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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兒唇邊掠過一絲淒慘笑意,輕搖螓首,道:「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想像不到的,
他來得突然,去得突然,短短三年如曇花一現,至今十多年宇內未現俠蹤,我曾懷疑他
死了,但那只是懷疑,不得真消息,未親眼目睹,我仍有信心,而現在……
這位先生有『活神仙』之稱,無卦不靈,我……「嬌軀又是一陣顫抖,連忙低下了
頭,無奈已經來不及了,兩顆晶瑩珠淚無法掩飾地墜落在襟前。
紅衣美婢也半俯螓首,無聲飲泣。
「謝謝先生,我懂。」
話鋒徽頓,又道:「聽說先生典擅歧黃,專治疑難怪症,醫術高明著手成春,有
『賽華佗』之譽。家父數年前身罹怪病,癱瘓在床,口不能言,雖經遍求天下名醫,至
今未有起色,我想請先生撥冗前往施妙手,只要能治好家父怪病,先生但請開口,任何
重酬我在所不惜。」
書生呂毅神情微震,魏胖子驚訝插口:「怎麼?老堡主臥床多年了!小老兒怎麼一
點都不知道?這是什麼病,這般厲害……老弟你該去一趟。」
書生目毅剎那間恢復平靜,點頭說道:「理應竭盡綿薄……」
黑衣人兒站起嬌軀,微笑接口道:「我先謝先生了,今日天色已晚,明天一早我派
人下山接先生上山……」
翻腕自袖底取出一片金葉,道:「先生決我疑難,我無以為謝,區區俗物,聊充薄
酬,請先笑納,並勿以瀆冒見責是幸。」
書生呂毅表示過重,婉拒不受。
黑衣人兒卻堅請笑納,且誠懇說道:「倘若先生不收,我怎好再勞動先生大駕?」
此言一出,魏胖子、老帳房都搭上腔兒,書生呂毅這才稱謝接過。
黑衣人兒再三提及明日之事,然後領著紅衣美婢出門上馬辭去。魏胖子和老帳房恭
謹地跟出門外,哈腰相送,書生呂毅及門而止,忽地目光呆滯,半晌不作一語……
第02章
夜,初更。
書生呂毅的房裡,燭火高燒,兩個人影燈下對坐。
一個是書生呂毅,另一個則是日間那青衫少年。
想必是書生呂毅要對少年面授機宜。
只聽那青衫少年囁嚅說道:「三叔,您別生氣,不是我自己要出來找您的,是大伯
跟義父逼得我沒辦法,不只是我,還有小黑、小虎,都被逼出來了!」
書生呂毅道:「找我做什麼?」
青衫少年道:「請您回去,大伯跟義父還說,誰要是找到了您,不能把您給請回去,
就別回家。」
書生呂毅冷哼一聲,道:「那正好!你明兒個去給我把小黑、小虎也一起找來,你
們三個搗蛋鬼都跟著我,一來我正需要人手,二來也可免你們到處惹是生非。」
青衫少年苦著臉道:「三叔,您這是何苦?『古家堡』的事兒您何必非管不可?」
書生呂毅道:「小孩子家懂得什麼!我不容任何人覬覦那件東西。同時,我也看不
慣『古家堡』那日益高漲的氣焰。你可以看得見,我多年未出,他們橫行霸道到了什麼
地步!我原以為是古嘯天變了,下午古蘭來過我才知道古嘯天已病了幾年,那很可能是
別人背著他亂來。總之,這兩件事我非管不可!」
青衫少年默然不語,半晌才又道:「三叔,我不相信秦無常他們還敢在這兒待下
去。」
「不然。」書生呂毅搖頭道:「他要知道是我,那他當然不敢再在此稍待,可是他
不知道,這班東西不到黃河心不死,幾曾怕過別人?再說,這次來的也不止他們『索命
五鬼』,有數的幾個老東西全來了。雖然『古家堡』武林第一,未必在乎,可是我不知
道便罷,知道了就絕不能袖手旁觀。」
「好吧,三叔。」青衫少年想了一想,終於低頭,道:「您也知道我愛熱鬧,閒不
住,要不是奉義父跟大伯之命,您趕我也趕不走,我跟定您了!明兒個我就去找小黑跟
小虎去,到時候大伯跟義父面前,您可得替我們三個頂著。」
書生呂毅笑道:「好東西,你想拖我下水?好吧,這黑鍋我背了,只要你們替我辦
完了事,不但可將功折罪,而且都有你們的好處。」
青衫少年雀躍而起,道:「三叔,小靈先謝謝您了。」
書生呂毅笑道:「現在別謝,等替我辦完了事再說不遲。」
青衫少年俊面微紅,坐下,望了望書生呂毅,說道:「三叔,古姨下午來幹什麼?
她知道是您?」
書生呂毅眉鋒微微一蹩道:「要我這個算卦的代她找找『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南宮
逸,她不相信南宮逸已經死了多年。」
青衫少年「哦」地一聲道:「這麼說她沒看出是您?三叔,現在她信了麼?」
書生呂毅雙眉微聳,道:「我卦卦俱靈,不由她不信,我也相信她沒看出是我。」
青衫少年星目眨動,望著書生呂毅,似想說些什麼,卻又猶豫著不敢說。良久,終
於鼓足了勇氣,道:「三叔,古姨情癡,您不該這麼忍心……」
入目兩道攝人寒芒,嚇得連忙改口:「三叔,您別生氣,古姨人很好,論文、論武,
都是武林罕見,小靈雖沒見過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
「小靈!」書生呂毅突然截口說道:「古蘭的一切,我比你知道得清楚;可是,你
忘了你還有個三嬸?」
提起三嬸,青衫少年有點兒難過,星目微濕,道:「三叔,小靈兒就是死也忘不了
三嬸,您不知三嬸對我們有多好!吃、穿、用,照顧得無微不至,比對自己的親生骨肉
還好……好人不長壽,不知道哪個該死的東西害了三嬸,若讓小靈兒找出他來,不把他
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青衫少年越說越激動,目射仇火,眉騰煞氣,雙掌緊握,咬牙切齒,剎那間一張俏
俊玉面變得好不怕人。
「小靈。」書生呂毅無限愛憐,伸手輕撫育衫少年肩頭,柔聲發話,聲音微帶顫抖,
顯示出心中也萬般悲痛。「別這樣,靜一靜,這樣沒有用,三嬸對你們好,那是她應該
的,你們也是值得愛的好孩子。其實,唉!你三嬸就是這樣一個人,她對誰都一樣,也
許,正如你說,好人不長壽,她是太好了,今生,我恐怕再也碰不到像她那麼好的巾幗
奇女子了。」
唇邊一陣抽搐,兩串熱淚奪眶而出,緩緩低下頭去。正是: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
未到傷心處。
青衫少年也低下了頭,雙肩微微聳動不已。
好一會兒,書生呂毅才又抬起了頭,黯然一歎,接道:「算算,你三嬸去世已經七
八年了!她死得好慘,這七八年來我何曾片刻或忘這殺妻血仇?無如,七八年白白過去
了,我費了多少心血、多少工夫,仍未能查出兇手到底是誰,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找
到。深夜思及,汗流浹背,難以成眠,我愧對泉下愛妻……」
青衫少年猛然抬頭,星目微紅,淚漬滿面,道:「三叔,您也別太難過了,三嬸她
從不會怪任何人的,何況您已盡了心、盡了力!三叔,您知道,三嬸一身功力雖不如您,
但足可跟義父頡頏,憑三嬸那『天香玉鳳』名號,小靈兒以為那行兇之人必不會是等閒
宵小之輩。」
「我也這麼想。」書生呂毅點頭道:「但宇內大凶巨擘太多,無證無據,無確切把
握,我不能輕易冤枉任何一人。不過,有一點很值得注意,兇手傷了你三嬸後,又趕往
華山『龍鳳小築』放了一把火,分明是知道你三嬸身份,懼我報復,想把我燒死永絕後
患。華山『龍鳳小築』,武林中知道的人不多,這不說明那行兇之人頗為知我麼……」
「對!三叔。」青衫少年以右拳猛擊左掌,道:「咱們何不由這方面著手?」
「我早想過了!」書生目毅歎了口氣,搖頭說道:「凡是熟悉我的人,沒一個是可
能行兇之人。」
「三叔!」青衫少年挑眉道:「您這說法,小靈兒不敢苟同,有道是:「畫虎畫皮
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上有多少面善心惡……「」小靈!「書生呂毅驀地冷冷
輕喝,沉聲說道:「彼此均是多年道義之交,三叔不敢以小人之心度人,也不許你沒遮
攔地胡說八道!「
青衫少年還真怕他,神情一震,應聲說道:「是,三叔,小靈不說。」
片刻沉寂之後。
書生呂毅陡挑雙眉,目中暴射神光,但倏又斂去,一歎說道:「讓他躲吧!除非他
能升天遁地,我就非找出他來不可。
不管他手法有多高明,不管他掩飾得如何的天衣無縫,我不相信他能逃過天理,逃
過我一雙手掌!「青衫少年沉默了一下,旋即說道:「三叔,像三嬸那麼好的人,絕不
可能有什麼仇家,您知道那行兇之徒為什麼會驟下毒手麼?「
書生呂毅道:「不知道。在武林中,好人又如何?有些人行事是絲毫沒有理由的,
閉門家中靜坐,禍也會由天上來,這就是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頓了頓話鋒,凝注青衫少年,道:「小靈,我知道你們同情古蘭,其實我又何嘗不
同情她?但這僅僅止於同情,我的心隨你三嬸入土多年,此生古井再難興波。
我不願,我不能,我不忍;你該知道你三嬸對我如何,該知道我對你三嬸如何,也
應知我跟你三嬸感情是多麼深厚,不然我早在昔年就點頭了,何必等到七八年後的今天?
誠如你所說,古蘭是絕代巾幗,無論人品、心性、文武兩途,都不比你三嬸遜色;無如,
這不是誰比誰強的問題。你現在年紀還輕,不會懂得這些,日後,你慢慢的會懂的,到
那時你就不會再怪你三叔狠心了。反之,你還會認為你三叔這樣做很對。
假如,沒你三嬸在前,我也許會接受古蘭的一番美意,但……要怪只怪相見恨晚,
彼此無緣了;我早在昔年已對她表明過心跡,我願視她為紅粉知己,甚至願結為金蘭兄
妹,而……那沒用,所以我只有躲了,我不敢說她作繭自縛,天下不乏俊葛之士,她為
什麼偏偏……「
「三叔!」青衫少年飛快接口道:「這也許就是您剛才所說的了,小靈兒年紀太輕,
目前還不懂得那些——情有獨鍾,不克自拔。」
書生呂毅神情一震,詫然凝注,道:「小靈,這些是誰告訴你的?」
青衫少年俊面一紅,道:「三叔,小靈兒會永遠像七八年前那樣長不大麼?」
書生呂毅神情再震,默然不語,半晌方自輕歎道:「小靈,你說得對,三叔且贈你
八個字:是情非孽,千萬慎重!懂麼?
小靈。「青衫少年脹紅了臉,不得不點頭,點得很輕微,話聲也輕若蚊納,風流俊
俏美少年英風盡失像個扭怩姑娘家,甚至比有些姑娘家還不如,道:「我懂,三叔,謝
謝您,小靈兒受教了。「
「那就好!」書生呂毅頗為安慰道:「這樣我就放心了,別給你大伯、義父、三叔
找麻煩,否則你也會懊悔莫及,再想回頭掙脫都無能為力。」
說罷,轉注見上蠟淚成堆的殘燭呆呆出神。
十足過來人口吻,分明暗示勿鑄千古恨事。
青衫少年機伶一顫,心中由此生了警惕。
又是一陣沉默,相對無言。
青衫少年忽有所思,倏地皺起眉頭,打破沉默,道:「三叔,古姨的性情您瞭解得
很清楚,她外柔內剛,小靈兒擔心她會為您終身不嫁,永……」
「那倒未必。」書生呂毅道:「她多年末嫁,那是因為她始終不相信南宮逸已死,
現在既經我卦象證實,她當不會再空等了……」
書生呂毅收回目光,接道:「再說,她下午來時曾要我為她佔占婚姻,她奉父命完
婚,古嘯天要她嫁,我也告訴她婚姻美滿、大吉大利!」
「三叔!」青衫少年「哦」了一聲道:「您以為古姨會聽憑父命麼?」
書生呂毅答得毫不猶豫,道:「古嘯天愛之逾性命,視如掌珠,古蘭她很孝順!」
青衫少年道:「三叔,小靈兒不敢跟您爭辯,您既通風鑒,就應該看得出古姨紅鸞
動否,再說,婚姻跟孝道並不衝突。」
一句話聽得書生呂毅心弦暗震,啞口無言。
這句話,也提醒了他。如今,他再回想起日間所睹那張動人而堪憐的花靨,不得不
承認那位古姑娘紅鸞未動。小靈說得不錯,這一點自己竟是疏忽了!
他絕不能讓人家為他耽誤一生,那麼怎麼辦呢?略一沉吟;暗暗地有了決定,吁了
一口氣,道:「人生際遇瞬變,冥冥早有安排,誰也無法預料,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到時候我自有主張,目前另有一件事,我已經答應人家了,不得不幫他一個忙;再
說,這件事詭譎奇慘、令人髮指,我輩俠義中人也不容袖手旁觀,坐視不顧……」
青衫少年忍不住插口說道:「什麼事?三叔?」
書生呂毅未答,反問:「衡山世家『小益嘗』皇甫少青,日間你看出他了麼?」
青衫少年點頭說道:「小靈兒一眼就瞧出是他……」
瞪大了星目,接道:「怎麼!三叔,您是指三年前『衡山世家』被人焚燬,皇甫相
離奇失蹤一事?」
書生呂毅道:「不錯,你認為該幫忙麼?」
「該,三叔,太該了!」青衫少年毅然點頭,正經說道:「這件事兒委實太離奇、
太慘了!皇甫相為人很正派,頗有俠名,有其父必有其於,『小孟嘗』皇甫少青也稱得
上年輕俊彥、英雄豪傑,見著他,我有惺惺相惜之感,更同情他的遭遇。
偌大一個『衡山世家』,如今就只剩他一個人;歷盡艱苦,遍訪宇內,萬里尋親覓
仇,怪可憐的。三叔,說什麼這個忙咱們得幫!「
「我沒說不幫。」書生呂毅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說道:「衝著你這番話我也得
幫他,不過……」
青衫少年飛快笑接道:「三叔,有您出頭,天大的事也必迎刃而解、水落石出,皇
甫少青日間不知道是您,要是知道……」
「小靈,」書生呂毅笑道:「我如今才相信三小之中,數你最會說話,嘴最甜。」
青衫少年又紅了臉,搓著手窘笑說道:「三叔,您明鑒,小靈兒可是說的真心話。」
書生呂毅未置是否,微笑說道:「別在三叔面前來這一套,我什麼時候說了話不算
數過?我早有此心,否則我不會讓他半年後到洞庭找我。」
青衫少年似乎頗為放心,赧笑說道:「小靈兒知道三叔由來一言九鼎,話出如
山……」
好!又是一頂高帽子。
其實,這不算恭維,書生呂毅為人做事,本就如此。
書生呂毅望著他笑了笑,沒說話。
青衫少年只作未見,接道:「三叔的意思,是想在半年之中書生呂毅點頭截口,說
道:「預計這樣,半年時間也許多,也許少,這很難說,不過我希望能在半年中查明此
事,也好如期給他個交代。「」萬一半年時間不夠,沒法子……「
青衫少年話未說完,書生呂毅已然說道:「你就准知道不夠?」
青衫少年傻了臉,啞了口,呆了一呆,忙道:「三叔,您想左了,小靈兒是說『古
家堡』的事才是開端,不知要絆著您多久,您怎有暇他顧?」
「那麼……」書生呂毅沉吟說道:「這件事交給你跟小黑、小虎辦,如何?」
青衫少年喜形於色,輕擊一掌,笑道:「本來嘛!殺雞焉用牛刀!固所願也,不敢
請耳。」
「好酸!這要是你大伯在座,非罵慘了你不可……」
青衫少年一伸舌頭,笑得頑皮,道:「三叔,您可跟大伯不同。」
「少貧嘴!」書生呂毅失笑說道:「你大伯胸羅所學,不比我差,他只是遊戲風塵,
生性放蕩不羈,不喜歡這一套而已。」
頓了頓話鋒,望著青衫少年又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在我面前使心眼兒,想討差事,
好在我原本就打算把這件事交給你們三個去辦。」
青衫少年眨動星目,笑得更是頑皮,道:「小靈兒也有自知之明,就知道難翻出您
的手掌心兒。」
書生呂毅淡淡一笑,道:「小靈,這件事並不容易。」
青衫少年笑道:「小靈兒不怕難,也沒怕過誰,有您跟大伯跟義父做靠山,小靈兒
能翻開地皮,一寸一寸地找。」
書生呂毅笑了笑,旋即正色地說道:「小靈,玩笑歸玩笑,正經歸正經,你大伯跟
你義父有他們自己的事,我也有『古家堡』這樁事兒,我們三個都無暇照顧你們,我不
許你們等閒視之。謙受益,滿招損,膽大心細,忌鋒芒太露,別忙求幫成,栽了跟頭,
弱了你大伯、義父跟三叔的名頭。」
這句話很有份量。
青衫少年一懍危坐,肅然說道:「三叔您請吩咐!」
書生呂毅擺手微笑:「也沒那麼嚴重,知道小心就好。」
想了一想,又道:「那行兇毀滅『衡山世家』之人,手法也很高明,殺人、擄人、
竊物、放火,絲毫不著痕跡,皇甫少青的心智、武學,均頗不凡,較諸你等三人並不遜
色,他遍尋三年都徒勞枉費,此事之扎手可見一斑,這等於是個難題,一可磨練,二資
考驗,懂麼?」
青衫少年恭謹說道:「小靈兒懂,三叔,您以為那皇甫相還在人世?」
「這很難說。」書生呂毅道:「希望他仍存在,這麼一位奇才若就這般殞落了,那
太令人扼腕歎惜;不過,依我看,皇甫相縱還在人世,處境也很不樂觀。」
青衫少年忍不住又問,道:「三叔,何以見得?」
「這不是仇殺。」書生呂毅淡然說道:「否則,行兇之人既能殺他妻室,既能將他
擄擒,又何嘗不能當場也把他殺死?這用意似乎很深,其實並不太費解。分明,皇甫相
對那行兇者有可資利用之處;皇甫相是個奇才,精於機關消息之佈置、裝設,除了這一
點足以惹此奇禍外,我想不出別的。記住,小靈,這是線索,也是著手的方向。」
見解獨到,觀察入微,高明得令人佩服!
青衫少年欽敬之色溢於眉宇,道:「多謝三叔指點,小靈兒記下了。」
書生呂毅微微頷首,又道:「那行兇之人是邪非正,設置機關消息之用意也不良,
要不,他可以正大光明地以禮聘之,何必以凶殘手法用強?或許,那行兇之人曾先以禮
聘之,而未為皇甫相所接受。總之那行兇之人是邪非正,用心不善,他裝設機關消息乃
是不願人知的秘密、陰謀,既是秘密、陰謀,在他心願得遂之後,他會不殺皇甫相滅口
嗎?以此行兇者狠毒的手法心性,這應該是任何人可以想像得到的事……」
青衫少年神情震動,挑眉瞪目,咬牙說道:「這樣說來,那皇甫相想已遇害了?」
「不一定。」書生呂毅搖頭說道:「可以這麼說,皇甫相能否保全性命,存留人世,
那還要看他自己……」
青衫少年霍然說道:「小靈懂了,三叔是說,皇甫相只要一天不屈服於威迫,那行
凶之人使一日不得遂願,當然就不會……」
「小靈,你穎悟力很高。」書生呂毅點頭微笑,道:「那行兇者心願既不得遂,當
然就會無所不用其極地用各種手段以求達到目的;這樣,皇甫相縱然還在,其處境豈非
十分堪慮……」
青衫少年點頭不語。
書生呂毅繼續說道:「這是以常理推測,中不中,未敢斷言,不過三叔仍是那句話,
我希望他還在,否則那是天下武林一大損失。」
青杉少年連連點頭說道:「皇甫相性情雖很剛直,但也極富機智,他應該知道自己
該怎麼做的……」
書生呂毅歎了口氣,道:「希望如此了!」
青衫少年沉吟半晌,突然說道:「三叔,關於『古玉決』又該怎麼解釋?」
書生呂毅說道:「這就不得而知了。那『古玉決』是塊以千年溫玉雕成的飾物,不
但價值連城,且具祛除奇寒妙用,很可能那行兇之人為此垂涎;不過,『衡山世家』珍
寶奇器不少,那行兇之人捨其他不取,單單竊走這塊『古玉決』,當然也有原因與用
意。」
青衫少年沉思未語。
這一番燈下長談,足足耗去兩個更次,天色已近三更!
書生目毅望了望見上僅剩寸餘的殘燭,道:「夜色已深,明天我要到『古家堡』去
一趟,你去睡吧。」
青衫少年應聲站起,書生呂毅又道:「明日不可遠離,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青衫少年道:「小靈兒省得。」
施禮告退,剛要轉身,突然劍眉雙挑,目閃奇光,抬眼凝注書生呂毅。
書生呂毅淡淡一笑,道:「我要睡了,你全權處理;五個,可能是『索命五鬼』秦
無常那班東西找你出氣了。記住!路要讓一步,手下留幾分,去吧。」
話落,幾上殘燭倏然熄滅,卻未見他有任何動作。
今夜,冷月一鉤,高掛梢頭,灑出銀輝淒迷。
夜色涼如水,萬籟俱寂,小鎮,顯得十分寧靜。
除了偶爾一兩聲遠近的犬吠外,很難再聽到一絲別的聲息。犬吠,在這深夜裡聽來
有點兒刺耳。
五條人影,劃破夜空,疾如鷹隼,先後射落「高昇客棧」那連綿的屋面上,輕如片
羽,好利落的身手。
藉著昏暗月色,可以看出,那是五名背插兵刃的黑衣漢子,一個個生相剽悍,眉宇
間儘是凶殘之色。
最右那名乾癟、瘦削,山羊鬍子,隱透陰狠狡黠的,正是日間占卦生事的那位秦大
爺,秦無常!
他,沒說話,鷂限電閃陰鴛狠毒光芒,冷冷地指了指天井中偏左那間客房,那間客
房,乃是青衫少年所居……
他剛指明了房間,身旁那名矮胖的黑衣漢子陰陰一笑,作勢就要縱身下屋,卻吃秦
無常反手一把拉住。
那矮胖黑衣漢子冷然回顧,道:「老五,你是被那小子嚇破膽了?」
秦無常竟也會臉紅,低低說道:「老四,須知那小子是『抱璞山莊』的人,我懷疑
他就是那三小之一『玉麒麟諸葛靈,同時也莫忘了那神秘莫測的算卦窮酸。」
矮胖黑衣漢子尚未說話,居左那名身材高大、滿臉橫肉,長著絡腮鬍子的黑衣漢子
冷哼一聲,道:「夠了!老五,縱然那小子是『抱璞山莊』的人,」鐵面天曹神鬼愁
『遠在河南,鞭長莫及,遠水救不了近火,你怕個怎地!就憑咱們五個難不成還對付不
了那小子,真是——「」瞧,老大!「矮胖黑衣漢子突然抬手遙指。
循指只那麼一瞥,其他四鬼立時神情震動。
鎮外,一條小路上,一個青色人影正在那兒負手望月,情態至為悠閒;五鬼目力均
皆不差,藉著昏暗月色,誰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是個英挺俊朗的青衫少年。
好雅興!人家找上門來了,他竟還在那兒賞月!
賞月貨的是月圓,鉤月有啥賞頭?沒聽說過,再說,又是這般的黃夜,哪裡是什麼
賞月,分明……
秦無常冷哼一聲,道:「瞧見了,這是第一個跟頭,不算太輕!」身形騰起,當先
射去。
由於「高昇客棧」到鎮外的那條小路,充其量不過百丈距離,在索命五鬼飛掠下,
何消轉瞬工夫。
五鬼在兩丈外停身,十道森冷目光凝注一點,怎麼說青衫少年也該有所警覺了。
豈料,他仍然負手望月,不言不動,生似他並未發覺人家已經逼近兩丈,到了身邊。
最後忍不住的是五鬼。
秦無常「嗤」地一笑,道:「閣下真是雅興不淺,好朋友夤夜造訪,閣下就是這般
地待客法麼?」
這下有了反應,青衫少年仍然仰著頭,只是開了口:「人生幾回月當頭,玉盤不如
冷金鉤,萬籟俱寂,此時唯我,何等愜意,多麼瀟灑!良辰美景,不容虛度,俗客遠來,
莫掃我興,不妨席地坐坐,候我片刻。」
四鬼呆了一呆。秦無常嘿嘿笑道:「我兄弟也想附庸風雅一番,不欲焚琴煮鶴、煞
人風景,無如不能久等,為之奈何!」
「那好辦。」青衫少年道:「為彼此都好,你等就由哪兒來,回哪兒去。」
「說得輕鬆!」秦無常依然嘿嘿笑道:「我兄弟是專程造訪,深夜客來,無酒也得
有茶,好歹閣下也該寒暄一番,打發打發。」
「這也未嘗不可。」青衫少年目不離夜空鉤月,道:「不過,我話要說在前頭,如
果我棄月不賞,跟你等寒暄,那滋味兒可能不太好受,你們可別怪我太熱誠。」
矮胖黑衣漢子目閃凶光,臉色一變,方欲有所舉動。
秦無常飛快遞過眼色,笑道:「客人專程造訪,主人本當款待熱誠,這是天經地義,
感激猶恐未及,怎敢言怪?閣下……」
青衫少年突然一笑,說道:「主人應該尊重客人意見,莫讓人笑我這做主人的太失
利、太傲慢,客人看得起我,我焉敢不竭誠相待?」
緩緩轉過身形,兩道犀利寒芒直逼五鬼。
饒是「索命五鬼」桀騖凶殘,陰狠毒辣,卻也被這一雙目光看得禁不住心頭暗懍,
忙凝功力戒備。
青衫少年目力如神,微微一笑,道:「五位,別那麼緊張,到時候我會預先打招呼
的。」
好!心慌氣浮又落人人家眼中,見面就被人家看透瞧癟,嚴格說起來,這該又是一
個不小的跟頭。
五鬼臉一熱,既差且怒。秦無常不接話頭,他明白接下去更不光彩,轉移話題,嘿
嘿笑道:「白日裡臨行匆匆,秦無常未能請教尊姓大名,如今專程造訪,再不請教,那
是失禮,而客不知主名,也無以稱呼,豈非天大笑話?」
青衫少年星目深注,談談笑道:「秦無常,匆匆兩字用得好……」
秦無常醜臉通紅,青衫少年卻接著又道:「我以為你耳不聾,應該已聽到我告訴你
那『抱璞山莊』四個字,既知我是『抱璞山莊』中人,再問我姓名,足證你不但膽大得
不知死活,而且笨蠢無知得可憐。」
其他四鬼驚怒交集,臉上都變了色。
唯獨秦無常能忍,他聽若未聞,陰笑地說道:「那麼,你就是那三小之一,『玉麒
麟』諸葛靈?」
青衫少年點頭笑道:「這還差不多。」
秦無常目光一轉,道:「我素聞『抱璞三小』焦孟不離,今天怎就只見閣下一人?」
諸葛靈眨動星目,笑道:「不錯,你對三小倒是知之頗詳,我師兄弟三人的確是一
向形影不離,不過這次例外,就我一人兒在此,別擔心!」
剛退的臊紅,又湧上醜臉,秦無常幹笑說道:「當然,那是最好不過……」
狡黠目光一閃,接道:「諸葛靈,我料那算卦的窮酸,應該跟你有點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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