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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獨處墓園懷舊侶 驚聞密室揭私情 (3)
那漢子張開嘴巴,像是想要說了,卻忽然雙眼翻白,倒臥地上,動也不能動了。
老武師不由吃了一驚,連忙將他拉起來,伸手探他鼻息。忽聽得人叫道:「不可,不可!」
老武師怔了一怔,問道:「什麼不可?」話猶未了,忽地好似患了虐疾似的,打了個顫,「咕降」一聲,倒在地上。
與此同進,那人已是飛跑過來,口中也正在說道:「不可觸摸他的身體,他身上中了劇毒!」但可惜已是變成了遲一步的警告了。
那人把一顆藥丸納入老武師的口中,凝視處刻,說道:「還好我來得不算太遲,他雖然沾上毒,還有得救。但這個漢子……」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搖了搖頭。
別人也無須他說下去了,這老武師只是觸摸那漢子的身體,就已中毒昏迷,那漢子當然是必死無疑了。頓時就有好幾個人同聲問道:「泉先生,你是大行家,這漢子中的是什麼毒,如此厲害?」
原來這個人名叫泉如鏡,是個對藥物學深有研究的名家。說到使毒功夫,四川唐家是天下第一家,陝西穆家是第二家,甘肅泉家是第三家。這個泉如鏡就正是甘肅泉家的人。他的使毒功夫雖然遠不及四川唐家,也不及陝西穆家,但解毒的功夫據說卻在穆家之上。
泉如鏡俯身察視那瘦長漢子,雖然他力持鎮定;但臉上的神色已是掩蓋不住內心的驚恐。「這、這是四川——獨門的毒藥。」「四川」之下頓了一頓,顯然他是不敢說出「唐門」二字,到了口邊,改作「獨門」。
此時已是有人砍下樹木,做了一副擔架。泉如鏡戴上鹿皮手套,把那老武師提起來放在擔架上。老武師嘴唇開閡,牟一羽道:「他說什麼?」泉如鏡道:「他好像是說,那漢子的眉心有個針。」那老下師費了好大氣力,才說得出這句細如蚊叫的說話,又昏迷過去了。他的四個朋友將他抬回紫霄宮。
牟一羽心頭一震,遊目四顧,並沒發現現喬裝打扮的常五娘混在人叢之中,這才稍稍放心。心知這是常五娘所為,他雖然想不通常五娘因何要殺人滅口,但以常五娘的機靈,他卻是可以料想得到常五娘暗算一得手就已偷偷溜走了。
這樁意外的事件來得太過突然,場中的騷動自是不在話下。眾人都擁過來,七嘴八舌說話。當然也就不免有人問道:「牟公子,你怎麼知道這人是奸細?」
牟一羽不作聲,卻忽地撕下一幅衣裳,裹著右掌,一個「掌刀」,向那漢子的面上劈下。那人的臉也本來似是有幾分浮腫的,牟一羽掌過如刀,頓時把那人的臉也「削平」了。奇怪的是,沒有血流出來,被削下來的只是一團塊狀的東西,迅速碎成片片,簌簌而落。原來這個漢子乃是用麵粉和漿堆腫面門的,雖然還未算得是上乘的易容術,也可算得是相當巧妙的化裝術了。剛才本來有許多人對他的相貌覺得有點「特別」的,「特別」之處在於,他的身軀瘦長,臉型卻是服厚寬闊,身型臉型殊不相稱。如今牟一羽一個掌刀,令他露出廬山真面,眾人方始恍然大悟。
陝北武師米千鐘道:「看這人的指法倒似乎有點像是從連家筆法變化出來的,但據我所知,連家筆法是從不外傳的,連家的子弟我都認識,卻並無此人。」他能夠看出這瘦長漢子的指法,也算是十分難得了。
牟一羽心道:「這個何須你告訴我。」不過在禮貌上當然還是向那人多謝他所提供的線索。「如此說來,只好等待他日再向連家的人請教了。」
有人說道:「剛才那個少年呢?咦,怎麼忽然不見了?牟公子你不如找他回來問問吧,他和這漢子打架,說不定會知道他的來歷。」
原來西門燕趁著眾人鬧哄哄的時候,也是早已溜之大吉了。
西門燕的改容易貌之術比那瘦長漢子高明得多,但她所用的劍術可還是瞞不過牟一羽的眼睛的,牟一羽剛才之所以不惜在眾人面前,偏袒那個「小子」,也正就是因為他已經看得出那個「小子」必定是西門燕無疑。他正自擔心西門燕在被這些來自各方的客人盤問之下,很可能鬧出事來。如今見她已經不在場中,這才放下了另一塊心上的石頭。
不過西門燕雖然已經走了,這樁事情還是未能告一段落。陝北武師米千鐘說道:「依我看,最緊要還是找出那個偷施暗算的人,不錯,他毒殺的乃是奸徒,但她的用心卻是殺人滅口,你們說對嗎?」在場中的客人中以他的資格最老,眾人當然都是異口同聲地說個「對」字了。
米千鐘得意洋洋,繼續說道:「如果我判斷不差,他既然是想殺人滅口,那就必定是和這奸徒有關的人。泉先生,你仔細看看在那奸徒的眉心是不是有個小小的針孔?」這個針孔是剛才那個觸及瘦長漢子身體的老武師發現的,他沾上劇毒,但在昏迷之前卻還沒忘記要把這個發現告訴眾人。如今米千種重提此事,實是含有責備泉如鏡對這一重大的線索太過疏忽的意思在內。因為別的人也還罷了,但泉如鏡可是天下第三的擅於使毒的世家。
他哪知道泉如鏡礙著唐家的關係,卻是實在不願查根問底。
泉如鏡心中盤算,「如果吸出來的果然是唐門的毒針,我是佯作不知呢?還是直說出來好呢?」要知以他身份,若是佯作不和,未免太失面子,別人也未必會相信他,但若直說出來,那可就要得罪唐家了。唐家的毒暗器大下第一,他只是在毒藥這方面可占天下第三,他是惹不起唐家的。
不過,他雖然仍在躊躇未決,那塊磁石卻是不能不拿起來的。
在眾人注視之下,他把那塊貼著瘦長漢子眉心的磁石拿起來。
這剎那間,他的心裡當真是如有十五個吊桶,七上八落,但拿起來一看,卻反而鬆了口氣了。
磁石上沒有粘著任何東西,一根針雖然細小,但總還是看得見的。
泉如鏡鬆了口氣,說道:「奇怪,怎的吸不出來?」旁邊有人道:「說不定這不是針刺的傷口,是在比武之時,給那小子的指甲刺傷的。」西門燕的確蓄著長指甲,而用指甲傷人雖然罕見卻也並非絕不可能。
泉如鏡吸不出毒針,心裡也在奇怪:「這是誰做的手腳?」他冷眼旁觀,見眾人議論紛紛,只有牟一羽嘴角掛著一絲冷笑,不與眾人搭訕。他心裡明白幾分,不過他也是以為是牟一羽顧忌四川唐家,卻不知牟一羽是要保護青蜂常五娘。
你道因何吸不出毒針?原米是牟一羽剛才以「常刀」剝掉瘦長漢子臉上的化裝之時,早已運上小天星掌力,把那枚射人瘦長漢子眉心的青蜂針吸了出來,而且立即毀掉了。
但也並非沒有人起疑。不悔師大就已經疑心到是常五娘的青蜂針了。
他是曾經受過青烽針的毒害的。當她一聽到有人在那「奸徒」的眉心發現針孔之時,就已經起了疑心了。
不悔平生愛恨分明,性剛氣傲,疑心一起,不假思索,就跳出去。
「我過去看看,你等我回來再說。」
「師父,我先回家打個轉,好嗎?」原來藍水靈昨日回來,由於天色已晚,她是在師父的道現住宿,尚未曾回到家中的。
不悔師太急於去看明白,而且在「看個明白」之後,此事恐怕也不是一時三刻可了(如果發現的確是常五娘所為的話),徒弟要求先回去見見爹娘,也是應當。便道:「也好。但你自個兒回去,可得小心點。」
為了避免碰上弟弟的義父不岐,藍水靈選擇另一條路下山。紫霄峰與展旗峰相連,雙峰並峙,紫霄宮建在紫霄峰上,那展放峰就像是整個紫霄宮一座屏風。此峰石色如鐵,石勢奔驟躍動,好像一面迎風招展的大旗,展旗峰因此得名。它的地形比紫霄峰更為險峰,向來極少人行。藍水靈選擇的這一條路就是從紫霄宮的南方繞過,而從展旗峰的北面下山。
一路行來,只見溪回澗轉,石障夾流,景色清幽之極。但藍水靈的一顆心卻是思潮起伏,難以表止,正當她沿著峭壁下的磴道曲折前行之際,忽聽得一個清脆有若銀鈴的聲音說道:「靈妹子,你沒想到在這裡碰上我吧?我已經在這裡等你多時了。」
出現在她面前的可不正是剛才那個「小子」。
但這個「小子」雖未恢復本來面目,卻已是恢復本來的女聲了。她沒有看錯人,果然是西門燕,而且西門燕這樣說,也好像早已料準了她要從這條路下山。
藍水靈定了定神,說道:「你跑來武當山做什麼?」
「來找你呀!」
「你別和我開玩笑了。你和我開玩笑不打緊,但我要告訴你,在武當上,可是不能由你的性子鬧著玩的,要是鬧出事來……」
西門燕格格一笑,打斷她的話道:「我已經鬧出事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我和你可不是開玩笑的,誰叫你肯跟我回我的家,我只好來找你了。」
「唉,我真是拿你沒辦法,你到底想要怎樣?」
「剛剛見面,你就要趕我走麼?多說幾句行不行?」
「好,那你有話快說!」
「你的弟弟回來沒有?」
「我也在正盼他回來呢,嗯,你不是想要找他吧?」
「哦,他還沒有回來嗎?不過,如無意外,最遲在後天中午之前,他也應該回到這裡了。」
「你怎麼知道?」
「慢慢再和你說。信不信由你,我真的是想要找他。」西門燕一向是喜歡說笑的,但說這兩句話的神情,倒是甚為誠懇。用不著深於世故,既然是天真無邪的藍水靈也看得出來。
藍水靈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
西門燕道:「你明白什麼?」
藍水靈道:「你找我是假的,找我的弟弟也是假的。他真正要尋找的人,是你的表哥!」
西門燕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笑道:「你幾時學會了猜測別人的心事?」
藍水靈道:「我不是猜的,我是親耳聽見的。」
西門燕一怔道:「聽見?」
藍水靈道:「不僅聽見,還看了見呢。那天你要逼我跟你回去,牟一羽替我出頭,當時我雖然走開,但你們所說的話,我在山坳那邊是聽得見的,牟一羽對你說,你如果要找東方亮的話,就該跟他一起同去遼東。你問他怎知東方亮在遼東,他說,他並不知東方亮的消息,但卻知道我弟弟已往遼東。他說,什麼地方有我的弟弟出現,東方亮多半也會跟著到來。我沒聽錯吧?」
西門燕道:「沒聽錯。」
藍水靈道:「你最初本來是和牟一羽打架的,後來聽了他這番話,就乖乖地跟他走了。我沒看錯吧?」
西門燕佯嗔道:「你這小鬼頭,我還以為你是個老實姑娘呢,原來也會背地偷聽別人說話。」
藍水靈道:「我不是有意偷聽你們的,但燕姐,你可別相信牟一羽另外的話。」
西門燕道:「什麼另外的話?」
藍水靈道:「他和你說的我沒聽,但我猜想也猜想得到,他和你說的些那另外的話是什麼。」
西門燕七竅玲瓏,一扣便懂,不覺歎了口氣,說道:「你這小師叔的疑心確是大了些,我可是和你一樣,決不相信東方亮是為了要偷學你們的武當劍法才和你的弟弟結交的。」
藍水靈道:「多謝。」
西門燕似笑非笑地說道:「咦,我信得過我的表哥不是壞人,幹嘛要你多謝。」
藍水靈滿面通紅,說道:「你扯到哪裡去了,我是為我的弟弟……」
西門燕這才笑道:「別緊張,我是逗你玩的。說老實話,初時我見表哥對你那樣好,的確是有點妒忌。但如今我已知道表哥乃是愛屋及烏,你的弟弟是他的好朋友,他當然要保護你,而且不單如此,我還知道你已經有了心上人,我還有什麼理由喝你的乾醋?」
她倒是說得「坦白」,卻令得藍水靈更加臉紅,一直紅到耳根,嗔道:「你又來胡說八道了,我哪有什麼心上人?」
西門燕笑道:「哦,那或者我應該掉轉來說,他不是你的心上人,你是他的心上人。喂,你是不是因為輩份的關係,有所顧忌,其實……」
藍水靈心緒不定:「閒話少說,你快走吧!」
西門燕道:「好吧,請你帶路。」
藍水靈道:「什麼,你要我送你下山?」
西門燕道:「誰說我要你送我下山?我問你,你去哪裡?」
藍水靈道:「我有哪裡好去,當然是回家了。」
西門燕道:「著呀,我就是要跟你回家!」
藍水靈吃一驚道:「你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
西門燕道:「當然是認真的。」
藍水靈吃一驚道:「這怎麼可以?」
西門燕道:「有什麼不可以?你怕有人見你帶了一個『男子』回家,會在背後說你的閒話嗎?但事不離實,我一到你的家中,就會恢復本來面目的,只要你的爹娘明白,那也不必理會別人閒話,何況這條路僻靜之極,也未必會碰上閒人。」
藍水靈給她說得啼笑皆非,頓足說道:「你應當明白,我不是這個意思!」
西門燕道:「你是怕爹娘不喜歡?」
藍水靈道:「我是怕你留在山上惹禍!」
西門燕道:「你怕我惹禍,那你就更非收留我不可了。否則,你叫我到哪裡去找容身之地?」
藍水靈歎道:「你真是個拗小姐,你一定要等到找著了你表哥才走麼?牟一羽的話未必可靠,莫說我的弟弟還未回來,就算他已經回來,東方大哥也未必就會跟著他來的。」
西門燕道:「那麼最少也得等到見了你的弟弟才走。就只兩天,你都不肯讓我在你的家中住下嗎?好妹子,你在我的家裡住了一個月,現在我只求你在你家住兩天!」
藍水靈啼笑皆非,心裡想道:「那可是你把我強行擄去的,並不是我自己願意。」但雖說是被強迫,她在西門燕家裡住的這一個月,卻是獲益不少,這話可就不便說出來了。
「燕姐,我不是不歡迎你,若在平時,你大駕光臨,我是求之不得。」
「你是怕我連累你?不錯,我剛才是已經鬧出了事,但我是幫牟一羽揭發的奸徒,即使他的父親、貴派的掌門知道我是何人,諒也不會責怪到你的頭上。我答應不生事就是了,你還怕我連累什麼?」
藍水靈嘴巴說不過她,心地本來又很純厚,只好歎口氣道:「我不是怕你連累我,我只是為你著想。」西門燕插口道:「我只問你答不答應?」「唉,你真是我的冤家,好吧,縱然我不敢高攀做的姐妹,禮尚往來,我也該……」
西門燕喜道:「好,你知道禮尚往來,那就不必說下去了。好妹子,其實我還有話要和你說呢,你留我在家中居住,包管你的爹娘也會高興。你想不想知道……」
藍水靈道:「你喜歡說就說。」西門燕道:「你呢?」藍水靈道:「我不喜歡聽也得聽!」西門燕大笑起來。
藍水靈道:「有什麼好笑?」
西門燕道:「一點不錯,我的脾氣是你不想我也不要說的。你和我相處不過一個多月,就摸著我的脾氣,可也真算難得。不過,我這次說的,包管是你想要聽的。」
藍水靈道:「那就別賣關子了。有話快說,有、有——」驀地想起「有屁快放」可不是女兒家應該宣之於口的,不由得紅了臉蛋把「有話快說」重複一遍。
西門燕倒不介意,笑道:「你別臭我,我說的是正經事兒,你不是想要知道你弟弟的消息麼,我告訴你,我不但在遼東見過他,他還曾經救過我的性命呢?」
藍水靈道:「真的?」
西門燕道:「不過,此事說來話長,待今晚咱們一起睡覺的時候我再和你說吧。」
這條山路雖然僻靜,盜水靈仍然有點不放心,便道:「也好,我正是怕你口沒遮攔,說個不休萬一給人聽見了,你的身份就要洩漏了。有話還是在家裡說保險一些。」
但西門燕雖然沒說下去,走了一會,卻忍不住又笑起來。原來她是想起了那次在烏鯊鎮附近的那個山頭,她中了常五娘的毒煙,耿玉京救他的情景。耿玉京是在打聽常五娘之後,把她抱入山洞,再用天山雪蓮炮製的碧靈丹救她的。「我裝作昏迷,突然開聲說話,把他羞得臉紅過耳。嘿,嘿不知他現在還是不是這樣害羞,但我不忍再取笑他。」驀地又想:「如果那次換了是表哥抱我,不知我會怎樣?」想至此處,不覺笑容頓斂,變成沉思了。
藍水靈道:「發神經病麼,一會兒發笑,一會兒發愁!」她雖然熟悉西門燕的脾氣,可還摸不透她的少女情懷。
「拿來給我看看,是不是青蜂針?」不悔師太一到平台,就向牟一羽這樣發問。
牟一羽道:「哪來的青蜂針?連普通的梅花針都沒有。這人眉心的小孔,恐怕是指甲刺穿的。」
不悔師太道:「真的?」
泉如鏡道:「是真的。我用磁石去吸,什麼也吸不出來。」
不悔走近那具屍體,仔細一看,說道:「不對!我受過青蜂針傷,知道是怎麼個樣子。這是針孔,決不是指甲刺傷!」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卻望著牟一羽。
牟一羽道:「但泉先生已經試過了。要是有毒針的話,磁石一定可以吸得出來。你要不要再試一遍?」
不悔半信半疑,說道:「或許是那枚毒針,深嵌頭骨之內,所以吸不出來。但不論如何,真相總是應該查明的!」說話的口氣,特別強調「真相」二字。
牟一羽道:「這個……」
不悔凝視他道:「敢情你有什麼顧忌?」
牟一羽道:「並不是有什麼顧忌,但倘若當真如你所說,要想弄明真相,那可就百得把頭顱劈開不可了,這個……」
忽聽得有人說道:「這種殘忍的手段,不是咱們出家人所當為的。」
說話的這個道士乃是已故的首席長老無極道人的首徒,道號不波。前任掌門無相人去世之後,有兩個「不」字輩的弟子升任長老,一個是不岐,另一個就是他。他是聽得平台上的喧鬧聲,剛從紫霄宮走出來的。
牟一羽道:「大師兄說得不錯。這人雖然曾經是想要謀害我的奸徒,我也覺得不該用這等殘忍的手段毀壞的他屍體。何況即使把他的頭顱劈開,也未必能夠尋找得到一枚細小的毒針。莫不成還要把他的每塊頭骨都……」
話猶未了,忽聽得有三個人差不多在同一時候叫起來道:「不對!」「好像不對!」「咦,真的是好像不對!」說「不對」的是泉如鏡,說「好像不對」的是不波長老,「咦」的一聲則是出自不悔師太之口。
原來在那具死屍的臉部,漸漸現出一層黑色,待眾人圍攏來看之時,整個臉龐都已變得漆黑如墨了。
泉如鏡道:「要是中了青蜂針的話,臉上應該現出一層青色。」
不悔師太是曾受其害人,當時她是身上中了青蜂針,臉上籠罩的那層青氣也要過了十多天才能去淨。見此形狀,她當然是無話可說了。
牟一羽心道:「想不到這姓泉的在這個節骨眼上竟幫我的忙。」他只道是泉如鏡做的手腳,暗暗對他感激。卻不知泉如鏡心中的疑惑比他更甚。
屍體臉上變色的原因當然是中毒,而且毒性必須比青蜂針更為厲害,才能夠將青色的變為黑色。令得泉如鏡驚疑的是,非但不是他下的毒,下的是什麼毒他都看不出來。
還有更加令他吃驚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這人出手下毒,居然無人察覺,包括他自己在內。如此詭秘迅速的手法,他自視也是不如遠甚!
泉如鏡本身已經是下毒的大行家,但也正是因此,他此際心中的驚恐。實是比任何人都甚。
「這是何人所為?難道……」
心念未已,陡聽得不波喝道:「你是何人?」大喝聲中,飛身向一個相貌清瘦的客人撲去。和他一起飛身撲過去的還有一個不悔師太。不悔也在喝道:「好徒給我現形!」
三個人的動作都是快到極點,只有一晃眼,那陌生的客人已是到了與展旗峰相連的石樑上,和這座平台相隔有數百步之遙了。不悔首先追到,拂塵一展,千絲萬縷,向那人的面門罩下。緊跟著是不波的長劍刺向那人背心。先後相差不過半步,不波的劍比不悔的拂塵較長,後發先至;碧瑩瑩的劍尖眼年就要刺在那人身上。
由於那陌生客人身法太快,許多人連他的「面貌」都末看得清楚。牟一羽則是看得清楚了的。憑他的眼光,一看就知那人戴著人皮面具,身材相貌也都是經過了巧妙的化裝。
昨天和他一起上山的常五娘是喬裝男子的,如今這個客人雖然不是昨天那個常五娘的模樣,高矮肥瘦卻是差不多。牟一羽雖然看清楚了那人的面貌,這剎那間,他的心頭也是狂跳不休。生怕這個客人乃是常五娘的另一個「化身」。
不波和不悔都是像牟一羽這樣,看出了這陌生客人乃是以「假面」出現,心有所疑,卻還不敢確定。不波懷疑他是東方亮,不悔懷疑「他」是青蜂常五娘。不悔本來不是以輕功見長,也正因為有此懷疑,是以用盡精力飛奔,在這短距離內,比不波搶快了半步。
她的本領居武當派女弟子之首,這一招「千絲萬縷」乃是從連環奪命劍法中的「亂披風」一招變化出來,那人若是給她的拂塵罩住,整塊臉皮都要給一條條的撕開;不波是武當派三名內的劍術高手,這一劍更為厲害,只要內力一透劍尖,那人背心恐怕就要出現一個透明的窟窿!
牟一羽的一顆心嚇得幾乎要從口腔裡跳出來,但就在這剎那間,事情卻已有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變化。
那人只是張開嘴巴一吹,就把罩到他的塵毛吹得隨風四散;吹氣的同進,反手一彈,只聽得錚的一聲,又把刺到他背心的那把長劍彈開了。這一彈,拿捏時候之準確,當真可說是妙到毫巔!
不悔、不波都是武當派的第二代弟子中的有數高手,尤其不波,不但劍術精妙,內功的造詣也很不弱。而這兩位武當高手,竟然禁不起那人的一吹一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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