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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南派三叔] 盜墓筆記系列五之前半部 蛇沼鬼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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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21:10: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裘德考
  (三叔接下來的敘述很是煩瑣,牽扯到了很多老長沙的事情,不過這些事情對於我來說十
分的有趣,因為我自小就喜歡那種帶點土腥子味道的老事情,比較有歷史的厚重感,聽一聽也
無妨。)
  三叔嘴裡的那個傳教士當時的名字,叫做考克斯.亨德烈,中文名叫做裘德考,在長沙的
教會學校工作,是國民黨時期隨著當時的東進潮來中國的美國人之一。但是這人自小就六根不
清淨,洋和尚沒什麼興趣當,卻對中國的文化很感興趣,或許在美國人的經濟觀念裡,文物也
只是商品之一,能自由買賣,自然也可以出口,所以到了中國的第三年,他就偶爾做一些暗地
裡的文物走私活缺,那一年他才十九歲。
  裘德考的走私生意一直做得很小心,生意做得不大。那時候有兩種走私商,一種是流水的
營盤,走的量大,但是出價很低,玩的是成一筆是一筆的買賣,風險很大。而裘德考是「打鐵
的買賣」,也就是出價高,東西要得少,但是很安全,來一筆成一筆。他這樣的做生意方式,
很對爺爺的胃口,所以當時爺爺和他的關係很好。
  但是裘德考這個人並不是一個值得交的朋友,從心底裡,他並沒有把爺爺當成是朋友,甚
至他沒有把爺爺當成是一個和他平等的人。我爺爺在事後知道,在私底下,他稱呼我爺爺為臭
蟲。
  一九四九年長沙解放,國民黨全面潰敗,之後是一九五二年,教會開始退出中國,在中國
滯留的很多美國人都開始回國,他也收到了教會的電報,讓他在安全的時候返回。
  他意識到自己在中國的生意要告一段落了,於是開始做相關的準備工作,轉移了自己的財
產。在臨走之前,他又有了一個險惡的念頭,他和他的同黨開始大肆收購明器,用中國人信賴
老關係的心理,以極其廉價的定金捲走了大量的文物,其中就有我爺爺的戰國帛書。
  當時我的爺爺並不肯賣這一份父輩們用命換出來的東西,是裘德考謊稱這些錢會用來開善
堂,爺爺感覺這是積德,才勉強出手的(當然這是我爺爺自己說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看
他這樣的人不太可能有這種善心)。
  在這些貨物全部上船之後,裘德考知道這批人中有一些並不好惹,為免留下後患,在船上
拍了一封電報給當時的警備處,將我爺爺等大概十幾個土夫子的形跡全部漏給了當時的長沙解
放軍臨時駐軍。
  這就是當時十分著名的「戰國帛書案」。這不僅僅是文物走私案,因為裘德考和解放前國
民黨將領的關係,裡面牽扯到了間諜、叛國等很多那個年代特有的想也想不通的因素,變得非
常複雜,幾乎驚動中央。那一天裘德考滿載而歸,而為他積累財富的那批土夫子,槍斃的槍斃
,坐牢的坐牢,哀號一片。
  雖說也是罪有應得,但是這樣的死去,實在是太過悲慘了一些。後來大躍進和「文革」時
期中國的文物走私幾乎絕跡,也和當時這一批人的死亡有關係。
  當時我爺爺機靈,一看形勢不對,就連夜逃進了山裡,躲在一座古墓裡,和死屍一起睡了
兩個禮拜,逃過了風頭,後來光身逃到了杭州。這件事情對我爺爺的打擊很大,以至於戰國帛
書後來就成了他的一項禁忌。他在世的時候,一直叮囑我們不可以亂說這方面的事情,所以我
們家的人一直對此諱莫如深。
  裘德考回到美國之後,拍賣了那批文物,發了大財,戰國帛書被高價賣給了紐約大都會博
物館,成為當時拍賣價格最高的文物,而裘德考也一躍成為百萬富翁、上流社會的新貴。他在
中國的故事寫成了傳記,廣為流傳。
  富有之後的裘德考,逐漸將興趣轉向社交,大約在一九五七年,他受邀擔任了紐約大都會
博物館遠東藝術部顧問,對戰國帛書的研究工作提供顧問。當時的博物館館長就是臭名昭彰的
普艾倫,兩個人都是中國通,都是在中國僱用土匪盜掘文物發的家,很快成為朋友。裘德考還
贊助了一筆錢給博物館作為基金,用於收購民間的中國文物。
  大概是因為富裕生活的悠閒以及對於中國文化的熱愛,之後的裘德考修身養性,逐漸沉迷
到了中國文化的研究中,他在大都會博物館主持研究了幾個大型的項目,成果頗為顯赫。然而
讓他真正名留史冊的,卻是一九七四年,他解開了戰國帛書密文那件事情。
  當時他對於戰國帛書的研究,已經持續了二十多年,起初他是為了抬高帛書的價格,後來
則完全是因為興趣。
  在剛開始,沒有任何一個人認為,他這樣的一個美國人可以解開中國的古代密碼,然而,
裘德考卻以驚人的毅力做到了。
  說來也是巧合,他是借一本中國《繡譜》古本中的靈感,發現了《戰國書圖》的解碼方式
。這種解碼方式,其實也就是類似於《繡譜》中利用文字記錄刺繡程序的辦法。在數學上就是
點陣成圖,說複雜也不複雜,完全在於一個巧,你能想到,就能夠解出來,你想不到,即使你
對中國古代密碼學再精通也沒用。
  發現解碼方式後,裘德考喜出望外,馬上召集了人員,對爺爺的那份戰國帛書進行了大範
圍的翻譯。一個月後,全部的密文就被解出。
  然而出乎裘德考意料的是,當時出現在解碼紙上的,不是他原先預計的記載著戰國時期占
卜曆法的古文,而是一幅古怪的、完全沒有意義的圖案。
  這圖案古怪成什麼樣子,很難形容出來,我後來看了三叔給我畫的草圖也摸不著頭緒。描
述一下的話,只能說這幅圖案十分的簡單,只有六條彎曲的線條,和一個不規則的圓組成,線
條互相延伸,有點像地圖上河流的脈絡,或者是什麼籐本植物蔓延的莖,但是,給那個圓一圍
又感覺不是。拿遠點看,好像是一個抽象的文字;近看,就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此外沒有任何的信息,如果你不說這是來自於一本中國的古籍殘捲上,所有人都會以為這
是剛剛會拿筆的小孩子在紙上亂畫出來的線條。
  歷盡千辛,翻譯出來的東西竟然是這麼一張莫名其妙的圖案,裘德考感覺到十分的詫異。
他一度以為自己的翻譯方式是錯誤的,但是反覆驗證了之後,他發現不可能,如果是錯誤的,
那麼不可能成功地將文字天衣無縫地轉換成這個圖形。顯然,用密文記錄下的東西,就是這七
條線條。
  那這七條線代表著什麼呢?這帛書的主人為何要將它隱藏在文字當中呢?
  憑著在中國這麼多年的經歷,他的直覺告訴自己,能夠被人用密文寫在昂貴無比的絲帛中
,不會是普通的圖案。這線條肯定有什麼特別的意義,說不定非同小可。
  他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立即開始查閱資料。他用了大量的時間,翻了無數的圖書館,
同時,拿著這張圖案去找了當時大學裡的華裔漢學家請教。可是,在美國的那批人水平有限,
折騰了大半年沒有任何結果,就算有人說了推測,也是不倫不類,完全沒有根據,一聽就是胡
說的東西。
  就在他興趣減退,感覺到沒有了指望的時候,有一個大學裡的朋友給他指了條明路。他告
訴裘德考,這種中國古怪的東西,應該到唐人街裡的老人堆裡去問,當時是冷戰時期,在唐人
街,有不少來自台灣的老學者,藏龍臥虎,也許會有線索。
  裘德考一聽也對,抱著最後的希望,真的去了唐人街求教。
  唐人街有一種書館,是老人聚集的地方,裘德考就專門去這種地方,將那圖形發閱,也虧
得他就是命好,果然就讓他碰到了一個高人。
  這高人是一個乾瘦的老頭,在當地算是個名流,那天他在茶館聽書,正巧碰到裘德考來發
圖,就要了張拿來看。這一看之後,他就大吃了一驚,問裘德考是從哪裡搞到的?
  裘德考一看有門,不由大喜,他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說辭,和那老人說了來龍去脈,就忙問
這老人是否知道什麼。
  那老人搖頭說不是,不過他告訴裘德考,雖然自己不知道這圖形的來歷,但是,他曾經在
一個地方見過類似的東西。
  裘德考一聽,心中也一動,忙問是在什麼地方看到的。
  那老人說,那是還在大陸的時候,他在山東的祁蒙山一座道觀裡,看到過一個丹爐,這圖
形,就是刻在這丹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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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21:10: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青銅的丹爐
  一直以來,這份圖形神秘莫測,如何查找都沒有一點線索,如今聽到這個,裘德考興奮異
常,他馬上就請人泡了一壺上好的茶水,恭敬地遞上,請那個老學者詳細說說。
  那個老學者本身就沒什麼事情,見他十分有興趣,也來了興致,就給裘德考講了當時的經
過。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這個老人是北京大學的國學教授,是國民黨員,女婿是張靈
甫手下的一個旅長。整編七十四師潰敗之後,國民黨殘軍化整為零,他女婿就帶著殘部疼入了
祁蒙山,當了土匪,在山裡貓了三年。後來解放軍大剿匪,他女婿被逼得走投無路,和國民黨
特務接上了頭,準備逃往美國。
  買通了路子之後,老頭和家眷就被他女婿接進了山裡,等船的消息。因為風聲很緊,帶著
家眷不方便,這段時間,他女婿把他們安頓在了一座道觀裡,偽裝成道士,等特務的接應。
  說是道觀,其實是那種民間的土廟,不過,和其他山區的廟宇不一樣的是,這座道觀建築
在兩座相距不到五十米的懸崖之間,下面騰空,十分奇特。整個道觀類似於一個巨大的階梯,
一層一層,一共有七層,牆壁都是刷著黃漆的泥牆,十分的簡陋,最上面四層,就是架在兩道
懸崖中間的木板,連欄杆也沒有。幾個神龕上面都是土塑的三清像,也有觀音和土地,很有中
國的特色。
  整個道觀由兩個老道士打理,老的還是年輕一點道士的父親,那年代兵荒馬亂,香火稀薄
,他女婿就給他們一些錢,作為掩護。
  那個老教授在道觀中生活了兩個月,道觀是在深山裡,爬上爬下不方便,他也無事可做,
就開始研究這道觀中的古董。就是在那段時間,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這道觀中很多的東
西,都是粗製濫造的民間土貨,沒有什麼價值,偶爾有幾件古董,也是明朝時候的東西。然而
,道觀的最頂上那層,卻有一個青銅煉丹爐,形狀十分的奇特,好比一隻倒翻的蓮花,看上面
的銅銹,年代更加的久遠,和這裡其他的東西有很大的區別。
  老教授不是學歷史的,但是當時的老夫子,對於這些都有點閱歷,他很感興趣,就問了老
道士,這丹爐是從哪裡來的。
  那老道就稱讚他眼光很厲害,這丹爐確實不普通,是解放前一次地震,從山裡塌出來的,
當時一起塌出來的還有很多的死人骷髏,村民很害怕,就抬到這裡來給神仙鎮著,已經是有六
十多年了,他當時還小,具體什麼情況也不清楚。
  老教授聽了就覺得越發有趣,然而當時兵荒馬亂,自己的身份又特殊,也沒法進行更多的
調查,他就在道觀裡琢磨了一段時間,後來也就沒有下文了。不過,當時境遇和環境讓他對這
件事情的記憶非常深刻,對於那個丹爐的形狀和花紋,也記得十分清晰,所以一看到裘德考給
他看的圖形,他就認了出來。
  他告訴裘德考,這個花紋是在丹爐的蓋子上,形狀和這圖形一模一樣,他絕對不會記錯。
如果他想知道得更多,可以想辦法去那個道觀瞭解一下情況,不過,滄海桑田,現在那地方還
在不在,要看你的造化。
  裘德考聽了之後,又是興奮又是失望。興奮的是,顯然這份圖形背後的東西,比自己想的
還要豐富;失望的是,聽完這些敘述,他對這個圖形仍舊一無所知。
  他很想親眼看看老教授口中的那隻青銅丹爐,然而,這在當時幾乎是無法實現的。當時一
個美國人要到中國去,相當的困難,特別是他這樣臭名昭著的文物販子。
  不過裘德考這人是非常自負的,他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阻止。他還是想了辦法:自己不
能到中國去,但是這麼多年的文物活缺下來,他在中國有著嚴密的關係網。他開始設法聯繫中
國的老關係,想辦法找人進祁蒙山,到那個深山道觀之中去看看,瞭解一下情況,最好,能夠
把那個丹爐偷出來,運到美國。
  當時的中國剛剛受過十年浩劫,百廢待興,他的老關係已經蕩然無存,老一輩的土夫子,
都在解放後的清肅中死的死,逃的逃,文物走私這一塊,已經完全重新洗牌。他借助自己在國
民黨中的關係,幾乎用盡了所有的渠道,都找不到一個認識的人。
  百般無奈之下,他只能冒著風險,求助於幾個當時自己不熟悉的文物走私犯,讓他們介紹
一些長沙這行業裡面的新人。
  這又是幾經波折,不過工夫不負有心人,最後,終於給他聯繫到了一個肯和他合作的中國
人。
  這個人,就是解連環。
  解連環是怎麼進這一行的,三叔當時百思不得其解,因為當時的大環境,連解家老爺子都
不敢涉足老本行,只能吃吃老本。這走私文物是大罪,和現在的販毒一樣,是腦袋別在褲腰帶
上的活兒,一般不是急著要錢救命,誰也不敢去幹這個。
  而解連環當時就是個紈褲子弟,完全二世祖,解家老爺子有意洗底,從小就不讓他接觸家
族生意,也不讓他學東西,所以無論膽量、眼界、閱歷還是其他的客觀條件,他都不可能會進
到這一行來,更加沒有理由能夠和國外的走私大頭聯繫上。
  說得通俗一點,文物走私這一行是要有手藝在手,拿貨、鑒貨、估價這些技術,沒有二三
十年的鍛煉積累,是成不了氣候的,而你沒有這些能耐,就算你主觀上再想入行,也沒法找到
門道,你的買主不會理你。所以,如果裘德考能夠通過中間人聯繫到解連環,就說明解連環必
然已經和這些人有了生意來往,而且取得了對方的信任。這想來以解連環的本事,是怎麼也不
太可能的。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三叔,直到他第一次西沙之行回來,開始調查這件事情,問了解家的
老大,才知道了一些來龍去脈。不過,這事情和裘德考的事情並無關係,這裡沒有必要再提。
  解連環和裘德考接上頭之後,裘德考就將自己的計劃寄給瞭解連環。那是一份詳細的資料
,附上了那個老人畫的青銅丹爐的草圖和一隻先進的照相機。他讓解連環首先必須要確認那座
道觀是否還在––在那段時間,古跡廟宇這種東西屬於四舊,有可能已經被毀掉––然後,收
集這丹爐的信息,拍攝照片,發回美國確認,如果一切無誤,那麼,再尋找機會將這東西走私
出國。
  解連環雖然不懂下地的事情,但是去一個地方,看看東西在不在,打聽打聽事情,還是能
做的。他拿到資料之後就去了山東,根據資料上老人的回憶,找到了修建那座古道觀的山區。
  萬幸,因為道觀十分的偏僻,並沒有受到太多的滋擾,在風雲飄搖的十年中奇蹟般地保存
了下來,不過,老道士已經死了,只剩下老道的兒子,也是風燭殘年。解連環拍攝了道觀和那
個青銅丹爐的情形,發回了美國。裘德考拿出翻譯出來的圖案一對比,果然那老人說得沒錯,
青銅丹爐蓋子上的圖形就和帛書上一模一樣。不過,對於這丹爐的來歷,因為年代過於久遠,
那老道的兒子也只能說出一個大概,和那老教授說的內容也差不多,得不到更多的線索。
  雖然如此,裘德考也已經大喜過望,就發了指令讓解連環開始準備,找個辦法偷偷將丹爐
走私出來。
  然而,解連環一準備,就發現這其實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裘德考沒有考慮到的是,這個丹爐比他事先預計的要大上很多,時代已經不同了,這樣的
東西,在當時中國是不可能通過海關運出去的。而要是通過走私船,則要先到達浙江或者廣東
一帶,風險也很大,當時的東南沿海之亂,是普通人無法想像的。
  他們嘗試了很多種方法,都沒有結果,反而引起了雷子的注意。無奈之下,裘德考就出現
了一個喪心病狂的念頭。他讓解連環將整個丹爐砸碎,鋸成四十多片,然後標上記號,分批混
在當時出口的絲綢裡運出去。
  這對於考古界來說,簡直是令人髮指的獸行,但是裘德考完全不在乎,因為這東西的價值
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他要的是上面的信息。
  這也可以說是無巧不成書,解連環在鋸丹爐的時候,就發現了這青銅丹爐的底部,竟然有
一個十分巧妙的機關。就是憑藉著這個機關,戰國帛書上神秘圖形的秘密,才最終被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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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21:10: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星盤
  說著,三叔又從他的破包裡,掏出兩張皺巴巴的照片遞給我。
  我知道這兩張照片拍的肯定就是那隻丹爐,這些照片,應該是那個老外給他的。這事情比
較複雜,沒有這些照片,恐怕沒法說得明白。現在他都用到我身上了。
  接過來再次一看,我就看到了第一張照片上拍的,是一隻陳列在博物館中的巨大丹爐,三
叔說的時候我還不知道這東西這麼大,簡直有一個人高了,想把這種東西走私出國,確實是一
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第二張,則是丹爐底部的情形,我看到了佈滿花紋的青銅爐底,在爐底的中心,鑄著一隻
拳頭大小的望天銅獸,頭仰向天,十分的威武,就造型上來說,屬於上上之品。
  「這是在博物館中復原後的丹爐,第二張是丹爐的內部。」三叔給我解釋,「解連環發現
的爐底機關,是一個十分巧妙的加水口,用來在煉丹的時候,往丹爐裡加水,爐壁是空心的,
裡面有水,只要轉動丹爐的蓋子,把上面的圖形轉到一定的位置,就能打開這望天獸下面的機
栝,爐壁中的水就會從望天獸的嘴巴裡噴出來,這樣,在煉丹的時候,就不需要打開爐蓋。」
  我點頭稱奇,不過這樣的機關巧術,在中國其實並不算特別,為何說這個機關是解開戰國
帛書的關鍵?
  三叔說胸題不是這個機關的功能,而是這個機關的運作方式,說著就拿出一個放大鏡,就
讓我仔細看這丹爐底部的花紋。
  照片很小,我仔細去看,就看到這爐底上面,以望天獸為中心的四周,有很多細小的浮雕
點,非常多,密密麻麻的,不仔細看,會以為是銅銹。
  「這是?」我還是不瞭解,就問道。
  「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這爐底上的浮雕,是一張古星圖。」
  「古星圖?」我愣了一下,「就是標示天上星星位置的圖?」
  三叔點頭,然後拿了一張戰國帛書翻譯出來的圖形照片給我對比:「這是這個機關最巧妙
的地方,爐底是一張古星圖,當爐蓋轉動到正確的角度時,爐蓋上這個圖形上的曲線就會和爐
底下的星圖中的六顆星重合,機關就能打開。
  我一聽,立即就想到了什麼,隨即一想就恍然大悟:「兩個圖形可以重合,這麼說,這戰
國帛書上的奇怪線條,其實是一個『星盤』?」
  三叔點頭:「沒錯。」
  星盤是一種觀星的工具,因為天上繁星數以萬計,而且根據時間季節的變化而移動,每次
觀星要從如此多的星星中找出特定的那幾顆十分困難,所以便有了星盤這種東西。一般都是根
據星與星排列而連起的線條,只要將星盤上的北斗星對好,就能憑借羅盤和季節的刻度,轉動
星盤,那些特定的線條會和自己尋找的那幾顆星星重合。
  我不由拍案叫絕,哎呀,這不是很難想嘛,剛才怎麼沒想到呢。這也很合乎邏輯,戰國時
期的觀星術已經非常發達了,而那個時代的人認為,天象運行代表著事間萬物的運動,能夠從
中洞悉到一些天機。這些天機往往預示著國家的變更、重大的戰爭和災變,一般是不能隨意洩
露的,鐵面生將自己觀察到的星圖藏入帛書之內,也是可以說得通的。
  這星圖同時又出現在丹爐上,也許是這種天象代表著什麼特殊的含義,使得當時很多的人
都注意到了,這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三叔就點頭:「你小子有長進,說得很對。這些東西運到美國之後,裘德考也立即發現了
這個秘密,他和你一樣,就想到觀星術。」
  這是一個很令人振奮的發現,可以說在考古歷史上,還是第一次,裘德考又一次出了大名
。然而,這時候他已經不在乎了,他已經完全沉迷到這考古的過程中去了:星盤圈出的星像是
什麼含義呢?從它被隱藏得這麼嚴密來看,這星象顯然預示什麼非同小可的事情,不能被別人
知道。
  他將這星圖和星盤重疊之後,就從整個星圖中找出了特定的那六顆星,合成了星象圖,然
後去查了古籍資料,想知道這星象圖在觀星術中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可是,中國古代的星象學,幾乎是和風水同宗,複雜無比,甚至比風水還要深奧,幾乎沒
有系統的資料。戰國帛書上所隱藏的這份星圖,預示著什麼樣的天機,完全無法查找。
  當時唯一解開這個秘密的方法,還是去找那些所謂的高人,但是這一次在美國就找不到了
,於是,裘德考再次拜託解連環,去中國的民間尋訪。
  然而這一次解連環沒能完成任務,那個時代懂點周易風水的,都給打到牛棚裡去,漏網的
都戰戰兢兢,誰也不開口,打聽起來也是偷偷摸摸,十分的不方便。
  這一找就找了兩年時間,沒有任何結果,同時在美國的其他研究也都沒有任何進展。
  萬般無奈之下,裘德考又有突發奇想,他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戰國帛書上。他推測,既
然帛書上有這星圖,那麼也許在其他的篇幅中,會有星圖秘密的記載。
  於是,他一邊開始在中國收購魯黃帛,一邊就打起了當年出售戰國帛書的爺爺的主意。按
照他的經驗,土夫子一般都賊不走空,這帛書不可能只有一卷,爺爺要盜出來,肯定是整份拿
出來,那剩下的部分,也許還在爺爺的手裡。
  當時解連環和裘德考的關係已經非常好,狼心狗肺的,就幫裘德考到了爺爺那裡打聽消息
。可惜我爺爺口風很緊,什麼也問不出來,無奈之下,解連環又來問三叔。當時三叔正對爺爺
筆記裡的記載感興趣,酒一喝,話一多,就把爺爺當時盜出戰國帛書的經過當故事全說了出去。
  聽到這裡,我就忍不住道:「三叔,敢情那老外知道血屍古墓的事情,是你自己說出去的
?」
  三叔就苦笑,搖頭道:「當時喝得確實多了,酒一過,我也想不起來和他說過這個,後來
那老外和我說珞我才想起來,我這腸子都悔青了。」
  我也陪他苦笑,這真是太有戲劇性了,不過話說來,當時裘德考選擇解連環,也許早就知
道了吳家和解家的關係,早就有了這一層的打算。這個老外行事之詭秘,實在是讓人恐懼。
  當時裘德考得到消息之後,就有了重新盜掘血屍墓的打算,可惜解連環不會倒斗,而找其
他人,他也找不到。當時中美關係開始回暖,他感覺局勢會發生變化,就耐心等待了一段時間
,果然讓他等到了一個機會。他於是帶著一批搞考古的人迫不及待地回到了中國,開始策劃這
個行動。於是便有了之前三叔經歷的事情。
  之後的事情,猜猜也能猜到了,那一晚三叔逃出古墓之後,裘德考在第二天的下午也進入
了古墓,不用說,這件事情最後變成了一場災難。在他們打開棺底暗格的時候,飛出的蟞王幾
乎殺光了當時在墓裡的所有人。
  也虧得當時解連環找來的一個夥計相當機靈,就是他在最危險的時候,拉爆了炸藥,將內
室完全炸塌了,當時在外室中的裘德考和解連環才得以保命。可惜他自己和一干人,就全部被
埋死在了古墓裡。
  當時景象極度恐怖,親眼目睹的裘德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幾乎精神失常,他對於中國幾
十年來的理解完全崩潰了。回到長沙之後,他立即返回了美國,大病了一場,幾乎瘋了過去。
對於戰國帛書的研究,也立即終止了。
  然而,我們知道這只是暫時的,一年之後,第二次海洋考古時代來臨,命運的車輪,開始
在西沙的海面下,越轉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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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21:11: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西沙的真相
  裘德考的敘述到了這裡,就告一段落,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解連環去找三叔之後發生的了。
  他的敘述,可以說很清晰地讓我瞭解了這件事情的起因,我實在沒有想到,三叔這麼早就
牽涉進了這件事情,而且,阿寧公司和我們吳家的淵源竟然這麼深。
  三叔一口氣說完之後,休息了一下,讓我有什麼問題、什麼不相信的,可以現在問他。
  我知道這是他的氣話,顯然剛才我不信他,他還耿耿於懷。
  我想了想,不信是不能說了,不過,確實有幾個地方我還不清楚。
  剛才我們已經知道,裘德考和解連環早就有聯繫,當時的見面只不過是一次重逢,而且根
據之後我知道的事情,我推測裘德考來找解連環的目的,很可能就是要他混入到文錦的西沙考
古隊中去,潛入海底的汪藏海墓,為他取出一樣東西,而這樣東西很可能就是汪藏海隱藏著東
夏國秘密的蛇眉銅魚。
  那麼,裘德考知道血屍墓的情況,是三叔自己透露的,這毫無疑問,但是海底墓穴,如此
隱秘的地方,裘德考又是怎麼知道的呢?難道也是三叔告訴他的?這不可能啊。
  還有,顯然按照三叔的說辭,這一切的起源就是戰國帛書,然而,西沙的汪藏海和戰國帛
書又有什麼關係呢,為何裘德考會把目光轉向西沙?
  我把這些問題提出來,三叔就點頭,道:「你想到關鍵了,確實讓解連環混入考古隊的,
就是裘德考,不過你的推測只對了一半。他自己的說法,讓解連環進入古墓,並不是為了蛇眉
銅魚,而只是讓他拍下棺槨中的屍體。」
  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那個老外不肯說,同時,他是從哪裡得到汪葬海墓的信息,他也不
肯透露,三叔問他的時候,他就用了中國的一句老話,故作神秘:「天機不可洩露。」
  「不過,」三叔湊過來道,「後來的一些事情,讓我或多或少能猜得一些什麼,你可以聽
聽是不是有道理。」
  我點頭說好,他就在床上,用手指畫了幾個點。「我曾經想了一下,那老外回到中國盯上
了西沙,是在長沙那件事情一年之後,從時間上來推斷,他知道海底墓穴存在,應該也是在這
一年裡。那麼,這一年裡必然發生了一些事情,讓解連環得到了這些信息。」
  「但是我們知道,那段時間,裘德考受了很大的刺激,顯然不太可能只是因為知道了海底
有個古墓,就立即振作起來,重新全身心地投入另外一件事情中去,當時能吸引他注意力的事
情,應該只有和戰國帛書有關係的事。那麼,我們可以推斷,那件事情,必然也和戰國帛書有
關。裘德考應該是先被戰國帛書的信息而吸引,然後才注意到與之聯繫的西沙的事情。」
  「這裡無法推斷這個事情到底是什麼,但是根據之後發生的事情,我感覺很有可能這個老
外遇到了一個人,這個人應該進過海底古墓之內,很有可能,是他幫裘德考揭開了那帛書之中
星圖所代表的意義,這個意義和汪藏海的古墓之間,必然有著聯繫,使得裘德考的興趣轉向了
西沙。所以,裘德考才會再次來中國,找到解連環企圖混入考古隊裡。」
  「你為什麼能肯定是遇到了一個人,而不是其他什麼事情?」我問道。
  三叔道:「那是因為資料,裘德考對於古墓的資料太詳細精確了,這肯定是有人進去過,
然後整理出來的,不可能有其他任何的情況能夠讓他知道得這麼詳細。」
  我點頭,這有點道理,不過,戰國帛書上的星圖,為何會與明朝古墓產生關係呢,這實在
有點不可思議。難道鐵面生看這個星象,預知了千年之後有一個同行會在那個地方修墳?
  如果星象能預知到這種瑣碎的事情,恐怕現在就不會失傳了。這一點,還需要考證。
  之後就是西沙事件,那次事件之後,整個事情就進入到了一片混沌之中,整個考古隊在西
沙海底的古墓裡消失了,只有三叔一個人回來。裘德考一度認為是三叔殺掉了所有人,然而,
從三叔之後的表現來看,三叔也完全不知道內情,整件事情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謎團。事情的真
相如何,就要看三叔怎麼說了。
  休息了片刻,三叔做了一個手勢,準備繼續講下去,我也打起了精神,坐了坐正。
  他先吸了一口氣,顯然要轉換一種心情。剛才說的都是裘德考的事情,不痛不癢,現要接
下去要說的,就是他的親身經歷了。
  吸完氣後,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語調也變得很慢,有點猶豫。
  想了想,就先對我道:「話說在前頭,關於西沙,有一些事情,當時在濟南的醫院,你三
叔我確實騙了你。不過,我也是萬不得已,這事情,一直是一塊心病,我實在是不想重提,你
要理解我。」
  我點了點頭,並沒有回答。三叔騙了我,我早就知道了,我也不想去怪他,我只想知道真
相。
  三叔喝了一口水,就繼續道:「其實,那次發現海底墓穴,只是老子演的一場戲,早在那
天凌晨,我已經和解連環進去過一次。不過,我進去的地方,應該和你們後來進去的地方不同
,因為解連環有十分詳細的資料,我們當時直接進入了古墓的核心部分,因為那老外的委託,
目標就是放置汪藏海棺槨的槨室。」
  「你是指那三個墓室中間的那一個嗎?」我回憶著海底墓穴的機構。
  三叔就苦笑搖頭:「不,你說的那個地方,只是古墓的第一層,這個沉船墓之大,超過你
的想像。汪藏海的棺槨,深埋在古墓的最底部,而且處在一個十分古怪的境況中––用語言很
難形容。」
  當時解連環從裘德考手裡獲得的資料相當詳盡,可以看得出裘德考手裡的原始資料應該極
富權威性。同時裘德考提供瞭解連環一部美國的照相機和閃光燈。據說是當年世界上最先進的
型號,十分小巧並且有防水的功能。
  資料告訴解連環,在考古隊考察的礁盤向左大約半里,有一處地方,當地人稱呼為「沙頭
礁」,是一處暗礁林,由數十塊主礁和無數星羅棋布的水下暗礁組成。這一片礁石,在水下連
成一體,是一塊巨型珊瑚礁盤的一部分。在其中一片礁石上,有一處水溶洞,位於海平面下,
就算落潮時候,也只會露出一絲,這便是當時沉船時工匠破船進水封墓時候的一個操作口。由
此進入,便可進入到珊瑚礁盤之內,那海底的巨大沉船,就嵌在這礁盤之內,海沙之中。
  只要進入珊瑚礁洞,就能一路下去,進入到沉船的內部,之後如何走,需要小心哪些東西
,資料裡都有詳盡的說明。簡直猶如這一座古墓,便是那裘德考設計的一般。
  如此詳盡的資料,就是普通的古法文獻,也不見得能達到這種程度。所以三叔才會認為,
這海底古墓,怕是早有人進去過了,可能是此人雖然進去,但是並未得手,所以裘德考不得不
再次找人幫忙。
  原本,解連環是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斤兩,不會再答應任何下地的請求,但是裘德
考的身份不同,一來解連環覺得自己虧欠他,二來,這一年來,解連環也參與了家族中很多的
活缺,總算也下了幾次地,膽識以及身手都不同以前,再加上裘德考開的條件很高,自己又是
盲目信心的年紀,所以最後還是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三叔當時得知了老外和解連環有姦情之後,本來是想竭力反對解連環加入考古隊的,然而
,之後發生了很多的事情,讓三叔感覺事情非常不對。為了知道那老外和解連環的真實目的,
三叔冒了一次險,他說服了文錦,故意讓解連環進入了考古隊,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是暗中
監視,看他會有什麼舉動。
  事情就是這麼鬼使神差地展開了,這要說還有很多的隱情,但是都不重要,這裡話休繁說
,只說解連環在西沙,他出事的前一晚發生的事情。
  當天是考古隊工作進入結束階段的第一天,打撈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工作輕鬆,所以睡前
所有人都喝了點酒,都睡得很熟。
  解連環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此時離工作結束也沒剩幾天,他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於是在確定所有人都睡熟的時候,便假裝起來放尿,實則探聽虛實,伺機下海。
  他並不知道,那個小時候的玩伴,叫做吳三省的老婆奴,現在早已經是心思縝密的老江湖
,自己從上船起的一舉一動,都被這個人牢牢地看在了眼裡。
  話說三叔當時,也是相當鬱悶。他早已經對解連環有萬般的不爽,他並不知道解連環的目
的,於是解連環在船上,對於三叔來說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威力,不知道什麼時候爆炸
,本來挺好的和文錦談情說愛的時間,卻變得要防備他。
  還有個原因就比較隱諱,三叔沒有正面提過,但是我從三叔的敘述中聽得出來,顯然,文
錦很欣賞解連環。一方面的確公子哥懂得討女人歡心,秉性和三叔差得太多;二來,解連環的
相貌和很多方面不比三叔差,三叔這種感情方面的新手,難免會吃醋。
  所以解連環一有行動,三叔欣喜若狂,在解連環剛放下皮筏艇,想划離漁船的時候,三叔
就突然出現,一把將他按在了甲板上。
  三叔的突然出現,是解連環始料不及的,然而他一見是三叔,倒不害怕了,因為如果是其
他人,當時就可能落個叛逃越南這樣的罪名,但是三叔,大家互相清楚底細,他也不可能拿自
己怎麼樣。於是便輕聲讓三叔放手。
  然而三叔對他是早有積怨,而且已有芥蒂,如何會輕易放他,咬牙就幾乎把他的手擰折,
問他千方百計進考古隊,又這麼晚出海,到底想幹什麼?
  這有點借題發揮,發洩自己鬱悶的意思,解連環一開始還嘴硬,心裡也暗火起來,他在長
沙,除了長輩,誰也不敢這麼對他,於是就壓低了聲音破口大罵。
  三叔根本不吃他那一套,一聽他罵人,直接就把他的腦袋按到了水裡,直按到他翻白眼才
提起來,如此反覆,一來二去,解連環就蔫了,只好討饒。
  三叔再問剛才的問題,他就把這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聽完之後,三叔就眼裡發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這海底之下,竟然有著一座
沉船葬的海底墓!這真是始料未及的事情。老頭子的筆記中,也曾經記載過前人講過的海底船
葬,只是這種海斗極其稀少,老頭子本人也只是聽說,並未親身一探。而這茫茫海底,沙行萬
里,要尋得一方線索,要比在陸地上難上萬倍。如今這老外竟然知道得如此詳細,到底是何方
神聖?
  想著三叔便心癢難耐,恨不得立即下到海裡去察看一番,便放開解連環輕聲說:「只是這
樣?那你他娘的早說便是,我與你是什麼關係,說出來有何關係?難道我還會搶了你的不成?」
  解連環已經蔫了,道:「這事情我瞞著我家老爺子,當然也不想你們知道,而且我和你也
不算熟絡,說了我也怕多生事端。你憑良心說,我要是直說,你會讓我進考古隊嗎?」
  三叔心裡一想倒也是,已經放寬鬆了很多,便對他說:「算你有理,不過我提醒你,這裘
德考在長沙人稱『白頭翁』,此人並不是簡單貨色,你老表我看這斗並不好倒,你要麼暫且放
下,咱們回去找些人從長計議,要麼這一次就讓老表我陪你去,怎麼說,老表不是吹牛,經驗
也比你豐富吧。」
  解連環呸了一聲,就道:「都說你吳三省比猴子還精,真不是奉承你,你想搭點香火就直
說,咱們是同一繩上的蚱蜢,到這個時候了,你說什麼我還能說不行?」
  三叔聽了心裡冷笑,心說這二世祖也算看得明白。於是兩個人就臨時搭伙,說好進去之後
,各取所需,誰也別拖累誰,出來之後拿的不好也別後悔。
  三叔當時的舉動,不可說是利益驅使,說來也並不光彩,甚至讓我感覺怎麼像胖子的所作
所為,可見三叔的秉性,也不是一時半會兒成熟的。
  發了毒誓,打點了裝備,兩人放下橡皮筏,乘夜就下了海,一路摸黑划船,靠著指南針,
不久,便行到了那老外說的「沙頭礁」。三叔抬頭一看,正當烏雲蓋月,整個礁盤灰濛濛一片
,便心頭一驚,對解連環道:「你真個選了個好時辰,連個毛月亮都沒了,烏雲蓋斗,瞎子進
洞,逢二折一,你我恐怕要留一個在裡面,招子放亮,你我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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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21:11: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深海
  這話是真亦是假,三叔說來,一是確實當日日子不佳,其次,他也想嚇解連環一嚇,這也
是遊戲的心態。如果有家中做兄長的,恐怕能明白三叔當時的想法,大的總想嚇唬小的,來突
出自己的地位。
  然而解連環也不是傻瓜,並不為所動,只是冷笑一聲便不再搭話,三叔自討了個沒趣。
  礁盤不大,幾塊露出水面的礁石十分顯眼,雖不知道洞口開在何處,但是想必也不會過於
難找。解連環划船,三叔打起風燈,進入礁群便一座一座開始探照。不久就在礁盤西面一塊臼
齒形的礁石下面,尋得了洞口。
  洞口大約二人見寬,深不見底,好比是長在礁石上的,岩石邊緣隱約可見前人打磨的痕跡
,顯然此洞經過人工的修鑿。洞口隱於水下,內凹於礁石的根部,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在水面
上根本無法看到。
  三叔穿戴上裝備,就想進入,卻給解連環攔住,說下面水路複雜,他知道路線走法,還是
他在前面比較好。
  此話有理,三叔也不好勉強,於是解連環先入得洞內,三叔尾隨其後。
  入洞三十米,便可知道這是礁盤中天然生成的空洞,裡面礁骨橫生,錯起的珊瑚礁巖,猶
如一塊塊巨人的板骨,嵌在洞穴的兩壁。不過「板骨」的末端,都和四周的岩石融合成了一體
,所以看來更像是無數的怪異海盤車,吸附在巖壁上。
  海底洞穴潛水,相當危險,然而兩人毫無經驗,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未做一點
措施,就一直往內游去。
  大約在礁洞中,匍匐遊行了十幾分鐘,三叔便看到了岔口。礁洞在礁盤裡面猶如章魚的觸
角一樣四處發育,到處都是可以通行的洞口,有些很淺,用手電照就可以看到了頭,有些則大
得嚇人,猶如解放卡車一樣大的洞口裡深不見底。因為照不到陽光,這裡的海葵和珊瑚很少,
但是很多五彩斑斕的小魚,以及海盤車和海參,讓這個洞穴並不寂寞。
  在解連環的帶領下,三叔穿行於這個極端複雜的巨大礁洞體系中,好比穿行於鼠洞中的老
鼠,為了留一手,他用潛水刀在各個路口都刻下了痕跡,以免在裡面生變數。
  半個小時後,他們游出礁洞,三叔打起水下探燈四處照時,卻發現自己並沒有進入到什麼
古墓之內,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那好像是一個產生於礁盤內的巨大深坑,四周一片漆黑,他抬頭便看見了頭頂垂落的珊瑚
礁,然而他打開探燈去照腳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什麼也照不到,腳下是一片深淵。
  時隔多年,就算當年的情形再驚悚,三叔也記不太清楚所有的細節,所以他囉唆了半天,
我也聽不懂他們最後到底到了怎麼樣一個地方。最後只好找了一張紙來,讓他勉為其難,大概
地畫下來。
  三叔的畫相當糟糕,比塗鴉還塗鴉,不過,意思倒是言簡意賅,憑借我的想像力和三叔的
解說,我連猜帶蒙,逐漸還真有了點瞭解。
  按照我的理解,那應該是礁盤內一個隱蔽的大型洞穴,具體處於哪裡,根本無法考證。三
叔行進的礁洞的出口,位於這個洞穴的最頂端,從他的腳下一片漆黑,好似進入了一片黑色的
虛無來看,此洞穴的大小應該相當厲害。
  三叔他們到了這裡,已經沒有繼續前進的通道,前方左右都是一片的虛無。探燈照射下,
海水裡有大量的白色海屑,下方又是深淵,手電照出去除了背後的礁石,沒有任何的參照物了
。用三叔自己的形容,是好比飄在外太空裡。
  這種感覺其實相當糟糕,因為你無論在什麼地方,你的手電光亮還能照到什麼東西,你至
少有一種存在感,但是在那裡,你的手電發射出去,沒有任何的反射,除了黑還是黑。你不知
道前方有著什麼在等待你。
  此時氧氣的消耗量也很巨大,洞穴潛水不同於一般的探險,它對於活缺的時間必須嚴格控
制,因為你必須留一部分氧氣,用來返回到洞外,這樣就要求潛水人必須時不時地查看氧氣表
,這對於三叔來說,是相當大的心理壓力。
  然而解連環卻似乎胸有成竹,他在水中轉了幾個圈後,竟然示意三叔關上水下探燈。
  沒有探燈,那就是絕對的黑暗,三叔心中奇怪,這小子想幹什麼呢?現在已經找不到路了
,他還要把照明的東西關掉。
  不過看他堅持的樣子,顯然這樣的做法也是老外示意的。三叔知道自己也沒有其他選擇,
於是順著解連環的意思,擰滅了探燈。
  兩隻探燈都熄滅之後,黑暗像墨汁一樣地侵襲了過來,同時,他們腰裡的防水手電柄部的
一圈夜光塗料(那是為了防止夜間潛水的時候,手電掉落到水底無法找到而設計的)緩緩亮了
起來,指示出他們各自的位置。
  邊上的解連環,似乎摘下了手電,用來當指示棒用,三叔看見那光圈揮動起來,指示一個
方向。
  他朝那方向看去,隱約的,果然看到腳下黑暗的深處,很遠的地方,有一大團非常微弱的
綠色光點,似乎是一群什麼生物的眼睛,正在緩緩地移動。
  三叔心裡咯登了一下,頓時緊張起來,因為他聽很多漁民說過,海裡什麼東西都可能有,
這綠色的眼睛,該不是什麼潛伏在黑暗深處的生物吧。
  想著手就不由自主去摸刀,這時候,邊上的解連環卻揮了幾下手電,那手電的指示光圈開
始移動,竟然是朝那群綠色的光斑去了。
  三叔心裡暗罵,別看他平時大大咧咧的,下地之後三叔的處事風格其實很小心,解連環這
樣橫衝直撞,實在是不妥當。但是解連環這樣的動作,顯然是知道那些光斑是什麼,是在示意
他跟過去。
  同樣的,老生常談,三叔還是不得不跟過去,他心裡懊惱也沒有辦法。
  沒有燈光照明,只跟著一個冷光環潛水,人就好比少了眼睛,這種融化在冰冷黑暗中的感
覺,三叔在以前下地時候嘗到過苦頭,如今又一次遇到,而且還是在水下,三叔就越發感覺到
不安。
  綠色的光斑群一點一點靠近,但是因為光線太弱,一直看不清楚是什麼,隨著靠近,三叔
驚恐地發現那斑點的確是在移動,而且速度還不慢,那是一群海洋怪物的念頭就越發強烈起來。
  但是解連環卻好像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追得極快,很快,兩個人就游到了那光點的上方三
十幾米處。三叔的恐懼到達了極限,他一下衝過去,拽住瞭解連環不讓他繼續靠近。
  解連環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也嚇了一跳,停了下來。
  三叔用手電做著動作,解連環也揮動著回復,但是兩個人都無法理解對方想表達的意思。
  三叔懊惱極了,真想馬上打開探燈說個明白,但是又怕這麼近的距離,萬一照出來下面真
是鯊魚之類的東西,真的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正在焦慮地琢磨到底怎麼讓解連環明白自己的意思的時候,突然一道白光亮起,解連環竟
然打亮了探燈,顯然他也鬱悶得夠戧,實在忍不住想問問三叔為什麼要拉住他。
  三叔嚇了一跳,一邊去捂燈,一邊低頭向下看去。
  白光的盡頭,下面的黑暗中,朦朦朧朧的,照出了個白色的、裹在破敗紗衣中的人狀物體
。隨著三叔越來越適應探燈的光線,他看得越來越清晰,渾身的毛孔都收縮了起來。
  那竟然是一具懸浮在水中的古屍,擺著一個詭異的姿勢,面目模糊不清,龐大的白色紗衣
猶如巨大的水母裙擺,漂散在水中,好像一朵來自幽冥的巨大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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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21:11: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浮屍
  幽暗的水深處,那具白紗圍裹的古屍,不知道在水中泡了多少年,白紗早已經破敗,分不
清是男是女,因為距離尚遠,屍體的樣貌也是一片模糊,看不出保存的情況。
  三叔冷汗直冒,不過立即鎮定了下來,顯然既然是沉船墓,有一具懸浮的屍體在這裡,也
不算奇怪。
  然而等三叔逐漸放開了遮住探燈的手,就看到在冰冷的白光下,那古屍邊上的黑暗中,又
出現了另外一具古屍,同樣的裝扮,陰沉沉地隱藏在陰沉的海水中。
  三叔就有了不祥的預感,他繼續移動探燈,果然發現下面的黑暗中,竟然漂浮著大量的白
紗古屍,足有三四十具之多。無數朵白色飄舞的紗衣,真的讓人有一股冰徹心肺的寒意。
  因為探燈光的關係,現在已經無從知道那微弱的綠色螢光,到底是從這些古屍的什麼地方
發射出來的,而最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的是,古屍群並不是靜止的,僵硬的屍體懸浮在水裡,
竟然還在緩緩地移動。
  三叔的心都要從喉嚨裡跳了出來,在不透氣的頭盔裡,他的腦袋上全是冷汗,心說幸好他
拉住瞭解連環,要是剛才直游過去,貼到這群古屍邊上才開燈,自己不嚇死才怪。這些屍體肯
定在這裡泡了近千年,普通的早就泡化了,怎麼可能還懸浮在水中,難不成已經成了粽子?
  自己下來的時候一點準備也沒有,根本沒想過會面對如此險惡的局面,連驢蹄子都不曾帶
上一個,說來也是冤枉至極,跟著這狗日的解連環,三叔也早已忘記這一切是自找的。
  再看解連環,也是一臉的驚恐,可見剛才毫不在乎靠近的行為,應該是不知真實情況造成
的,看樣子老外並沒有告訴他會看到什麼。
  三叔思緒如電,閃電間已經預見了好幾個情況,此時遠處的古屍群卻漸漸漂近,不緊不慢
,白紗緩慢地漂動,要不是四周的黑暗,和那模糊不清的五官,如此情景真如天宮之中仙人踩
雲而行的場景。
  三叔看著看著,突然就靈光一閃,意識到什麼了。
  他壓低身形,潛水幾米,使得自己靠得更近,仔細去看。
  古屍似乎沒有完全腐爛,五官雖然模糊,但是還能看出人的樣貌來。一具具呈現各種姿態
,有的如托盤,有的如吹簫,有的如彈琴鼓瑟,洋洋十幾具,雖然僵硬如鐵,但是姿勢之優美
,無與倫比,三叔就明白了他看到了什麼。
  在很多古墓的壁畫上,都會描繪這麼一幅畫面,那就是墓主人屍解升天,天上天門大開,
群仙集會相迎,祥雲繚繞,神鳥飛揚,天光普照。在這樣的壁畫中,必然會在墓主人踏的雲梯
之旁的上方,畫著「天師舞樂圖」,畫中必有無數的天樂老仙,鼓瑟齊鳴。
  但是這裡的墓主顯然是感覺一幅畫的「天師舞樂」不過癮,這幾十具古屍所形成的景象,
正是真實化的天師舞樂,鼓瑟齊鳴,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他頓時就明白為什麼解連環會尋找這幾具古屍,因為天師舞樂的路線,就是墓主人屍解升
天的仙路,跟著古屍,就肯定能找到墓主人的所在。
  一邊的解連環緩過勁來,示意三叔跟上去,因為緊張,他的動作都變形了。
  三叔努力安撫自己的心跳,他知道自己肯定進了了不得的地方,此時反倒不慌了,因為既
然知道了這個地方,古墓又不會跑,現在這樣的準備,顯然是不充分的,他有了十足的借口,
可以說服自己退出去。
  現在想來,他們所處的地方,根本就是一片無盡的深淵,那幾具古屍往哪裡漂去,要漂多
久,根本無法猜測,如果貿然去跟,不知道還需要浪費多少時間,氧氣也不充裕了,的確是相
當不明智。
  三叔完全醒悟了過來,他阻止了解連環,示意他回去,不要再進行下去了,現在的情況再
繼續深入太危險,老命還是重要的。
  然而解連環此時卻又突然下定了決心(神經質是二世祖的通病,貌似我也有這樣的問題)
,不等三叔阻止,逕直就往女屍去的地方追去。
  三叔在後面打了幾個探燈信號,想讓他再等等,解連環卻一點也沒有在意,三叔一看,心
說糟糕,這小子大約是想甩開自己了。
  剛才脅迫解連環,兩個人一起下來,解連環肯定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如今應該是快到尾
聲了,解連環乾脆就甩掉他了。
  縱使和他再沒感情,解連環仍舊是自己的親戚,而且自己是所謂的哥哥,中國人在這個問
題上,始終有著血緣情結和護幼的情結,三叔此時不可能丟下解連環不管,他只能壓住滿肚子
的火,急追上去。
  (說到這裡,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聽到三叔提起自己的「不得已」以及「沒辦法」,重複得
我都能聽出來異樣,似乎他在潛意識裡,非常強調自己跟著解連環去的不情願。事實上,以我
瞭解三叔的個性,三叔在那個時候,還不是那種能夠控制住自己好奇心的人。我在這裡已經感
覺到,必然,解連環之後的死,三叔可能會負上主要的責任。
  我之所以這樣認為,是因為三叔在我小時候,帶過我一段時間。那個時候,他就因為別人
叫他去下地,而又無法顧及我,就把我用繩子拴在路邊上整整曬了一天,曬得我差點中暑。事
後他用很多汽水棒冰賄賂我隱瞞了這件事情,我那時候不懂事,也就沒說出去。但是對於這件
事情,可知道他年輕時候性格是相當頑劣,自控能力很差。
  但是想起解連環在古墓上留下的血字,我卻始終無法相信,三叔會特意去害他。所以聽到
這裡,我不由自主地,開始緊張起來。)
  接下來事情,節奏十分之快。
  三叔一邊權衡著氧氣的消耗,一邊奮力追趕解連環,他是越想越不對,像這樣的海底古墓
,他到底不曾到過,實在是沒有把握。
  但是解連環這個時候已經根本是在逃了,在前面潛得飛快,加上三叔並不是太擅長潛水,
很明顯跟不上他。
  跟著前面的燈光,在黑暗中一直往前游了十幾分鐘,不知不覺的,許多的懸浮物出現在了
三叔的四周。三叔草草一看,都是殘破的木頭構建,雕窗、木樑,成千上萬,全部都高度腐敗
,上面結滿了白色的海銹。
  緊接著,在這些漂浮物的中間,三叔就看到了一個傾斜的巨大的猶如怪獸一般的黑影。
  在水中漂浮的「舞樂古屍」們,逕直朝這個東西漂了過去,而前面的解連環已經超過了它
們,貼近了那個巨大的黑影,三叔藉著他的燈光,一點一點看清了那東西的真面目。
  那是一艘卡在礁石中的巨型古船的船頭,這裡所謂的巨型只是濫用的一個詞彙,三叔已經
感覺無法用來形容他看到的這艘船頭的大小。
  船頭殘骸從礁石中延伸了出來,兩邊延伸二百多米。殘骸已經完全變形了,扭曲的船首上
全是白色的海塵和結痂的珊瑚礁,如果不是那怪異的形狀,恐怕別人會認為那是一隻巨大海洋
生物的頭骨。
  「舞樂古屍」朝著殘骸飄然而下,很快就消失到了黑暗的海水中,三叔和解連環緊跟其後
,在兩隻探燈的照射下,殘骸的情形越來越清晰。
  在船首的甲板之上,三叔看到一座半嵌在礁石中的木製雕花樓台,似乎是巨大木船的主體
建築,現在已經傾斜了,幾乎要倒塌了。樓台之上,有一扇變形開裂的漢白玉石門,洞開著,
好像一張大嘴,在等待他們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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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21:11: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沉船
  如果船頭和那座樓台沒有破損到這種程度,這水下的情形,必然壯觀猶如水晶宮一般,然
而現在,整個殘骸上都覆蓋著厚厚的海銹與海塵,死氣沉沉,特別是那樓台,已經傾斜成四十
度,看上去只要再踹一腳,就會徹底崩塌。
  就算如此,三叔他們當時也震驚得幾乎窒息了,這樣的情形,不說是在海中,就算是陸地
之上,也沒有多少機會能看到,這究竟是誰的沉船墓,竟然沉在這種地方?
  靠近看的時候,三叔注意到嵌入礁石的那扇玉門實在巨大,兩人多高,四個臂展寬,玉門
左右兩壁外側的海垢下,可以隱約看出浮雕著兩個門神,手中各執一虎,模樣兇猛可怖,三叔
認得它們,但叫不出名字。樓台沒有嵌入礁石的那部分,有飛簷瓦頂,瓦片都落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簷骨。
  玉門半開,中間有一條兩人寬的縫隙,裡面幽深無比,不知道通向哪裡。
  一邊的「舞樂古屍」已經沉入了深淵之內,完全看不到了。
  解連環沒有停留,游進了玉門之內,三叔咬牙用力甩動雙腳,加快了速度,很快也尾隨了
進去。
  進去之後,是很長的一條可以並排走六七個人的走廊,一下子四周的空間變得侷促,但是
探燈的光線反而變得更加充足起來。
  剛才在外面,那種幽深冰冷、絕望恐懼的感覺,到這裡稍微減輕了一點,到底看到了自己
熟悉的東西,三叔稍微有所鎮靜。
  順著走廊一路向前潛去,因為職業習慣,三叔粗略地觀察了四周的裝飾,發現每寸地方,
包括地面上,都雕刻著連綿群仙圖。
  走廊的盡頭出現了一道階梯,一直向上,三叔翻轉身體,仰臥而上,游著游著,他突然大
吃了一驚,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腦袋露出了水面。
  當時他嚇了一跳,這的確是十分令人吃驚的事情,在水裡泡了快四十分鐘,三叔壓根沒想
到這古墓之內會有空氣。他忙翻身趴到台階之下,四肢並用地爬了上去。
  一個在水裡潛得太久的人,一旦上岸,猛地就會發現自己身子重得猶如背了鐵塊,更何況
身上的確有負重的鉛塊和氧氣瓶。三叔上去之後,幾乎軟倒,用力咬著牙,才沒摔回到水裡去。
  跌跌撞撞走上階梯,看到解連環已經把潛水器械脫了下來,一邊大口地喘氣,一邊在用手
電照四周的墓室。
  三叔心說真是個菜頭,要是碰上個悶坑,你早就掛了。不過現在看他沒立即死在一旁,就
說明空氣應該沒問題。於是坐到台階上,也脫掉潛水的裝備,一邊放鬆肌肉,解下手電向四周
照去。
  台階的盡頭,他所處的地方,是一處磚砌墓室,典型的明代風格,高度不高,只能低頭而
行,寶頂上聳,呈現拱形,估計也是七輻七券的厚度,墓頂磚縫現鐵色,灌了鐵漿,磚頭鋪得
極其精巧,寶頂的弧度沒有任何的稜角越位,好像打磨過一樣。
  墓室的中間,青花瓷長明燈排成兩列,直通到墓室的深處,那裡一片漆黑,手電照去,發
現墓室的中間,放置著一個巨大的黑色鐵缸,不知道做什麼用處,擋住了視線。
  三叔一看就有些駭然,他盜過墓多了,知道這墓室雖然巨大,但卻只是平民的規格,最多
是一個財主,這就非常的奇怪,看外面古墓之規格如此巨大,沒有幾萬徭役十年的努力恐怕建
設不成,如果不是皇親國戚,哪一個平民百姓能夠有此大手筆?
  三叔馬上就如我們一樣,想到了那個時候的巨富沈萬三了。
  如此說來,這一次跟著解連環,竟然給他碰到個油斗兒,這可是幾世都修不得的福分。
  他心中也興奮起來,又轉動手電,照射四周的墓牆。
  墓室的牆壁上描繪著大量的壁畫,同樣相當壯觀,三叔照了一圈,發現壁畫連綿,幾乎沒
有斷裂的痕跡,且褪色也不厲害。
  這裡水汽瀰漫,壁畫能夠保存得這樣,實屬難得,不過北宋的時候,已經有壁畫上塗油蠟
或者蛋清的保護技術,工藝相當先進,這裡應該用了這樣的技術,所以現在看來,壁畫的顏色
少許有些渾濁。
  壁畫之上畫的東西,三叔從來不看,此時看了幾眼,也不得要領,只覺得和普通的古墓壁
畫也無兩樣,就把手電的光線收了回來,去照一邊的解連環,想問他剛才吃錯什麼藥了。
  解連環累得夠戧,一邊新奇地看著四周,一邊氣喘如牛,顯然剛才用了死力氣,三叔叫了
一聲,他也不理,被這個墓室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本來剛才他甩掉三叔,三叔心中有暗火,但是,既然已經來到了這個地方,再發作並不合
適,三叔就忍了下來。
  兩個人無話,三叔休息了一會兒便完全鎮定了下來,心跳也趨於平緩,他隨手開始準備進
墓室的工具,同時,他留了個心眼,偷偷檢查了自己和解連環的氧氣瓶。
  一看他就知道不太妙了,他自己的倒還好,但是解連環的氧氣消耗量太大了,已經少了一
半還多。
  潛水員越是經驗老到,在水下可活缺時間就越長,而剛剛潛水的人,往往控制不了自己的
吸氣量,一發現自己在水裡,就拚命地呼氣,和老潛水員的消耗量比起來,可能會相差一倍多
。三叔雖然也潛得不好,但是因為時常估計氧氣瓶,所以比解連環節省得多。此時他一下就明
白,解連環已經出不去了。
  不過隨即想了想,三叔倒是釋然了,反正他出不去了,自己必然還要再進來一次帶他走,
那就沒有必要急著出去了。
  此時解連環就往墓室的深處走去,他也起來跟了上去,兩個人走到巨大的鐵缸面前。
  三叔停下來走近鐵缸察看,而解連環似乎沒有興趣,逕直繞了過去。
  鐵缸重量有五噸以上,上面浮雕著大量的銘文,應該是一種祭器,缸足已經壓入地下的青
磚,缸中空空如也,但是缸的底部有一突起的魚身樣子的雕刻,不知道何用。
  三叔想仔細看看上面的銘文,有沒有自己認識的字,忽然就聽到解連環驚呼了一聲。
  他轉頭一看,原來解連環已經走到了墓室的盡頭,解連環的手電光照出了一座三階棺床,
上面有一隻巨大的黑色雕花棺槨。
  那棺槨幾乎高到解連環的胸口,黑得非常刺眼。棺槨表面似乎打過光上了清漆,亮得很不
自然,上面的雕花淺但是非常鮮明,大約是大量的鳥篆文字。而解連環可能突然看到棺材,有
點害怕,正在朝後退。
  這棺槨氣勢非凡,霸氣十足,應該就是墓主的棺槨了,不知道裡面葬的是誰。
  三叔閱棺無數,不說普通的紅木稗子木,整塊沉香木做的棺槨,都有幸見過一回,但是像
這裡這具黑棺槨,他卻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他頓時好奇心起,繞過鐵缸便走了過去。
  走到解連環身後,他看得更加清楚,棺床用的是黃漿磚,壘成蓮花圓盤形。棺床之後是一
塊照壁,上面寫滿了文字,估計是墓誌,寫的應該是墓主人生平,不過三叔掃了一眼後,就感
覺後背發涼,注意力給那只黑色棺材吸引住了,同時他也知道了為什麼解連環會嚇得後退。
  因為這只巨大的黑棺上,竟然躺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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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哨子棺
  三叔的手電照向棺材,看到那「人」的一瞬間,他幾乎起了一身的褶子,頭皮都麻了起來
,自己也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回來,把手裡的刀翻了出來。
  不是三叔膽子小,而是這情形實在古怪。在這麼隱秘的古墓之中,竟然有「人」躺在棺材
的上面,突然看到,任誰也得抖幾下。
  這一嚇的工夫,解連環也退到了三叔的身邊了,他想必從來沒在斗裡出過事,嚇得連臉色
都變了,退得也急,一腳就踩到了三叔的腳上。
  三叔給他踩得差點摔倒,不過這個時候,他就著手電光,看清楚了那棺材上的情形,原來
是一場虛驚,棺材上面的人,是一具銅鑄的人俑,緊緊貼在黑棺之上。
  這銅人浮雕的造型很怪,行雲留鬢,面貌誇張,有點像秦時的百戲俑,四肢猶如蟲足一般
粗肥極短,最詭異的是那張嘴,不笑不怒,竟然是竭力張開的,好似在慘叫一般。
  三叔看著,心中立即就感覺到一股異樣,一般人都講究祥和安寧,而這鐵棺和銅人配在一
起,說不出的陰邪古怪,很不對勁。這確實是墓主的棺槨嗎?
  他用手電往四周照了照,這墓室一目了然,再沒有其他的棺槨了,顯然如果這裡是主墓室
的話,這確實就應該是墓主的棺槨無疑了。
  三叔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心中有點不安。
  為了看得仔細,他推開解連環走了過去,走近一看,更加的驚訝,發現這巨大黑棺居然是
一隻雕花的鐵棺,這個銅人似乎是後來加上去的裝飾品。更奇特的是,那銅人嘴巴的位置竟然
從棺蓋上凹陷下去,使得棺蓋上出現了一個深孔,不知道有沒有穿透棺蓋,通到棺材的裡面。
  不對!三叔看著就吸了口冷氣,接著他一下就記起了端倪,心裡哎呀了一聲,心道糟糕。
  生鐵封棺,棺身帶孔,這一具棺材莫不是老底子老人們講的「哨子棺」?
  「哨子棺」還是解放前傳下來的說法,扯不到百代之前,三叔也是聽老頭子講的。據說那
時候湘西一帶,有一路軍閥,手下有一批發斗的能人,為首的名叫張鹽城,此人據說是曹操發
丘將軍的後人,有神通,他的左手五個手指奇長無比,且幾乎等齊,能平地起丘,嘗土尋陵,
盜墓功夫煞是了得。此軍閥跟孫中山北伐,張鹽城受命籌集軍餉,便以古法盜墓,一路北上,
也不知道多少隱秘的古墓被他翻出來,名聲很大。當時湘西有「鹽城到,小鬼跳,閻王來了也
改道」的說法,一方面人被神話,一方面也可知道張鹽城盜墓活缺的猖獗。
  此人盜墓,有一套特別的套路,就是如遇到血煞陰邪之地啟出的棺槨,都會用牛血淋棺,
觀察棺槨的反應,如果棺中有異響,則棺主可能屍變,士兵會將棺材拖出古墓暴曬後啟棺;如
果棺中無異動,就要看棺材的表面,大部分情況,牛血不會凝結,順棺身流至棺底,這說明沒
事情,開棺無恙。
  但是還有一種相當特別的情況,就是牛血淋上之後,猶如淋於沙石上一般,血液滲入棺身
之內,這是比屍變還要不吉利的大凶之兆,這說明棺中的東西,可能不是人屍。
  棺中不是人屍,那是什麼東西?答案是,無法言明的屍體。在中國,這種東西被統稱為妖。
  此時張鹽城便會命人就地掘坑,將妖棺沉於坑中,塗上泥漿後燒熔兵器,鐵水封棺,只在
棺材的頂部,留下只容一隻手通過的孔洞,等鐵水凝結,他就以單手入棺,探取棺中之物,相
傳這就是他祖傳的發丘中郎將雙指探洞的絕技。
  而探洞之時,他會命人用三尺琵琶剪卡住自己的手臂,一邊將「叩把」拴於馬尾上,以便
感覺不對,旁人可立即抽馬,馬受驚一跑,拉動機栝,鋒利無比的琵琶剪就會立即旋切,斷手
保命。
  這樣處理的棺材,因為上面有一個孔,最後會變成個類似於巨大鐵哨子的東西,所以被人
們稱為「哨子棺」。
  張鹽城一生用到這雙指探洞的功夫,據說也只有三次,全部都全臂而退,最好的一次,他
從棺中取出的是一顆二十四香的金葡萄,只有臼齒大小,據說是藏於屍體口中的。張鹽城後來
隨著軍閥混戰,下落不明,有人說他是投靠了革命,最後「文革」時候死在了收容所裡,也有
人說,他死在了皇姑屯。總之是個神秘人物。
  關於他的傳說,老頭子們一般有兩種說法,一種認為他真的有發丘絕技,雙指探洞是名不
虛傳;另一種就認為張鹽城是一個騙子,利用了普通士兵對於棺材的迷信恐懼,將普通的棺材
說成是妖棺,然後作秀,使得自己的地位得到抬高。
  事實如何,無人知曉。
  我爺爺倒是相信張鹽城是高人的,那是因為張鹽城鐵水封妖棺的做派,有一些側面的證據
。據說解放前黃河改道的淤泥中就發現過一隻和張鹽城所說類似的青銅棺,棺材的頂上確實有
一個手臂粗細的孔,只是無人敢伸手進去,膽大的用火鉗也只從裡面夾出很多黃色的淤泥。後
來這棺材在「大躍進」的時候直接給扔進煉鋼爐煉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出事。
  這隻鐵棺,雖然精緻無比,和用鐵漿胡亂澆鑄的棺材完全不同,但是棺材之上那一個深孔
,像極了傳說中的「哨子棺」。
  這就奇怪了,這解連環帶路的墓室,應該就是墓主之地,為何棺床上的主棺槨會是這個樣
子的?難道那墓主不是人,是個妖怪?
  三叔想著就感覺到一股毛骨悚然,想想這古墓深陷海底深淵之中,如此詭異神秘,說不定
真不是人的墓,也許是海龍王的也說不定。又想起裘德考讓解連環做的事情,不由心虛,難道
裘德考知道這墓主不是人,所以才讓解連環拍照片上去研究?
  不過,三叔當時年少,並不會把老人說的話太當真。雖然有點心慌,但是並不害怕。反而
他好奇心起來了,心說那這裡面會是什麼東西呢?
  此時解連環也發現了是虛驚,又走了過來,心有餘悸地看著這隻鐵棺。看了一圈,他便試
著去推動棺蓋。
  三叔看他的腳都在抖,就知道他還在害怕,這個行為可能是為了在三叔面前表現一下,挽
回他剛才被嚇到的面子。
  三叔感覺好笑,就用手電照射他的面孔,讓他不要白費力氣了。如果這是「哨子棺」,顯
然此棺材的加工者和張鹽城是屬於同宗的派系,這鐵棺裡面的東西絕對不是善類,而且這鐵棺
修築起來根本就沒有打算讓別人打開,要從裡面拿到東西,只有像張鹽城一樣,把手伸進那個
棺材孔裡。
  說著,他就爬了上去,用手電去照那棺材上的孔,看看能看到什麼。
  由孔洞看下去,棺材內黑幽幽的,不甚分明,手電探孔並不是很好的辦法,發散光到了一
半就射不下去了,只感覺這「鑄人」的喉嚨之下,透出一股陰氣,看一看就脖子發硬。要把手
伸下去摸,真不是平常人能做到的。
  三叔想起解連環從老外那裡拿來的資料,就感覺自己的推測沒錯:那老外這麼熟悉這裡的
結構,肯定是在他們之前已經找人進來探查過了,但是進來的那人為何沒有完成任務?估計那
人也和他們一樣是這一行裡的老手,進來發現裡面竟然是這樣一具鐵棺槨,知道鐵棺封屍非同
小可,才臨時放棄的。所以這老外才找了個半吊子的解連環。
  如此說來,他們必然也不能碰這棺材,否則不就當了這裘德考的炮灰了嘛。
  不過,如果不碰棺材的話,好像又有點太窩囊了,他和解連環下來,解連環空手出去還好
說,自己也這麼出去了,那解連環這麼一說自己還有臉在?況且,這棺材看著,也實在是有點
誘人。
  三叔拿不定主意,不過他轉念一想,還是理智佔了上風,心說老祖宗的經驗,棺材放在最
後碰,他現在應該先看看這裡其他地方有什麼好東西,棺材今天他就暫且不碰,這古墓又不會
跑,明兒晚上他們帶著火筷和黑驢蹄子再下來,會比現在保險得多,那也不算膽小。
  一想他便釋然了,就讓解連環在這裡待著,要拍照就拍這個棺槨,那老外能理解他,自己
開始搜索墓室的角落,尋找其他的陪葬品。
  這墓室沒有耳室,通體一條到底,格局十分的古怪。古人講究事死如事生,這墓室的格局
一般都是按照墓主人生前的佈局仿製的,也就是說這墓主生前住的地方也是這麼個情況,想不
出會是什麼一種狀況。裡面並沒有普通的那種陪葬品,只有那些價值連城的巨大瓷器。
  (這些東西,放在現在大概價值三十多個億。)
  三叔繞著墓室看了一圈,沒看到能搬出去的東西,就繞了回來,棺床後面是照壁,他繞到
照壁之後去看,還有一些空間,不過地面上仍舊空空如也。
  他不由暗罵了一聲,心說也真是摳門,怎麼什麼都沒有,難道那棺材這麼大,還是鐵的,
那傢伙把陪葬品全塞裡面了?這棺材給當成保險櫃用了?
  想想還真有可能,不由有些鬱悶,這時候,他忽然看見照壁的背面,浮雕著很複雜的雕刻。
  壁畫不值錢,但是古墓的石雕價值連城,雖然這照壁很大,不太可能運出去,但是三叔看
到了,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手電照過去,就很讓他意外,照壁後面的浮雕,雕刻的不是一般的瑞獸雲佛,或者禮樂升
仙的圖樣,而是好幾座宮殿,飛簷鳳頂,雕樑畫棟,雕刻得非常的精細,甚至連瓦片都一片一
片地浮雕了上去。而且每座宮殿的外觀都不相同,有的是兩層的,有的是一層的,視覺上也有
遠有近,錯落有致。三叔數了一下,一共有七座,列成北斗七星的排列,每座宮殿之間,能看
到有無數的亭台樓閣半隱半現,而其他的細節,都被雕刻的雲霧遮住了。這幅浮雕的背景,是
巨大的山巖,顯然一座大山,而宮殿的構圖是在整個浮雕的下部分,意思很明白,這是七座修
建在一個巨大山谷裡的宮殿,山谷裡雲霧瀰漫,把宮殿之外的東西遮掩得朦朧而神秘。
  這浮雕是什麼意思?三叔錯愕了一下,所有古墓中的壁畫都有著意義,不是有象徵作用,
就是歌頌墓主人生前的豐功偉績。這浮雕是代表著神話中的仙國,還是在歌頌墓主人什麼?
  三叔當時不知道這裡的墓主人是汪藏海,所以也無從聯想,不過這精緻的浮雕,給他留下
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告訴我,就是在當時,這照壁也是無價之寶,要是能帶出去,他就把它
放在臥室裡,天天看著。
  不過,這照壁過於巨大,當時想要運出去是不可能的,三叔雖然心癢難耐,但是也沒有辦
法。他仔細看了幾遍,便想讓解連環過來,將這東西拍下來,以後也好在同行間吹牛。
  正想開口,他卻忽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什麼東西燒焦了。
  他愣了一下,心說怎麼回事,這裡是墓室,怎麼會有這種味道出現?忙跑出照壁,向外觀
看。接著,他就看到了讓他瞠目結舌的一幕。
  只見解連環站在鐵棺之上,手足無措,而那鐵棺上的銅人嘴巴裡,竟然冒出來滾滾的黑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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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21:11: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尿
  三叔頓時就冷汗直冒,這棺材怎麼就冒出煙來,看解連環的樣子,他就感覺到不妙,難道
這小子幹了什麼?
  一把就將解連環拉下鐵棺材,問他娘的怎麼回事?
  解連環結結巴巴,做著古怪的動作,但是顯然太緊張了,什麼也說不清楚,說了半天才說
出兩個字:「我––我––火––火––」
  三叔看著他的動作,就看到他手裡拿的東西,那是火折子的蓋子––火折子是一碰就著的
東西,所以一般都用蘆葦的稈子包起來––一下他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解連環肯定是好奇這棺材裡的情況,點燃了一隻火折子,將其丟入了棺孔之內,然後把自
己的眼睛貼到了棺孔上,往下去看。
  這叫做鑿壁偷光,是從北派模仿來的功夫,也是土夫子常用的伎倆,特別是新手開棺,前
走三後走四,要謹慎再謹慎。北派的摸金賊甚至可以使用鑿壁偷光,不進古墓就從棺材裡拿走
東西,相當的了得。但這算是掏沙這一行裡的旁門左道,實際用起來有很多的限制,而且有很
大的風險,所以一般老手是不用的。這解連環不知道是自己琢磨出來的,還是和那些半調子學
的。
  鑿壁偷光最大的風險,就是可能會燒壞棺材裡面的明器,特別是屍體乾燥的情況下,屍體
上腐爛的絲綢乾片,幾乎是一點就著的東西,一旦燒起來,像古簡、斗珠之類的東西一下就沒
了,連滅火都來不及。所以要求做的人十分的小心才行,這解連環竟然想也不想就用了。
  三叔懊惱地罵了一聲,心說不看著這小子真是失策,這棺槨他很感興趣,不說其中肯定有
好東西,就是裡面的屍體,三叔也想看看,要是棺材裡的東西被燒了,那實在太可惜了,說出
去也得給人笑死。
  想著三叔一下就推開解連環,衝到棺材邊上,附身對著那棺孔用力吹氣,想把棺孔裡的火
吹熄掉。沒想到一吹之下,黑煙更加猛烈地從棺孔裡直冒出來,嗆得三叔幾乎嘔吐出來。他忙
閃開臉,又摸出腰間的水囊,就往那棺孔裡澆去。
  一路過來被海風吹得口渴,水囊中已經沒有多少水了,倒了一下就沒了。這點水根本沒用。
  「這狗日的,」三叔急得直冒汗,轉向解連環,就看到他腰間的水囊還有點鼓,看他還在
那裡發愣,氣得大罵,「你愣著幹什麼,他娘的把水囊給我!」
  「水?哦!水囊!」解連環這才反應過來,忙解下水囊,三叔一把搶過來打開,一下倒了
進去一半,只見那黑煙一晃,不但沒有把煙壓下去,反而有火苗從棺孔裡躥了出來。
  三叔一看不對,怎麼是這個動靜,一聞那水囊,不由大罵,裡面竟然是燒酒。再一看那棺
材,鐵棺的棺孔口都燒了起來,濃煙幾乎瀰漫了整個墓室。
  當時他一下子也蒙了,也不知道怎麼辦。這火在鐵棺之內已經燒得很大,伸手進去滅火也
不可能了,況且要著了什麼道,連命都可能沒有,用水,少量的水根本不起作用,然而要是不
去管,這棺材算是完了。這種燒法,連玉石都能燒裂了,這墓主人一看就知道不俗,要是東西
燒了,棺材裡面真有夜明珠什麼的,自己不得鬱悶死?
  (其實當時只要拿什麼東西塞住那棺槨的孔就行了,但是情急之下,三叔他們根本沒想到
。)
  看著火越來越大,棺材孔裡噗噗地冒出黑煙,他和解連環心急如焚。
  就在三叔心裡絕望,心說油鬥成焦斗的時候,突然一邊的解連環做出了一個讓人目瞪口呆
的舉動。他一下跳上棺槨,就半跪下來,解開褲腰帶,運氣走尿,往那棺孔裡灌了一泡黃湯,
一時間尿騷屍臭火燥混在了一起,極度的難聞。
  那完全是急瘋了的想法,因為他動作太出乎意料,三叔根本來不及阻止,等反應過來的時
候,已經晚了。
  三叔一下就蒙了,自古下斗,南派雖然豪放不羈,有著一死萬事消,開棺隨自在的隨意性
,但是基於這種活缺的危險性,在實際的做派上,南派也是十分小心的。像這樣往棺材裡灌尿
的作孽事情,解連環恐怕是第一個,也虧得解老爺子不在場,否則非氣死不可。
  不過,解連環的這泡老尿,還是有點威力的,很快,裡面的煙一下就小了下來。
  尿完之後,解連環自己也蒙了,一下坐倒在棺材上。
  三叔眼淚都下來了,看著鐵棺上的鑄人,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只覺得背脊發冷,心裡有幾
分不祥的預感。
  「哨子棺」裡鬼吹哨,大凶之物,如今給燒了一把又被灌了一口黃尿,這一次這梁子結大
了。不說是粽子,就是一活人,你用火燒他嘴然後再澆他一嘴尿,他也得和你拚命啊。
  他冷汗淋漓地看著這鐵棺材,就琢磨著會發生什麼,有什麼東西會從那個洞裡出來嗎?
  煙越來越小,逐漸幾乎看不到了,看來火確實是滅了,兩個人都死死看著那棺材,一直到
一點煙兒也看不到。
  然而,棺材裡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好似剛才的事情從來沒發生過。
  三叔擦了擦頭上的汗,鬆了口氣。他心說黃王保佑,看來解連環命不錯,這棺材雖然是哨
子棺,卻也是一具死棺。
  死棺,也就是這棺材裡面的粽子早就化了,只剩下一些沒有威脅的腐骨,古墓中大部分的
棺槨都是死棺材,要不然,盜墓這一行恐怕就沒人幹了。
  死棺是沒有危險的,剛才燒了一把火,又灌了一通尿,如果不是死棺材,肯定就出事情了
,這麼久沒動靜,應該可以確定了。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如此,三叔才最終洩了勁。他一下坐倒在地上,解連環看他放鬆了,
知道沒事了,也一下坐了下來,哭了起來。
  三叔搖頭苦笑,心說真是作孽啊,自己竟然和這種貨色一起下地,命都短了幾年,以後千
萬不要了,也虧得沒有危險,不然這一次真的可能被他害死。
  想著,三叔忽然心中一動,心說既然沒危險了,那豈不是不用等到明天,今天就可以摸東
西了?
  來回這裡一次,還是要冒點風險,到底是文錦的隊伍,不太方便。而且棺材這洞的位置,
摸進去,如果對著腦袋,那摸腦門和腦袋兩邊,還有胸口,肯定能摸到。要是對腳,也有腳底
,那是放玉器的地方,都可能會有好東西,但是不會太多,一次就能帶走。現在如果把東西摸
出來,那明天就不用下來了。
  雖然洞裡全是尿,但是盜墓的,什麼噁心的東西沒見過,況且還是自己的,就算拉屎進去
,他照樣也敢伸進去摸。
  一方面,是盜墓賊特有的貪慾;一方面,卻是對這個洞的恐懼。三叔在那裡天人交戰。但
是很快,貪慾就贏了,膽子不大也不敢來幹這一行,三叔對自己說,他娘的就賭上一把再說。
  想著他站起來爬到了棺材上,對棺材拜了拜,擼起袖子一咬牙,一閉眼,先就將手伸進了
那個棺孔之內,向下摸去。
  可手一入棺材孔一寸,裡面的溫度傳上來,三叔就後悔了。當年傳說的張鹽城,那不是靠
運氣的,那靠的是手指上的真功夫,如今自己就這麼貿貿然地將手伸進去,這他娘的實在是太
莽撞的事情。
  他想縮回來,但回頭一看,就見解連環在下面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時候回不得臉來,只
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摸。
  單手探洞,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手越往裡伸他的心跳就越快,然後手指越麻,表面上
他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其實最後他的手碰到屍體的時候,後背都濕透了,伸在裡面的手指
抖得一點力氣也沒有。
  這種經歷可以想像,我聽的時候,都感覺到渾身發抖,就算是找一隻普通的箱子,挖個洞
讓人把手伸進去,都會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何況是一具棺材。
  三叔摸到屍體之後,按了幾下,發現手指黏糊糊的,頭皮就越發發麻。憑手感那應該是古
屍的嘴,摸了幾下,他只感覺那應該是一具發黑發腫的屍體,怪異地張著嘴,姿態似乎和棺材
上的銅人一模一樣,不過摸不清楚細節,讓他感覺到十分不安的是,他摸到火折子正掉在古屍
的嘴巴裡,還燙得很。
  他心說這也真是作孽,隨即咬牙把手指往裡探,他先是把火折子撥到一邊後,又摸到一塊
堅硬的圓環狀東西。
  丫的,是壓舌頭的玉餅,三叔心裡竊喜,說道:「有了,這東西燒不壞!」一下捏住,就
想把那東西從洞裡夾出來。
  可是才鉤了一下,三叔就感覺不對,這玉餅的重量驚人,提起了半分就提不動了,再用力
,就感覺整個鐵棺輕微一震,卻有一陣「咯咯咯咯」沉重的發銹的金屬拖動聲從腳底傳了上來。
  三叔的臉色頓時大變,心說,糟糕了,是個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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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21:11: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機關
  轉瞬之間,那機關攪動聲就從棺材的底部一路傳動了出去,沒等三叔反應過來,就聽他們
出水方向的黑暗處「光當」一聲,似乎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掉進了來時他們看到的巨大鐵缸之
內。在封閉的空間內,這一下聲音極響,震得他心都縮起來了。
  三叔忙將手抽了出來,也顧不得污穢,往身上一擦,就轉動手電向鐵缸的方向照去,心說
糟糕了。
  這裡不比地上,如果有落石壓住墓道,或者墓頂灌下黃沙,還有時間可以反打盜洞出去,
這裡是海底的珊瑚礁盤內,一旦有任何機關將他們困住,那是必死無生,連辦法都不用想,直
接挑自己陳屍的位置就可以了。
  一邊的解連環也嚇了一跳,因為震動是從棺材裡傳遞出去的,他以為棺材會有異變,一下
子退出去很遠。
  雖然三叔已經見解連環恨之入骨,恨不得一刀切了他,但到底是自己的親戚,也不能放著
任由他亂跑,就喝住解連環,讓他別動,自己跳下鐵棺,小心翼翼地往那鐵缸處靠去,想看看
到底這機關觸動了什麼,什麼東西掉到缸裡去了。
  鐵缸離他不到二十步,很快他就來到鐵缸的一邊,此時已經聽不到機關運行的機械聲,似
乎機關運行已經停止。三叔嚥著唾沫往鐵缸的上方一照,發現鐵缸之上的墓室頂上,設有翻板
,這在我們叫「鬼踏空」。墓室頂上這樣的機關內往往放置著極其重的亂石,一旦觸發,重物
砸下來,一下就能把人砸成肉餅子。如今從上面掉下來的,卻不是巨石,而是兩條巨大的鐵鏈
,一直垂到鐵缸之內。
  三叔看了一愣,心說這是什麼機關,好像並不是用來防範盜墓賊的那種陷阱。那觸動機關
的地方在棺槨裡,東西掉入這鐵缸內,砸不死人啊,這掉下來的會是什麼?
  想到這墓室中不符合常理的地方,三叔心中就更加的疑惑。他定了定神,掏出匕首咬住,
趴到了鐵缸之上,小心翼翼地順著鐵鏈往下看去。
  一看,他就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躺在鐵缸底部,仔細一看,發現那是兩隻黝黑的鬼爪
一樣的琵琶鎖,鎖著一具骨骸,肢體和鐵鏈條糾結在一起,手腳都斷了,看上去似乎是一個殉
葬的奴隸。
  骨骸極其魁梧,身著破爛不堪的青銅鱗甲,頭骨奇異,那琵琶鎖正鎖著骸骨的鎖骨,一條
鎖骨已經斷裂,另一條卻還牢牢地掛在上面。
  三叔大是驚訝,心裡琢磨,用琵琶鎖穿著鎖骨,是古代的一種酷刑,用來限制犯人的自由
。古代武功高強之人,一般的鎖具困他不住,就會使用鎖骨的方式緊固,鎖骨穿孔之後極其脆
弱,一旦過度用力就會骨折,鎖骨之所以稱為鎖骨,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骨骸已經腐爛殆盡,連骨頭都起了死鱗,似乎一碰就會碎裂,三叔用手電仔細照去,看到
這骨骸頭骨的形狀異於常人,不說頭骨的大小,其長度就比普通人長了一倍,三叔說不出像什
麼,直覺是一隻大個的香蕉。
  這古墓之內,竟然困有這樣一副奇怪的骸骨,當真是離奇到了極點。看墓室的結構,顯然
骨骸早就吊在墓頂之上,一碰棺材內的機關,這具骸骨就會陡然掉下,當真巧妙。
  可,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果是防盜的機關,可怖雖然可怖,卻沒殺傷力,能夠來到這海
底墓室之人,難道會給死人骨頭嚇走嗎?而這吊著的骨骸,顯然不是普通屍體,又到底是什麼
呢?
  三叔想像力極度匱乏,心中駭然之際更是沒有什麼頭緒,不過腦子卻轉得很快,剎那間想
到,這骨骸如此駭人,難不成是屍變了的粽子?鐵鏈有碗口粗細,且帶著琵琶鎖,顯然鎖著的
東西生前力大無窮。早就聽聞苗疆有能人在陰地養小鬼和走屍,難不成這裡的墓主用琵琶鎖鎖
了一具已經屍變的屍體,用來當看門狗?
  骨骸已經腐爛殆盡,就算確實是粽子,也已經挫骨揚灰,不足為懼。三叔心中好奇,他膽
子也算大,為了仔細觀瞧,就爬上鐵缸,一邊還招呼解連環,過來把這東西也拍下來,他回去
好問問。
  解連環卻沒有回應他,三叔自然不在意,就往缸內爬去,不料鐵缸的內部粘著一層從墓頂
上飄下來的灰塵,他濕的腳踩去,突然滑了一下,整個人在缸壁上打了個圈兒,一下就摔到骨
頭堆裡去了。
  那骨頭本來就已經粉脆,剛才掉下來的時候又散了架,如今一撞更是幾乎變成了碎片。三
叔趕緊手忙腳亂地坐正,端好手電去照,就看到自己正摔在骨骸的懷裡,畸形的頭骨就垂在他
的腦袋邊上,被他撞得碎裂了,露出了裡面的顱腔。一大團好比蜂巢一樣的東西,就粘在顱腔
的內部,上面全是一顆一顆好比珍珠一樣的蟲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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