什麼?”這句話也算是說話了,梅迪爾麗耳朵微微顫動,把所有的聲線都捕捉進來。雪的聲音有些許的怪異,卻更是低沉悅耳,那深深的磁性簡直和蘇一模一樣。而且從雪的身上,梅迪爾麗還看到了許許多多和蘇一樣的特質,比如說接近完美的身體,再比如說能量波動的特征。更要命的是,雪的確在散發著淡淡的蘇的味道,很好聞,卻幾乎只有梅迪爾麗能察覺。而雪的肌體機能非常活潑旺盛,一看就知道她多半是三歲以內。種種跡像聯系到一起,竟成功地將少女的注意力從瓦爾哈拉上吸引到雪這邊來。可是明知道是雪幫助自己屏蔽了瓦爾哈拉的探測,梅迪爾麗卻絲毫對她喜歡不起來,還有種奇異的淡淡痛恨。

    “這是第三個了!究竟還會有多少個?哼!”少女在心底咬牙切齒地想著。

    但是不舒服旋即被淡淡的憂傷所替代。他的人都已經走了,何必再去計較過去這些事?更何況,除了最初的八年,他從來沒有屬於她過。某種意義上說,雪就是蘇在這個世界的延續,可是少女卻不喜歡。原因只有一個,那另一半的載體並不是她。

    梅迪爾麗的手緩緩放松,緊張的雪也隨之松馳,但是她絲毫不敢大意,更不敢接近梅迪爾麗。剛剛的對峙已經充分警告了小家伙,不小心會有什麼樣的代價。

    “你是誰,為什麼會找到這裡?”少女問。

    雪說:“我的名字是雪,這是媽媽給起的名字。媽媽讓我找到你們,並且把一些東西帶給你們。找到你們並不困難,因為…….我可以感知到他。”雪舉起一片刀鋒,向蘇遙遙一指。梅迪爾麗心頭又湧上一陣不適,但隨即被強壓下去。超級生命幼生體和父體之間往往有天然的聯系,越是強大的超級生命就越是如此。這並不是為了保護幼生體,而是方便父體發現並獵殺幼生體。在超級生命漫長的生命中,可能會產生數以萬計的幼生體,可是能夠供養超級生命的星域卻絕對沒有那麼多。

    梅迪爾麗皺眉問:“你媽媽給我帶了東西?你確定是我?她現在在哪裡?”

    雪的情緒忽然低落了,輕聲說:“是的,媽媽就是讓我來找你,使徒之劍。她還告訴我你的名字是梅迪爾麗。她說,只要我找到了父體,也就一定會找到你。至於媽媽現在……現在……現在她已經不在了。”

    沒來由的,少女的心頭忽然一陣悸動,本能地想到了那天發生在龍城的驚天大爆炸。一瞬間,她的心頭空空蕩蕩的,仿佛有一樣重要的東西已經永遠的失去了,再也無法彌補。

    梅迪爾麗凝望著雪,緩緩地說:“原來,你的媽媽是海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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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四十一 難覓歸途 三

    海倫、蘇和雪,他們是如何聯系在一起的,這已經不重要了,少女也不想知道。之後,她又忽然對此失去了興趣,就連心底那絲幼蛇般的嫉妒也消逝無蹤。還去想這些有什麼意義呢,他的身軀依然冰冷著。而且,少女想著,自己不也以另一種方式擁有過他,不是嗎?在最終的時候,在蘇誤以為面臨背叛與欺騙時,他依然沒有選擇傷害她。

    雪也在靜悄悄地觀察著。由始至終,她的大多數眼睛都沒有離開過蘇的身體。那是父體沒錯,可是讓雪迷茫的是,為什麼那麼強大的父體會變得如此冰冷,如此死寂。在她的心中,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什麼生命能夠威脅到父體了,怎麼會這樣呢?父體會死在那些使徒手上嗎?但是眼前的少女使徒卻並沒有讓雪感覺到多少戰栗,她甚至還沒有媽媽最後一刻散發出的氣息恐怖,更不用說和那滿身火焰的女人對比了。這就是最強的使徒?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是如何傷了父體的。

    “媽媽有帶給你們的東西。”看到忽然間消沉下去的少女,雪不得不提醒著。這才是媽媽交待的真正重要的事,雖然她看著梅迪爾麗緊緊擁抱著父體的樣子也很有些不舒服。

    “我們?”梅迪爾麗皺了皺眉,蘇還好說,她想不出海倫有什麼東西是要給自己的。

    “是的,你和蘇的。”雪肯定地說。

    “那好,是什麼東西,拿出來看看吧。”

    “…….好。”在這個時候,雪卻奇怪的有些猶豫。

    不過她隨即卷成了一團,放開了全部戒備,就那樣伏在梅迪爾麗的面前。然後,少女驚訝地發現,雪屬於自己的意識居然進入了半休眠的狀態。這意味著雪已經完全放開了所有的防御和戒備,梅迪爾麗只需要輕輕一劍,就可以把她剖成兩半。沒有一個超級生命會在另一個陌生的超級生命面前這樣做,而雪卻做了。這只能說明她對媽媽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在梅迪爾麗的記憶中,屬於海倫的畫面非常少,但這的確是一個給她留下深刻印像的女人。第一眼看到海倫的時候,少女就對她感到很不舒服。敏銳的直覺告訴梅迪爾麗,海倫對她有著隱隱的敵意,甚至是想要毀滅她的殺意。[http://]不過那時她還是個女孩子,對於帕瑟芬妮非常的依賴和貪戀。從帕瑟芬妮身上,少女能夠找到和蘇一樣的陽光。所以每當梅迪爾麗忍受不住深紅城堡的黑暗與血腥時,總會去找帕瑟芬妮,把自己的一切都傾訴出來。記得一個下午,在聽了她的故事後,帕瑟芬妮不知怎麼的忽然有所觸動,於是揮筆勾勒了一幅素描,那是蘇牽著小女孩的手,面對無盡荒野的畫卷。

    看到那幅畫的第一眼,梅迪爾麗就幾乎失聲叫出來!那是蘇!那個身影,勾勒出了蘇的一切神韻,如果不是觸摸到紙質的真實,她幾乎就要以為真的看到了蘇,那個給了她八年美麗陽光的男人。當時的少女激動得難以自已,向帕瑟芬妮要來了那幅素描後,如獲至寶,從此貼身放在胸口,讓他也可以聽得到自已的心跳。

    回憶不斷衝擊著梅迪爾麗的心防,她卻已不再設防,而是任由它們在心間流過。前半生在陽光和溫暖中度過,而後半生卻於黑暗和血漿中行走的絕色少女,早已不再是當年的單純天真。現下回想,帕瑟芬妮當日揮筆作畫時整個人都似乎在散發著光輝,勾勒出的蘇又是如此神韻,恐怕那一刻的她,心中已然有了觸動。那麼後來發生的所有事,也就不顯得奇怪和突兀了。

    “這樣好的人,誰都會想要,也會來搶的吧?一點都不奇怪呢!”少女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一刻,終於放下了心中積郁多時的全部陰影。

    就在這時,雪忽然動了動,十幾只復眼一一亮起。但這不是它本身的意識,它的本體依然在沉睡,這是某段預設下的程序在控制著雪的活動。從復眼中射出十幾道各色光芒,最後在空中彙聚成海倫的影像。海倫依然是白色的實驗服,隨意的金發和老式的眼鏡。哪怕是虛擬的影像,也無時無刻不再散發著冰冷機械的氣質,讓人們不由自主地會忽略她同樣美麗的容貌和身材。

    影像和真人同樣大小。海倫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扶一下眼鏡,但最終又放了下去。她凝望著少女,說:“梅迪爾麗,你一定想不到會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和我見面。但是現在你應該能夠猜得到其中的原因。沒錯,我們是曾經的同伴,在過去的幾百萬年中都是。你是劍,而我是大腦。所以你們難以找到我的存在,而我卻一定可以找到你們。我們有自己的宿命,也有難以抵御的本能。其實使徒的本能才是我們真正的自己,而現在,我想你和我一樣,都不願意卻接受本能,更不願意承擔由本能帶來的宿命。現在的我們,更像是活在一場夢中,但是這個夢太真實了,以致於你我都不願意醒來。不,不止是你我,不願意醒來的應該還有蘇,那個現在你一直不肯放下的男人。”

    梅迪爾麗靜靜地聽著。

    “蘇已經死了,或者更准確地說,是已經休眠。在今後的某個時候,他會在宇宙的另一個角落,以另一種方式蘇醒,就像我們一樣。但是,那時的他就不再是你心目中的那個蘇了。這一點你一定也很清楚。蘇是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存在。他或許是第七使徒,或許不是。我取得了傳承的記憶,但奇怪的是,記憶中沒有任何關於他的資料。同樣也沒有任何關於主的信息。稍後,我會把所取得的傳承記憶交給你。”

    “我是大腦,所以我可以判斷出可能會發生什麼。你和蘇的這次相遇,必然是這種結局。可惜的是,我知道,卻無法阻止。因為很快,我就會去面對另一個敵人,她即是我們使徒的天敵,更有可能是一切生命的敵人。在這場戰鬥中,我沒有生存下來的機會,但是我可以和她一同毀滅。當你看到這段留言的時候,想必我和她的戰鬥已經結束了,因為那絕不會很久,只需要一秒鐘就足夠了。”

    “好了,我們來說說最重要的事,也是你現在應該真正感興趣的事。我讓雪送來了一點東西,那是部分的完整體,也即是主死亡後留下的部分軀殼。它很可能重新激活蘇……”

    “什麼!”梅迪爾麗激動得跳了起來!

    似乎已經預見到了梅迪爾麗的失態,海倫淡淡的笑了笑,說:“先不要激動,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可對蘇來說並不是這樣。我可以預見,這將會給他帶來……另一次巨大的痛苦。所以我把決定權交到你的手上,是否讓蘇復生,由你來決定。現在,我也想說點私人的事。雪是我和蘇的孩子,我已經為她的進化設定了上限,我希望她今後只做一個普通的超級生命,而不是像他父親那樣看不到潛力的盡頭。最後,回想我在這個世界的一生,還有一個最大的遺憾,只是永遠也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梅迪爾麗靜靜地聽著,雙眸逐漸深邃,並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哀傷。海倫的遺憾同樣觸動了她內心深處最柔弱的一處地方。

    海倫的虛擬影像淡去很久,梅迪爾麗才從恍惚中回復。雪依然蜷伏熟睡著,她張著嘴,從口中滾落出一枚手指大小的透明特制試管,可以看到管中包括著一滴銀白色的液體。它有著自己的意識和生命,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正在試管內激烈地來回衝突碰撞,想要脫離。可是試管材質無比堅固,根本沒有它逃脫的余地。試管不知道是由什麼制成的,竟然可以完全隔絕液體的氣息,讓梅迪爾麗也無法探察它的內質。但是海倫已經說過了它的來歷,那是主的身體。

    主已經不知毀滅了多久,它留下的少部分殘骸被一分為三,又只是其中一份的部分提純物,竟也可以感覺到危機,會有如此恐怖活力。如果讓這滴東西散落到某一個普通的星球上,必定會造成生命滅絕的災難!

    梅迪爾麗伸手拈起試管,放到眼前仔細觀察著那滴蹦跳著的完整體。她依然感覺不到完整體的氣息和特質,可是完整體卻能感知到她,馬上變得安靜了。

    少女看了看完整體,再看了看蘇,總有著揮之不去的猶豫。她相信大腦,也相信蘇有能力壓制住這一小滴的完整體。如果大腦能夠做得到,那麼第七使徒更沒有理由做不到。然而……然而那是蘇,他有任何的損傷,都是少女難以承受的。海倫的那一句話也始終在她的耳邊繚繞不去,“我可以預見,這將會給他帶來……另一次巨大的痛苦……”

    另一次巨大的痛苦……

    梅迪爾麗凝望著蘇安寧而完美的面容,內心掙扎不定。然而她並不是優柔寡斷的女人,頃刻間已下定了決心,輕聲而堅定地說:“我知道,我這個決定很自私,但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我會復活你,至於巨大的痛苦,不管它是什麼,我都會和你一起承受!”

    啪的一聲,試管被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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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 08:19:40 |只看該作者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四十一 難覓歸途 四

    雪不知何時醒來。

    她茫然地看看四周,才發現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天又已經黑了。山洞中梅迪爾麗和蘇已經不在了,只有遍布洞壁和地面的裂隙顯示著他們曾經存在的痕跡。一想到梅迪爾麗和父體,雪立刻驚醒過來,把所有的昏昏欲睡都驅逐到九宵雲外。這時,一條新的訊息又從她的意識深處浮現,那是海倫留給她的第二個任務,也是最後一個任務。

    雪翻身而起,節肢在洞壁上劃出道道火花,如箭般衝出山洞,消逝在茫茫夜色中。

    在東海岸,昔日的龍城早已不復存在,甚至連高過三米的建築都看不到了。整個城市都在極高的溫度下被融化,強烈的衝擊波更是足以撕碎最堅固的合金。昔日人類復興文明的中心,改造核冬天的前沿陣地,龍城,已經變成一片巨大的圓型淺坑。坑底鋪著一層黑色晶化的混合物質,層層波浪型的向坑緣延伸著。這是無比巨大的蹤跡,人類站在它的邊緣時根本就會被忽略。即使在太空中,若沒有輻射雲層的遮擋,也可以憑借肉眼輕而易舉地看到大陸上這塊醒目的傷疤。如此傷疤,依稀可以回想當日是怎樣慘烈的滅世災難。

    而在傷疤的邊緣,正站著一小群人。為首的是奧貝雷恩、帕瑟芬妮和艾琳娜,而他們身後跟著四名身經百戰的鐵血戰士,個個能力超過了七階。奧貝雷恩的臉色蒼白,臉上已經留起了略顯凌亂的絡腮胡子,戰爭、硝煙和傷痛在他那張原本陽光的臉上刻下了許多痕跡。盡管相隔還不到三年,卻足夠把往日的陽光少年變成今天滄桑深沉的稜角男人。

    他們已經站到了坑緣,面前是一道五米多高由黑色晶質構成凝固浪牆。只要躍上去,就可以看到巨災留下的全部痕跡。

    奧貝雷恩一揮手,攔住了想要向前的艾琳娜和帕瑟芬妮,然後自己躍上了晶牆。他一向如此,但凡有危險的事情,總會衝在最前方。

    看清被晶牆遮擋住的傷痕時,即使是奧貝雷恩,也不禁為之屏住呼吸!艾琳娜和帕瑟芬妮先後躍上了晶牆,她們同樣為這超乎想像的巨大傷痕所震驚,一時失聲。這該是怎樣巨大的爆炸,才能留下如此傷痕?

    他們都是超卓的能力者,早在爆炸發生的當日就有所感覺,更是感知到了遠方震動所傳遞的可怕信息。那是兩個超級生命間的決戰,史無前例的巨大爆炸就是這場戰鬥留下的痕跡。只看遺跡就可知道,如果發生戰鬥的兩個超級生命中有一個幸存下來的話,那麼這顆星球上根本沒有人會是它的對手。更讓人惴惴不安的是,沒有人知道兩個超級生命的真實面目。

    那時艾琳娜曾經脫口而出“會不會是蘇?”,只是立刻為帕瑟芬妮反駁和制止。如果真的是蘇,那麼他很可能凶多吉少。而就算他活了下來,如此巨大的力量差距會讓每個人類都產生劇烈的不安,從而招致一些本不該發生的事端。縱觀人類的歷史,從來不缺乏消滅異類或者是過於強大個體的例子。因為將來可能產生威脅而殺人的事例,更是多如繁星。

    幸運的是,因為帕瑟芬妮的突然不適,亞瑟家族前往龍城的隊伍多停留了一晚。然後就是在第二晚發生的大爆炸。如果不是停留一夜,那麼大爆炸發生時車隊應該接近龍城的外圍。看到爆炸遺跡的人們都在不停地留著冷汗,只看痕跡,就可以知道一旦進入爆炸範圍,沒有一個人能夠生存,就連奧貝雷恩都不例外!

    也許,這是帕瑟芬妮超越幸運能力的再一次體現,不然難以解釋她突然的不適。

    大爆炸發生後,奧貝雷恩即刻讓車隊停在原地,自已帶著隊伍中最精銳的幾個人先行前往爆炸發生地偵察。

    就在三個人震驚和暗自慶幸時,艾琳娜忽然發現遠方晶牆上有一個小點正在飛速移動著,而且正向他們這個方向奔來。她敏銳的戰鬥直覺立刻察覺這個小家伙體型雖小,卻有著和體型絕不相稱的威懾感,多半就是已經為能力者們所熟知的超級生命。在這個時候,在戰後遺跡上出現的超級生命,會不會跟當日交戰一方有關?

    強烈的危險感覺讓艾琳娜的頭發都飛舞起來,幾乎失手要不顧一切的發動攻擊。她的手剛剛抬起,就被帕瑟芬妮按住,後者說:“先別急著動手,我感覺得到,它身上帶著某種很熟悉的味道。讓我想想……是海倫!”

    失聲驚呼出海倫後,帕瑟芬妮即刻衝了出去。倒是把雪嚇了一跳,鋒利的節肢狠狠釘入晶質,劃出八道深深刻痕,這樣也衝出好幾米才把自己剎住。帕瑟芬妮也停住,神色復雜地看著雪。她從雪身上可以清晰地嗅到海倫和蘇的氣息,而雪的外形更是驗證了她的想法。雖然她已把往昔的記憶抹去,但是一看到雪,立刻想起了忍痛放棄的孩子。那個孩子,剛生下來不久,不也是類似的樣子嗎?現在的帕瑟芬妮已經領會到了不少只屬於超級生命的審美感覺,當然看出雪的不凡,也知道自己當年的孩子其實降生時就已是超級生命。她知道自己只是普通的女人,雖然在人類中稱得上驚才絕艷,但那只是和人類相比而已。

    其實看到雪的時候,帕瑟芬妮的心情也有小小的復雜。蘇和海倫,又是什麼時候走在了一起,才會有了雪的出現?

    雪同樣在觀察著帕瑟芬妮,她知道這個女人是媽媽生前最要好的朋友,因此有種難以形容的親切感。在媽媽離去後,雪從帕瑟芬妮身上感覺到了親切的味道,因此很有一種依賴的衝動。不過,雪知道自己的外形會讓普通人類畏懼,因此只能把依賴深藏在心底。

    雪也看到了奧貝雷恩和艾琳娜。媽媽留下的訊息,正是要給這三個人的。

    “媽媽讓我把這段信息帶給你們。”雪說。

    “是海倫?她想說什麼?”帕瑟芬妮有些急切地問。而奧貝雷恩和艾琳娜則沉默地在一旁看著,暗自依然在戒備。雪的身上有種淡淡的氣息,讓他們感覺到如芒刺在背,分毫不敢放松。而且小家伙那兩片刀鋒明顯可以輕易把他們剖為幾片,不要說刀鋒,就是根根節肢,既然可以輕松插入堅硬的晶質,那插入他們兩個類法術能力者並不強大的**也不會多麼困難。

    雪伏在地上,復眼開始射出光芒。不過這一次它並沒有昏睡,顯然海倫留下的這段信息並不打算避開它,另外海倫也對這三個人中至少某一個人不放心,不願意讓雪失去自我防御的能力。

    海倫的虛擬影像被勾勒出來,她以一貫的悅耳卻機械的聲音說:“接下來我要告訴你們的事,有關於這場戰爭的起源和超級生命們的由來。它很重要,但是你們准備怎麼做,需要自己考慮和選擇。因為我也看不清今後,所以沒辦法給出我的建議。現在,讓我們從使徒和蘇說起……”

    三個人默默地聽著,他們臉色平靜,內心中卻是驚濤陣陣。雖然已經是位於人類能力巔峰的強者,可是他們仍然是人類,有著屬於人類的心。雖然渴望星空,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真的踏足某顆遙遠的星球。他們未曾想到的是,在戰爭發生前的某一刻,這顆平凡普通的小小星球,竟然突然成為世界的中心。

    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局面,卻是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看法,而且他們都是極聰明的人,本心更加堅定,不會輕易為人所左右。由始至終,奧貝雷恩、艾琳娜和帕瑟芬妮都沒有互相看過,似乎都在專心傾聽著海倫留下的信息。

    同一時刻,在高山之巔,蘇的意識徐徐自黑暗最深處浮出。他看到的第一束光,來自於虛空中不斷旋轉著的一個貝薩因都神文,那是起源之語,有喚醒、啟迪和引導的含義。蘇感覺到了它的溫暖和強大,更傾聽到來自神語內部的無數呼喚,於是不由自主地飄向起源之語。在接近的瞬間,起源之語忽然放射出無法形容的強烈光芒,照亮了宇宙的每一個角落!當光芒散去時,它發出的每一束光,都凝結成或大或小,或簡單或復雜的貝薩因都神語。在以億年計的時光中,無數種族、無數文明乃至無數生命的智慧與經驗,皆凝結在一枚枚貝薩因都神語中。只要擁有了它們,就等同於擁有了世界。

    蘇也為之著迷。

    就在他伸手想去觸摸一個貝薩因都神文時,忽然感覺到自己像是忽略了什麼,於是忽然警醒!於是所有的光芒都已消失,無數貝薩因都神文則露出了虛幻的本質,它們如流星般彙聚在一起,最終構成了一幅清晰的畫面。那是荒野中的某個地方,遠方是一個人類城市的廢墟,而近景上則是某個類似於殘破的混凝土紀念碑一樣的建築。石碑早已破損不堪,上面依稀可以看到鐫刻著密密麻麻的花紋,卻根本無法辨識那是什麼文字。這塊碑,倒更像舊時代人類所謂的現代派藝術,沒有人能夠看得懂。

    貝薩因都神文都是虛幻的,因為它們只有外形,內在根本沒有任何信息。而它們彙聚成的這幅畫面卻無比真實,在看到它的第一時刻,蘇就知道,這是北大陸上的某個地方,而且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還曾經茫然在石碑旁走過。而現在,他卻可以看出石碑是有著屬於自己的生命力,那並不是石頭,而是某種生物基質!至於石碑上的花紋,則是真真切切的貝薩因都神文,描述了石碑的使用方式。

    那不是石碑,而是空間傳送和跳躍的裝置,簡而言之,是改變命運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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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8 10:48:01 |只看該作者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終章 夢想

    當一片無比寬廣深遠的空間呈現在蘇的面前時,他就知道,自己的確來到了主的國度。而且這是個有生機,並且成長著的國度。

    這裡的穹蒼是深紅色的,天空中不時掠過美麗的光帶,片片浮島飄浮在空中,而蘇所立足的,則是一片堪比大陸的巨大陸地,以他的感知都探測不到盡頭。大地上有森林,有山巒,有江河,有濕地。風帶著清新的氣息,各式各樣或美麗、或奇異的生物在自己的領地上生活著,它們構成了複雜、奇妙而又平衡的生態體系。並且每座浮島都自成體系,上面的生態系統各不相同。

    在蘇的前方,矗立著一座巍峨的宮殿,高達百米的殿堂和同樣高達的雪白巨柱即使相隔遙遠,也依舊恢宏。

    那是一座帶著濃郁人類色彩的宮殿,彷彿專為蘇的到來而設。又或者會讓人以為,人類真是宇宙的中心,只是現在還沒有發展起來而已。要不然,在個體力量足以壓制一切超級生物的主的國度,中央為何會矗立一座人類的殿堂?這多半證明,主與人類密切相關,甚至有可能就是人類。

    在舊時代,這是不可思議的事。但是在能力者橫行的新時代,卻並非無法觸及。空想能力學家曾經推測過,當某一個人擁有五大能力域全部的一至十二階能力時,就會衍生出一個新的能力:世界具現。簡而言之,就是他想到的,就會實現,哪怕那是一個完整的世界!空想能力學家們據此推測,主是真實存在的,他即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擁有全部能力的能力者。這一假設只能停留在空想的層面,因為在這一假說提出時,是六階能力者都很稀少的時代。

    而有的空想能力學者則更進一步,猜測當某一個能力者擁有無數進化點,卻不發展任何能力,那又會如何。但是這次最狂放的空想家都想不出結果。

    蘇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人類,然而現在,他卻知道主的國度中為何會出現這樣一座殿堂。這是蘇心目中完美的殿堂,蘇來到了這裡,國度就把蘇心中所想給具現出來,並呈現在蘇的面前。如果蘇是另一種巨大無匹的生物,見到的就會是截然不同的一幅景象。

    這不是幻覺,而是最徹底的真實。一個擁有可以具現現實能力的國度!這已不足以用奇蹟來形容,而創造出這一國度的主呢?哪怕它被毀滅了,可是國度依然活著。而以蘇自己的經驗來看,能夠創造出這一奇蹟的存在,又怎麼可能被使徒們完全毀滅?

    少女依然安靜地站在蘇的身後,無論眼前出現多麼不可思議的景象,她都不為所動。只要在蘇身邊,她即無所畏懼。而梅迪爾麗的存在,同樣讓蘇在錯亂的時空中找到了一個錨定點,不至迷失方向。

    至於這個世界,這深紅色的穹頂,以及不斷從蒼穹中落下的絲絲熱力,背後的真實已呈現在蘇眼前。這是一艘星艦,空間技術已運用得出神入化,內部空間比艦體大出無數倍。而星艦正深藏在太陽的核心中,借助恆星的熱力和能量修補自身和國度的破損。

    蘇決定去殿堂中看看。如果主留下了什麼,那麼就一定在那裡。

    殿堂極度恢宏,內部同樣比外面看起來的要大得多。而如此巨大的殿堂中,除了一張高高在上的寶座外,再無其它。

    一看到那張寶座,蘇和梅迪爾麗就都知道,那是專屬於主的座位。而它的大小,恰好容一個普通人類居中而坐。雖然和大殿空間相比,寶座小得完全可用大海中一滴水滴來形容,但是它的存在感卻是無以倫比。任何生物只要進入殿堂,就會第一時間看到它,被它吸引。

    蘇的臉色蒼白,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可是精準的感知毫不留情地提醒著蘇,那個座位的尺寸剛好適合他,一絲不多,一毫不少。

    蘇看了看梅迪爾麗,少女卻展現出超乎尋常的勇氣,向著蘇用力的點了點頭。

    蘇深深地吸了口氣,雖然這個動作其實沒有任何意義,卻習慣性地讓他冷靜下來,於是蘇毅然走向寶座,緩緩坐了下去。

    一瞬間,整個國度沸騰了!

    而就在蘇的眼前,展開了一幅無比龐大的畫卷,億萬年的時間濃縮為一刻,在他面前閃過。主化身萬千,又巨大無比,更多的時候,它是一片無比巨大的黑暗,在宇宙空間中緩緩生長、蔓延。主並不屬於這個宇宙,雖然它也是超級生命的一員。主屬於神秘的貝薩因都文明,和其它超級生命不同,所有的貝薩因都是完美的生命體,進化根本沒有終點,也沒有盡頭。它們可以成長到無限巨大,又可以將身體濃縮為小到幾乎無法計算的一個點。貝薩因都最為可怕的武器恰在於此,當它們成長到足夠大,然後又無限收縮時,龐大的質量會產生無可匹敵的引力,從而形成能夠吞噬星系的黑洞。這是貝薩因都的武器,也是它進食的一種方式。宇宙中所有的生命,所有物質,都是貝薩因都的食物。當它們最後一次進食時,整個宇宙都將因此崩塌,從而凝聚成一個點。這裡沒有物質,沒有空間,也沒有時間,只有無窮的能量。進食後的貝薩因都則將以此為憑依,躍遷向另一個空間,再次展開覓食、征服和進化的過程,永無休止。

    呈現在蘇眼前的,正是這個貝薩因都的記憶。它更多時候化身為巨大的黑暗,所過之處,一切生命為之毀滅,只剩下顆顆死寂的星球。而在遙遠的將來,當它進化成長到一定程度時,這些死星也將成為它的食物。

    使徒是它的創造物,是為它探索陌生星域的前鋒。以貝薩因都神語傳承知識的主,對幾乎一切生命都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包括那由超級生命組成的文明。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它一手創立的使徒。在某一個時刻,使徒忽然背叛了它,在它剛剛進食的時候,對它的意識本源發出致命一擊!使徒是主的創造物,也同樣繼承了貝薩因都的力量,所以主的大多數防禦手段對使徒無效。

    主毀滅了,卻是暫時的。

    使徒的背叛,是他們看到了主的真實。他們有著屬於自己的本能,生存的本能。而當主最後一次進食時,他們也將成為食物的一部分。

    於毀滅前的瞬間,主的反擊同樣摧毀了使徒們的物質存在。而人類所在的這顆星球,恰好被主選中作為囚禁使徒意志的囚籠。主以無所不在的意識力量,使人類當時過度龐大的核武庫同時發射,最終凝聚成覆蓋整個星球的輻射雲層。劇烈的環境變動,強烈的輻射刺激了所有生物的進化,而主最後所做的一件事,就是打開了囚籠中所有生命的進化限制。

    瘋狂進化的生命意志匯聚成一體時,就形成了本世界意志。它為了自身的存在,星球的存續,和使徒成為天然的敵人。而主,則等待著復甦的契機。契機或許是使徒的恐懼,或許是某片殘骸突然生長,甚至就如羅切斯特所說,哪怕使徒想到主的次數多了,主也會借助他們的意識投射而復活。

    然而,就連主自己都沒有想到,復生的契機竟然源自於渺小人類的一個野心勃勃的計劃:“完美生物”。

    這一計劃的初衷是創造出永生且可以不斷進化的超人戰士,因此去除了生理和基因上一切可能阻礙進化的因素。這是瘋狂的計劃,創始人根本沒有想過以當時人類的科技水準,一旦創造出這樣一種生命,會產生怎樣的浩劫。創始人是天才,也有著難以置信的幸運,竟然真的接近於創造出可以無限進化的生命體。而羅切斯特的幫助則讓這一計劃從夢想轉為現實,可以無限進化的超級生命由此而生。

    確切的說,是由此復生。

    蘇緩緩張開了雙眼,看了看少女,有些虛弱的笑了笑。少女很安靜,眼中卻有難以掩飾的關切和毅然。她也覺察到了,所以,已作好了迎接一切命運的準備。

    蘇抬起了手,並非射出毀滅性的能量,而是拉著她的手,向殿堂外走去。少女心中一陣恍惚,仿若回到了八年前的時候。可是她心中卻又有陣陣隱忍不住的悲涼,幾乎控制不住眼淚。時間已然流逝,這一刻再如何像當初那個時候,卻也回不到過去。她不再是單純美麗的小女孩,蘇也不再是勇敢而無畏的少年。

    過去的,終將過去。

    蘇的心中很平靜,其實在踏進國度的時候,他就已明白了所有事情背後的真實。蘇,即是這個宇宙最後一個貝薩因都。而每個宇宙,最終只能容納一個貝薩因都,並終將因貝薩因都的成長而毀滅。

    現在的蘇,仍然由本世界意志主宰身體,然而他已明白貝薩因都本能的強大,強大到根本無法戰勝。

    蘇沉默著,牽著梅迪爾麗的手,離開了貝薩因都的國度。離開的方式很簡單,已可隨意調用貝薩因都神語力量的蘇伸手在面前畫出一個傳送門,然後跨越傳送門,即出現在帕瑟芬妮和奧貝雷恩面前。

    亞瑟家族的倖存者沒有繼續向龍城前進,而是選擇了另一個資源豐富的廢墟小鎮作為落腳點。一天一夜的建築,已經將小鎮整理得有模有樣。蘇和梅迪爾麗的突然出現讓奧貝雷恩和帕瑟芬妮大吃一驚,然後前者是熱情,後者卻是狂喜。蘇依舊微笑著,和奧貝雷恩打招呼,與帕瑟芬妮擁抱,並且讚揚了艾琳娜的美麗。梅迪爾麗依然是冰冷難以親近的,遠遠站在人群外圍,只是低聲和帕瑟芬妮說了幾句話。亞瑟家族倖存的人們幾乎沒人認識蘇和梅迪爾麗,雖然有幾個年輕人震驚於少女的美麗,卻為她淡而鋭利的殺氣所阻止,根本不敢過來搭訕。整個交流的氛圍熱烈、友好,卻也顯得有些僵硬和怪異。蘇更是從奧貝雷恩的身上感覺到些許的不自然。

    無論言談舉止,還是言笑表情,奧貝雷恩的風度都無可挑剔,更不會有任何人看出不妥。但是蘇不一樣,自從坐上貝薩因都的王座後,他對於周圍一切都瞭如指掌。正是奧貝雷恩體內心跳血流的極細微變化,乃至於大腦活動的波動出賣了他。如果蘇願意,甚至可以直接把奧貝雷恩的思想‘翻譯’出來。

    於是,蘇關閉了自己的感知。

    入夜時分,一席範圍不大而熱鬧的晚宴在聚居地召開,入席的除了蘇等五個,還有兩三名亞瑟家族地位最高,以及最勇猛的戰士作陪。亞瑟家族畢竟有著悠遠的底蘊,這次撤離搬遷也有足夠的準備時間,所以晚宴很精緻,特別是那些有著年份的醇酒更是珍貴。新時代一個約定俗成的習慣就是,能力者在喝酒的時候都不會調用能力去抵抗酒精的作用。那完全失去了喝酒的意義,也浪費了極為珍貴的酒。

    晚宴之後,蘇和帕瑟芬妮單獨呆了很久,做的什麼誰都知道,說話的內容卻沒有人知曉。

    然後,蘇回到屬於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天花板。他已經許久沒有像一個人類一樣體驗躺下休息的感覺了。休息,在貝薩因都的詞典中根本就沒有這個詞語。隨著幾乎所有的思維中樞都停止了活動,蘇的意識真正陷入了一片空白,這是難得的,也很可能是最後的寧靜。什麼都不用去想,真的是一種幸福。

    房門上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已經關閉了感知的蘇並不知道門外的是誰,也很奇怪這個時候誰還會來找他。是奧貝雷恩,抑或是艾琳娜?都有可能,奧貝雷恩的身體明顯處於崩壞邊緣,而艾琳娜的情況也不是很好。她的能力很畸形,越是使用威力強大的技能就越是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損傷。最重要的是,他們的能力足夠強大,只需要再前進一步,就有可能邁入超級生命的行列。那意味著至少以萬年計的生命,按人類的習慣,已等同於永生。對每個能力者來說,應該說對每個人類來說,這都是無可抵擋的誘惑。

    能夠創造生物軍團的蘇,同樣擁有將人類轉化為超級生命的能力。而得到貝薩因都傳承的他,更可以再次創造出使徒一級的超級生命。後者尚不為人知,而前者,通過連綿的戰爭,已不再是秘密。晚宴後,艾琳娜就曾經找了一個機會,向蘇隱晦地表示願意為轉化成為超級生命付出代價,任何代價。

    不過房門打開後,站在門後的是梅迪爾麗。

    “你……”蘇有些意外。

    少女臉上一如既往的冰冷,而身體冰冷堅硬得有如冰山,就連那聲音都機械得不帶一絲情感,竟與海倫有些神似。她說:“海倫直到最後都有一個無法釋懷的遺憾,我不想像她那樣!”

    “什麼遺憾?……”蘇話沒有說完,梅迪爾麗已經把整個人都投進他的懷中!巨大的衝擊力把他下面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房門則被隨之而來的衝擊波吹得砰得一聲關死!

    如果有紅外視覺,即使隔著門,也可以看到房內的溫度驟然上升,熾熱得如同燃著火。

    ……

    臨近黎明,蘇才從沉睡中甦醒.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睡覺的滋味了,還是放開一切的沉睡。梅迪爾麗則蜷縮在他的懷中,依然沒有醒,那銀灰色的長髮披散在蘇的胸膛上,柔軟的髮質觸感十分舒服。少女早沒有了鋼鐵般的風姿氣質,只像一隻迷人的小貓,手手腳腳牢牢地纏在蘇的身上,一副要勒死他的架勢。

    蘇笑了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寧和幸福,假如……假如可以把很多事忘記的話。

    就在這時,蘇的胸口忽然一陣劇烈的疼痛!他身體不由自主的痙攣,膚色上更是起了一層不正常的嫣紅。蘇猛然坐了起來,用力咳著,全身收縮,最後吐出一口紫黑色的淤血。吐到地上的淤血不停地蠕動著,散發出刺鼻的味道,而且還有著屬於自己的初級意識,甚至伸出一根長長的觸手,在空中不斷尋找著蘇的位置。這是劇毒,屬於生物毒質,毒質的活力幾乎和蘇早期的入侵者細胞相提並論。對於人類而言,能夠發明出這樣的毒質,真的是不可思議,而且完全沒有解毒的可能。

    可惜,中毒的是蘇。就算他沒有得到貝薩因都的傳承,身體中的入侵者也可以消滅全部的生物毒質。

    人類在很多時候都會極為膽大妄為,卻又往往因為無知而顯得愚蠢。

    可是梅迪爾麗的一聲低低呻吟卻讓蘇心頭一緊!他轉頭一看,少女正痛苦地蜷縮成一團,臉色蒼白,而體溫則高得嚇人。能夠讓蘇也感覺到一點痛苦的生物毒質,對少女的傷害就要大得多。而劇毒恰好又在她最沒有防範的時候發作,所以梅迪爾麗一時竟失去了意識。

    蘇胸中猛然升起一層怒意!他和梅迪爾麗都是刻意關閉了感知,想要重新享受一下身為人類的感覺,可是沒有想到,就連這最後的小小奢侈,都會有人來肆意破壞。

    毒素根本不可能威脅到蘇和梅迪爾麗的生命,卻會刺激本能的成長和覺醒。當生物毒質生長到一定程度,危及本體的存活時,超級生命的本能就會甦醒,並且發動反擊。清除毒質的整個過程不會比打掃一個房間更為困難。然而本能每甦醒一次,就會強大一分,再也難以壓制。本世界意志卻已完成了歷史使命,不會變得更加強大。同時星球被清洗過後,世界意識也受到了重創,幾近消亡。

    所以說,人類往往會因無知而顯得愚蠢。

    蘇抱起梅迪爾麗,借助一個很簡單的動作,他的感知就已鎖定少女體內全部的生物素質,然後那些肆虐著的毒質瞬間被全部殺死。少女的體溫旋即回到正常水平,徐徐張開雙眼,有些茫然地看著蘇,再後她的雙眼驟然張大,一聲驚呼,體溫直奔冰點而去,的身體更是變得硬逾鋼鐵!

    蘇哭笑不得,只好把她抱在懷裡,讓她的臉埋在自己胸口。就算如此,很久之後少女也仍不敢抬頭。

    “我們該走了,這裡的人明顯不歡迎我們。”蘇溫柔地說。

    “我陪你。”少女依然不敢讓蘇看到自己的臉,回答的聲音冰冷堅硬,但是死死抓住蘇手臂的小動作卻透露了她的一點心思。

    蘇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他們已收拾整齊,其實就是穿上衣服而已。而在超級生命看來,製造衣服不過是動動念頭的事。所以他們總會有合適的衣服,至少是自己看著合適的。

    梅迪爾麗想要推門,卻被蘇攔住了。他淡淡的說:“就算要走,也得給這些歡迎我們的人留一點紀念。”

    當蘇的話音落下時,以他為中心,整個房間忽然向四面倒去,然後粉碎、湮滅。不到半分鐘,所居住的這座房子就徹底從世界上消失,而蘇仍然站在原地。梅迪爾麗向周圍望去,視線竟然出奇的遠。不止這座房子,就在蘇一句話的功夫,整座小鎮所有的房屋、機械、設施全都化為飛灰。而人們依舊保持著各自的姿勢,有的,有忙碌的,有酣睡的,也有正在密謀什麼的,如同電影被定格的畫面。可是他們的床,他們的傢俱被服,以及汽車油料,全部從世界上消失,所有的人都如同站在一個無比平整的廣場上。而艾琳娜孤零零地站著,表情駭然欲絶,隨即一切力量都從她的身體中流失。她想叫,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無力的身軀就此倒下。

    整個廣場上就只剩下最後的一座房子,顯得無比突兀。

    當驚呼聲從人們的口中爆發時,蘇和梅迪爾麗早已不知去向。

    在最後的房間內,奧貝雷恩正一臉苦笑地看著自已的姐姐,此刻憤怒得宛如獅子的帕瑟芬妮。

    “這是什麼?!”帕瑟芬妮高舉著一個空了的陳年紅酒酒瓶,裡面還殘留著幾滴酒液。此刻酒液已經乾涸凝固,卻閃著淡淡瑩光,並且把瓶壁腐蝕出了一個個小坑。瓶中裝的,原本是給蘇和梅迪爾麗準備的陳年紅酒。

    “奧瑪古堡紅酒,10年陳,給蘇和梅迪爾麗準備的,裡面放了艾琳娜最新研製的生物毒質。”奧貝雷恩的聲音低沉,卻是直截了當,沒有絲毫隱瞞。

    “為什麼?!”帕瑟芬妮在吼叫著,她的力量已經提升到了巔峰,隨時可能與奧貝雷恩殊死一戰。

    “這是我們人類的星球,不需要使徒或者是其它的超級生命。我們無法控制它們,遲早有一天,我們都會成為它們的食物或者奴隷。”

    “那是蘇和梅迪爾麗!他們根本沒興趣統治這顆星球!”

    “他們不需要統治,只需要食物。而且,他們的本能還沒有覺醒,但終將覺醒,不是嗎?”奧貝雷恩冷冷回答。

    帕瑟芬妮忽然覺得說不下去了。奧貝雷恩所說的正是海倫留下的話,她說使徒並不是普通的超級生命,他們的本能無比強大,遲早有一天,梅迪爾麗的使徒本能會重新覺醒,到那個時候,她將會是大多數生命的敵人。再強大的意志也難與這種本能相抗衡,就如蜘蛛女皇拉娜克希斯。

    而蘇,很可能是比使徒更加可怕的存在。

    奧貝雷恩的選擇不能說是錯的,至少站在人類的立場上,他是對的。然而帕瑟芬妮卻絶不會因為這個原諒他,她的目光冰寒,冷冷地說:“你根本不瞭解蘇,也不瞭解梅迪爾麗!我從來沒有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一個懦夫!”

    “啪”的一聲,奧貝雷恩的臉上挨了一個火辣辣的耳光。帕瑟芬妮旋即一腳踢開房門,轉身而去。房外早已亂成一團,數以百計的倖存者們站在空蕩蕩的廣場上,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帕瑟芬妮卻似是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只是揚長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奧貝雷恩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摸著自己的短鬚,浮出一絲苦笑,低聲自語:“對不起,姐姐,我不得不這樣做……至於我對你造成的傷害,我會付出代價的。”

    他始終靠在壁爐的邊緣,因此帕瑟芬妮並沒有看到壁爐台上放著一隻空了的高腳杯,杯中殘留的幾滴紅酒同樣開始散發淡淡瑩光。

    房間中的光線暗了下去,陰影吞噬了奧貝雷恩。

    在世界的最高峰,蘇正安然坐著,微眯著漂亮的眼睛,看著遠方冉冉升起的一輪紅日。空中的輻射雲層不知何時薄了許多,在太陽升起的地方更是露出一片湛藍而高遠的天空。

    “很美麗的世界,不是嗎?”蘇悠然的說。

    “是。可是……”梅迪爾麗不知為什麼,卻說不下去了。停頓片刻,她把頭靠在了蘇的肩上,輕輕地說:“原諒我,我沒有帕瑟芬妮姐姐那樣勇敢和堅強。我還是想陪著你。”

    “是啊,很少有人能夠像她那樣有勇氣。”蘇拍了拍少女的手,然後抬起頭,凝望著那輪冉冉升起的太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輕聲說:“其實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從未想過拯救世界。我想做的,只是希望身邊的人能夠活得更加快樂而已……”

    在精神世界的黑暗虛空中,兩個一模一樣的蘇正在相對而立。一個冷冷地說:“你知道這是沒有用的,總有一天我會復甦,然後繼續吞噬這個宇宙。那個時候,你將不復存在。”另一個蘇則淡然微笑,說:“但那會是很久之後的事了,不是嗎?”

    於是,意志、本能和生機,凝為不可分的一體,共同逝去。

    蘇的聲音漸漸低沉,眼睛也慢慢閉上,碧色瞳孔中的光芒停滯、凝固,所有的生機正伴隨著他的意志,一點一滴的熄滅。

    梅迪爾麗靠在蘇的肩上,懷中緊緊抱著蘇的手臂,眼淚再也止不住,如流垂落。相隨著蘇,她的身體也漸漸冰冷……

    於世界之巔,在朝陽之下,兩個相偎相依的美麗身影,終成永恆。

    ……

    在一片神秘而美麗的大陸上,三個人類的小孩正在互相追逐打鬧著,他們的速度快得驚人,以至於廣袤的森林也變得像是不大的遊樂場。甚至他們會把空中的座座浮島當成轉折的跳板。而在一個美麗而安寧的湖畔,帕瑟芬妮正咬著一枝鉛筆,有些慵懶地在畫布上勾勒著什麼。

    在帕瑟芬妮的身後,跪坐著一個黑髮黑裙的少女,美麗的小臉透著些許茫然,正專注地看著帕瑟芬妮作畫。畫架上是一幅素色鉛筆畫,線條簡潔而傳神。正中的是蘇,帕瑟芬妮和梅迪爾麗一左一右依偎著他,而短髮的麗則雙手托著下巴,蹲在蘇的腳前。隔開兩步的地方,海倫一手懷胸,一手托頜,正在思索著什麼。近景處,雪和星正在相互追逐,而小洛則掛在蘇的身上,努力想要爬上他的頭頂,一隻小手緊緊抓著蘇的碎髮借力。

    “這是什麼?”黑髮的少女潘多拉用她那標誌性的有些呆呆的聲音問著。

    帕瑟芬妮放下咬著的鉛筆,凝望著臨近完成的畫作,嘆了口氣,說:“這是某個人的夢想。”

    潘多拉清亮的大眼睛悄然轉動了一下,忽然指著畫面上的一處空白說:“這裡還空著呢,加我一個吧!”

    “不加!”帕瑟芬妮怒斥。

    “加嘛!”

    “不加!!”

    “就加一個嘛……”

    太陽的表面忽然噴出一道極度雄偉瑰麗的冕流,隨後形成太陽風,轟轟烈烈向宇宙深處吹去。無人看到,在極為熾熱的火焰中,一艘奇異的飛船正從太陽核心駛出,載著某個人的夢想,飛向了宇宙深處。

    而飽經風霜的星球,於茫然無知中迎來了新的一天。

    莎莉依舊起得很早,可是推開房門的瞬間,她卻呆住了。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一輪紅日正冉冉升起,天空中雖然仍有濃厚的輻射雲,可是天際卻開始露出湛藍而高遠的天空。莎莉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體會著照射在皮膚上的溫暖陽光,幸福得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冬天終於過去了嗎?

    聚居地也熱鬧起來,三五成群的孩子正互相追逐打鬧,他們的叫聲、笑聲為這個艱苦的時代帶來了許多亮色。看著他們,莎莉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只要有了孩子,就有了未來,有了希望。

    而就在不遠處,幾個小小的孩子正圍坐在一起,玩著叫著夢想的遊戲。

    “我將來要當一個強大的戰士!”第一個孩子說。

    “那有什麼!我將來要當將軍!”另一個孩子不服氣的說。

    所有的孩子們都說完了夢想,只剩下一個瘦小內向的男孩還沒有說。於是大家一起催促他,在逼迫下,他才站了起來,用稚嫩卻認真的聲音說:

    “我……我要當一個科學家!我要創造出最強大、最完美的人類,我要讓他可以永遠進化,擁有無限的能力!”

    《狩魔手記》完於2012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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