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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草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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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金聖鐘[韓國]]美妙的約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榮譽會員

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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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6 18:39:01 |只看該作者
  崔基鳳衝著妹妹微微一笑。
  「在這兒等嗎?」
  「當然。這兒暖和,好呀!」
  司機又擰了一下無線電開關,音樂響了起來。
  「剛才沒有講完的話接著講下去。」
  「剛才說了什麼?」
  「剛才不是談K俱樂部的帽子嗎?」
  秀美對他晃了晃黑運動帽。
  「哦,對了。這話談了一半?談到哪兒啦?」
  「談到想害你的那個小伙子不會是K俱樂部會員。那俱樂部是上流社會名人聚會的場所。因此這個小伙子肯定是從K俱樂部會員那兒借來、偷來或者是要來這頂帽子的。」
  「唔,對。所以我就在考慮我身邊的人當中有沒有K俱樂部的會員?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兩個人。這兩個人是誰呢?」
  「K俱樂部會員是上流社會名人。那裡可能也有錢很多的財閥級的人士吧。」
  「這還用說!」
  「這種人如果是身邊的人的話,除了進去的吳明國社長,還有誰?」
  「對。你也很聰明,首先就想到了他。那麼,還有一個是誰呢?」
  秀美搖搖頭。
  「想不出。」
  「妙花的母親閔蕙齡。」
  「她也打高爾夫球?」
  「當然。最近女人也打高爾夫球。我向K俱樂部打聽過他們兩個,跟我們想像的一樣,兩個人都是那兒的會員。」
  「那麼,這帽子是從他們那兒漏出來的嗎?」
  「不……」
  崔基鳳用沒有把握的口氣說著,搖搖頭。他煩躁地吸著煙,接著說:
  「眼下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頂帽子是從他們兩位那兒漏出來的。我只是覺得有這個可能而已。」
  無線電裡傳出電影《巴庇隆》的主題歌。他們閉著嘴,直到音樂結束。
  「我覺得我像巴庇隆。」音樂一結束,崔基鳳就自言自語地說。
  秀美差點要淌眼淚了,她抓住了哥哥的手,哥哥的手像冰一樣冷。
  「你不要這樣想。」
  「我一定要像巴庇隆那樣,掙脫加在我身上的枷鎖。起先我想把一切都忘掉,但這是不可能的。我發覺這才是自我欺騙,自我逃避,所以想碰一碰看!」
  「哥哥,你的惡名不是已經洗刷掉了嗎?」
  「從法律上看是這樣。不過,一副更沉重的枷鎖套在我脖子上。我要是不擺脫這副枷鎖,好像就不能重新過社會生活。最可怕的枷鎖是吳妙花。她的失蹤是弄得我不得安寧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對她的失蹤我裝作不知道,好像什麼事情也做不成。我的良心也不允許,吳妙花彷彿每天晚上都在呼喚我,好像她的靈魂在焦急地找我。」
  「她是個壞女人!」秀美憤憤地說。
  「不是。」
  崔基鳳也用與秀美一樣強硬的口氣否認。
  「哥哥,你為她毀了自己的一生,幹嗎還要衛護她?」
  「不是衛護她。她確實不是個壞女人,但我無法理解她。」
  「我對她、對你都不能理解。你們兩個都是怪人!」
  「慢!」
  崔基鳳舉起手制止秀美。一輛出租車開到停車場裡,停在大門口。兩個男人從車上下來,是河班長和徐刑警。
  「咦,他們怎麼會到這兒來?」崔基鳳不免有點驚訝。
  「莫非是來找我們的?」
  他們對秀美來說也不是陌生人。不一會兒,他們推開大門,消失在門裡。崔基鳳想他們不會是高級社交俱樂部的會員,肯定是刑警抓住了什麼線索。在這兒看見刑警也許是偶然一次,但從另一方面來想,也許是我們在追逐什麼共同的目標。
  「不要跟他們見面。」秀美擔心地說。
  「不會見面的。」
  他們是不是來找吳明國?如果不是找他,還有什麼人要找呢?
  「我們回去吧!」
  秀美又顯出擔心的神情,但崔基鳳不想動彈。他打算手裡沒有抓到實在的東西,就一直呆在車裡。司機也許是對他們的談話不感興趣,把上身仰到後邊睡大覺。
  經理難堪地坐著,桌上放著邊孝植的照片。
  兩個刑警連手都沒有碰一下酒杯,單等經理開口。但是經理輕易不肯開口。河班長等急了,神經質地說:
  「你不老老實實地說,我們只好把你帶走。你是在這兒說,還是跟我們一塊兒走?」
  經理神情不安地看了看周圍,然後勉強開口說道:
  「實際上是來過幾次。他要求我替他保密,所以……」
  「誰要求你的?」
  經理又閉上了嘴巴。
  「這個小伙子被殺了。」
  經理聽了徐刑警的話,顯出吃驚的樣子。
  「你還不打算開口?」
  「是吳……吳社長。他一再關照,要我對這個小伙子到這兒來過的事保密。」
  兩個刑警的表情變得呆板起來。
  「吳社長?是吳明國?」河班長這樣問道,他的眼睛變成了三角眼。
  「對。是S建築的吳社長。」
  「這小伙子經常在這兒跟吳社長會面嗎?」
  「不經常,有時見見面。」
  「是什麼時候開始見面的?」
  「有兩三個月了。」
  響起了輕輕的拍手聲。有一個很眼熟的女歌手開始唱歌了。經理掩飾不住不安的神色,眼睛老是東躲西閃的。那女歌手的歌聲無法進入兩個刑警的耳朵裡。
  「這裡上面有房間,他們兩個常在那裡見面。」經理用手指著上面說。
  「總是兩個人見面?是不是還有別的人?」
  「有。還有一個男的。那人常常戴一頂帽子,到底是幹什麼的,就不知道了。」
  「不是這兒的會員吧?」
  「不是。」
  「吳社長的夫人閔蕙齡也是這兒的會員嗎?」
  「對。是會員。」
  「她不到這兒來?」
  「有時也來。不過,最近沒看見。」
  「閔女士也在這兒會見那個小伙子嗎?」
  「不。到這兒來的常常是以吳社長為首的幾個人,好像是來商量會社的事。」
  自從吳妙花失蹤以後,閔蕙齡幾乎是在家裡半步不出,自然不會到這兒來。但吳明國不同,繼續出入會社,而且這一陣還到這兒餐館來。經理又告訴他們一個驚人的事實:
  「現在吳社長和那個戴帽子的人在上面。不久以前剛來的。」
  「是嗎?」
  「在二樓的密室裡喝酒。我告訴你們了,務必請你們保密。」
  「當然保密。我們到這兒來過了,你也絕對不能說出去。」
  「絕對不說。」
  「他們往往只在那個房裡喝酒?」
  「不。」
  「拜託你一件事。」河班長突然神情嚴肅地說。
  「什麼事?」
  「你我有約在先。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們要在密室裡按一個竊聽器,請你幫忙。」
  「現在馬上就裝?」經理困惑地問道。
  「不是現在,明天裝。」
  經理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警察認為有必要,我一定幫忙。」
  「謝謝。以後吳社長來,你就把他帶到有竊聽器的房間裡去。這能辦到嗎?」
  「唔,能。他常常是在來之前打個電話來,所以完全能辦到。」
  「今天晚上我們在這兒等著。吳社長走,你告訴我們一聲。
  「知道。」
  「你忙去吧!」
  兩個刑警每人面前放著一杯雞尾酒坐著。女歌手進去了,這次是男歌手上場。男歌手彈著吉他唱歌。
  「邊孝植在這兒見過吳社長,真想不到。」
  河班長點點頭,把酒杯端到嘴邊。
  「現在才好像大致有了點輪廓。」
  「吳社長是不是幕後人?」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
  「是不是因為他不是吳妙花的親爸爸?」
  「是的。而且,他一直只不過是在太太手下拿薪水的一個社長。這就不可能不發生問題。」
  徐刑警沒有顯出同意他的說法的神情。
  「這一點應當是一上來就納入我們思考範圍的事項,由於斷定沒有這個可能性,所以……」
  河班長舉起手來制止他。
  「這都怪我們的搜查工作跟不上吳明國要的花招。反正再等一陣,他的假面具是一定會被摘掉的。」
  這時,經理急忙走來。
  「吳社長馬上就要走了。」
  徐刑警一聽,先跑出去喊出租車。但一下子沒看見有空車。他發現停車場角落裡有一輛出租車沒有開燈停在那裡,但不知怎的好像不會馬上就開。他還看見司機坐在裡面睡覺,便急忙跑了過去。
  司機果真在睡覺。後座上坐著兩個客人,暗中看不大清楚。他敲敲駕駛座的門,司機揉揉眼睛支起上半身。
  「這車不開嗎?」
  「不開。
  司機搖搖頭,打了個大呵欠。
  「為什麼不開?」
  「等人。」
  司機搖上車窗,又仰頭睡覺。這時恰巧有一輛自備汽車開進來停下。車上下來一男一女。自備汽車不想在停車場裡逗留,向車道開去。徐刑警奔過去讓它停下。
  「這車,對不起。我多給你一些辛苦費!」
  年輕的男人爽快地答應了。
  再一看,這車是自備汽車。然而,情況緊急,也顧不得追究這些,所以兩個刑警二話沒說,便乘了上去。
  不一會兒,吳明國和戴帽子的男人走到大門外面來了。日本車像滑行似地朝大門邊靠去。
  「你看見過那個戴帽子的人嗎?」河班長眼睛一亮問道。
  「第一次看見。他戴著帽子,看不大清楚,好像相當注意周圍,不願意被人發現。」
  兩個刑警由於在並沒有寄予什麼希望的地方發現了意外的情況而興奮不已。
  吳社長的日本車開出了停車場。
  「跟上那輛車。請你小心點兒,不要被他發現。」
  對司機下了命令以後,兩個刑警注視著前方。他們乘的車一出發,一直安安穩穩停在角落裡的汽車也就悄悄地滑了出來。
  「刑警大概是盯上吳社長了。」黑暗裡傳來秀美緊張的聲音。
  「事情變得奇怪起來了。我們變成在最後面盯梢了。」
  崔基鳳也同樣緊張。他根本沒有估計到事情會變得這樣。他只是深切地感到,事態越來越複雜,好像鑽進了死胡同。從這一點來看,可以認為是最終交了好運。
  三輛汽車沿著江岸飛駛。當然,三輛車不是首尾相銜地朝前開。因為這樣盯梢馬上就會被發覺,所以三輛汽車當中夾了別的車。
  「也許會出事,不知道是應該我先下去,還是你先下去。當然,我們心裡要做好應付這種局面的準備。」
  「太可怕了?」
  秀美也許是害怕了,摟住哥哥的胳膊。
  「別害怕。我不會讓你干危險的事情的,大可不要擔心。」
  不一會兒,日本高級進口轎車轉向了梨泰國那邊。
  「到了剛才那地方。」
  日本車開始減速,不一會兒慢慢停住了。門開了,戴帽子的男人下了車,手裡拎著一隻007皮包。這是剛才沒有看見的。他們還看見刑警的車上也下來一個人。
  「來,你下去。」
  崔基鳳推了推秀美。秀美心裡發慌,磨磨蹭蹭的。
  「你去跟蹤那個戴帽子的人,能跟到什麼地方,就跟到什麼地方。當然,不能被刑警發現。我已經暴露了,不能再跟在他後面走。事情完了,你就回家去!待會兒我給你打電話。來,這個你拿著,需要的時候用!」
  他隨手掏出幾張紙幣,塞到秀美手裡,把她推了出去。
  秀美稀裡糊塗被推下了車,茫然失措地站在那裡。看見戴帽子的男人消失在馬路對面的拐角上,便飛快地朝那邊走去。崔基鳳擔心地看著妹妹的背影,看了好一陣,然後才讓開車。
  日本車子裡現在只有司機和吳明國。它的後面跟著河班長乘的國產小轎車,再後面是崔基鳳乘的出租車。
  如果說日本車子跑一整夜,另外兩部車子也不會放鬆它,也會沿著同一軌道奔馳。然而,那車子徑直朝家裡那兒開去,彷彿是在嘲笑跟蹤者。一轉眼,便駛進了宅院裡。
  崔基鳳趕快從車上下來,觀察河班長的動靜。河班長在車於上沒有下來,在他家門口等了好一陣,然後才下車走到大門口。
  俄頃門開了,河班長消失在門裡。
  崔基鳳擔心起秀美來了。所以他又乘車返回梨泰園,在剛才分手的地方下車,在附近轉了一圈,但未找到秀美。他又給家裡打了個電話,秀美還沒回去。崔基鳳更加不安。
  河班長進到屋裡的時候,吳明國連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坐在沙發上迎接他。因為警官總是不問時間隨時進出,所以河班長突然出現,他也並不覺得奇怪。
  「您好像剛回來!」
  河班長一跟他招呼,吳社長就皺起眉頭點點頭。他臉上露出瞧不起警官而且不信任他們的表情。其理由是因為警察沒能很快破案。
  這種情況任何時候都會碰到,所以警官們都不當它一回事,裝不知道,但心中不快,這也是事實。
  閔蕙齡也坐在房間裡。她乾癟得幾乎認不出來了。美麗的面貌不見了,非常枯瘦,顴骨突出,兩隻眼睛失神地在空中盤旋,頭髮披散著,嘴邊不時浮起一絲微妙的笑容。衣服隨便披在身上,黑裙子上面加了一件紫色的小襖。
  她對河班長也是似看非看的。兩個人的眼睛碰到一起,她就楞怔地瞅河班長一眼,然後把視線轉向空中,悄悄地微微一笑。河班長看見她這種樣子,不禁目瞪口呆。
  這一陣,河班長四處奔忙,很少有機會看到閔蕙齡。就是到她家裡來看她,也由於她幾乎是寢食俱廢地躺在床上,沒有機會跟她談話。
  天哪,怎麼會變得這樣?這等於是完全死了。衝擊再大,能變得這樣嗎?連不容易動感情的他也非常可憐起閔蕙齡來。
  女傭煮好咖啡端了過來。她六十不到,任何時候眼睛總是朝下垂著,不跟別人的視線相碰,行動非常文靜和恭謹。乾枯的臉上幾乎沒有表情,體現出一種達觀的氣概,好像心甘情願地接受這樣一個事實:這麼一把年紀,是應當在別人家裡當女傭。頭髮花白,眼睫毛幾乎等於沒有。
  她放下茶杯,悄悄地走了出去,河班長看著她的背影突然問道:
  「她在你家幹活有多久了?」
  閔蕙齡瞅著天空,吳社長皺起了眉頭。隔了半天,才無可奈何地說:
  「一年多一點。
  「沒有親屬?」河班長又問。
  「大概沒有,所以這麼一把年紀還在別人家裡當女傭。」吳社長冷冷地說,幾乎是在埋怨對方。
  「最好是我們兩個人談談……」
  「又有什麼話要談?」吳社長眼睛睜得溜圓。
  「對不起。」河班長顯出抱歉的神情。
  吳社長打開房間一邊的門走了進去。那是一個暗間。
  對面牆上擺滿了各種洋酒,一邊的牆面完全是鏡子。吳社長走到架子旁邊,瞅了河班長一眼:
  「你喝什麼?」
  「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河班長低聲下氣地說。
  他想經濟實力就這麼了不起嗎?吳社長斟了兩杯蘇格蘭威士忌,把一杯推到河班長這邊。
  「請。
  「謝謝。」
  河班長端起杯子朝嘴邊送。吳社長穿著襯衫,把領結解開。
  「偵破停頓了嗎?」吳社長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突然問道。
  「哦,沒有。在繼續偵破。」
  河班長用手背擦擦沾在嘴上的酒。吳社長用非常不信任的眼光瞪著河班長。
  「現在我們家裡完蛋了。你一看就知道,我內人完全糊塗了。聽不懂話,也不會說話,想不到妙花對她的打擊這麼大。」
  「我看見閔太太也吃了一驚,想不到這麼嚴重。」河班長小心翼翼地看著對方的臉色說。
  「不是只有一個女兒嗎?儘管不是我的親骨肉,但對我的內人來說只有妙花一個。好容易養大的女兒度蜜月失蹤了,她發瘋也是不無道理的。」
  吳社長身體好像有點歪扭了,兩隻眼睛裡頓時眼淚汪汪,一副苦惱的樣子。
  「不知道究竟應該怎麼辦。」
  他絕望地搖搖頭,端起酒杯把烈性酒一飲而盡。
  「應該讓她住醫院。」
  「你不說,我也想到了。不過,這是明擺著的,只要妙花一出現,她馬上就會好起來。讓她住院,她就不會好了。」
  「趁著情況還沒有進一步惡化,最好讓她住醫院。」
  「讓她住院,就得把她送進精神病院,我怎麼能親手把她送到那種地方去呢?我不忍心幹這種事!」
  他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表情非常痛苦。然後突然睜大眼睛問道:
  「崔基鳳那傢伙怎麼樣了?」
  「我們也不曉得他的消息。據說一個人到遠處旅行去了,也不知道究竟到哪兒去了。」
  「該死的!」他咬牙切齒地詛咒崔基鳳。
  「你很恨他吧?」
  河班長想看看他的反應。果然,話音剛落,他就大發脾氣。
  「還能不恨?想想吧!我認為警察犯了個大錯誤。他是兇犯,我的看法沒有變。我弄不懂你們為什麼要放他!」
  「他要是兇犯,那該多好,可他不是兇犯。」
  「你說他不是兇犯,有什麼根據?」
  「據我們調查的結果,他不是兇犯,所以我們把他放了。」
  「以後你們要後悔的!」
  「是嗎?」
  吳社長還不知道邊孝植死了。邊孝植之死現在是絕密。河班長本來想說這件事,但憋住了,說:
  「我們正在追捕一個我們認為是兇犯的小伙子。」
  「那小伙子是誰?」吳社長眼睛一亮問道。
  「他被捕只是時間問題。」
  「唔,他是誰呢?」
  「還不能告訴你,這事在偵破上屬於絕密。因此,暫時還不能說。抱歉。」
  但吳明國還不罷休,想打聽那人是誰。
  「早晚會知道的。」
  河班長避而不答,觀察對方的神情。吳社長好像竭力要做到不動聲色,但臉上卻明顯地表現出焦急的神色。
  「你說有話要對我說,那是什麼話呀?」
  「我知道你們兩位,你和閔女士是第二次結婚,那是什麼時候呀?」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似乎把吳社長問得一愣。
  「現在怎麼會問起這件事來?」
  「對不起。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就是瞭解一下。如果有顧慮,不說也行。」
  河班長剛要退後一步,吳社長冷不了開口說:
  「你要瞭解我就告訴你。這事大家都知道,無可隱瞞。我們再婚,唔,哎,有七八年了。當時妙花是上女高1三年級吧!」
  1女高,即女子高等學校的簡稱,相當於我國的女子高中。
  「怎麼會再婚的呢?」
  「我妻子的前夫死了。他叫吳時憲,原來是現在的S集團會長,生病突然死了……他的太太,也就是我現在的妻子,替代他擔任會長職務。當時我任建築部門的常務……就近協助她工作,彼此覺得有需要,就結婚了。」
  「原來如此。聽下來,你和死去的吳社長是親戚關係,不過……」
  「是遠房哥哥。靠著這一層關係,我進了S集團。因此,我妻子碰到疑難的事情,總是來跟我商量。這樣就有了感情,結婚了。」
  「吳社長當時是單身?」
  「唔,是的。是有兩個孩子的鰥夫。」
  「你是跟原來的夫人離婚了,還是……」
  吳社長的臉色陰沉下來。他好像想起來就難過,歎了一口氣。
  「我跟她是離婚,無可奈何地分手了。」
  「我想知道一下為什麼?」
  吳社長歎了一口氣,又把一杯酒倒進嘴裡,然後開口說道:
  「妻子有不治之症,沒法在一塊兒生活的病。所以,沒法……現在這種事就不談了吧!」
  他好像很難過,揮揮手。但是河班長輕易不肯後退。
  「不治之症是什麼病?」
  「算了!」
  「別這樣,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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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6 18:39:23 |只看該作者
  吳社長瞪了河班長一眼:
  「就算你是刑警,也太過分了吧!」
  「我是幹這一行的,沒有辦法。對不起。」
  吳社長用手指頭指指自己的頭:
  「精神病,不治的精神病!」
  河班長在提第二個問題之前,停了好長時間。在這一段時間裡,大家沉默。
  「你和夫人是正式離婚的嗎?」
  「好像你還有話要問。不是正式離婚,怎麼能重新結婚呢?」
  「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吳社長搖搖頭。
  「不知道消息?就算離了婚,還有兩個她生的孩子嘛!這兩個孩子不去看她?」
  「這兩個孩子早就把自己的媽媽忘了,因為她已經死了。」
  「哦,是這麼回事!你參加了她的葬禮嗎?」
  「沒能參加。我是幾年前在外國的時候聽說她死了。」
  「是嗎?問了一些無謂的事,抱歉。我還要再問一句:聽說你的兩個孩子現在都在國外,對嗎?」
  「唔。大的在美國唸書,小的在德國唸書。所幸兩個人唸書都不錯。」
  河班長最後還想提一個問題。這不是別的,就是「下班以後你在哪兒?幹了些什麼才回家?」但是這個問題與其問他,不如自己去找答案。
  另一方面,秀美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坐著。她現在是在某個俱樂部裡。這個俱樂部是以美軍為對象的,韓國人也來得不少。
  俱樂部裡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非常討厭,而且煙霧瀰漫,喝醉了的酒鬼含糊不清地說話聲聽起來非常不順耳。
  舞池裡有許多人在發瘋似地搖晃著身體。秀美從皮包裡把眼鏡拿出來戴上。她視力不好,需要的時候就拿出來戴。她想要是能用這個多少作一些偽裝就是萬幸,如果被刑警發現,那就沒法了。她一面想一面注意著戴帽子的人的行動。她盯人家的梢是平生第一次,儘管非常得意,但卻暗暗害怕。
  戴帽子的男人坐在角落裡飲酒。他依舊把帽子壓得低低的,不讓人看清他的臉。
  他大衣穿在身上,啤酒杯放在面前,靠牆坐著。那神情看上去完全像個旁觀者。
  這樣的人還有一個。那是盯戴帽子男人梢的年輕刑警。那刑警面前也放著一隻啤酒杯,眼睛看著舞池那面。但是他沒有忘記不時瞟瞟戴運動帽的。
  他是什麼人?為什麼會見吳社長?他是不是這個案件的關係人呢?時間過得越久,秀美越是陷入疑惑的深淵。穿著若隱若現的迷你裙的女服務員走過來,蔑視地看著她問道,要不要來點喝的。
  「來點啤酒。」
  「下酒菜呢?」
  「乾癟得像枯樹葉子一樣……」
  女服務員撤撇嘴轉身走了。
  音樂突然停止了。舞池裡的人紛紛散開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一個蓄長髮的大個子姑娘衝著戴運動帽的笑笑,走到他旁邊,包著身子的牛仔褲繃得緊緊的,好像都要撐破了。一個個頭像根長竹竿的白人緊挨在那姑娘身邊,護送她。
  幾乎在大個子姑娘在位子上坐下的同時,戴運動帽的手伸了上去,大個子姑娘臉上啪的發出一聲響。白人發怒似地撲向戴運動帽的,大個子姑娘伸手把他攔住了,好像在趕那個白人,叫他走。白人終於悻悻地走了。
  這個場面挺有趣。秀美朝刑警那面看看,只見他也以好奇的眼光看著戴運動帽的。
  挨了嘴巴的姑娘反而挨著戴運動帽的坐下,嬌裡嬌氣地笑著,而且一個勁地在說著什麼,好像是在解釋。
  秀美想朝他們旁邊靠去,以便於聽他們談話,但又怕被人發現,不敢這樣做。她最擔心的是像鷹一樣機敏的刑警的眼睛。
  不知什麼時候,大個子姑娘撲到了戴運動帽的懷裡。戴運動帽那個人的臉也俯到了她的臉上。他們不管其他人,只顧自己接吻。
  秀美臉上發熱,不敢正面去看他們。在這種地方接吻和愛撫之類是常事,別人連看也不看。
  突然音樂又響了起來。同時一個完全裸體的女人走到舞池裡,開始晃動起身子來。那是一個八等身美人。
  秀美終於透不過氣來了。她生平第一次看見這種情景。美女豐滿的乳房和屁股痙攣似地扭動著。由於這個場面刺激性太大,甚至都沒有覺得它醜陋。尤其是她本來就會跳舞,所以漸漸感到這挺有趣。
  舞池完全變成了那美女一個人的舞台。人們都以恍惚的表情暈暈乎乎地看著她的舞姿。沒有任何人敢於到舞池裡去跳舞。
  美女也許是渾身抹了油,身子動一動,皮膚就閃閃發光。她又扭又晃地跳著,完全統治了舞池。那寬大的舞池對她來說反而好像很狹小。
  跳舞跳到高潮的時候,有一個男黑人似乎再也忍不住了,蹦到舞台上。黑人的舞也跳得不錯。他和美女以奇妙的姿勢,發瘋似地轉來轉去。又有幾個人下了舞池。坐著的人看見這情景,一個個都開始站起來。
  有一個人碰了碰秀美的肩膀,秀美吃了一驚,回過頭來一看,一個健壯的黑人正從兩片厚嘴唇縫裡露出雪白的牙齒在笑。黑人用大拇指指著舞池用英語說了句什麼。大概是要她一起跳舞的意思。黑人又說了句什麼,秀美害怕地縮起身子,黑人詭譎地笑著,一屁股在她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他的話秀美一句也聽不懂。
  「是大學生嗎?」
  秀美僅僅聽懂了這麼一句,不禁一愣,點點頭。黑人也許認為到這兒來的韓國姑娘都是這樣,都是這種女人,看見外國人就高興,就委身於他們。他可能也把秀美看成是這一類人當中的一個。
  黑人的嘴裡噴著一股酒氣。秀美感到妙頭不對,便採取防禦的態勢。果然,黑人的手悄悄地伸到了她的大腿上,桌上放著十美金。秀美嚇了一跳,想把他的手推開,黑人卻飛快地用胳膊摟住了她的腰。
  「媽呀!」
  討厭的音樂聲吞沒了她輕輕的喊叫聲。她猛地支起身來。但是黑人的胳膊像蛇一樣繞著她的腰,使她沒法動彈。黑人的臂力不知怎麼那麼大,腰好像要斷了一樣。身體越是扭得快,黑人越是把她朝懷裡拖。黑人的臉像怪物一樣從上面瞅著她。兩片嘴唇張開著,噴出來一股酒氣,再這樣下去,也許就要壓到她的嘴唇上了。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乳房。她大吃一驚,飛快地看了看周圍。好像還沒有人注意他們這邊。刑警的注意力也被舞池那面吸引過去了。她想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在不引起人們注意時就擺脫這個傢伙。跟估計的一樣,黑人的嘴唇朝底下來了。
  「狗東西!」
  秀美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起啤酒瓶把酒撒到他臉上。
  「嗯?噗噗!」
  黑人搖搖頭,把她一推,退後一步坐下。秀美握著啤酒瓶白了他一眼。黑人舉起兩隻手,做出擋她的樣子。
  「拿去!」
  秀美揀起紙幣扔到他的臉上。黑人用手揉揉臉,拿起錢搖搖頭,好像覺得她不好對付。
  「對……不……起!」
  想不到黑人乖乖地道了歉,走了。秀美覺得當頭挨了一棒,一下子洩了氣。黑人看起來還比較老實。
  令秀美驚訝的是,這時戴運動帽的男人衝著她舉起了酒杯,好像是祝賀她打得好。看來,他好像看見自己和黑人發生了爭執。秀美稀裡糊塗也衝著他舉起杯子。戴運動帽的微微一笑,秀美也微微一笑。秀美心想事情好像變得奇怪起來。
  然而,更加令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秀美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以為是男人的那個戴運動帽的,突然變成了女人。
  她是個女的,在她脫大衣的時候看得出來。她在大衣裡面穿著一件黑色高領羊毛衫,沉甸甸的乳房不時地晃動著。起先秀美以為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所以睜大眼睛直盯著她看,但看來看去怎麼也不像是男人的胸脯。即使是女人的胸脯,也還是很豐滿的。
  「天哪,這可能嗎?」
  正當秀美呆呆地看著她的時候,她把運動帽摘掉了。露出了像運動員一樣頭髮剪得短短的腦袋。她衝著秀美這邊嫣然一笑,然後拉起被她打了一記耳光的姑娘的手站起身來,朝舞池那兒走去。
  她走路的樣子也完全是個女人。腰很細,臀部左右搖晃。一步一扭,極富魅力。舞也跳得很好,引人注目。一面跳一面還不斷朝秀美微笑。秀美被她搞糊塗了,感到很不安,心想她這樣是不是想瞭解我的真面目。
  秀美飛快地朝徐刑警那面看了看。接著她飛快地轉了個身,背對著徐刑警。
  戴運動帽的繼續一面跳舞,一面不停地朝秀美這裡看。她把帽子摘下來,又戴上,向秀美不時地微微一笑。不知道她這樣到底安的什麼心思。
  秀美知道必須趕快作決定:到底是應該不理她,還是積極作出反應?
  秀美朝戴運動帽的笑了一笑。她決定積極作出反應,雖然這很危險,但她覺得不這樣,就不能很自然地接近戴運動帽的。她認為這是絕好的機會,所以決定冒險。
  秀美的笑十分有效。戴運動帽的張嘴笑了,並且舉起一隻手擺了擺。跟她一起跳舞的姑娘也朝秀美這邊看了看。她沒有笑,相反,投來了嫉妒的眼光。
  激烈地搖晃了一陣以後,音樂突然換成了慢節奏,戴運動帽的和高個子姑娘走下舞池。令人驚訝的是,戴運動帽的徑直朝秀美走來,點了一下頭問:能坐嗎?秀美突然變得大膽起來,從容地笑了笑說:
  「唔,行,請坐。」
  戴運動帽的坐在對面的位子上,以迷人的眼睛看了看秀美。
  大個子姑娘猶豫了一下,也挨著戴運動帽的坐下。戴運動帽的臉很瘦,顴骨突出。儘管眼睛很大,但顯得有點渾濁。
  「我一眼就迷上了你。叫我密斯特金吧!」
  戴運動帽的有點大舌頭。她儘管是女人,卻好像要擺男人派頭。想到她可能是個陰陽人,秀美覺得有點害怕。
  「喊我密斯樸吧!」秀美隨口回答。
  「常來這兒?」
  「不,頭一次,到這兒來會朋友。一個小時過去了,他還沒有來,大概不會來了。」
  「估計是不老實。」戴運動帽的以同情的口吻說。
  「大概是的。」秀美笑著點點頭。
  「是學生?」
  「對。在上學。」
  「哪一個學校?」
  「在S女大唸書。」
  秀美對於自己說謊說得這麼順當暗自感到吃驚。
  「我知道你是大學生。我買一杯酒行嗎?」
  「行,好。」秀美快活地回答。
  戴運動帽的要了兩瓶啤酒和下酒的菜。先替秀美斟酒,再在自己杯子裡倒酒,秀美把瓶子搶過來拿在手裡,朝她的杯子裡斟酒。戴運動帽的看了,非常滿意。
  大個子姑娘完全被撂在了一邊。即便如此,她還是硬著頭皮坐在位子上。戴運動帽的到老位子上去拿大衣,大個子姑娘飛快地對秀美說:
  「落到她手裡可不妙。那女的是個半陰陽。即使她是半陰陽,也是挺壞的。別呆在這兒了,快走吧!」
  「你為我操心,挺感謝的,實在感謝。不過沒有關係,我有思想準備,別擔心。」秀美笑瞇瞇地說。
  姑娘的臉冷冰冰地板了下來。
  戴運動帽的一回來,大個子女人就霍地站起身來。戴運動帽的連瞧也不對她瞧一瞧。大個子姑娘瞪了戴運動帽的一眼,說:
  「你以為這是最後一次嗎?」
  「快走!」戴運動帽的像男人似地說。
  「再也不跟你見面了!」大個子轉身朝大門口走去。
  「滾吧!」戴運動帽的對著她的脊背大喊一聲。
  慢節奏的布魯斯樂曲響起來了。戴運動帽的站起來,把手伸給秀美。秀美猶豫了一會,一把抓住她的手站起來。
  走進舞池面對著站下,戴運動帽的個子比秀美高得多。秀美很討厭她,但沒有表現出來,一跳舞就覺得難過得要死。秀美決心忍耐,能忍多久就忍多久,於是隨著她轉起來。
  起先是正常的跳舞。但是五分鐘一過,戴運動帽的便用兩隻胳膊摟住秀美的腰。兩個人的身體完全貼在一起。
  「我一上來就被你迷住了。密斯樸很有魅力。」
  戴運動帽的湊在秀美的耳朵邊低聲說。一股熱氣噴到秀美耳邊。秀美把上身朝後仰。越是這樣,戴運動帽的越是使勁摟住她的腰。她的嘴唇終於碰到秀美的脖子。
  「啊!」
  秀美身體開始發抖,禁不住打了個寒噤,一直傳到髮梢和腳尖。
  「別這樣。這樣太討厭!人們看著哩!」秀美飛快地低聲說。
  「不要神經緊張。」
  轉到角落裡的時候,戴運動帽的摸了一下秀美的屁股。秀美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從戴運動帽的肩膀上看了看刑警。只見刑警面前放著酒杯,眼睛盯著這邊。秀美心想刑警還在這兒,於是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安慰。萬一不行,向刑警求助就是了。沒有什麼可怕的,一樣是女人嘛!
  「討厭我?」
  「不。討厭還這樣嗎?跟你要好才一起跳舞的。」
  「我喜歡熱情、快速。彼此看對方的眼色拖時間最討厭。密斯樸你以為怎麼樣?」
  「我也是這樣。」
  戴運動帽的好像大大地超過了三十歲。她好像竭力要顯得年輕一些,但是年紀瞞不住。這個討厭的傢伙跟吳社長是什麼關係?她由於什麼關係要跟吳社長在宮殿裡秘密會面?這女人果真跟這個案件有關聯嗎?如果說有牽連,到了什麼程度呢?秀美忙於觀察對方的神色。首先要弄清戴運動帽的接近秀美的理由,不知道她究竟是把秀美單純地當做愛慕的對象想勾引她,還是曉得秀美是個盯梢人要騙她?反正這一點還無法弄清楚。
  「不要把兩隻手放在肩膀上,要摟著我的脖子。」
  戴運動帽的人甚至告訴她應當採取什麼姿勢。秀美閉上眼睛,用兩隻胳膊摟住了對方的脖子。現在兩個人的肉體貼得緊緊的。胸脯和胸脯在磨擦。戴運動帽的人起勁地摸著秀美的屁股。呵氣滾熱地噴到秀美的脖子的周圍,趁燈光暗下去的時候,突然把嘴貼在秀美的嘴唇上。
  「啊,不行。」
  秀美低低地喊了一聲,把臉轉了過去。但戴運動帽的人盯住她不放,執拗地戲弄她的嘴唇,時間大約有兩分鐘。但秀美覺得簡直是遭到強姦。等到燈光重新亮了以後,她才好像從地獄裡解脫出來。秀美喘著氣,扭來扭去地說:
  「回到座位上去吧!」
  她在戴運動帽的人的攙扶下回到位子上。現在她們完全像是戀人了。戴運動帽的人朝她嘴裡夾菜,用溫情脈脈的眼睛看著她,摸她的手,還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去摸她的大腿,說話的聲音甜得叫人身上發癢。
  「我去打個電話就來。」
  「打到哪裡?」
  「家裡。告訴他們我要晚一點回去。」
  秀美的姐姐秀姬接到秀美的電話蹦了起來,說哥哥打過幾次電話來了。
  「你不回家在幹什麼?」
  「在幫哥哥幹事。」
  「哥哥叫你趕快給他打電話。」
  秀美趕快把姐姐告訴她的電話號碼記在腦子裡。
  「趕快回家,媽媽不放心。」
  「知道,別擔心。」
  姐姐告訴她的電話號碼是一家旅館的電話號碼。隔了一會兒,崔基鳳來聽電話了。
  「怎麼樣了?在哪兒?」
  「梨泰園。一個名叫斯泡茲俱樂部的外國人專用俱樂部。我跟她喝酒跳舞。」
  「是刑警?」
  「不,那個戴運動帽的。」
  「什麼,你說什麼?」
  「真的。」
  「你是不是昏了頭?」
  「是這樣。」
  秀美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崔基鳳聽罷,對於妹妹的魯莽行動目瞪口呆。
  「這樣下去,你要闖禍的。快離開那兒。」
  「沒關係。」
  「照我說的辦!」
  「哥哥,還有更叫人吃驚的事呢,她不是男的,是女的。好像是個同性戀者,所以她在跟我接近。」
  「是女的?」
  「對,真的。所以我不害怕,別擔心。」
  「這也不行,快回來。萬一有危險,就找刑警幫忙。」也許是他認為妹妹馬上就要死了,氣喘喘地說。
  「我心裡有數,放心吧!」
  回到座位上,戴運動帽的人就問她打什麼電話時間這麼長,好像有點懷疑她的樣子。
  「家裡再三問我為什麼要晚回來。我說了個謊,弄得昏頭昏腦。」
  「這兒不方便,我們到別處去喝酒怎麼樣?」
  「打算到哪兒去?」
  「我家裡,離這兒不遠。」
  秀美慌了,心想這下真的要決定是不是要鑽虎穴了。
  「我家有許許多多好酒。有音樂,氣氛好。我們一面喝酒一面談話。」
  戴運動帽的人拉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目光非常熾熱。秀美裝做拗不過她的情面似地站起來。
  「就去一會兒。」
  「好,我也不想一直拖住你。」
  徐刑警瞪起三角眼看著她們兩個走出去。等到她們出了門,他也飛快地站起身來跟出去。
  一到外面,戴運動帽的人就摟著秀美走,好像是戀人。秀美在轉彎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看見刑警跟在後頭,她才稍稍放心了。她下定決心,打算無論去哪兒,她都毫不在乎。
  走了十分鐘彎彎曲曲的山坡路,公寓樓房出現在面前。一併排兩幢,顯得非常高級。周圍儘是樹林,夏天可能綠蔭濃密。
  「這是外國人專用公寓。不過,也有不少韓國人住在裡面。」戴運動帽的人說,對於自己住在裡面好像挺自豪。
  她們乘電梯上了九樓。戴運動帽人的房子是九○五室。
  「這叫什麼公寓?」
  「羅茨·邁歇爾。」
  戴運動帽的人的公寓房子很大、很豪華。起碼超過五十平方。地上鋪的全是昂貴的地毯,外國豪華傢具和裝飾品擺得滿滿的。秀美瞪大了眼睛。四面八方的電燈光弄得房裡的氣氛很幽靜。
  「你一個人住?」
  「唔。」
  「一個人住不太大嗎?」
  「不大,反而嫌小。」
  戴運動帽的人的手抓住秀美的手,把秀美拉到只要一坐下去就陷得很深的沙發上。她在秀美的面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問道:
  「喝點什麼嗎?」
  「給我一杯斯魯烏津吧!」
  戴運動帽的人消失在擺酒的房間裡。
  秀美飛快地看了看房裡,她在尋找可資參考的東西,不管什麼都好。但是,東西雖多,卻沒有發現什麼。戴運動帽的人端來了兩杯酒:
  「我喝香檳。」
  「謝謝。」秀美把酒杯接過來。
  「來,乾杯。」
  戴運動帽的人去放音樂。由於是輕音樂,因此使本來有點緊張的氣氛霎時鬆弛下來。
  「我們跳舞吧?把這全部喝掉,跳舞!」
  戴運動帽的人看著秀美把一杯酒全部喝乾才抓著她的手站起來。
  兩個人緊緊地摟抱著,跟著音樂踩著拍子朝前走。嘴唇和嘴唇貼在一起,張開的嘴唇縫裡吐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秀美精神恍惚了。眼皮變得沉重起來,頭腦發暈,以致難以維持身體平衡。最後不得不倒在對方身上跟著她轉。
  「我頭暈,歇歇吧!」
  秀美膝蓋朝地毯上一跪。戴運動帽的人頓時眼睛一亮,把她扶到沙發上。
  秀美連一個手指頭也動彈不了,儘管她估計酒裡面放了藥。好像不管對方幹什麼,她都動不了。她是要謀害我還是怎麼的?戴運動帽的人「啪」的打了她一個嘴巴。
  「等著吧,我送你去極樂世界。」
  戴運動帽的人到裡面去,拿了一隻小箱子出來。秀美心想自己不該跟她來。但是現在手和嘴都動不了了,奇怪的是還有知覺,因為她本來就很健康。
  戴運動帽的人打開箱子,裡面有針管、藥瓶,還有橡皮筋之類的東西。
  「啊,不行!」
  秀美喊了一聲,但聲音在喉嚨裡吐不出來。
  「老老實實地躺著!馬上你就會神思恍惚,感謝我。只要打一針,你會像是在天上飛,更不會害什麼羞了。」
  戴運動帽的人打開小瓶蓋,用針管把裡面的液體抽出來。那是一種像水一樣透明的物體。秀美一邊用恐怖的眼神看她擺弄藥水,一邊拚命掙扎。但是她的手和腳一點也動不了。
  戴運動帽的人嘴邊露出了冷峻的微笑,那是像魔鬼一樣的笑。長長的手指從箱子裡揀出一根橡皮筋。她把秀美的袖子秤上去,用橡皮筋纏住胳膊,血管立刻就鼓了起來。
  「不行,不行!」
  針頭無情地鑽進了血管。注射器裡的液體開始一點一點地減少。秀美覺得情緒穩定下來,不安感消失了,心情好像也很輕鬆。不一會兒針頭從血管裡拔了出來。
  「現在你的情緒會變得好起來的。情緒好了,我們就一塊兒去洗澡。」
  戴運動帽的人走進浴室,去放水了。
  秀美彷彿沉浸在迷離恍惚的夢中,這種滋味她平生第一次嘗到。自己現在躺在哪兒,怎麼會到這兒來的及諸如此類事,她全然想不起來。戴運動帽的人從浴室裡出來,她又用注射器抽藥液,這次是朝自己的胳膊上扎。針頭扎進去的胳臂周圍有無數針眼,膚色都變青了。
  她朝血管裡注射了藥物以後,站起身來,慢慢開始一件一件脫衣裳。音樂的節奏很優美。戴運動帽的人脫光了的身體非常乾癟難看。但在秀美的眼裡對方的肉體無比地美麗,完全沒有醜陋的感覺。
  戴運動帽的人合著音樂的節拍跳舞。那是秀美生平第一次看見的驚人美妙的舞。
  「來,起來脫衣裳。出一身汗後咱們就洗澡。」她抓住秀美的手說。
  秀美好像羅伯特一樣,話音剛落,她就從沙發上支起身來。剛才還不能動彈的身體,現在非常輕盈,就好像浮在空中一樣。秀美脫掉了衣裳,現在她既不討厭對方,也不害怕對方。簡直像一條乖乖地順應戴運動帽的人的要求的哈巴狗。
  兩個人說了無數彼此相愛的話,然後走進浴室。她們一塊兒把身體泡在浴缸裡。戴運動帽的人從背後摟住秀美,秀美癢得格格地笑。不一會兒,她撲在戴運動帽的人的懷裡閉上了眼睛。她巴望老是這樣摟著,不斷地笑。戴運動帽的人說:
  「我不喜歡男人,我喜歡女人。男人討厭。讓我們不要變心,永遠相愛。」
  「你不要拋棄我。」
  她們彼此誠心誠意地替對方擦身。洗完澡,戴運動帽的人把秀美帶到寢室裡去,說:
  「來,現在節日的夜晚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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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6 18:40:14 |只看該作者

最後的陳述

  嚴寒侵肌砭骨。由於太冷,實在難以堅持下去,徐刑警無奈,只好離開那地方去找公用電話,附近恰好就有。
  河班長沒有睡覺在等他的電話。
  「戴帽子的人不是男人,是女人。現在跟一個什麼女人一起進公寓了。在我看來,戴運動帽的人好像是同性戀者。」
  「同性戀者?」
  「是的。」
  徐刑警把這一段時間當中發生的事情大致告訴了他以後,請求支援。
  「我來!」
  一小時以後,河班長帶了四個人來了。他們當中還有一個女刑警。
  秀美睜開了眼睛,頭一陣一陣地疼。她兩手抱著頭支起了上半身。起先她把握不住到底是怎麼回事,環視了周圍一陣以後,才好不容易斷斷續續想起了昨夜的事情,把這些片斷串起來倒也不難。
  她坐的床旁邊躺著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由於太乾癟,肋骨都一根一根露了出來。那女人睡得死死的。
  秀美發現自己也是赤裸裸的,大吃一驚,但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凌亂的床鋪,骯髒的室內充分地說明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她沒有下床,無力地跪坐在床上。因為兩隻膝蓋沒有力氣,站不住。她撐著牆壁勉強支起身來,然後走到窗邊掀開窗簾。前面沒有東西遮擋,非常開闊,所以根本不必擔心沒有穿衣服會被人家看見。
  外面整個是一片白色,昨夜好像下了雪,現在還在微微地飄著雪花。
  軟綿綿的腿好像剛剛有了點力氣,她便走到桌子那邊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攤在桌上的東西使她眼睛發花。針管和藥瓶、橡皮管等等,一切都很可怕。她把這些東西一樣一樣拿起來看,感到一陣發冷。於是她趕忙著了看自己的左胳膊。上面果真有個黑點,是針眼。以前只聽說打麻藥,現在自己挨了一針,這事使她再一次打了個寒噤。她歎了口氣,趕快穿衣服。眼一抬,看見了放在裝飾櫃擱板上的台鐘正指著八點二十分,心想得在戴運動帽的人醒過來之前逃走。她馬馬虎虎抹了抹臉,然後拿起皮包,跌跌撞撞朝門口走去。一面穿鞋一面想,倘若要逃,當初何必鑽到虎穴裡來呢?何必要打麻藥,甘心受辱在這兒過一夜呢?實際上,不是還有什麼東西沒弄到嗎?既然如此,那就得幹到底。她又脫掉鞋子,回到臥室裡來。她有猛浪的地方,那猛浪正在表現為勇氣。她還年輕。
  她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進房去,戴運動帽的人還沉睡未醒。她走到戴運動帽的人跟前看她的睡態,不像是馬上就會醒的樣子。
  她走到臥室把話筒拿下來。因為她想電話鈴聲也許會把戴運動帽的人吵醒。她認為應當很好地利用在戴運動帽的人醒來之前這一段時間。這種機會輕易找不到。
  她終於開始在家裡翻起來,先察看臥室。桌子上放著寫有電話號碼的名冊。她把桌子的小抽屜打開來,抽屜有兩隻,一隻放的是紙牌、撲克之類,另一隻裡面有個小筆記本,也是記的名字和電話號碼,好像一串有幾十個。特別的是,每個人的名字旁邊都寫著別名。同時標明了職務名稱,什麼鐘路負責人、乙支路負責人、用山負責人、大丘負責人等等。仔細看來,好像是顯示了全國規模的組織的電話號簿。秀美猶豫了一下,連電話號簿帶皮包一起拿起來走進盥洗室。
  她從裡面把門關上,然後坐在馬桶上,從皮包裡掏出筆記本和圓珠筆來,把戴運動帽的人的電話號碼本於上的東西迅速地抄到筆記本上。由於太緊張,字跡寫得很潦草,手的動作也不靈活。等到全部抄好的時候,二十分鐘已經過去了。
  到外邊來一看,戴運動帽的人還在睡覺。她把筆記本重新放回去以後,又開始東翻西翻的。沒命地翻了好一陣,也沒看見一樣可疑的東西。最後她朝廚房那兒走去。走到一個連著廚房的小房間裡,打開壁櫥來看。
  壁櫥裡放滿了箱子,全是一模一樣的。拿下一隻來看,是R化妝品會社的化妝品箱子。打開蓋子一看,裡面儘是化妝品。拿出一種化妝品,打開蓋子來看,是沒有用過的新化妝品。箱子裡有各種各樣的化妝品八件。箱子總共二十一個。她想這些化妝品可能是外銷的,便又放回原處。慌亂之中弄掉下來一隻,箱子裡的化妝品撒了一地。秀美緊張地把滾在地上的化妝品拾起來朝裡放。
  然而,八種化妝品裡有一種灑在了地上,是掉到地上的瓶子破了,因為地上有一隻空藥瓶。她把堆在壁櫥裡的箱子搬出來,把沒有碰壞的化妝品裝到剛才那只箱子裡,放到最底下,然後再把其他的箱子堆上去。
  她想把碰碎了瓶子的化妝品掃掉,誰知發現了一件異乎尋常的事情。問題出在雪花膏盒子上。她把破了的盒子扒開來看看,裡面有兩層裝置。倒出來的雪花膏底下,還有一隻盒子。那是用塑料板做的。她把雪花膏挖出來,打開塑料板蓋子一看,令人驚訝的是裡面不是雪花膏,而是一種白色粉末。
  「這可能嗎?」
  她原想把這個扔掉,但又改變了主意,把倒出來的雪花膏、破碎的玻璃片,還有塑料板盒子一起包在手絹裡。
  在她走出房間的時候,臥室那面傳來了喊她的聲音。
  「密斯樸……密斯樸……你在哪兒?」
  那聲音非常小,好像很疲倦。秀美硬著頭皮微笑著走進臥室。
  「啊,密斯樸……我以為你逃走了呢。來!」
  戴運動帽的人也不想遮擋一下赤裸的身體,張開兩隻胳膊。秀美閉起眼睛撲到她的懷裡。
  包圍羅茨·邁歇爾一帶的警察換了班。但是河班長和徐刑警依舊在熬夜沒有離開。他們把汽車停在通往羅茨·邁歇爾的唯一的路口,在車裡過夜。
  崔基鳳這時依舊躺在旅館裡。他在等秀美的電話,急得都快瘋了。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消息,妹妹肯定出了什麼事。他束手無策,只好等消息。
  秀美把戴運動帽的人給她做的吐司在咖啡裡蘸蘸吃。她是看見戴運動帽的人這麼吃也跟著學樣。戴運動帽的人滿意地看著秀美在吃飯。
  「今天忙嗎?」
  「不,時間很多。」
  「那你替我跑一趟腿。」戴運動帽的人以深沉的眼光看著她說。
  「什麼事?」秀美特地以輕鬆的口吻反問一句。
  「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當然不是要你白幹,一定給足辛苦錢。只要你把一樣東西送給一個人就行了。幹不幹?」
  「這事我可以替你幹。不過不要辛苦錢!」
  戴運動帽的十分疼愛地看著連連搖頭的秀美說:
  「你要把這當成一項工作,聽我的吩咐。我打算根據你完成的情況繼續交給你任務。這項工作非常好,不費多少時間,也不要花多少力氣。只有你拿了辛苦錢,我才能不斷名正言順地交給你任務呀!」
  戴運動帽的人當著秀美的面打開桌子上的抽屜,拿出一個小筆記本。她看了看本子,朝什麼地方打了個電話。
  「我是孔雀……讓猴子來接電話。」
  說罷,回頭看看秀美,擠了擠眼睛。
  「哦,你是猴子?現在有個人要給你送東西去,請準備好垃圾桶。當然是一張……越來越難弄到,有的時候就得保證搞到手。是個漂亮的女大學生送,當然是可靠的……你連這個都要擔心……你以為我就那麼糊塗嗎?……當然不是一個人……帶保鏢。現在是九點四十分,十一點整見面。地點你定……選一個好找的地方……哪兒?……知道了……那兒挺安全。」
  她打完電話,到廚房裡去了一會兒,捧著一隻化妝品盒子出來,用漂亮包袱把它包上。
  「這不是化妝品嗎?」秀美很自然地問道。
  「唔,是化妝品。你把這個送去,他會給你一隻皮包。你給我帶回來,不怎麼重。十一點鐘到達。地點是Y醫院五○九號房間。來,這是辛苦錢。」她一面說,一面掏出一張硬邦邦的萬元紙幣。秀美看見這錢,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天哪,給這麼些!送一盒化妝品,要給這麼些錢嗎?」
  「這算不了什麼。別吭聲,給你的你就拿著。去的時候乘出租車。來的時候當然也乘出租車。」
  秀美猶豫了一會,把錢接了過去。
  「咦,那姑娘……」
  徐刑警挺起朝後仰的上半身,直勾勾地盯著正前方。原來在打瞌睡的河班長也揉著眼睛支起上半身。
  「你這是幹嗎?」
  但是,當河班長打起精神朝前面看的時候,秀美已經從車子前面經過朝前走了。
  「那姑娘是什麼人?」
  「崔基鳳的妹妹。」
  「什麼?」河班長吃了一驚,霍地蹦起來。
  「怎麼回事?」
  「唔,不知道。我認為是巧合……」
  兩個人從車上下來,沿著坡道朝下走。秀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上。
  「肯定是崔先生的妹妹?」河班長還有點懷疑。
  「唔,肯定。現在想起來了。昨天晚上跟戴運動帽的人一起到公寓裡去的女人,好像就是秀美小姐。」
  「那姑娘的名字是叫崔秀美嗎?」
  「對,是的。是叫崔秀美。最小的一個妹妹。現在是大學生。我怎麼也弄不懂,昨天晚上她怎麼會跟戴運動帽的人混到了一起。」
  秀美走到馬路上,站在一邊喊車。等出租車的人很多,好像一下子喊不到。隔了二十分鐘,才好不容易喊到一輛。
  出租車剛出發,停在路邊的一輛銀色自備汽車就尾隨而去,車裡坐滿了男人。
  「他們不是我們的人吧?」河班長吃驚地問道。
  「唔,這些人跟我們差得太遠,好像是在盯秀美的梢。」
  他們乘上了後來的一輛車。河班長用無線電話通知別的組的車隨後跟上。
  秀美在Y醫院門口下了車,看了看手錶,十一點缺三分。她急忙走到醫院裡面,乘上電梯,直奔五樓。
  五○九號房間是特等房。門口貼著特等房的標誌。她剛敲了一下門,裡面就傳出了女人的聲音:「進來!」
  秀美的心裡有點發抖,她竭力保持鎮靜,環視了一下走廊。醫生和護士笑著走過去了。除了他們以外,什麼人也看不見。門開了。
  「啊!」秀美嘴裡不覺發出了驚訝的喊聲,因為戴運動帽的人正衝著她笑。
  「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搞的?」
  她飛快地掃視了房裡的人一眼。
  一個穿著病人服裝的中年男人斜躺在床上。兩個相貌凶狠的三十來歲的男人坐在床邊上。
  「我想逗你玩玩,先來了。我喜歡開玩笑。」
  「你如果要來的話,大可不必叫我當這種差嘛!」
  秀美白了她一眼,戴運動帽的人高興地笑了,說:
  「我是來看看你當差當得好不好。」
  男人們沒有笑,神情嚴肅地瞪著秀美。秀美感到渾身發冷,把化妝品的箱子遞給了戴運動帽的人。
  「辛苦了。」
  戴運動帽的人接過箱子,啪的一下放在躺在床上的男人的肚子上。
  「檢查一下。」
  床上男人的視線停留在秀美的臉上。然後問道:
  「這個姑娘可以打發她走了吧?」
  戴運動帽的人點點頭,回頭看了秀美一眼:
  「現在好了。辛苦了。傍晚在昨天晚上碰頭的那個俱樂部裡見,能來嗎?」
  「盡量來。」
  秀美點點頭走出病房。
  「一定要來!」戴運動帽的人對著她的脊背懇切地說。
  「秀美出來了!」
  徐刑警揉熄香煙,用下巴指指秀美。他們坐在人們熙熙攘攘的醫院候診室裡。秀美沒有急著從人縫裡穿出來,反而走到公用電話跟前去打電話。
  「是秀美嗎?」
  聽到妹妹急促的呼吸聲,崔基鳳頭腦都發暈了。
  「你怎麼樣了,沒事吧?」
  「我沒事。哥哥你怎麼樣?」
  「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事情怎麼樣了?」
  「有好些事情叫人生氣,電話裡不能說。見了面再談吧!」
  崔基鳳把旅館位置告訴了她以後,放下了話筒。秀美也放下話筒轉身走了。女刑警就在她背後偷聽談話內容,她也不知道。秀美一走,女刑警便趕忙去向河班長匯報。
  「怎麼辦?」徐刑警急不可耐地向河班長問道。
  「你去盯那個姑娘,我去追戴運動帽的人。」
  徐刑警帶著女刑警急忙朝出口走去。
  戴運動帽的人在秀美走了三十分鐘以後出現了。接著,兩個相貌兇惡的壯漢跟在後頭,與她保持一段距離。其中一個提著黑色○○七皮包。在醫院內外待機的刑警一齊行動了。
  戴運動帽的人和兩個男人走到外面,乘上了正等著的銀色自備汽車。
  秀美走進旅館的房間撲到哥哥懷裡,忍不住放聲大哭。她用拳頭捶哥哥的胸脯,說了無數逾哥哥討厭之類的話。
  「對不起。真對不起。我讓你幹這種事真對不起。來,別哭。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秀美伏在哥哥懷裡哭了個痛快,隔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看著哥哥,撲哧一聲笑了。
  「我以為要死了。不過又覺得為了哥哥,不管什麼事情都應當干。這麼一想,就不害怕了。」
  她開始談起發生的事情來,這真叫人興趣盎然。崔基鳳被妹妹的大膽行為搞懵了,愣怔地聽著。等到妹妹講完了,他還昏頭昏腦地瞅著妹妹的臉,瞅了好一陣。
  「差點兒闖大禍,差點兒闖大禍!」
  「不知道對你有沒有幫助,我想也許會有用處,便把它帶來了,你看看。」
  秀美從皮包裡把筆記本和包在手絹裡的東西拿了出來。
  「這兒是抄來的電話號碼。你瞧,我覺得這些電話號碼奇怪,所以抄下來了。」
  崔基鳳看了看秀美給他看的一連串電話號碼。
  「還有別名,看來是很奇怪。這是什麼電話號碼呢?」
  崔基鳳搖晃著腦袋。
  「你看看這個,這個更加奇怪。」
  秀美把手絹攤開來給他看。
  「壁櫥裡堆著二十一隻R化妝品箱子。我以為那女人是做化妝品生意的。可是你瞧,上面是雪花膏,可底下的塑料盒裡是這種白色粉末。這是什麼呀?」
  崔基鳳用手指頭摸摸白粉,把它放在舌頭上試試。沒有感到有任何味道。
  「這是什麼呢?」
  「唔,好像是毒品。」
  「難道我打的一針也是毒品?」秀美臉色蒼白地問道。
  「嗯,依我看,她好像是替你打了一針毒品。」
  「天哪,怎麼辦呢?我要是變成毒品病人怎麼辦呢?」
  秀美哭喪著臉瞅著哥哥。
  「不必擔心。打一針是不會中毒的。依我看,她好像是想把你弄成一個吸毒的人,將來好利用你。一旦讓你吸了毒,她就可以像羅伯特那樣隨心所欲地操縱你。毒品是非常可怕的東西。」
  「簡直要打寒噤!」
  秀美也許是身體發冷,把肩膀縮了起來。
  「你們不認識,怎麼會那麼接近?認識了,她主動找你,就難以招架了。」
  「不過,我還得再跟她見幾次面。」
  「不行,要闖禍的!」
  崔基鳳連連搖手,好像認為萬萬使不得。
  「不過,對我們有幫助的事情還沒瞭解到。好像只要再接近一點,就可以搞到某種具有決定性意義的東西,儘管危險一點。」
  「不行!達到這種地步行了。將來絕對不能和那女的見面。」
  「我沒關係。只要小心一點,完全可以騙得了她。她現在對我非常信任。」
  「我說不行!」崔基鳳大喊一聲。
  他對妹妹的愚蠢無法忍耐。這時傳來了敲門聲。
  「誰?」崔基鳳緊張地看著門。
  又響起了敲門聲。
  「誰?」崔基鳳十分狼狽地看著妹妹。
  「怎麼辦?」秀美擔心地問。
  「沒辦法。」
  崔基鳳站起來開了門。徐刑警和女刑警神情緊張地站在門口。
  「好久不見了。」徐刑警略微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了不起,你們居然能找上門來!」
  崔基鳳讓到一邊,以便他們進屋來。
  警官分兩排站在Y醫院五○九號房間的門兩邊,一共是八個人。一個刑警點了一下頭,護士就緊張地敲門。那門從裡面閂著。
  「誰!」裡面蹦出來一句尖利的問話。
  「值班護士。請開門。」
  門打開了一點點,兩隻銳利的眼睛朝外面看了看。在門開大了的一瞬間,一個看上去力氣挺大的刑警把門踹了一腳衝進門裡。同時朝擋著門的男人的臉上打了一拳。接著,其他的刑警也一起衝了進去。
  「別動!我們是警察,都把手舉起來!」
  由於事情來得太突然,他們根本沒有動手的餘地。兩個長相難看的傢伙被壓在底下,躺在床上的人在頭邊摸索了一下,拔出了手槍。但是還沒有抓穩,刑警的拳頭已經在他手上打了一下,手槍落到了床底下。
  病房裡亂成一團。當三個人的手腕戴上手銬以後,房裡就安靜下來了。儘管三個男人提抗議,問這是為什麼,但刑警們不予回答,開始在房裡仔細搜查。不一會兒,便從盥洗室裡拿出一套化妝品來。這些化妝品全都是耐用品,好像在刑警衝進來之前就一件件經過檢驗似的。
  「這是不行的!」崔基鳳一面斬釘截鐵地說,一面搖頭。
  他非常激動,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警察的要求。儘管如此,對方還是不罷休。
  所謂要求,是要利用秀美,繼續派她去獲得重要情報。對於喜歡妹妹的崔基鳳來說,這個要求是不恰當的。
  「我們知道你當然會拒絕。沒有哪一個哥哥願意把妹妹派到危險的地方去。不過,坦白地說,我們不想放過這個好機會。」
  徐刑警輪番地看著崔基鳳和秀美。儘管崔基鳳堅決拒絕,但當事人秀美還沒有吭聲。她目光閃閃地坐在那裡。
  「這是警察的事情……我絕對不能同意。這樣下去闖了大禍怎麼辦?這種話你們根本不必說。」崔基鳳的態度依舊很堅決。
  「不會那麼危險。有我們在後面監視,用不著太擔心。只要事前做好準備,就沒有什麼要擔憂的。」
  這時門開了,河班長走了進來。
  「現在已經查清楚,在化妝品裡發現的白色粉末是海洛因,而且是真貨。八隻盒子當中,四隻有海洛因。這大概是國內最大的販毒組織。」
  河班長深情地看了看秀美。
  「這個學生的功勞是很大的,沒有她,後果真不堪設想。我們根據她弄來的電話號碼,正在進行全面搜捕。這些電話號碼的主人全都是販毒組織的代表人物。一網打盡只是個時間問題。這個學生的功勞實在大大了。」
  秀美以不信任的眼光看著這個老刑警。
  這真是不可置信的事情。自己打進了如此可怕的組織,獲取了如此寶貴的情報,這事秀美怎麼也不能相信。她彷彿做了一場夢。
  大家都很感動,相反崔基鳳卻是一臉冷漠。他不高興地對河班長說:
  「這事也許對你們警察有幫助,對秀美來說,可是性命攸關的冒險。我決不讓她再去冒這種險了。」
  「你就是不提這事,我也正要跟崔先生談這個問題。我想請秀美小姐繼續幫忙,崔先生如此反對,看來是不能如願了。」
  徐刑警向河班長訴苦。這麼一來,河班長就跟崔基鳳商量。
  「你當然要反對。不過,可以認為現在事情只不過剛剛開始。」
  「把那個同性戀者抓起來就是了,這樣也就沒有必要動員我的妹妹了。」
  河班長搖搖手。
  「現在不能逮捕那個女的。如果要把販毒組織一網打盡,馬上把那個女的抓起來是好的。不過,我們擔心如果把她抓起來,通到吳社長那兒的線索就斷了。所以我們想再看一看,不逮捕她,直到關鍵性的時刻。」
  「不管怎麼樣,請你不要考慮讓她去!」
  崔基鳳明確表示不願意幫忙。他的話音剛落,秀美就大聲說:
  「我想去!」
  刑警們儘管感到吃驚,但也禁不住心裡高興。崔基鳳無可奈何地張開嘴,呆呆地瞅著妹妹。
  「我能去。如果對搜捕有幫助,我完全可以去。」
  秀美非常自信地說。起先稀裡糊塗做的事,收到了意外的效果,她不禁因此而得意洋洋起來了。
  「你說這話,是不是昏了頭?」
  崔基鳳慌了,瞪著妹妹。秀美伸手抓住哥哥的袖子:
  「哥哥,別擔心。有刑警保駕,放心吧!」
  「你千萬別胡思亂想!這不是你幹的事!」
  秀美像條件反射似地排命搖頭:
  「我要干,干給你看!」
  徐刑警不放過機會,掏出了一個對講機。
  「只要好好利用這個,就可以防止危險。」
  「你們為了要達到目的,簡直不擇手段!」崔基鳳忍住氣說。
  徐刑警不理他,只顧自己教秀美開對講機的方法。這是可以拿在手裡的很小很小的對講機。
  「這是最新式的,性能很好。一公里以內能收發話。我們經常在附近,危險的時候或者需要的時候,你就和我們聯繫。要發信號,只要把天線拔出來,撳一下按鈕,然後說話就行了。」
  「我們一發信號,這兒就會發出吱吱的響聲。在敵人當中有可能被發現,所以不可能收話。我們也不會給你發信號。」
  秀美按照刑警教她的方法練習了幾次開對講機。那天晚上八點過一點,戴運動帽的人推開旋轉門,急匆匆地走了進去。看門的男服務員認出了她,告訴她到二○五號房間去。吳明國焦急地坐在二○五號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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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6 18:40:59 |只看該作者
  「闖禍了!」
  戴運動帽的人急促地喘著氣說。吳明國用凶狠的眼光瞪了她一眼。
  「闖什麼禍?」
  「全被抓走了。買我們貨色的組織負責人幾乎同時被捕了。真搞不懂是怎麼回事!」
  吳明國的胖臉抽緊了。
  「怎麼回事?」
  「我也搞不清是怎麼回事。突然從四面八方打來了緊急電話。怎麼辦?」
  戴運動帽的人哭喪著臉。吳明國的表情呆板。
  「你到這兒來,有沒有人跟蹤?」
  「沒有。就是不出事,我也注意觀察,沒有看見有尾巴。」
  「你被捕已經是時間問題了。全都被抓了,你不會平安無事的。」
  「我知道,怎麼辦呢?」
  「掌握名單的人只有你和我。現在只能認為是名單漏出去了。我掌握的名單放在絕對安全的地方,不會漏出去。我的名單可是放在銀行保險庫裡。」
  吳明國瞪著戴運動帽的人,好像要一口把她吞掉。戴運動帽的人有點畏縮。
  「你意思是說是從我這兒漏出去的囉?」
  「從邏輯上來推斷,應當是這樣。」
  「這不可能。我手裡的名單一點也沒有少。」戴運動帽的人搖搖頭,解釋說。
  「你這個傻瓜!有哪一個笨蛋會把名單全部偷走?只要複印一份或者抄下來,就全部露底了,你說是不是?」
  「要麼是有人悄悄地潛入公寓。」
  「要麼就是你背叛!」
  吳明國的眼睛一亮,帶上了殺氣。戴運動帽的人霍地跳了起來。
  「背叛,這是不可想像的。別誤會!」
  「那麼,為什麼你沒事?大家都被捕了,為什麼你安然無恙?」
  「那我怎麼知道?」
  「你把名單放在哪兒了?」
  「放在房間桌子抽屜裡。」
  「傻瓜!放在這種地方自然要丟失。最近公寓裡沒有可疑的人進去嗎?要不是女的……」
  這話還沒說完,戴運動帽的人臉色就陰沉下來了。
  「昨晚我在俱樂部裡結識了一個女人。是個女大學生,帶回家去睡了一覺。」
  「就是她!」
  吳明國用拳頭捶了一下桌子。戴運動帽的人發了慌,吳明國瞪著她,一把把她的帽子摘下來,抽她的臉。
  「詳詳細細地說!昨天你怎麼會認識那個女人的?」
  戴運動帽的人挨了打,用手捂著發紅的面頰,詳細地談了昨天晚上的事。吳明國聽罷,又打了她一下,這次不是用帽子,而是用拳頭。
  「傻瓜!像你這種人還是死了好!因為你,整個兒支離破碎了!」
  「請原諒。我大意了,請原諒。」
  戴運動帽的人苦苦哀求,但看不出吳明國殺氣騰騰的表情有一點改變。吳明國有好一陣像要一口把她吞掉似的瞪著對方,說道:
  「把那女的抓來!抓來打死!弄清她到底是什麼人。」
  「哎哎,知道。」戴運動帽的人像男人似地回答。
  「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把那女的找到!而且要做好隨時到美國去的準備。」
  「唔,唔,知道。」
  「快滾。小心一點走。抓到那女的,馬上通知我。」
  戴運動帽的人走到外面,發瘋似地把停在那兒的車開走了。她已經是昏頭昏腦。如果那個女大學生不到俱樂部去,就糟了,這種想法使她更加不安。
  她一面開車,一面頻頻地通過反光鏡朝後看,好像沒有跟蹤的車。
  她回到公寓,首先跑進廚房,把壁櫥裡的化妝品一樣一樣拖出來檢查。發現最底層的化妝品有一盒空了,雪花膏和粉末沾得到處都是。戴運動帽的人咬住嘴唇,身體索索發抖。
  偵察員們又聽了一遍錄下來的聲音後,關掉了錄音機。
  「秀美小姐危險了。」
  「加強警戒。空港也要派人警戒。在上崗以前,要記熟吳社長和戴運動帽的人的臉。他們只要在空港一出現,就無條件逮捕。」
  河班長非常興奮地說。他興奮也是不無道理的。
  這時電話鈴響了。徐刑警接電話,把聽筒交給了河班長。這個電話是負責調查戴運動帽的人的刑警打來的。他在電話裡報告了通過負責查處販毒組織的刑警、被捕的各組織負責人、電腦查詢瞭解到的結果。
  「對那女的所進行的調查有了結果。她名叫金美齡,年齡三十五歲,是個販毒分子,有前科,七年前曾服刑一年。兩年前逃往外國,輾轉於美國和東南亞一帶。據審問各販毒組織首犯的結果,證明金美齡負責運輸。這個組織的名稱,使用的當然是暗號,叫絲綢之路,頭日至今未搞清。他們好像也不知道頭目的真名。」
  「絲綢之路?頭目還不知道是誰?」
  「對。誰也沒有看見過頭目。」
  「總知道金美齡吧!」
  河班長放下聽筒,把通話內容告訴部下。然後好像下結論似地說:
  「好像是國際販毒組織。」
  這時電話鈴又響了:
  「戴運動帽的人終於出現在俱樂部裡了。」打電話來的刑警著急地說。
  「秀美小姐呢?」
  「還沒有出現。」
  「馬上就會去的。」
  徐刑警放下話筒,環視座中,說:
  「說是金美齡出現在俱樂部裡了。」
  秀美小心翼翼地推開俱樂部的門,走到裡面。室內煙霧瀰漫,已經坐滿了人。
  秀美東張西望地找人,角落裡有一個人招了一下手。是戴運動帽的人。秀美一走過去,戴運動帽的人就嘴一咧笑了。
  「你來了,謝謝。」
  秀美一坐下,戴運動帽的人就抓住她的手說。
  「我本不想來了,後來又覺得不能不來。」
  「這是什麼話?」
  「就是說我想來得要死。」
  「今天空氣特別混濁,這兒不行,我們到好地方去。」
  「到哪兒?」
  「唔,你跟我來嘛!」
  戴運動帽的人抓住秀美的手站起來。秀美猶豫了一下,跟著站了起來。
  戴運動帽的人來到外面,讓秀美乘她的車。秀美一坐上後座,黑暗中突然閃出兩個男人打開車門鑽了進來。
  「不許吭聲,老老實實坐著!」
  秀美還沒來得及張口喊叫,下巴上早飛來一拳。接著又是左右兩拳。她連忙把臉摀住,汽車已經開動了。
  坐在她右邊的一個人把什麼東西伸到她下巴底下,那玩藝兒被車燈一照閃閃發光。
  「你喊,就在你臉上劃一下。」
  秀美倒抽一口冷氣。
  「趴下!」
  坐在左邊的人大喊一聲,揪住她的頭髮朝自己這邊拖,讓秀美的臉靠在他的大腿上。
  「別動,就這樣呆著!動一動就殺死你。」
  那人用胳膊在秀美的脊背上搗了一下,秀美疼得受不了,便上半身扭了一下,心想大概就要這樣死了,不由得眼前發黑。她非常後悔不聽哥哥的話。她想起了無線電對講機,但根本沒法掏出來用。刑警果真能救我嗎?可不能昏過去。即使被老虎叼走,也得打起精神來。
  從旁邊擦過的汽車好像少了,現在已到了郊外。半路上停了一次車,前邊又上來一個漢子,然後又朝前開。車身有點晃動,大概是開到了上坡路。車子的速度放慢了,但拐彎的次數多起來了。
  「不要拖時間,趕快接她一頓讓她開口。」戴運動帽的人說。
  不一會兒車好像開到了平地。轉了一個圈子,車停住了。秀美被拖了下來,環視周圍,一片黑暗。透過樹枝的縫隙看得見星光,好像特別冷。朔風穿過深山裡的樹林,聲音也特別淒厲。
  有一個地方透露出一絲燈光。一座丁字形平房像個怪物似地蹲踞在黑暗裡。燈光就是從那兒漏出來的。秀美被他們拖著朝房子那邊走。她想估摸一下那是什麼地方,但怎麼也弄不清楚。
  不一會兒,她被推到一扇看上去很堅固的大門裡面。昏暗的燈光照亮了走廊。各種怪聲、笑聲,還有慘叫聲充斥整個走廊。由於牆壁是隔音的,所以這種聲音好像傳不到外面去。
  沿走廊有幾扇堅固的鐵門,門的上方有一個小洞。那洞有一個人頭那麼大,用鐵條擋著。有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口吐白沫,抓住鐵條在喊叫。
  秀美禁不住打了個寒噤,連步子都邁不穩。她被拖到地下室。慘叫聲就是從那兒傳上來的。她把手伸到口袋上摸摸,找尋對講機。由於沒法掏出來,只好隔著衣裳按了一下報信的電鈕。此外,她沒法做出任何報警的舉動。
  搜捕網布在山下。眾刑警跟蹤戴運動帽的人一同而來,走上僻靜的山道後只好放棄跟蹤。因為沿著車輛無法通行的山路走,等於是告訴他們在跟蹤。
  那山路也許是個人鋪的路面,是水泥的。入口處豎著一個「假日農莊」的小牌子。這兒離漢城北邊約摸一個多小時的路,想不到樹木蔥鬱。
  分乘三輛車跟蹤的刑警共計十二個人。河班長發覺靠這點人對付敵人是不夠的。敵人的營地裡到底有多少人還弄不清楚。尤其是在山裡,而且是黑夜。這種地方只會有利於敵人。
  河班長帶來的無線電對講機響起了吱吱的聲音。他趕快把對講機拿出來貼在耳朵上。儘管在緊急呼叫,但只是不斷傳來吱吱的信號聲。
  「這是怎麼回事?」
  「好像挺危急,所以不能說話,只能發信號。」
  徐刑警擔心地說。他們一齊看著「假日農莊」的入口。
  「還能發信號,是不是還不太危急,說明她還沒有被搜過身!」
  「對講機被搜走只是時間問題。」
  這時信號聲斷了,好像是告訴他們對講機被拿走了。
  「我請求支援,徐刑警帶幾個人逼過去。也許有狗,當心!」
  「是,明白。請叫幾個熟悉這兒地形的有關警察局的人來。」
  徐刑警說罷,帶了另外五個刑警走上通向農莊的道路。當然車子是扔在那兒了。
  沿著鋪了水泥的路朝上走不遠,前面有一道鐵門擋著。門從裡面閂著。他們想離開道路從樹林進去,但是那裡拉著堅固的鐵絲網,沒法隨便進去。從鐵絲網伸展的角度來看,農莊的範圍好像相當大。
  一個刑警用帶來的切斷機把鐵絲網一根一根剪斷。剪出一個足夠一個人進出的口子,然後一齊通過那裡潛入農莊。
  樹林裡的雪積得有沒膝深,他們分散開來朝上爬。
  秀美的衣裳被扯成一條一條的。他們沒有扒她的衣服,只是無情地抽打她。她在這種恐怖的氣氛中,還老是心情不安地注意著藏在口袋裡的對講機。她巴望這個東西千萬不要被發現。一個男子把她的上衣扯下來,扔到角落裡,也許是把那玩藝兒遮沒了。
  那地方是相當深的地下室,房間有好幾個,她被拖到其中的一個房間。
  房間很潮濕,一股霉味。地板是水門汀的。
  秀美被剝得精光扔在水門汀地上。還沒有開始施加暴行,秀美已經半昏迷了。她想在這種時刻倒不如快一點失去知覺來得好,但最初的疼痛已經加諸她的身上。每當手握皮帶的男人揮舞皮帶的時候,她的身上便響起辟辟啪啪的聲音。
  「啊……」
  儘管她不想喊叫,但嘴裡還是自然而然地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你是什麼人?你受誰的指使來接近我的?」
  戴運動帽的人抄著手,圓睜著眼睛問道,她的臉惡狠狠地板著。
  「啊!」
  每當皮帶抽下來,秀美的身上總是顯出一道長長的血印。她咬著嘴唇在水門汀地上打滾。
  「不照實說就宰了你!宰你比打死一隻蒼蠅還容易。你把電話號碼抄走了,還拿走了一盒化妝品,你到底是什麼人?」
  戴運動帽的人把本來叼在嘴上的香煙拿在手上,朝秀美那邊走來,並且把香煙靠到秀美的臉旁邊。秀美為了躲開香煙,把臉轉過去。背後有一個男人把她抱住,讓她不能動,香煙在她的鼻子底下停住了。
  「你該知道香煙是燙的吧?你也該知道用這玩藝兒燙一下,鼻子會是怎麼樣吧?」
  戴運動帽的人嘴角露出冷笑說。由於有一個男人從背後扳著她的脖子,所以秀美的頭沒法動彈。
  「好,你照實說。給你一分鐘的時間,再多一點也不給。你是什麼人?按照誰的指示來接近我們的?」
  秀美知道在一分鐘之內不作決定,自己的臉就完了,戴著運動帽的人殺氣騰騰的表情說明了這一點。她終於下了決斷,因為她明白在這種情況下再堅持下去是毫無意義的。
  「我說,把脖子鬆開。」
  戴運動帽的人使了個眼色,扳著秀美脖子的男人就把胳膊鬆開了。秀美摸著脖子咳了幾聲,故意彎彎腰拖延時間。他們很有耐心地等著。
  「沒有時間了,快說!」戴運動帽的人好像再也不能等了,厲聲嚷道。
  秀美靠牆站著,筋疲力盡地看了看站在那兒的人。「照實說了他們會殺我嗎?大概不會這麼快就把我殺掉吧?」
  「是哥哥關照我盯你的梢的。昨天晚上從宮殿盯起。」
  「哥哥?你哥哥是誰?」
  「崔基鳳。吳明國社長的女婿。」
  「哦,就是那個哲學教師?他是你哥哥?」
  「唔,是的。」
  戴運動帽的人吃驚之餘,好一陣閉不攏嘴巴,一個勁地看著秀美。
  「那麼,昨天晚上我在宮殿和吳社長碰頭你也知道?」
  「知道。」
  「警察也知道嗎?」
  「知道。你們現在大概被包圍了。」
  「別說謊。」
  儘管戴運動帽的人喊了一聲,但她的臉害怕得呆板了。在場的男人們臉上也顯出了不安的神色。
  「別傻站著,出去!」
  戴運動帽的人一喊,男人們便一窩蜂地跑了出去。戴運動帽的人好像要把她吃掉似地瞪著她。
  「算你運氣好!」
  戴運動帽的人惡狠狠地說了一句,急忙跑出去了。秀美飛快地從裡面把門關上,然後從扔在角落裡的衣裳裡掏出對講機來,使勁撳了一下電鈕。
  「我是露珠……我是露珠……清晨來到了,清晨來到了。」她小聲反覆地說。
  電話鈴淒厲地響了起來。站在窗口心情煩躁的吳明國敏捷地向放電話的地方跑去,抓住了話筒。
  「喂,你是吳社長家嗎?」一個急促的女人聲音在話筒裡響著。
  「對,我是吳社長。」
  「我是大波斯菊,出事了!」
  「別慌,詳詳細細地說!」
  「我把那女的帶到農莊來拷打……她說是你女婿的妹妹。」
  「什麼?什麼?」
  大波斯菊的話就像一把犀利的匕首,直刺他的心窩。
  「完了!」聽罷,他的嘴裡發出了絕望的歎息聲。
  「警察呢?」
  「還沒有弄清楚。反正周圍的氣氛不對頭。」
  「沒有時間猶豫不決了,快跑!」
  「哦,到哪兒去呢?」
  他沒有回答,放下了電話,轉過身去,不由得愣住了。因為年老的女傭正站在通向二樓的樓梯上。
  老人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了。這是臨死前的昏花的眼睛。
  老人靠牆坐著。也許是氣急,呼吸聲非常之粗。他胡亂穿著一件骯髒的棉襖,鬈頭髮,顴骨突出,臉乾癟得怕人。他所呆的地方是養老院。有一個人跪坐在他面前,那是崔基鳳。老人的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咳嗽聲。崔基鳳焦急不安地看著老人的嘴。
  老人是妙花的亡父吳時憲的父親,所以是妙花的親祖父。老人對妙花已經失蹤還不知道。他終於沉重地開了口:
  「我兒子突然死了。說是生癌死的,這話我不信。我兒子是被媳婦殺死的。不,不是這樣!是吳明國把他帶到美國去的,大概是吳明國殺的。所有到美國去治病的人都是死了回來。不,不是!靠不住,反正是被什麼人殺了。我兒子臨死的時候,緊緊抓住我的手,想說什麼話,但舌頭不聽使喚。他恨恨地看了我一會兒,便斷了氣。他那看著我的眼睛顯然有一股怨氣。兒子一死,我就中風了。媳婦把我送到這兒,而且一次也沒來看過我。妙花也許不知道我在這裡。她媽沒告訴她。該死的女人,她不是人!」
  「又是這些話……你老糊塗了,安靜點,讓人家睡覺。誰從前沒有過過好日子!」
  「你們別吵吵,好好地趴著睡覺!」
  妙花的祖父衝著躺著的老人們說了一句,又對崔基鳳說開了。他一巳開了口,話就像決了堤似地往外倒。
  「沒有比吳明國再不是人的人了。他是我的堂兄弟揀來的……結果忘恩負義,該殺!」
  老人突然打手勢叫崔基鳳靠近些。崔基鳳猶猶豫豫地挪過去一點,他就把嘴湊在崔基鳳的耳朵邊小聲說:
  「這話我對誰都沒說過,因為你是我的孫女婿我才說的。」
  「謝謝,我一定記住。」
  「那傢伙有兩個女人,是姊妹兩個。知道嗎?不知道吧!」
  「您說什麼?」
  「他本來的妻子,和妙花的媽媽是姊妹倆!」
  「真的?」
  「噓!輕點,還是雙胞胎!」
  崔基鳳目瞪口呆。老人的眼睛一亮,他在觀察崔基鳳的反應。
  「我,我的話你聽不懂?」
  「啊,聽懂了。我懂您是什麼意思。」
  「如果他是人,怎麼能把姊妹兩個都當老婆!所以他不是人,不是人!」
  「我還以為吳明國的夫人得了精神病,住院死了哩!」
  「那是妙花的姨媽。雙胞胎!他老婆得了精神病關進了醫院,他就去撩撥妙花的媽媽。寡婦很容易上鉤。該死的!妙花的媽媽也不是人!這兩個傢伙肯定早就不清不楚的!」
  崔基鳳的頭腦發暈了。他一下子搞不懂老人的話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我的話你聽懂了嗎?」老人瞪圓了眼睛看著崔基鳳。
  「唔,我完全聽得懂!」
  「這話聽起來非常複雜,非常複雜!不過,這是真話。我說這話是讓你和妙花瞭解內幕,因為你將來要負責我兒子建立的會社。如果不從這些狗男女的手中趕快把會社奪回來,我兒子建立的會社就要完了。所以你要把我這個爺爺的話銘記在心,一定要從他們手裡把會社奪過來,懂嗎?」
  「嗯,明白了。」
  「我的話是真話。」
  「嗯,知道。」
  崔基鳳站起身來。
  「只要能等,就盡量等!」
  徐刑警說罷,掏出了對講機。他們已經逼近戴運動帽的那一夥人進去的農莊建築。所幸沒有狗。屋子周圍有兩道鐵絲網,門口有崗亭。崗亭裡點著燈,看見有一個男人坐在裡面,像是警衛員。鐵製的大門關得緊緊的。
  徐刑警看了看表。過了一個鐘頭,去接援兵的河班長還沒有出現。別的刑警都主張就這麼衝進去,但徐刑警一再關照他們,援兵沒有到達之前,不能輕舉妄動。
  這時,黑暗裡突然來了一輛小轎車,是剛才戴運動帽的那一夥人乘進去的車。車上的燈沒有開,所以很難分辨出裡面乘的什麼人。不過,隱隱約約看得見握方向盤的人的身影,他就是那個戴運動帽的人。
  警衛員從崗亭裡跑出來把門打開。車子朝大門口移動了。徐刑警心想現在不能不加以制止了。
  「集中打輪胎,不讓他們出來!」
  帶手槍的刑警只有三個。他們朝著轎車的底部一齊扣動了板機。槍聲劃破了夜晚寂靜的天空,傳向遠方。車身好像震動了一下,看得見前半部慢慢沉了下去。徐刑警大聲喊道:「我們是警察,你們被包圍了,不許動!」戴運動帽的人和幾個人一起從車上跳下來,朝房子那兒跑去。
  這時,對講機裡信號響了。徐刑警趕忙把它拿出來靠在耳朵上。
  「怎麼回事?開始了嗎?」
  是河班長的聲音。徐刑警匯報了情況,催他趕快來。
  「要把農莊都包圍起來已經晚了。我們打算進去,所以正在等你。」
  等了二十來分鐘,河班長率領的穿戰鬥服的武裝人員來到了。外圍地帶的包圍網依舊不動,來的都是準備進攻農莊建築的特工隊。
  「開燈!你們完全被包圍了。給你們五分鐘時間。限你們在五分鐘之內舉著手出來!」河班長把嘴靠在手提麥克風上反覆喊了三遍。
  對方的回答是槍聲。房子那面響了幾槍。他們有槍,這事給警察造成了負擔。
  照明彈飛到農莊建築物的上空。四面八方的照明彈都爆炸了,照耀得如同白晝。房屋沉浸在黑暗中。由於全部是黑燈瞎火,裡面的活動完全看不見。不時傳出一些零星槍聲和悲鳴聲、嚎叫聲。
  從這些聲音聽來,屋裡好像有不少人,他們全部都是處於被包圍的狀態。對於衝進去的主張,河班長沒有馬上答應,顯示了他的慎重態度。
  「裡面的人可能要被殺掉。」
  由於情況不妙,兇犯們威脅說警察要是再靠近,就把關在裡面的人殺掉!思之再三,儘管已經靠近了房子,河班長還是下令不要進去。
  命令剛剛下達,照明彈和煙幕彈就一起爆炸了。特工隊員們從煙幕裡衝過去,於是響起了一陣雜亂的槍聲,然後四周又慢慢歸於平靜,只是不時傳來一陣陣淒厲的風聲。
  煙幕消散了以後,顯露出貼在牆上的特工隊員們的身影。徐刑警也把身體緊緊靠在牆上,擺出一副進攻的架勢。
  他站在窗戶底下,側耳傾聽裡面的動靜。裡面不斷傳出近乎野獸叫的聲音。那不是一個人的聲音,而是許多人的聲音混合在一起。
  「金美齡,出來跟我對話!」
  徐刑警敲破窗戶以後,對著裡面大聲說。在槍響的同時,窗框上的水門汀碎屑掉了下來,飛到他的頭上。他朝旁邊一讓,又對著窗戶大聲說:
  「金美齡,我要跟你對話!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乖乖地出來吧!」
  在裡面嚇得發抖的金美齡聽見自己的名字,不禁魂飛魄散。警察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那麼事情糟了。她趕忙給吳社長家裡掛電話。但是接通了沒人接。吳明國好像已經躲起來了。她咬著嘴唇,摘掉了運動帽。
  他們一夥,連她一共九個人,其中有兩個女的。關在裡面的人不像人的有十二個,全是女的。
  「怎麼辦才好?」
  金美齡回頭看了看幾個男人。這些平時宛如凶神惡煞的傢伙,現在害怕得連話也說不周全,只是面面相覷。他們的表情已經顯示不出要跟警察打到底的意思。
  「你們說話呀,全都啞巴了嗎?閉著嘴巴不吭聲……」
  其中最強悍的好像還是金美齡。男人們磨磨蹭蹭,依舊是面面相覷。
  「好像是完全被包圍了,得想個辦法衝出去。」她是明知道沒有辦法而說這話的。大家都閉著嘴巴。
  「沒有辦法,那就只有兩條路。要麼大家自殺,要麼投降。」她那亮閃閃的眼睛環視眾人。
  「我們大家一起自殺吧?」
  沒有人應聲。她冷冷一笑。
  「那麼,只有投降了。如果說這是最好的辦法,那就決定這麼辦。對於投降,有沒有異議?」
  男人們一致避開她犀利的目光。金美齡走到窗口。然後朝著在外面勸他們投降的警察大聲說:
  「我們準備投降,你們先派一個人進來。」
  「知道。馬上就來。」
  徐刑警把這事報告河班長。
  「不行。一個人進去危險。」
  「沒關係。我一個人進去。」
  徐刑警不顧河班長反對,向門口走去。鐵門從裡邊慢慢地打開了,徐刑警等門完全開了,才走到裡面去。站在門口的人又把鐵門關上。
  徐刑警被帶到暗房裡。他一進去燈就亮了。幾張木頭椅於散在各處,中間放著一張做得很粗糙的長方形木頭桌子。人們圍著那張桌子站著。他們以驚訝的眼光看著這個單身進來的勇敢的年輕刑警。
  「我們決定投降,因為不願做無謂的犧牲。」金美齡瞪著徐刑警說。
  「這是個好主意。彼此對打,結果倒霉的總是你們。眼下有一個中隊的兵力包圍了你們農莊,要想逃出去是不可能的。」
  「我們投降了有什麼好處?」
  「在送審之前你們可以得到紳士般的待遇,判決的時候,也可以作參考。」
  徐刑警分發給每個站著的人一支香煙,他們都乖乖地接過香煙抽起來。
  「這兒好像並非是農莊。」
  徐刑警環視周圍,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了女人的喊叫聲。
  「是不是農莊,你看了大概要吃驚的。」金美齡閃著眼睛說。
  「什麼事情要吃驚?」
  「別吃驚,跟我來看。」
  屋裡燈一起亮了。金美齡走在前頭。徐刑警跟在她後頭,並說首先想看看崔秀美。
  他們朝地下室走去。陰沉的氣氛和霉味,使得徐刑警打了個寒噤。
  「你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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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發表於 2010-5-26 18:41:23 |只看該作者
  徐刑警向金美齡所指的地方走去。通過鐵窗朝房裡一看,只見秀美身上的衣裳拖一片掛一片,在索索發抖。金美齡用鑰匙把鐵鎖打開,然後開了門。蹲在角落裡發抖的秀美慢慢地支起身子,朝徐刑警撲過來。徐刑警張開雙臂抱住她。秀美在他的懷裡放聲大哭。
  「好,現在可以安心了。外面有警察,這兒的人都已經商量好了投降,你不要害怕。」
  金美齡不知從哪兒拿來一條毯子,披在正在發抖的秀美身上。
  「請原諒。」
  金美齡眼淚汪汪地說著又在前頭走了。徐刑警抓住秀美的手跟在她後頭。支光不大的電燈昏暗地照著走廊。
  「哇!」
  隔壁房間傳來一聲野獸般的叫聲。大膽的徐刑警也嚇了一跳,緊緊抓住秀美。他轉過頭來一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把臉靠在鐵窗上,哇哇地叫。
  「這兒全是瘋女人!」秀美說。
  走過這個房間,金美齡在下一個房間門口站住了。
  「你朝裡面看一看!」
  徐刑警把臉靠到窗格子上朝裡看。有一個披散頭髮的女人在房裡來回走。女人朝他看看,微微一笑。徐刑警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是吳妙花的母親閔蕙齡嗎?
  「咦,那女的不是吳社長的夫人閔女士嗎?」
  「哎,對。剛才打了針情緒好了,所以安靜了。」
  「海洛因嗎?」
  「唔,是的。」
  「我們以為閔女士在家裡,什麼時候到這兒來的?」
  「關在這兒已經一個多禮拜了。」
  「什麼?」
  他認為吳妙花的母親閔蕙齡現在肯定在家裡。證實昨天晚上她在家裡的人是河班長。然而,金美齡竟說她一個星期以前就關到這兒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呢?怎麼看,這個笑嘻嘻的女人也肯定是閔蕙齡。難道有兩個閔蕙齡嗎?
  「為什麼把她關在這兒?」
  「是吳社長的指示。」
  他們朝最後面的一個房間走去。在朝那兒走的時候,各個房間裡的女人都朝他們喊叫,徐刑警和秀美大吃一驚。
  「那女的是誰?」
  「就是你們拚命找的人。」
  「那麼……」
  疑惑的神色從徐刑警的臉上消失了,而且他的臉慢慢地變得歪扭了。
  「是吳妙花。」金美齡小聲說。
  「這可能嗎?」
  徐刑警和秀美都不相信。
  「喊一聲看。」金美齡勸徐刑警說。
  徐刑警看了一眼秀美喊道:
  「吳妙花小姐!」
  但是房裡的女人坐在那裡連動也不動。徐刑警又用比較大的聲音喊了一聲,直到喊第三聲的時候,那女人才微微動了一下。喊第四聲時,她終於把頭抬了起來。乾癟蒼白的面孔從披散的頭髮裡露出來,兩隻失神的眼睛看著空中。
  徐刑警沒有直接看見過吳妙花的模樣,只在照片上看過,所以沒法斷定眼前的女人是吳妙花。這時,秀美用要哭的聲音喊道:
  「嫂子!」
  「是妙花嫂子嗎?」
  「對,是她。」
  但是房裡的女人還是毫無表情地看著空中。
  「為什麼把這些女人關在這兒?」
  徐刑警忍住怒火,回頭看了金美齡一眼。
  「吳妙花和閔蕙齡是根據吳社長的特別指示關到這兒來的。如果她們在旁邊,他的一項計劃就實現不了,所以吳社長叫把她們關在這兒。其餘的女人,據說都是組織的叛徒。」
  「叛徒要是男的,早就毫不留情地殺了。女的,留她們一條命,開派對派用場。」
  「開派對派用場?」
  「這兒常常開海洛因派對。這時,這兒的女人就變成了男人的祭物。」
  「你們組織的頭目是誰?是吳社長嗎?」
  「不是。頭目的面孔我一次也沒有看見過。吳社長不過是副手。」
  她補充說,國內最大的販毒組織叫絲綢之路,是國際性的組織。
  崔基鳳決心要去冒險。現在他是一個人,能夠給他以幫助的人一個也沒有。儘管危險,他還只能一個人干。
  他抬眼看了著牆壁。牆很高,還拉了鐵絲網。翻牆過去好像不大容易,但是也只有走這一條路才能進去。
  他把手伸到牆上,想把身子朝上吊。但是頭碰到了鐵絲網,只好又把手鬆了。他又試了幾次,結果都一樣。他想碰碰運氣到車庫那兒去。他抓住落地鐵門朝上看。奇怪的是那鐵門一直通到上面。好像是由於大意,鐵門沒有關上。爬到頂上,就看見吳社長的自備汽車。車庫靠裡邊,很深,大得出奇,可以停好幾輛車。
  走到車庫的盡頭,有幾級通往上面的台階,裡面非常黑。他用打火機照著牆壁找開關。找到以後朝上一扳,燈就亮了。他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階,有一扇門擋住去路。稍稍推了一下,門沒有關,一推就開了。裡面傳來說話聲。他把門關上,然後又推開,燈光漏了出來。吳社長的聲音嗡嗡的響。
  「……什麼,什麼怎麼樣?不行!警察?沒有時間磨蹭了,快跑!」
  響起了砰的一聲,這是把話筒放下的聲音。
  「糟了!看來是警察嗅出了氣味,撲向了農莊。最好趕快躲一躲。」
  「啪,」傳來打耳光的聲音。
  「這小子簡直像白癡!你是怎麼做工作的,弄成這個地步!」
  氣呼呼的聲音想不到是女人的聲音。是誰呢?辟辟啪啪的聲音繼續響著,看來是那女的在無情地打吳社長耳光。能這樣打吳社長耳光的人是誰呢?尤其是個女人!
  「像你這樣的人,現在不需要了。」
  「對不起。」
  「放開,沒必要了!」
  女的直蹦直跳,吳社長在哀求她饒命。電話鈴繼續響著,但他們不想去接。
  崔基鳳不能再聽下去。儘管危險,他還是想看看那女人的臉。他把門推開一點,剛夠身子進去。他先把頭探進去看動靜,那兒是會客室。那一男一女坐在會客室裡,看不見這邊。他屏息靜氣,把身體擠了進去。對面有一堵牆壁擋著燈光,投下了一片陰影。隔著一條小走廊,對面有房間。房門半開著,房裡沒有開燈,好像能夠看清楚那房間裡的兩個人影。
  他終於把身體完全擠了進去。吵架的聲音還在繼續響著,看來好像還沒有被他們發現。他悄悄地走進門半開著的對面房間。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個黑影撲到了他面前。
  「嘿嘿嘿嘿……」
  黑影一邊發出陰沉的笑聲,一邊朝後退。崔基鳳渾身直冒冷汗,悄悄地關上門,然後開了房裡的燈。只見妙花的媽媽閔蕙齡在笑。她頭髮糾結在一起,衣服隨便披在身上。眼神有點異樣。她非常枯瘦乾癟,臉上好像只有一張皮。不到一個月的工夫,樣子就變得認不出了,崔基鳳不禁失神地看著她。乍一眼,就知道她已經完全瘋了。
  「媽……」
  崔基鳳低低地喊了一聲。她總還算是他的丈母。儘管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至少他還是這麼看。
  那女人什麼話也不回答,光是笑。崔基鳳想伸手去碰碰她,她突然滿臉恐怖地連連朝後退,蹲在角落裡索索發抖。崔基鳳看了她一會兒,便熄了燈又去開門。會客室裡的燈光射到房裡。
  兩個人的身影看見了。令人吃驚的是那女人竟是一直在吳明國家幹活的女傭。吳社長兩手合在一起,在她面前卑躬屈膝,苦苦哀求。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我不需要!」女傭冷若冰霜地對著吳社長瞪了一眼。
  「我無臉見人。」
  朝前低著的禿腦袋被燈光一照,閃閃發亮。
  「你這個傢伙連吃現成飯都不會!生怕丟掉天上掉下來的社長位置,你還有臉見人?事到如今,不過還有一個彌補的好辦法。」
  「什麼辦法?」吳社長好像要撈一根稻草救命似地問道。
  「自殺!反正這樣也得死,那樣也得死。你這次總是要死的。要麼受審判,要麼由我們來結果你。既然如此,還是自殺來得好,你說是不是?」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一直苦苦哀求的吳社長,突然發狠似地嚷了起來。
  「不能這樣?」
  「不能這樣,我不死。既然如此,我就脫離組織,自己獨立!」
  「哼,誰能隨心所欲地背叛!對背叛者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這些現在對我不起作用,要幹就幹吧!」
  情緒突變的吳社長,神氣活現地朝外走。女傭氣得渾身發抖。
  「我為這事連兒子也丟了。按照你的要求,我殺死了妙花的父親,殺死了大學生,殺死了酒店裡的舞女。」
  「但是,你也失敗了。殺崔基鳳失敗了。這次的事情搞得這麼糟,都是因為沒能除掉崔基鳳。你的失誤比我的失誤大!」
  「別推到我身上。一上來,就不該把事情搞得這麼大。很容易結束的事情,聽了你的話搞得這麼大,這是個錯誤。」
  「把事情搞大很好。因為搞成這樣,警察抓不住頭緒,我們才能掙扎到現在。如果直接對準目標,我們的計劃馬上就會暴露。」
  「你別逃避責任,組織不會饒恕你的。」
  「別再組織組織的了。在這種情況下,有什麼狗屁的組織!」
  「別侮辱組織!本部曉得了,放不過你的。如實向本部匯報吧!」
  「哼,本部在太平洋彼岸,這兒是韓國!」
  「這兒的負責人是我。別瞧不起女人。」
  「盧信子!要知道你在韓國,而且在我家裡!你一步也跨不出去。」
  吳社長突然從懷裡拔出一把手槍來。
  兩個人都慢慢地站起來,槍口直對著女傭的胸口,好像馬上就要噴出火來。崔基鳳看著他們,手裡捏著一把汗。盧信子在槍口面前索索直抖。
  「你以為你殺了我,自己就安全了嗎?」
  「只要殺了你,當然就安全了。那時到美國去報告的就不是你,而是我。我只要說你在和警察對抗中被打死就行了。哦,這不必要,我也不一定非到美國去不可。到別的國家去躲起來就行。我已經做了準備,只要離開韓國,就萬事大吉。」
  「不管你躲在什麼地方,就是躲到天涯海角,組織也要把你殺掉。你以為組織會放任不管,讓一個叛徒優哉游哉地逃走?」
  「別說是別人,就是我爺爺也找不到我!」
  「哼,你逃不出韓國。要知道,你一上來,腳就被捆住了。你還不知道死神的使者已經站在後頭來抓你了。所以你是個傻瓜!」
  盧信子一面說,一面用下巴指了指背後。吳社長回頭看了一眼,奇怪的是,他看見崔基鳳筆直地站在不遠的地方。
  他神情疲憊地站著,好像剛剛長途旅行回來,沒有流露出任何一點對他們保持警惕或者害怕膽怯的樣子。
  「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槍口轉向了崔基鳳。吃驚的反而是吳社長,他害怕到如何程度,只要看一看他顫動的槍口就可以知道。
  「舉起手來!把兩隻手舉得高高的!」
  吳社長大喊一聲,崔基鳳呆呆地瞅著他,好像被釘子釘住了似地站在那地方。
  「不舉手,我就開槍了!」
  「妙花在哪裡?」崔基鳳開了口。
  「你這傢伙,叫你把手舉起來!」
  「妙花在哪兒?我不關心你這種人,只要找到妙花就行。妙花是死了,還是活著?」
  「妙花沒有死,活著!」盧信子大聲說。
  「在哪兒?」
  「關在山裡的農莊裡,警察已經到那兒去了,現在大概抬上救護車到醫院去了,閔蕙齡也去了。」
  「那麼,那女人是誰?」
  瘋女人也走到了會客室,在會客室裡走來走去。
  「那個女人不是閔蕙齡,只不過像閔蕙齡,而不是閔蕙齡。她們是雙胞胎,所以很相像。」
  盧信子用下巴指指吳社長:
  「是這隻豬崽子的前妻,一直關在農莊裡。不久以前跟閔蕙齡對換了。那女的不是你的丈母,你的丈母現在跟妙花一起關在農莊裡。她已是個吸毒者,所以被關起來了。現在警察大概已經把她救出來了。」
  「閉嘴,臭婊子!」
  隨著一聲叫罵,槍口噴出一團火,撲哧響了一聲。由於裝了消音器,槍裡發出來的聲音好像是風聲。盧信子用手護著受傷的胳膊,歪扭著身子依在牆上。
  「你這樣的人該死!」
  吳社長又對著她的頭扣了一次扳機。盧信子向前栽倒了。但由於她突然一扭頭,子彈打歪了。吳社長看了她一會兒,把槍口對著崔基鳳那面。
  「這次輪到你了。」
  崔基鳳臉色蒼白,呆呆地站著。一點也看不出要想躲避和絕望的神情。他站在那裡好像並沒有意識到要死,猶如一頭牛疑疑惑惑地看著拿槍對著自己的人似的。
  吳社長屏住了呼吸,當他想朝扣著扳機的指頭使勁的時候,外面傳來了響亮的槍聲。大玻璃窗破了,吳社長手上的手槍掉到了地上。他的右肩從背後被打穿,當他想伸出左手去拿槍時,背後傳來了叫喊聲:
  「別動!」
  吳社長一愣,支起身體。
  衝進房裡的腳步聲很響,同時傳來皮鞋底下玻璃碎片吱咯吱咯的響聲。槍口一直伸到吳社長的下巴底下。河班長惡狠狠地瞪著他,用槍口碰碰他的下巴。
  「要逮捕你!」
  徐刑警把吳社長的胳膊反剪到背後,戴上手銬。吳社長歪歪倒倒地癱坐在沙發上。他的肩膀全被暗紅的血儒濕了。
  室內霎時站滿了警察。他們一起用驚訝的眼光輪番看著崔基鳳、瘋女人和女傭人。
  「你在這兒是怎麼回事?」河班長以疑惑的表情問道。
  「我只不過比你們早到一步而已。妙花怎麼樣了?」
  「送到醫院去了。」
  對崔基鳳比警察先到一步的事,河班長的自尊心好像受到很大傷害。他掉轉視線看著瘋女人:
  「閔女士分明和妙花一塊兒送到醫院去了,這是怎麼回事?」
  「我來解釋。她和閔蕙齡是孿生姊妹,是吳社長的前妻,由於精神病被關在農莊裡,幾乎成了廢人。吳社長和女傭一起殺了吳時憲,終於成功地和閔蕙齡結了婚。為了佔據會長的位置,他把閔女士關進農莊,把這個女人接了出來。」
  「女傭人?」
  「就是這個女人。」
  崔基鳳用下巴指指抓著胳膊倒在地下的年老的女傭人。
  「她不是女傭人嗎?」
  「實際上她不是女傭人,而是盧信子,是他們組織的負責人,韓國方面組織的負責人。他們的背後有黑手黨。不久前我才知道他們受黑手黨操縱。我偷聽了他們的談話。」
  「這種說法是有可能的。海洛因說明了這一點。」徐刑警點點頭說。
  河班長走到盧信子跟前:
  「你是盧信子對嗎?」
  「對,我是盧信子。」她痛痛快快地說。
  同時把兩隻手伸到前面,一點也沒有猶豫害怕的神色。一個刑警卡噠一聲在她的手腕上戴上手銬。她的一隻胳膊被血沾濕了。
  「俗話說燈盞底下黑,就是指她而言的。誰能知道盧信子躲在這戶人家當女傭。」
  河班長狼狽地環顧幾個刑警,看見吳社長出血很多,便指示趕快把他送到醫院去,然後又瞅了崔基鳳一眼。
  「崔先生的功勞真不小。崔先生給了我們決定性的幫助,實在感謝。以後一定正式向你道謝。」
  「沒有這個必要。」崔基鳳憤憤地說,然後問道:
  「我妹妹現在在哪兒?」
  「跟吳妙花小姐一起到醫院去了。我帶你到醫院去,現在走嗎?」
  聽見徐刑警的話,崔基鳳點點頭。
  他們走到外面,乘上警察的救護車到醫院去。路上,崔基鳳一直看著飄著雪花的黑暗的夜空。他並不高興,反而被一種相反的感情所左右。他感到有一種控制不住人類邪惡的悲哀。
  「還有比這個更壞的嗎?」
  他突然想說什麼話,對著徐刑警他們開了口。徐刑警好像也有同樣的想法,似乎是肯定他的說法似地點點頭。
  「這是不可想像的。詳細情況要等審問過他們以後才知道。反正,這事使我們感到偵破到了極限。如果救出了吳妙花,才能有效果。你去看了就知道,她恐怕要長期治療。」
  吳妙花住進了神經科病房。看護告訴他們說,由於秀美主動要求跟她在一起,所以讓她們待在一個房間裡。
  在進病房之前,崔基鳳先去看了看醫生。醫生正在睡覺,看見他後才爬起來,慢慢地對他講解病情。
  「她現在中毒很深。如果再晚一點,肯定要送命。稍微有一點神經分裂,治療一陣會好的。不過要徹底解毒,則要有相當一段時間。首先需要安全,而且需要有人在旁邊精心看護。醫生的處方對於治療來說不是絕對的。」
  閔蕙齡一個人住在另外一家醫院。醫生說她比妙花症狀輕些,但也不得不住相當一段時間。
  崔基鳳終於朝病房走去。每當他邁開步子朝前走的時候,總是覺得很衝動,一再想往回走,但還是吃力地踏上了台階。
  妙花住的病房在三樓。不一會兒,他走到病房門口,但開始猶豫了。徐刑警看見這情景,替他敲了敲門。裡面傳出秀美叫他們進去的聲音。徐刑警首先開門走了進去。秀美從打開的門縫裡發現了崔基鳳,霍地從床上蹦下來,光著腳跑出來。她本想朝哥哥撲去,忽然好像改變了主意,退後一步,回頭朝裡面看了看。崔基鳳的視線自然也轉向那邊。
  有一個身穿藍色病人服的女人跪坐在床上,把頭轉到一邊凝視著漆黑的窗外。她一動也不動地坐著。
  窗戶上有幾根堅固的鐵條。
  她的樣子很乾淨。頭髮梳過了,紮在後邊,身上的病人服也好像是新的。
  「剛才我替她洗過澡。」秀美低聲說。
  「有時好像認識人,有時又好像不認識。」
  崔基鳳小心翼翼地走進房裡,他的臉色非常蒼白。徐刑警首先給他讓了個位子。秀美也走到病房外面,替他們把門關上。
  崔基鳳有好一陣像被釘子釘住了似地站在那裡。曾幾何時,原以為在度蜜月時失蹤死了的新娘,現在精神失常地坐在自己面前。「應當怎麼稱呼她呢?她現在也還是我的妻子嗎?」
  「妙花!」
  他終於用顫抖的聲音輕輕喊了她一聲。這是許久許久都沒有喊過的名字,不過,他心裡喊過不知多少次。然而,妙花依舊一動也不動。
  「妙花……」
  他的聲音在顫抖。他沒法用再大的聲音來喊她。妙花的肩膀好像稍微晃動了一下。他走到床旁邊,然後伸出手去輕輕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妙花,是我,崔基鳳。」
  妙花的臉慢慢地轉了過來。那是一張變得認不出來了的瘦骨嶙峋的臉。兩隻大眼睛呆滯不動,只是毫無表情地瞅著他。他想那沒有表情的臉上也許馬上會有變化,因此懷著希望地觀察著她的眼睛。瞬間,眼珠好像起了一點變化,但只是一剎那就過去了,依舊像一潭死水一樣深沉黑暗。妙花又把臉轉向窗口。
  「妙花……妙花!」
  崔基鳳再也忍不住了。他呼喚著妙花,把她摟了過來。他的嘴裡發出了悲痛的呻吟,兩隻眼睛止不住淌下了淚水。他一面喊著妙花的名字,一面摟著她搖晃。但是妙花像一段木頭毫無反應,只是隨著他的搖晃而搖晃。
  「這可能嗎……」
  他好一陣沉浸在抑制不住的悲痛之中。他放開妙花退後一步,然後呆呆地看了她一會兒,搖著頭走到外面。
  秀美和徐刑警一直等在外面,看見他出來了,便忙於觀察他的表情。秀美好像要問哥哥什麼話,但看見哥哥沉痛的樣子,又把嘴閉上了。徐刑警問他到哪兒去,崔基鳳說想一個人呆著,便獨自走出醫院,消失在黑暗中。
  另一方面,偵破本部連夜審訊吳明國和盧信子。他們的傷不是致命傷,所以進行急救以後,在病房裡就單獨接受了審訊。
  他們起先盡可能朝有利於自己的方面解釋,但無法掩蓋所有的罪行。他們堅持不住了,一夜之間便全部坦白了。
  天一亮,暫時休息一會兒後,偵破員們對於這個案件進行最後分析,召開了最後一次偵破會議。
  「這一陣大家辛苦了。案件的規模很大,而且又滑到意料不到的方向,所以我認為偵破非常吃力。在破案方面功勞很大的崔基鳳和秀美小姐現在不在這個地方,但我以為我們警察應當對他們兩位致謝。」
  河班長說罷,看看偵破本部長。本部長點點頭,把上身朝後一仰,然後說:
  「大家真的辛苦了……唔,誰來把這個案件再理一遍?」
  「徐刑警理一理吧。」河班長回頭看了徐刑警一眼說。
  徐刑警把兩隻手放在桌子上,看了看在座的人。
  「我簡單地談一談。盧信子是受黑手黨控制的人物。起初她參與毒品買賣,當了黑手黨的走卒。幾年前她和吳明國合謀殺死了閔蕙齡女士的丈夫吳時憲。當時盧信子在美國。吳時憲到美國去治病,他們利用了這個機會。盧信子和吳明國過去是情人關係。吳明國在去美國途中利用這個關係,托她把吳時憲殺掉作為代價,他們兩個重新結合。吳時憲在他所信任的下屬吳明國的勸說下,沒有進醫院,而住進了盧信子的家,請人出診。在這個過程中,盧信子在他吃的東西裡放了毒藥,使他成了廢人,送回韓國兩天就死了。他們的陰謀沒有被發現,就那麼過去了。吳明國由於沒有遵守諾言,跟閔蕙齡結了婚,於是盧信子一氣之下報告了黑手黨組織。最後盧信子在黑手黨的支持下回到韓國威脅吳明國,說要把一切事實都揭發出來。吳明國又一次騙盧信子說,等除掉了閔蕙齡和吳妙花,霸佔了S俱樂部以後,再跟她結婚,而且導演了這出醜劇。於是,盧信子打電話給崔基鳳,告訴他吳妙花的偷情行為,又跟兒子邊孝植一起殺害了孫昌詩和金玉子,綁架了吳妙花……」
  徐刑警的介紹持續了好半天。在座的人都側耳細聽,連一聲咳嗽聲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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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6 18:41:44 |只看該作者
譯後記

  我和韓國著名推理小說家金聖鐘先生有一面之緣。一九九三年六月,我應韓國社會科學院院長金俊燁先生的邀請去韓國訪問,於六月底趕到韓國釜山拜訪金聖鐘先生,解決本書的版權問題。金先生約我在他的家鄉海雲台推理研究室見面。當我到達海雲台時,精神為之一暢。這是釜山的海邊,綠樹成蔭,烏語花香,碧海和藍天一色,美不勝收。金先生邀我進巖邊的三層小樓,只見底層是寬大的客廳,似無廊柱,當中放著大方桌,一圈都是靠背椅,這是供讀者用的閱覽室。順著扶梯盤旋而上,是藏書室,桌上和四壁放的儘是清一色韓國和世界各國的推理小說,以及各種翻譯版本,三樓一間佈置得很雅致的小屋就是金先生的工作室,置身室中遠離市聲和喧鬧,只覺得出奇的安靜,在此中寫作精神集中、不受干擾、文思洶湧想必是自然的。對於我的要求,金先生一口答應,喊來打字員小姐,不一會兒,一份授權書就交到了我手中。但他告訴我,延邊教育出版社有一位上海籍的韓先生已先於我來過,也要求翻譯此書,因我已有全稿,所以他成我之美。這使我非常感動,由此而聊開去,逐漸瞭解到他的歷史和創作。
  他一九四一年生於金羅道術禮郡,延世大學政外科畢業,學的是德語。從一九六九年開始,曾連續三次受到《朝鮮日報》、《現代文學》、《韓國日報》的褒獎,發表過推理小說二十多部三十餘卷和長篇大河小說1《黎明的眼睛》十卷,以及若於短篇小說,並主持編選了一套《最新世界推理小說》,彙集了世界各國推理小說的精華。
  1意為長篇巨著。
  他的作品個性鮮明,推理精確,情節生動,起伏有致,在韓國擁有大量讀者,聲譽卓著。近年來,他更專攻一門,只寫推理小說,不寫其他。不僅寫,而且全力進行研究,力圖造成世界影響。一九九四年他就計劃召開世界推理小說研討會,邀請各國作家,探討撰寫推理小說的規律,一應費用全由他出資,可見他的氣魄和雄心之大。
  《美妙的幽會》是他的近作,在八十年代我國出現推理熱時和《刑警吳炳浩》一起傳入我國。當友人贈我這兩本書後,我競花了整整一個通宵,一氣呵成把它讀完。若問是什麼使我如此著迷,分析起來有兩方面的原因:
  一,現實的題材和浪漫主義的包裝。《美妙的幽會》是一部推理小說,照理說應以破案為主。但作品一開頭就描寫了一場與一般破案無關的情人幽會。新娘子愛上了其貌不揚的大學生,而且敢於在自己結婚前夕與之偷情。一下子就把讀者的興趣抓住了。偷情之後,接下來的是結婚,大學生竟然又出現在蜜月場所,簡直不可思議。究其原因,是出於一個女人的電話通知。隨著大學生出人意料地死亡,主人公崔基鳳的出走和搬屍,引出了樸和善的蒙羞和妙花的無端失蹤,這都在人們心中引起了疑問:究竟是怎麼回事?直到邊孝植謀殺崔基鳳不成,反被崔基鳳打傷,事情才有了個逆轉。殺人者由主動變成了被動,終於逐步暴露,顯出了事實真相。原來是和東家有隙的國際販毒集團頭目盧信子的復仇舉動,策劃了一切陰謀,釀成數條命案,最後使整個集團暴露在警察面前。由此,我們可以看出販毒集團的凶狠和惡毒。當今我們實行改革開放政策,販毒集團想利用我國作為通道販運,這是值得我們警惕的,本書揭露了他們的罪惡,對我們來說是一面鏡子。因此,我覺得經過包裝的懸念強烈的現實題材,是本書吸引人的原因之一。
  二,本書是推理小說,是通俗文學的一種。它利用製造懸念的手法,一出手就不同凡響。兩隻電話引入了故事的正文,凶險的場面讓人心涼,急於想弄清是怎麼回事。於是讀者的心情便隨著主人公的活動而起伏,這就彷彿進入了眼花繚亂的迷宮,盤旋轉折,不能自己。只覺得一會兒是敘述故事,像小橋流水般的平靜,一會兒是殺人越貨,像假山兀立般的崢嶸,一會兒又是談情說愛,像曲折迴廊般的激盪,在李明姬被殺、秀美被辱以後,兇犯和無端蒙難的人位置顛倒。其變化之自然,讓人無法察覺,終於峰迴路轉,直搗販毒集團的巢穴「假日農莊」,於是真相大白。讀者的情緒始終隨著書中情節而變化,忽喜忽憂,不能不說是金聖鐘一環扣一環的佈局和出神入化的藝術手法所致,金聖鐘一再得心應手地製造懸念,足見其功力之深厚。
  寫到這裡,我還是想起了海雲台的會見。本書的問世,是和他的慷慨大度分不開的,也是對他的一種補報。由衷祝願他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譯者
                              一九九八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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