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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孤騎][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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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游龍驚鳳         第 二 章 陰謀嫁禍           第 三 章 棄家避禍
第 四 章 義保遺孤           第 五 章 風塵二怪           第 六 章 離奇怪事
第 七 章 情至義盡           第 八 章 血債如山           第 九 章 水上劫案(上)
第 九 章 水上劫案(下)   第 十 章 天人交戰(上)   第 十 章 天人交戰(下)
第十一章 奸謀敗露(上)  第十一章 奸謀敗露(下)   第十二章 蛛絲馬跡(上)
第十二章 蛛絲馬跡(下)  第十三章 離魂島上(上)   第十三章 離魂島上(下)
第十四章 翡翠谷主          第十五章 情義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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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游龍驚鳳
  鵝毛似的大雪,已經下了整整一個月了,有些個山隘和小路,都讓大雪給封住了,人站在空
曠的地方放眼一看,白茫茫的一片,根本就看不見邊兒,看得見的,只是那千里粉妝玉琢的
琉璃世界。
  這當兒大雪紛飛,北風呼號,風兒跟刀兒似的,能割裂人,雪地裡,很難看見一個行人,
很難看見一點東西,寂靜得跟死了似的。
  可是,在洪記老號這座土屋裡就不一樣了,這座土屋裡有人,不但有人,而且坐滿了人。
  「洪記老號」是家酒館兒,專賣酒菜的酒館兒,它坐落在「古北口」裡幾十年了,夏天
也好,冬天也好,做的全是那些進出長城的客商的生意。
  大部分的生意買賣.熱天都比冷天好,可是唯獨洪記老號,每逢入冬生意最旺,只因為
這是古北口裡唯一的一家酒館兒,你看,推開門兒,掀起厚厚的棉布簾往裡看,炭火熊熊的
大火盆,蕩得滿屋子的酒香,喝一口,一股熱辣辣的勁兒往下竄,燒刀子上整塊整塊的鹵牛
肉、燒羊肉,就憑這,買賣怎麼能不好.生意怎麼能不旺?
  今兒個,洪記老號跟往常一樣,坐滿了進出長城的皮貨商、藥材商.滿屋子的粗擴豪放
笑聲,滿屋子的划拳鬥酒聲,還災帶著一句句的粗活,簡直能把洪記老號的屋頂掀了。
  洪掌櫃的帶著兩個伙汁,忙得渾身冒汗.鼻頭流油,一點兒也不敢輕忽怠慢,別說在座
的一個個都是衣食父母財神爺,得罪不得,在座的這些個,一個個也都是紅眉毛.綠眼珠的
傢伙,動不動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玩兒命的,誰又敢惹,北國豪雄,燕趙男兒,冰天雪
地,萬里風沙裡長大的;十個有九個都是拚命三郎。
  在座的廿多個酒客,只有四個最文靜。四個人坐一桌,低著頭喝悶酒,誰也不吭一聲,
誰也不說一句話,生似他四個既聾又瞎,這張桌子以外的,他們是既看不見也聽不見。
  這四位,吃喝很文靜,可是在任誰看,這四個都不是文靜人兒,一色皮帽子皮襖,緊身
馬褲,長筒鹿皮靴,滿臉的肅然剽悍氣,每個右手旁都放著一把帶鞘的單刀,憑這,像文靜
人兒麼,可是怪了,偏他四個最文靜。
  正笑著、鬧著,兩扇門開了,一股刀兒一般的寒風利了進來,大火盆裡的火苗子一陣亂
飄。
  滿屋子酒客為之一靜,那四位文靜人物霍地轉眼,這比那股子寒風還冷的目光,一起投
向門口,在這一剎那,他四位的目光變得犀利異常,恐怕比他四個那鞘裡的鋼刀還要犀利。
  門開處,低頭進來個人,一個有著一副頎長身材,身披黑色風氅,頭戴黑色寬沿大帽,
從頭到腳一身黑的人。
  這個人低頭進了洪記老號,再加上他頭上戴的是頂寬沿大帽,讓人一時沒辦法看見他的
臉,沒看見臉歸沒看見臉,可是他那頎長的身材上卻傳透出一種在常人身上看不見的東西,
那是超拔不凡,就因為這,使得滿屋子的人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他一眼。
  也只不過是多看了一眼而已,馬上,那粗獷豪放的笑聲,划拳鬥酒的聲浪,又哄然響起,
而那四個文靜人物也馬上恢復了「文靜」,八道冷電的犀利目光不見了,四個人又低下頭去
喝他們的悶酒。
  黑衣人掩上門後轉過了身,摘下頭上的寬沿大帽,慢條斯理的輕撣風氅上的雪花。
  好一張俊美的臉,長眉斜飛,鳳目金瞳,懸膽似的鼻子,方、薄、緊閉著的一張嘴,看
年紀,不過廿剛出頭,皮白肉嫩,白裡泛紅,就連一般大姑娘家恐怕都自慚形穢,自歎不如。
  這條進出「古北口」的路上,過往的人極雜,三教九流,四海八荒,什麼樣的人都有,
可是這種俊朗的人物卻不多見。
  洪掌櫃的定了定神,連忙躬身哈腰,賠著滿瞼笑,迎上來親切接待:「這位爺,您請往
裡邊兒坐。」
  他這裡躬身哈腰擺手往裡讓,俊逸黑衣人站在那兒卻沒動,望著他洪掌櫃道:「掌櫃的,
我有匹坐騎在外頭……」
  洪掌櫃的忙咧嘴賠笑:「這位爺,您多包涵,小號地方小,沒辦法囤存草料……」
  黑衣人道:「你們店裡有黃豆沒有?」
  「有。」洪掌櫃的忙點頭。
  「有酒吧?」
  「有,有,當然有。」洪掌櫃的一邊點頭答應,心裡一邊嘀咕:這話多問的,開酒館兒
的能沒酒麼,也不瞧瞧,這麼多客人喝的是什麼。
  只聽俊逸黑衣客道:「那就夠了,門外那匹黑馬是我的,三斤酒摻一升黃豆,待會兒該
怎麼算就跟我怎麼算。」話落,他邁步往靠裡一副座頭行去。
  花得起錢的是大爺,坐騎是人家的,愛吃什麼吃什麼,就是吃成斗的珠子摻金液銀汁,
任誰也管不著。
  洪掌櫃的怔了一怔,連忙招呼伙汁過來吩咐了,然後又快步走向那副座頭,一哈腰,賠
笑道:「這位爺,您的坐騎,已經交代小二侍候去了,您……」
  俊逸黑衣客道:「給我燙壺酒,切兩斤牛肉,拿幾個包子來就行了。」
  洪掌櫃的連聲答應著退走了。
  俊逸黑衣客把大帽往桌上一放,左手從風氅裡伸了出來,他左手裡提著兩樣東西,一具
當行囊用的革囊.一把帶著鯊魚皮鞘的長劍,他輕輕地把這兩樣東西也放在了桌上。
  帶著兵刃,不用說,敢情是位練家子的。
  本來嘛,瞧人家那副打扮,也像個練家子啊。
  長劍上了桌,招來了那四位「文靜」人物的八道目光,不過僅只是不經意的一瞥而已。
  俊逸黑衣客看見了,他裝沒看見,若無其事地坐了下去。
  洪掌櫃的在這塊地兒上幹這行買賣多少年了,招子就算不怎麼樣也練靈了。
  他看得出,這位俊逸人物是練家子,是走腿闖道的江湖人物,他,不見得比那四位「文
靜」人物可怕,可准比這些沾了一半江湖味兒、腳踏一半江湖路的藥材、皮貨商難惹,所以,
俊逸黑衣客那兒剛坐下,他這兒一壺燙好的酒、兩斤滷牛肉,十個熱騰騰的大包子,已經送
到了眼前,還慇勤的斟上了一杯酒。
  「謝謝,掌櫃的,你自去忙吧,我自己來。」
  洪掌櫃的心裡想著人家難惹,人家說話可真和氣,一點兒不帶粗味兒,不像眼前這一幫,
十句話倒有九句半是橫著出來的。洪掌櫃的賠著笑退走了。
  俊逸黑衣客端起了酒杯,這兒酒剛剛端起,一聲長長的馬嘶起自門外頭……
  緊接著,門砰然一聲開了,一名夥計像讓寒風刮進來似的奔了進來,然後站在門邊兒一
個勁兒的沖外頭賠笑哈腰:「幾位爺裡邊兒請,幾位爺裡邊兒請。」
  這是來了什麼大主顧?
  滿屋子又為之一靜,除了俊逸黑衣客,所有的人都轉眼,四名「文靜」人物八道目光盯
得更緊。
  只聽門外響起了個洪鐘也似的話聲,外頭的風雪夠大的,可卻一點也難以掩蓋這洪鐘也
似的話聲:「小六兒,別忘了把葫蘆給我灌滿了。」
  隨聽一個清朗話聲帶笑說道:「鬍子大爺,您瞧我手裡提的是什麼?」
  洪鐘也似的一陣大笑,震得人心直跳:「好小子,難怪大夥兒都說你乖巧。」 
  洪鐘也似的大笑聲中,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人,兩個身披風氅、頭戴皮帽、腰縛長劍的年
輕人,頭一個細皮嫩肉,既白又俊的一張臉;後一個,濃眉大眼,英武逼人。
  這兩位,無論是佩劍也好,衣著也好,都相當講究,別的不說,光看那頂皮帽,硬是整
塊黑貂皮的。難怪,敢情是有錢的主兒。
  既白又俊的那位,手裡提個小孩兒般大小的紅酒葫蘆,進門就遞給了洪掌櫃:「給打滿
了,另外再切十斤滷牛肉,十斤燒羊肉,快一點兒,我們還要趕路。」
  「是,是,是。」洪掌櫃沒命的答應,一陣風似的往裡去了。
  這兩位,打從進得門來到如今,沒看滿座的酒客一眼,生似眼前這一副副都是空座頭。
  而那四位「文靜」人物可打量上他倆了,互遞一眼色,一個站了起來,似乎是嫌風大,
怕冷,要去關門。
  沒錯,是關門,他往門外看了一眼,關上了門,轉身沖桌上的三個同伴遞了一個眼色。
  桌上那三個,六道目光裡飛閃電般冷芒,右手齊伸,撫上了帶鞘的鋼刀。
  突然,關門的那位伸出了手,動作快得像風,一掌砍在了濃眉大眼那個年輕人的脖子後
頭,那濃眉大眼年輕人哼也沒哼一聲,身子往前一衝。
  既白又俊那位機警,霍地轉身,濃眉大眼那位正好閉著眼衝過來,他臉色一變.忙伸手
扶住,驚聲道:「你們……」
  出手偷襲濃眉大眼年輕人那個「文靜」人物,森冷一笑截口道:「我們……小兔崽兒,
我們早上等你們到如今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立即震住了滿屋子的酒客,馬上鴉雀無聲,寂靜一片。
  俊逸黑衣客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只往這邊掃了一眼,隨即又喝他的酒了。
  只聽既白又俊那位沉聲道:「你們是哪條路上的,彼此緣慳一面,素不相識……」出手
偷襲的那位哼哼笑道:「小兔崽兒,你招子不亮,太過孤陋寡聞,連我們四個都不認識,你
還吃的什麼給人看莊護院的飯,你不認識我們不要緊,我們沖的不是你們倆,是門外馬車裡
那個主兒。」
  顯然既白又嫩那位也是經過大陣仗,見過大場面的,就在這幾句話工夫中,已恢復了鎮
定,冷冷一笑道:「噢,原來如此,敢情是有心人,那容易,說吧,你來是什麼意思,想幹
什麼?」
  「簡單,我們想把車裡那位留下來,跟她那威名赫赫、財大勢大的爹換樣東西。」
  「噢!」既白又嫩那位笑了,笑得怪瀟灑的:「原來是一夥劫道兒、綁票、下九流的賊,
我看你們的眼珠子是讓狗吃了。」
  他動作還真快,話落右腕翻起,錚然龍吟,長虹電閃,一把長劍已掣在手中。 
  另三個坐在桌上一動沒動,跟沒看見似的,酒客們可都站了起來,紛紛往裡退去。
  忽聽外面又響起洪鐘似的話聲;「小六兒,你小子掉進酒罈子裡去,怎麼這麼半天還不
出來?」
  由充沛的中氣看,外頭那位顯然是位內外雙修的好手,既是內外雙修的好手,為什麼聽
不見裡頭的動靜?……
  八成兒是外頭風雪太大,把屋裡的動靜掩蓋住了。
  既白又嫩那位一聽見外頭的話聲,立即提高了嗓門兒說道:「鬍子大爺,您別急,我跟
老七碰見好朋友了。」
  這活剛說完,出手偷襲那位身軀移動,橫跨一步,讓開了進門路。隨即,砰然一聲,兩
扇門豁然大開,冷風呼地往裡一卷,半截鐵塔似的人站在下門口。
  是個老頭兒,身軀魁偉高大個老頭兒,皮帽,皮襖,濃眉大眼,滿臉的絡腮鬍,威態逼
人,他入目屋裡情景,一雙環目之中冷電暴閃,一低頭跨了進來,洪聲道:「小六兒,
是……」
  隨即一眼瞥見了身在不遠處出手偷襲的那位,人一怔,臉色也跟著一變;「洪老四!」
  出手偷襲的那位咧嘴陰陰一笑:「勾鬍子,老是老了點兒,可是你老眼沒花啊,多年不
見了,日子還好過吧?」
  高大威猛老者勾鬍子馬上恢復了平靜,一雙環目緊緊盯著那位洪老四道:「四當家的,
您四位任何一位向來是不落單……」
  桌上那三個中一個接口道:「另外三個在這兒呢。」
  勾鬍子一眼掃過去,臉色又是一變:「姓勾的真的老了,竟然沒瞧見另三位也在這兒。」
  桌上三個中,那說話的一個笑笑道:「勾鬍子,你哪裡說老了,分明是如今混好了,有
了撐腰的靠山,不把我們哥兒四個放在眼裡了。」
  勾鬍子一抱拳道:「武三爺,這,姓勾的不敢,姓勾的只是在關外沒得混維持不住了,
進關來找了碗飯吃,既是,四位都在這兒,那就好說話,論起來,這兩個孩子是我姓勾的晚
輩.年輕不懂事,要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四位,姓勾的在這兒給四位賠個罪。」
  洪四爺陰陰一笑道:「幾年不見,勾鬍子學得會說話了,這個我們知道,我們四個行事
你是最清楚不過的,要不是看這兩個是你的晚輩,早就把他們摔掉了。」
  勾鬍子道:「那麼四位是……」
  既白又嫩那位突然說道:「鬍子大爺,您有退一步的意思,可惜人家不會這麼便宜咱們,
人家是衝著姑娘來的。」
  勾鬍子神情一震,霍地轉眼:「小六子,這話怎麼說?」
  「這位洪四爺剛講話了,人家打早上等咱們等到如今了,人家想拿姑娘跟咱們老爺子換
樣東西。」
  勾鬍子臉色大變,急忙轉過臉去道:「四位,這……」
  洪四爺微一點頭道:「沒錯,是這樣兒。」
  勾鬍子滿臉的絡腮鬍為之一張:「什麼事都好商量,什麼事姓勾的都可以低頭,唯獨這
件事……」
  沖桌子那邊兒一抱拳,道:「馬大爺,您原諒,除非姓勾的血濺屍橫先躺下。」
  桌上三個裡,居中那位冰冷道:「勾鬍子,你掂量著自己行麼?」
  「姓勾的不是沒自知之明的人,雖知道自己接不下四位的,可是姓勾的身受敝主人活命
大恩,不敢不捨命以報。」
  「既是這樣,」那位神情冷肅,煞威逼人的馬大爺道:「老二,你們三個就成全了他
吧。」
  他身邊的武三爺跟另一個,雙雙提刀站了起來。
  勾鬍子兩眼暴射,厲聲道:「馬老大,你們也欺人太甚了,姓勾的把整個遼東都讓給你
們了,你們還要怎麼樣?」 
  武三爺冷冷一笑道:「勾鬍子,當年那檔子事,我們哥兒四個可不領你的情,那是你自
己不行,我們哥兒四個要是不伸手,你照樣得把那塊地兒讓給別人。」
  話落,跟另一個逼了過來。
  既白又嫩那位長劍一擺,怒笑道:「鬍子大爺,您想退一步,奈何人家不肯善罷甘休,
眼前這檔子事兒不是唇舌能夠解決的,咱們動手吧。」 
  勾鬍子霍然轉望,目射冷電,厲聲道:「小小年紀,懂得什麼,這四位是遼東四霸天,
你自忖能遞得出劍麼?還不給我一邊兒去。」
  既白又嫩那位猛地一怔。 
  酒客中響起幾聲驚呼,忙不迭地急往裡讓,擠成了一堆,遼東四霸天名頭之懾人,可想
而知。
  俊逸黑衣客跟沒聽見似的,依然泰然安詳。
  既白又嫩那位兩眼發直,掌中長劍緩緩垂了下去。
  就在這一瞬間工夫,武三爺跟另一位已逼到了勾鬍子跟前,勾鬍子虯髯怒張,蓄勢以待,
眼看著血濺屍橫的慘事馬上就要發生。
  突然——
  「慢著!」一聲清冷嬌喝起自門口。
  勾鬍子身軀饑伶一顫,霍然轉身:「姑娘,您……」
  幾十道目光一起投射門口,門口站著一位姑娘,艷若桃李,冷若冰霜。
  姑娘年約十八九,一身雪白的孤裘,外罩貂皮風氅,冰冷地站立在門口,一雙秋水股目
光中威稜閃射,煞威逼人。
  勾鬍子急急又道:「姑娘,您怎麼好……」
  姑娘她聽若無聞,望著武三爺等三人冰冷說道:「我都聽見了,我也知道我們這些人不
是你們四個的對手,我願意留在這兒.你們放他們走。」
  「姑娘。」勾鬍子顫呼……
  既白又嫩那位急叫道:「姑娘,您千萬不能……」
  姑娘她冰冷說道:「好了,你們都不用說了,我的脾氣你們知道,我決定的事,是從不
會改變的。」
  洪四爺陰惻惻的一笑道:「想不到霍老兒有這麼明白的女兒,行,一句話,只要你願意
留在這兒,勾鬍子他們我兄弟一個也不動。」 
  姑娘美目中冷芒掃了洪四爺一下,道:「我要弄清楚,你們究竟打算拿我換霍家的什
麼?」
  洪四爺探懷摸出一封密封的信,一揚,道:「姑娘現在不必問,我這兒有一封信,讓勾
鬍子帶回去交給令尊,他一看也就知道了。」
  姑娘她沒再問,冷然伸出皓腕,向洪四爺要過了那封信,轉手遞向勾鬍子,道:「拿著
這封信,你們趕快回去吧!」
  勾鬍子沒接,他兩目盡赤,鋼髯賁張,悲聲叫道:「姑娘……」
  「拿去。」
  勾鬍子顫聲道:「姑娘,老奴奉老主人之命,帶著小六、小七接姑娘回府,要是空車而
回,老奴有什麼面日見老主人?」
  姑娘道:「事非得已,是可以通權達變的。」
  「不,姑娘,老奴不敢從命,老奴受老主人活命大恩,只有捨身衛主,哪有為己棄主的
道理,老奴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不惜流血五步,願放手一拼。」
  武三爺冷笑道:「豪語,豪語!勾鬍子什麼時候學得這般豪情萬丈了,好一個忠心耿耿、
為主賣命的奴才,我兄弟成全你,放馬過來吧。」
  勾鬍子霍地轉過身上。
  姑娘及時冷喝:「老勾,你敢不聽我的!」
  勾鬍子顫聲道:「姑娘,老奴不敢。」
  姑娘冰冷道:「那麼把信接過去,帶著小六兒,小七兒,馬上走!」
  勾鬍子仰天一聲悲嘯,道:「姑娘,老奴知道您是一番好意,可是老奴斷無空車回去的
道理,罷,罷,罷,馬老人,姓勾的把這條命交給你兄弟了。」話落,揚掌拍向自己天靈。
  他出手疾快無比,就是站得最近的霍姑娘也來不及阻攔,眼看著勾鬍子一隻右掌就要拍
碎他的五陽魁首。 (斷橋殘雪 獨家連載 本文禁止熾天使轉載 )
  「老人家這是何苦。」
  一個清朗話聲出自猶自坐著的俊逸黑衣客之口,他一揚手,一點白光脫手飛出,電射而
至,正撞在勾鬍子的右手肘上,勾鬍子一隻右臂倏地綿軟垂下,那點白光也同時落地,
「砰!」地一聲脆響,碎了,敢情是只小酒杯。
  勾鬍子。美姑娘、既白又嫩的小六兒,還有遼東四霸天,霍然轉注,幾道驚訝目光一起
投射過去。
  俊逸黑衣客仍坐著沒動,轉眼望著坐在不遠處座頭上的四霸天之首馬大爺,淡然說道;
「閣下,讓我做個和事佬如何?」
  馬大爺濃眉微微一軒,目光如冷電:「你要插手管閒事蹚這池渾水?」
  俊逸黑衣客微一搖頭道:「這麼說太難聽,只能說我不願見這家給往來客商方便的酒館
沾上血腥.想做個和事佬!」
  「你打算怎麼個和事法?」
  「簡單得很,請閣下高抬貴手,放這幾位上車離去。」
  「這不叫和事,你是讓我們兄弟淨賠不賺。」
  「閣下,你兄弟四人,做的原就是沒本兒的生意,談得上什麼賠。」
  馬大爺臉色猛一紅,旋即轉為煞白,哼,哼,哼一陣笑道:「好話,沒想到在這條路上
碰見個膽大的朋友,老三,成全了這位朋友吧。」
  武三爺唇邊泛起了一絲陰狠笑意,邁步逼向俊逸黑衣客的座頭。
  俊逸黑衣客視若無睹,坐在那兒一動沒動。
  武三爺幾步便到了桌前,望著俊逸黑衣客陰惻一笑,道:「朋友,有什麼話要說麼?」
  「有一句。」
  「快說。」
  俊逸黑衣客淡然說道:「為你好,不要輕舉妄動。」
  武三爺仰天大笑,笑聲中,他右腕疾翻,白光一道,鋼刀出鞘,向著俊逸黑衣客咽喉平
削了過去。
  勾鬍子急急驚喝:「小心。」
  俊逸黑衣客含笑應聲:「謝謝。」
  這句活說完,沒人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兒,武三爺突然一聲悶哼,左腿往後一撤,腰往前
一彎。
  這腿一撤,腰一彎,自然影響了他右手刀的速度與準頭,只見他右手刀的削勢為之一頓。
  只這麼一頓,俊逸黑衣客一隻白皙、修長的右掌已拍在刀身之上,鋼刀嗆然一聲掉到了
桌子上,俊逸黑衣客右掌順勢那麼往上一揮,武三爺下巴上挨了一下,頭一仰,人踉蹌往後
退去,撞倒了一張桌子,人倒了,把桌子都壓壞了,杯、盤、酒、菜灑了一地。
  俊逸黑衣客這幾下疾快無比,一氣呵成,而且是輕描淡寫,漂亮瀟灑,不帶一點兒火氣,
威震遼東黑白二道遠避的四霸天裡的老三,武三爺就躺下了,而且左腿不聽使喚,硬是站不
起來。
  別人沒看見武三爺的左腿是怎麼一回事,只有武三爺自己清楚,他左腿的膝蓋,從桌子
底下挨了一腳,而且人家留了情,要不然他這條左腿就算報廢了。
  勾鬍子、小六兒,連美姑娘在內都看直了眼。
  這位,過去,沒見過,而且也沒聽說過江湖出了這般模樣的高手,但是,人家一出手就
擺倒了四霸天裡的老三,不能不說他一身所學高得驚人。
  剩下的三霸天怔住了,一臉驚怒的怔住了。
  陡然,一聲暴喝,四霸天裡的二爺出了手,人旋風般欺到,鋼刀平削,直取俊逸黑衣客
咽喉。
  俊逸黑衣客道:「怎麼,還要試?行!」
  他伸手抓起了桌上長劍,往上一揚,寒光暴閃,長劍出鞘三寸「噹!」地一聲,二爺這
一刀正削在那出鞘三寸的劍身上,俊逸黑衣客身軀紋風不動,二爺他卻被震得往後一仰身。
  就這麼往後一仰身,俊逸黑衣客掌中長劍已掉轉過來,往前一遞,劍鞘正點在二爺的小
肚子上,二爺他悶哼一聲,臉馬上白了,丟了刀捂著肚子蹲了下去。
  馬大爺臉色大變,霍地提刀站起。
  俊逸黑衣客目中威稜掃了過去:「敢莫你也要試試?」
  馬大爺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我兄弟走眼,朋友,你報個萬兒。」
  俊逸黑衣客微一搖頭,道:「我初入江湖,說了你也不會知道,算了吧。」
  「沒聽過不要緊,只讓我兄弟記住就行了。」
  「記住我這個人,我這張臉不是更好麼?」
  俊逸黑衣客就是不肯報姓名。
  馬大爺點頭道:「好吧。」
  轉眼揚手,喝道:「老四,扶起你三哥來,咱們走。」
  他過來扶起了二爺,洪四爺也過去扶起了武三爺,四個人成了兩對兒,瘸著拐著從勾胡
子、美姑娘身邊走過,出了酒館。
  俊逸黑衣客放下長劍緩緩坐了下去,他沒跟美姑娘、勾鬍子等招呼,揚手叫了夥計:
「夥計,麻煩再給我拿個酒杯來。」
  夥計不知道躲哪兒去了。
  洪掌櫃的聽見了,如大夢初醒,忙一定神,道:「來了,來了。」
  他手腳哆嗦著送了個酒杯過去。
  俊逸黑衣客道;「掌櫃的,碎一個酒杯,還有四霸天的酒帳,都算我的,待會兒一塊兒
算。」
  洪掌櫃的忙道:「不,不,不,這位爺,一個酒杯算不了什麼,一個酒杯算不了什麼,
至於剛才那四個的酒帳……」
  只聽勾鬍子道:「算我的。」
  勾鬍子走了過來,翻手一塊碎銀遞了過去。
  「這……」洪掌櫃的有點猶豫。
  勾鬍子道:「拿去吧,還有我們自己的酒菜哩。」
  「是,是,謝謝,謝謝。。洪掌櫃這才雙手接了過去.哈著腰退走了。
  勾鬍子向著俊逸黑衣客肅然抱拳:「朋友,承蒙仗義伸手,大恩不敢言謝,容勾某請
教……」
  俊逸黑衣客站起身答了一禮:「老人家不必客氣,我不過是看不過他們那盜賊行徑,凌
人傲氣而已,哪裡談得上什麼恩?風雪大,路上不好走,幾位還是盡快趕路吧。」
  勾鬍子道:「勾某遵命,只是朋友的大號……」
  俊逸黑衣客笑笑道:「老人家,萍水相逢,何必非問姓名不可。」
  「可是……」
  一陣香風颯然,美姑娘到了勾鬍子身旁,美目緊緊盯著俊逸黑衣客,道:「為什麼這麼
吝於示人姓名?」
  俊逸黑衣客道:「諸位,為什麼非問不可?」
  美姑娘嬌靨上掠過一絲寒意,娥眉微軒.道:「你既然執意不告訴我們,我們也不願勉
強,不過我姓霍,河北霍家的人,你要是往南去,希望你能到霍家彎一下,霍家會重謝你
的。」
  俊逸黑衣客兩道斜飛長眉剔動了一下,淡然一笑道:「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日子還
過得去,真要是圖報酬,我也跟四霸天一樣扣下姑娘了,相信不管我要多少,令尊霍老爺子
也得照付。」
  這番話跟姑娘的話是針鋒相對的,顯然俊逸黑衣客不滿美姑娘那種富家千金的話、富家
千金的那種氣勢。
  勾鬍子老江湖了,焉有看不出來,聽不出來的道理,心裡一急,正打算解釋幾句,美姑
娘已臉色微變,凝視了俊逸黑衣客一下,轉身往外行去。
  勾鬍子抬手欲叫又止,忙轉過臉來不安地道:「朋友……」
  俊逸黑衣客微微一笑道:「老人家快請吧,何必非等人家叫不可。」
  果然,只聽美姑娘冰冷活聲傳了過來:「老勾!」
  勾鬍子忙應道:「老奴來了!老奴來了。」
  歉疚地望了俊逸黑衣客一眼,轉身過去幫小六兒扶著小七兒,跟在美姑娘之後往外行去。
  美姑娘出了酒館兒,忽地一怔停住,霍地轉過身來冷冷說道:「外頭這匹烏騎,是你
的?」
  俊逸黑衣客正要坐下,聞言微一點頭道:「不錯,姑娘有什麼見教?」
  美姑娘道:「好馬。」
  俊逸黑衣客道:「姑娘誇獎。」
  美姑娘道:「要是我沒有看錯,它應該是匹純蒙古種健騎。」
  俊逸黑衣客道:「姑娘好眼力。」
  美姑娘道:「願意賣麼?」
  俊逸黑衣客微微一怔,旋即搖頭:「抱歉,我還沒有這個打算。」
  美姑娘道:「我願意出高價,也願意任你開口。」
  俊逸黑衣客淡然一笑道:「姑娘,那是我的代步,要是賣了它……」
  美姑娘皓腕翻起,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的玉手掌心之中,托著拇指般大小的一顆明珠,
道:「我願意拿這顆珠子換你那匹烏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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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1:39:50 |只看該作者
  酒客們雖仍躲在一處角落裡,可是此刻均已驚魂漸定,這些長年進出關內外的客商,見
多識廣,有不少是識貨的行家,一見珠子,立即發出幾聲輕呼驚歎,顯然,這顆珠子是價值
連城的珍品。而,唯獨俊逸黑衣客,他卻視若無睹,無動於衷,倏然一笑,坐了下去。
  美姑娘凝睇問道:「你換不換?」
  俊逸黑衣客道;「姑娘,我這個人行蹤不定,飄泊四處的,對我來說,一匹馬要比一顆
珠子更來得有用。」
  美姑娘道:「有了這顆珠子,你可以再買十幾匹健騎。」
  俊逸黑衣客道:「既是這樣,姑娘為什麼不去另選馬匹?」
  美姑娘道:「我看上了你這一匹。」
  俊逸黑衣客道:「奈何我不能割愛。」
  美姑娘娥眉一軒,道:「你是不是嫌少?」
  俊逸黑衣客淡然一道:「對我來說,多少都是一樣,說句話姑娘別生氣,姑娘就是以斗
量珠,以車載之,未必能換去我這匹坐騎。」
  美姑娘臉色一變,道:「好大的口氣!霍家名駒好馬不下數百匹,不見得就少你這一騎,
不換就算了,」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勾鬍子深深望了俊逸黑衣客一眼,偕同小六兒扶著小七兒忙跟了出去。
  鞭響,馬嘶,車輪動,很快地,外頭又歸於靜寂,除了鬼哭似的嗚嗚寒風聲,別的再也
難聽見什麼。
  俊逸黑衣客微微皺起了眉鋒,端起了面前酒杯。
  躲在角落裡的酒客們,一個個拿眼溜著俊逸黑衣客,怯怯地走回了自己的座頭……
  口 口 口
  北京城稍北的昌平縣天壽山,建築著明代歷朝皇帝陵寢,共十三,俗稱「十三陵」,為
中國歷代陵寢規模最大者,北負居庸關,回峰環抱,氣象森嚴,離京城僅百餘里。
  出昌平縣西門往北走五里,即達十三陵之五牌坊,高有數丈分五門,廣十餘丈,有六方
石墩,雕以龍風,上踞石獅。
  牌坊上覆以黃藍琉璃瓦,是進墓道的正門,在墓道左右,則分列石獅、猊、虎、象、馬、
麒麟各二對,最後則為文武翁仲十二人,袍笏劍矢,相對侍立,其長延環數里,始抵陵麓,
甬道兩旁,古柏參天,綠蔭蔽日。
  十三陵當中,最有特色、最占老,最宏偉者為長陵,長陵是明朝第三代成祖,也就是永
樂之陵寢。
  如今,雪已經停了,風也靜了,整座天壽山,粉妝玉琢一般,除了常綠的古柏還能讓人
看見一點翠綠以外,遊目所及,儘是皚皚白雪,琉璃世界。
  這當兒,在平地已是難見行人,在這天壽山中峰的「筆架山」上,更是寂靜得像死了一
般。
  本來嘛,這當兒的高山上,除了偶爾有離巢、出洞的鳥獸覓食以外,別的是不應該有什
麼動靜。
  可是,理雖如此,事卻不然,就在這不該有人的當兒,偏偏古老、宏偉的長陵之前站著
一個人。
  這個人站在長陵前一塊方方的石板上,石板上積有幾寸厚的雪層,他的一雙腳陷在雪裡,
但是長陵的四周,卻看不見任何腳印足痕,哪怕是一隻。
  風雪已經停了,腳印足痕不可能被雪掩蓋,那麼這個人是怎麼來的呢?
  這個人,從頭到腳一身黑,頭上戴的,是頂寬沿大帽,身上披的,是件黑色風氅,腳上
穿的,是雙黑色的靴子,連身上穿的皮衣都是黑的。
  這麼個人站在雪裡,特別顯眼,只見他站的筆直,一動也不動,要不是偶爾微風過處吹
動了他的風氅,簡直就像一尊站立在墓前的石像。
  他不是別人,正是古北口內,洪記老號裡,仗義伸手解霍家人危厄的那位俊逸黑衣客。
  他,不但站得筆直,而且臉上一片莊嚴肅穆神色,凝視著眼前宏偉的長陵,眸子一動不
動,兩眼一眨不眨。
  他就這麼站著,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他在這時候跑到這兒來幹什麼,他
就這麼站著。
  一直到盞茶工夫之後,突然,他動了,他緩緩彎腰,放下了手中的長劍跟革囊,摘下了
頭上的大帽,然後,肅穆地向著長陵跪了下去,行的是三跪九叩頭大禮。
  磕完了最後一個頭,他站了起來,戴上大帽,拿起長劍、革囊,面對長陵,突然出聲發
話;「守陵人何在?」
  他話聲不大,但字字清晰,尤其在這鳥禽飛盡、人煙絕跡皚皚空山之中,一時傳出老遠
去。
  話聲方落,高高的山峰之上立即有了動靜,就從這筆架山的峰頂,滾落了一團雪球.飛
星殞石般疾瀉而下。
  峰高十餘丈,這團雪球一轉眼間便帶著一陣勁風墜落在長陵之前,也就是俊逸黑衣客的
面前。 
  雪球落地,本應雪花激揚,粉碎崩散。
  但是這團雪球沒有崩散,落地一點聲音沒有,甚毛沒濺起一點兒雪花。
  反之,它卻忽地由一團變成了一長條人體立在俊逸黑衣客面前,也就是說,它由一個雪
球忽然變成了一個雪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說穿了不值一文錢。它既不是雪球,也不是雪人,而是一個血肉之軀活生生的人。
  他是個老者,從臉龐看,是個瘦削老者,但由於他穿著一件連著頭套毛茸茸的雪白皮裘,
鼓鼓囊囊的,高處墜下,像團雪球,落地站立,乍看也像個雪人。
  瘦削老者幾綹灰髯,看上去,年紀至少要在五十以上,圓圓的一雙老眼,眼神十足,目
光中冷芒閃動,逼視著俊逸黑衣客,不言不動。
  俊逸黑衣客鎮定工夫也超人一等,高峰之上飛瀉落下這麼一個老者,他臉色沒變一變,
眼也沒眨一眨,只聽他淡然說道:「我已參拜過明陵。」
  瘦削老者說了活,語氣比地上的雪還冷:「我看見了。」
  俊逸黑衣客道:「老人家想必就是守陵人?」
  「不錯,我就是守陵人。」
  俊逸黑衣客道:「老人家尊姓洪,大號一個桐字,是第二代守陵人,沒有錯吧?」
  「沒有錯,是這樣,你知道得不少。」
  俊逸黑衣客道:「你老人家請看看這個。」
  他抬手翻腕,掌心中托著一面三寸見方的竹牌,牌呈深紅色,光光滑滑的,面上斜刻著
一把長劍,劍招飄舞著,近劍身處,雕刻著一個虎頭,咧口張牙,栩栩如生。
  瘦削老者洪恫雙目之中冷芒電閃.劈手一把把那面竹牌奪了過去,凝目深深一眼,然後
把竹牌翻了過來,竹牌背面,刻著一個篆寫的「袁」字。
  洪桐猛抬眼,逼視俊逸黑衣客,沉聲道:「『虎符劍令』,普天之下只有這麼一面,我
看它看了近廿年,真假絕瞞不了我,這面『虎符劍令』是真,你是……」 
  俊逸黑衣客道:「老人家,我姓李,叫燕豪……」
  「我問你跟這個『虎符劍令』的淵源。」
  俊逸黑衣客李燕豪道:「老人家,我是『虎符劍令』唯一的傳人。」
  洪桐面泛狐疑之色,道:「你是『虎符劍令』的唯一傳人?我怎麼會不知道?年輕人,
你既懷『虎符劍令』,就該知道我跟『虎符劍令』的淵源,『虎符劍令』要是有了傳人,我
絕不會不知道。」
  李燕豪道:「老人家,你或許沒聽說過李燕豪,可是你絕不會沒聽說過小黑。」
  洪桐一怔:「小黑?你就是小黑?」
  李燕豪道:「是的,老人家,小黑就是李燕豪,李燕豪就是小黑。」
  洪桐雙目放光,猛一陣激動,道:「那就錯不了了,那就錯不了了,大將軍跟我提過小
黑,大將軍跟我提過小黑……」
  話鋒一頓,凝目接問:「大將軍跟我提起小黑的時候,小黑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
  「老人家,那是在什麼時候?」
  「約摸七八年。」 
  「這就是了,老人家,我總不能老不長啊。」
  洪桐一怔,旋即仰大大笑,別看他身材瘦小,笑起來聲亮氣足,震得峰頂的積雪撲簌簌
直往下落,道:「說得是,說的是,這麼多年在山裡都把我待糊塗了,豈真山中無甲子……」
  放眼四下一掃,面現喜色,接道:「踏雪無痕,少主人輕功造詣如此,其他可想而知,
不愧是大將軍的衣缽傳人,恭請少主人峰上坐坐,容我先行帶路。」
  話落,躬身,作勢欲起,忽又收勢凝目,問道:「少主人,大將軍年年都來祭陵,幾十
年來從投有間斷過,單去年沒來,揪了一年的心,今年又差少主人前來……」
  李燕豪神色一黯,道:「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
  洪桐神色猛震,伸手抓住了李燕豪的胳膊,急道;「少主人,你,你怎麼說?」
  李燕豪道:「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
  洪桐臉色大變,顫聲道:「這,這,這怎麼會?這怎麼會?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大將軍
他是什麼時候歸天的?」
  李燕豪長眉軒動,一雙鳳目中淚光閃動,道:「就是去年的今天。」
  洪桐灰髯微張,顫聲叫道:「天,幾十年了,大將軍一向好好的,怎麼會突然……」
  「不是突然。」李燕豪道:「這幾十年來,他老人家心情哪一天好過,哪一天真正開朗
過?他老人家的經歷、身世,老人家你不是不知道……」
  話還沒說完,洪恫已砰然一聲面北跪在雪地上,髯暴張,淚泉湧,渾身顫抖,悲聲叫道:
「大將軍,洪桐跟了您十幾年,您赤膽忠心,一生為大明朝,先帝煤山殉國,滿虜入關以後,
你更遣家將守護明陵,自己到處奔走,聯絡有志之士抗清,數十年如一日,而今您竟……洪
恫遠在千里之外,沒能見您最後一面,也沒能跪送您,您叫洪桐怎麼能不悲,怎麼能不痛?」
話落,撲倒在雪地上,放聲大哭。
  李燕豪站在那兒沒動,也沒說話,兩行淚水卻撲簌簌泉湧而下。片刻之後,洪桐漸漸住
淚收聲,緩緩站起,雪地上兩片殷紅,洪桐臉上也佈滿了血跡,敢情他悲痛到了極點,已是
哭得淚盡血出。
  李燕豪大吃一驚,急道:「老人家……」
  洪桐微一擺手,道:「不要緊,少主人,請隨我上來吧。」
  話落,他起身拔起直往峰頂竄去。
  李燕豪住口不言,提一口氣騰身拔起,跟了上去。
  兩個人的輕功造詣,都是一流中的一流,只兩個起落,便已先後掠上峰頂。
  洪桐踏雪繞峰而行,繞過山頂,來到一個人高洞口之前,洞口前斜斜的矗立著一方巨石,
為這個洞口擋住了不少疾勁的山風。
  洪桐帶著李燕豪側身而入,進洞丈餘,洞道彎曲,拐了兩個彎,方始來到洞底,所謂洞
底,只是另一個洞口,不過這個洞口是個名符其實的洞口,圓圓的,高低寬窄只能容一個人
爬伏著進去,此刻被葛籐之類的植物堵塞著,一方面為了擋風,一方面也可以防蟲獸。
  洞底是一個天然的圓形石室,一邊鋪著乾草獸皮,另一邊則堆著簡單的爐灶,還放著鍋
碗瓢杓等雜物。
  兩處洞口的巨石與葛籐,倒是真收到了擋風之效,此刻這個圓形石室裡一點都沒有風,
比外頭暖和得多。
  洪桐指指乾草上鋪著的獸皮,道:「少主人,我這兒沒椅凳,您就請在我鋪上坐坐吧,
我給你燒點兒開水喝。」
  他轉身要動。
  李燕豪忙伸手攔住:「老人家,不用忙了,我不喝。」
  洪桐道:「少主人,您是大將軍的衣缽傳人,我是大將軍的家將,論起來您是主,我是
僕,您還跟我客氣。」
  李燕豪道:「老人家,我不是客氣,您幾位雖是他老人家的家將,可是他老人家一直拿
您幾位當手足兄弟一樣看待,真要說起來,我該叫您一聲叔叔,彼此間這種淵源,我還會跟
您客氣,只是我還有事,不能在這兒多待……」
  洪桐道:「您還有什麼事?」
  李燕豪把古北口內洪記老號所遇告訴了洪桐,最後道:「我不認為那遼東四霸天會就此
罷手,既然伸手管了這件事,我不能不管到底……」
  剛說到這兒,洪桐已圓瞪著兩眼截了口:「弄了半天原來是霍家,巧了,少主人,古北
口內那件事您管對了,您也該管下去,有件關於霍家的事,我正準備等大將軍今年來了以後,
當面稟報大將軍呢,如今只有稟報您了。」
  李燕豪道:「老人家,您也知道霍家?」
  洪桐道:「少主人,霍家名列當世三大世家之一,威名赫赫,我焉有不知道的道理,我
雖然奉大將軍之命在此守護明陵,可是十幾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留意周圍百里以內的事,
所以有關霍家的一舉一動,我雖不敢說瞭若指掌,卻敢說至少知道個七八分。」
  李燕豪「哦!!」了一聲道:「那麼老人家剛才說,有關霍家的事……」
  洪桐道:「談起這件事,必得先把當世這三大世家給少主人交待清楚,當世三大世家霍,
哈、衛。哈家在旗,出身蒙古外藩,幾代以來,一直是虜主的秘密護衛,虜主對他們哈家信
任的程度,猶甚於對那些御前帶刀的近身侍衛,哈家操天下人,包括那些皇族親貴,王公大
臣的生殺予奪大權,權勢之大,前所未有,真可以說是天下第一家。衛家跟哈家,霍家都有
點親戚關係,衛家也是騎牆派,他們跟滿虜、江湖都有來往,而唯獨霍家,一直是獨立於世,
絕少跟江湖同道來往,也不跟滿虜打交道,可是最近……」
  李燕豪道:「最近怎麼樣?」
  洪桐道:「最近這一年來,哈家人到霍家來走動得很勤,儘管他們彼此有親戚關係,可
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大對,因為這兩家之間的親戚關係並不近,而且中間還隔著一個衛
家……」
  「那麼依老人家看,是……」
  「只怕是哈家在為虜主籠絡霍家。」
  「我明白了,老人家是讓我想法子阻攔這件事。」
  「是的,少主人,您無法想像,一旦霍家為滿虜籠絡過去,對咱們將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其影響之大……」洪桐搖搖頭,沒再說下去。
  李燕豪沉吟著道:「我聽他老人家說起三大世家,也清楚他們的淵源.我可以想像得到
那種打擊,那種影響,只是他們之間既有親戚關係,哈家人又勤來走動……」
  洪桐目光一凝,道:「少宅人,有件事我還沒告訴您。」
  「什麼事?」
  「霍家這一代主人霍天翔,去年今日,曾來明陵致祭。」
  李燕豪一怔:「有這種事?」
  「不錯,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他,他是一個人來的,一個家屬、一個隨從也沒帶,他祭過
明陵,又流連了會兒才悄然離去。」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道;「這麼說,他心裡還思念著先朝。」
  「應該是,不然他不會到這兒來,而且由當時的情形推斷,顯然他是不願讓任何人知道
他來過明陵,這也難怪,他不能不對哈、衛兩家有所顧忌。」
  李燕豪道:「既是霍天翔心裡思念著先朝,哈家人的走動……」
  「少主人,霍天翔今年沒來。」
  李燕豪一怔:「老人家,現在什麼時候了?」
  洪桐道:「恐怕申牌都過了,下雪天,天黑得遲。」
  李燕豪眉鋒微皺,沒說話。
  「少主人,足見哈家的走動,不是普通的走動,而且已然收了效。」
  李燕豪道:「霍天翔會是這麼個沒主見的人麼?」
  「霍天翔不是個沒主見的人,那麼一個大世家,豈是一個無魄力、無作為的人所能領導
的,可是江湖上的事您知道,有些事恐怕霍天翔未必得巳。」
  李燕豪神情一震,又自默然。
  「少主人,三大世家傲立於世,威名震天下,遼東四霸天比起這三大世家,跳樑小丑,
微不足道,他們背後要是沒有撐腰的,殺了他們,他們也未必敢截霍家的人車,由這麼看,
霍家只怕沒那麼容易應付了,所以你該管,而且必得管。」
  李燕豪一雙長眉陡然揚起:「老人家,我這就告辭。」
  「少主人……」
  。老人家,您已經辛苦了不少年,請再辛苦一段時日,到時候自會有人來接替您守護明
陵。」
  李燕豪不容洪桐說話,話落抱拳,身軀疾閃一般地,飛往洞外掠去。
  「少主人,請等等。」 
  洪桐輕喝聲中追了出去,他的輕功造詣已是相當高絕,而等他追出了洞外,滿眼儘是皚
皚的白雪,哪裡還有李燕豪一點蹤影,他正怔神間,山下傳來一聲龍吟似的馬嘶,倏然遠去。
 
  他定了定神,曲下雙膝,緩緩跪落在洞口雪地上,跟望灰暗的長空,喃喃說道:「恭喜
大將軍,賀喜大將軍,少主人絕學冠宇內,足以繼承您的衣缽了,英靈不遠,請您庇佑少主
人,順利完成匡復大業。」
  雪又開始下了,鵝毛似的,一片一片的……
  口 口 口
  宏偉的門頭,兩扇朱漆大門,門釘一個個雪亮,一對巨大的石獅,栩栩如生,白玉似的
石階,高有十幾級,丈高的一圈圍牆,上覆綠瓦,越過圍牆往裡看,廣大的院子裡,樹海森
森,白雪覆蓋,偶露幾角飛簷狼牙,可以想見。那廣大的院子裡,必是亭、台、樓、榭一應
俱全,這是典型的豪門大戶。
  這又是誰家?
  宏偉高大的門頭兩旁.一邊懸掛著一隻大燈,燈上各寫一個擘巢大字:「霍」
  這不但是「河間府」的第一家,也幾乎是當世武林的第一家!一陣驟雨般的輪聲、蹄聲
由遠而近,霍家兩扇朱漆大門隆隆而開,門裡兩前兩後走出四個人來。
  前面兩個,是兩名腰佩長劍、身著黑裘的英挺年輕人,後頭兩個,是兩個老者,年紀都
在五十上下,一名瘦削清懼,一名魁偉高大。清懼老者長眉鳳目,像貌清奇。魁偉老者濃眉
巨目,面如金棗,威武逼人。這四個人一出大門,兩名佩劍年輕人立即分兩旁垂手肅立,兩
名老者則並肩站立在門外高高的石階上。
  驟雨般輪聲,蹄聲由遠而近,一輛雙套高篷馬車,濺起片片積雪,如飛馳來,馬車後緊
隨兩匹高頭健騎,鞍上兩名騎士,都是身著皮裘的佩劍年輕人。
  趕車的正是勾鬍子。後頭健騎上兩名騎士,則是勾鬍子口中的小六兒、小七兒。
  一見馬車,站在高高石階上的清懼老者與魁偉老者,立即雙雙步下石階。
  兩名老者下石階,雙套高篷馬車馳到,劃個半弧停到了石階下。
  勾鬍子跳下車轅,小六兒、小七兒跳下健騎,向著兩名老者恭謹躬身:「總管、總護
院。」
  兩名老者微一擺手,清懼老者含笑道:「你們老少三個都辛苦了。」
  勾鬍子道:「屬下等的份內事,算不了什麼。」
  清懼老者含笑道:「咱們等會兒再聊,先請姑娘下車吧。」
  勾鬍子恭應一聲,伸手就要去掀車簾。車簾卻砰然一聲掀了起來,美艷的霍姑娘擰身跳
下了馬車,大夥兒都一怔,而就在大夥兒一怔神間,霍姑娘已寒著臉氣沖沖地,跑著登上石
階進了大門。
  大夥兒回過了神,魁偉老者轉身要追,清懼老者伸手攔住,望著勾鬍子道:「老勾,怎
麼了,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兒?」
  勾鬍子低下了頭:「屬下不敢隱瞞,路上是出了點兒事……」
  接著,勾鬍子就把古北口碰上遼東四霸天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勾鬍子把話說完,魁偉老者一張紅臉變成了紫的,他猛一跺腳道:「你們真行,你們真
行,弱了霍家的威名姑且不說,姑娘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她怎麼忍得了這個,要是她見了
老主人一鬧,這,這怎麼收拾?怎麼收拾?」
  勾鬍子鋼髯抖動,頭垂得更低:「是屬下無能,願領規法。」
  階上兩名佩劍年輕人走了下來,右邊一個略瘦一點兒的揚著眉道:「老六,老七,你們
倆真沒用,武是怎麼學的?功夫是怎麼練的?居然……」
  小六兒耷拉著臉道:「勾大爺不讓出手,有什麼辦法。」
  略瘦年輕人還待再說。 
  清懼老者已擺手道:「好了,好了,誰也別埋怨誰了,咱們進去見老主人吧,小六兒、
小七兒幫你們勾大爺把車趕進去。」
  小六兒、小七兒欠身恭聲答應。 
  清懼老者偕同魁偉老者則轉身登階,進了大門,兩名佩劍年輕人跟了進去,兩扇大門又
在隆隆聲中關上了。
  清懼老者與魁偉老者並肩快步往後走,兩個人臉上的神色都夠凝重的,誰也沒說一句話。
  霍家的前院相當寬大,兩邊都是練武場,除了挨跨院牆兩排房舍外,就只有中間一條青
石板鋪成的小路,這條小路直通後院。
  進後院不往花廳走,穿畫廊,過花圃,再穿過一重重的樓閣,到了一間精舍前,這兒是
霍家的東暖閣,暖閣門口,站著兩名佩劍年輕人與兩名佩劍中年人。
  清懼老者、魁偉老者走到,門口四名微微躬身:「總管、總護院。」
  清懼老者與魁偉老者沒理兩個年輕人,獨對兩名佩劍中年人拱手、抱拳,齊道:「不敢
當。」(斷橋殘雪 獨家連載 本文禁止熾天使轉載 )
  清懼老者緊接著問了一句:「三爺跟我們老主人在裡頭?」
  一名中年人道:「在,他們兩位在下棋呢。」
  魁偉老者則向一名年輕人道:「姑娘來過沒有?」
  那名年輕人忙道:「來過了,又走了。」
  魁偉老者兩道濃眉為之一皺。 
  只聽暖閣裡傳出個清朗話聲:「是文彬跟繼武麼?進來吧。」
  清懼老者與魁偉老者忙高聲恭應,並肩行了進去。
  好豪華的暖閣,雕樑畫棟,美輪美奐,厚而軟的紅氈鋪地,八寶琉璃宮燈高懸.一式棗
紅桌椅,大紅緞子面兒墊子,正中間還燒著一個兩人台抱的大瓷火盆,
  三面牆,正對面兒掛著—幅王右軍的中堂,左右兩麵粉牆上也分懸著名家字畫,沒—幅
不是真跡.沒一幅不是價值連城的。
  中當前兩把高靠背太師椅,一張高腳幾,几上擺著棋盤,看佈局,應該足鏖戰正慘烈。
  兩把太師椅上坐著兩個人,兩個中年人,年紀都在四十五六。
  左邊一位,有副頎長身材,白面無鬚,長眉鳳目,穿一件白袍,俊美英挺之中隱隱透著
懾人的威儀。
  右邊-位,瘦高身材,穿一件錦袍,長眉細日,高鼻樑,薄嘴唇,眉宇間透著一股子冷
肅之氣,一看就知道是個富心機、頗狠冷的人。
  清懼老者、魁偉老者近前雙躬身,恭謹叫道:「老主人,哈三爺。」
  錦袍中年人哈三爺含笑抬手:「徐總管,陸總護院,上次我來就建議你們改口,怎麼還
不改,難道你們真想把你們這位蓋世美男的主人叫老了不成。」
  俊逸白袍中年人含笑抬了抬手道:「文彬、繼武,坐吧。」
  清懼老者徐文彬、魁偉老者陸繼武又一躬身:「謝老主人。」
  哈三爺搖頭笑道:「看來是改不了了。」
  徐文彬報以赧然一笑。陸繼武則聽若無聞,望著俊逸白袍中年人道;「老主人,姑
娘……」
  聽徐文彬、陸繼武三番兩次的叫老主人,想來這俊逸白袍中年人,必是威震天下的霍家
主人霍天翔了。
  只聽霍天翔道:「我知道,她已經來說過了,我沒理她,讓她回屋歇息去了,老勾跟小
六兒、小七兒三個都辛苦了,讓他們多歇息幾天,另外我還有點賞。」
  陸繼武怔了一怔道:「老主人……」
  「繼武,你是個老江湖了,難道這種事兒你還不清楚?走多了夜路,總會碰見鬼的,只
要是江湖人.哪一個免得了,人回來了,事情也過去了,叫他們別往心裡放。」
  陸繼武道:「屬下遵命,並代他們三個謝過老主人不罪之恩,只是,老主人,您不覺得
馬猛四兄弟膽大得離了譜?」
  霍天翔含笑搖頭:「我倒不覺得,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江湖上盡多亡命之徒,只為兩
字貪婪連命都能不要,別的還有什麼好怕的。」
  哈三爺點頭道:「這倒是,不過霍天翔大哥近年來度量更大了也是實情。」
  霍天翔笑道:「這意思是說我以前度量狹窄,不能容物?」
  哈三爺大笑道:「不敢,不敢,我可沒這意思。」
  霍天翔笑道:「諒你也不敢。」
  哈三爺微斂笑容,道:「玩笑歸玩笑,我為你揪著心倒是真的。」
  霍天翔道:「你為我揪得什麼心?」
  「如冰嫂護短是出了名的,她把她的女兒當成了心頭之肉這你也是清楚的,你不把事兒
當回事兒,恐怕如冰嫂她不會就這麼算了,等她女兒上她那兒一哭訴,再等她找上了你,只
怕你會吃不完兜著走了。」
  「有那麼嚴重麼?」
  「小弟我不敢說料事如神,可是這件事絕不會料差,不信你等著看吧。」
  哈三爺話剛說完,畫廊上傳來了一陣疾快的步履聲。
  哈三爺忙道:「恐怕是曹操到了。」
  只聽門外有人恭聲叫道:「三夫人,姑娘。」
  哈三爺道:「果然是曹操到了,你琢磨著怎麼應付她吧。」
  這話說完,香風襲人,暖閣中一前一後走進兩個人來,後頭那位是美艷的霍姑娘,嬌靨
上永遠是那麼一層懍人的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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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1:41:36 |只看該作者
  前頭那位,則是位冷艷中年美婦人,看年紀,約摸在四十上下,冰肌玉骨,美得不帶人
間一絲煙火氣,霍姑娘夠美,她比霍姑娘多了一分嬌媚,霍姑娘夠冷,她比霍姑娘更冷上三
分。
  霍家這位主人霍天翔,一共娶了三房妻室,三位霍夫人都如花似玉,美若天仙,更難得
的是三位霍夫人之間相處得情同姊妹,融洽已極。
  大夫人李慧茹,出身名門,紅粉班中博士,娥眉隊裡狀元,當年有江南才女之稱。 
  二夫人龔秀貞,是當年名滿武林的俠女「玉羅剎」,一百零八路「猿公劍法」,一套佛
門絕學「般若掌」,使得群雄低頭,威震江湖。
  三夫人衛如冰,是當世三大世家中衛家的三姑娘,出了名的冷艷冰美人。
  大夫人、二夫人無所出,唯獨這位三夫人給霍天翔生了女兒,無論容貌,性情,像煞了
她的母親,大夫人、二夫人視同己出,文也好、武也好,無不一一傾囊相授,三夫人更是把
愛女看成了心頭肉三位夫人多年來寵愛,不但造就了霍姑娘的文學武功,可也養成了她嬌寵
任性的性情、眼前這位就是霍三夫人衛如冰。
  徐文彬。陸繼武躬身施禮:「三夫人、姑娘。」
  三夫人衛如冰香唇邊掠過一絲絲笑意:「你們都在這兒?」
  哈三爺站起欠身:「三嫂!」
  三夫人衛如冰輕抬皓腕,道:「三爺別客氣,請坐。」
  「是。」哈三爺應了一聲,卻沒有馬上就座。
  三夫人衛如冰一雙清澈目光落在了霍天翔身上,嬌靨上的寒意馬上濃了三分:「孩子在
路上碰上的事兒,你知道了麼?」
  霍天翔淡然道:「她都告訴我了。」
  「你打算怎麼辦?」
  「我已經告訴她了。」
  三夫人衛如冰哼地一聲冷笑:「你可真穩哪,孩子受了委屈,你還在這兒跟坐泰山似的,
怎麼著?孩子不是你的親骨肉,是拾來的?還是抱養的?」
  「如冰,你幹嗎這佯說話……」
  「我就是這樣說話,愛聽不愛聽在你,你這是寬懷大度呢?還是膽小怕事……」
  「如冰,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的女兒差點兒讓人擄下去,你居然就這麼算了,你這叫做的什麼爹?怪不
得人家敢欺負我的女兒,再像你這樣下去,趕明兒人家就提著刀,登堂入室來殺人了,女兒
你不疼我疼,你不愛我愛………」
  霍地轉過身去冷喝道:「總護院。」
  陸繼武忙欠身:「屬下在。」
  衛如冰冰冷道:「先把霍家的令符傳出去,然後帶著四大護院跟八龍,給我遍搜河北,
把那姓馬的四個東西擒回來見我、」
  陸繼武沒敢答應,轉望霍天翔。霍天翔站了起來,要說活。
  三夫人衛如冰冰冷怒喝:「陸繼武.你敢不聽我的?」
  陸繼武忙道:「屬下不敢。」
  「諒你也不敢,還不給我去。」 
  「屬下遵命。」陸繼武恭應聲中,轉身要走。
  「慢著。」霍天翔叫住了陸繼武,轉望衛如冰:「如冰,你聽我說……」
  三夫人衛如冰忽然笑了,香唇掠過一絲冰冷笑意:「你也用不著多費唇舌了,我知道,
你是霍家的主人,你當家,你以為沒你的話我就辦不了事兒?你是欺我設法子為我女兒出這
口氣,行,我這就帶著女兒回娘家去,我用我衛家的人給我女兒出氣,這總行了吧。」
  臉色一沉,伸玉手拉住了霍姑娘的皓腕:「乖女兒,咱們走。」她可是說走就走,拉著
霍姑娘就轉身。
  哈三爺—步跨到攔住了她,賠笑道:「三嫂,有話好說,幹嗎生這麼大氣?」
  「三爺,您別管,您看看他……」
  「可巧我在這兒,三嫂,我怎麼能不管,剛剛我還跟大哥在說呢,他這個人您也不是不
知道。向來是這樣……」
  「可是我就不喜歡這樣兒。」
  「我知道您不喜歡,我知道您不喜歡,我話還沒說完呢;大哥剛正要交待陸總護院,可
巧您跟我這個侄女兒就進了門兒.您看,大哥這不是又要說話了麼。」
  他邊說邊跟霍天翔打眼色,他話說完。
  霍天翔帶著點兒勉強地擺了手:「繼武,就這麼辦,去吧。」
  陸繼武恭應一聲,轉身要走。
  「慢著。」冷艷的霍帖娘突然一聲沖喝。
  陸繼武停住了,凝目望著姑娘,靜待吩咐。
  三夫人衛如冰忙道:「怎麼了?女兒!」
  霍姑娘目凝沖煞地道:「我不要追殺遼東四霸天。我不生他們的氣。」
  三夫人衛如冰、哈三爺都為之一怔。
  霍天翔欣慰地笑道:「你們看看,我女兒的度量多麼大……」
  他話還沒說完呢,霍姑娘已然冰冷地接著說道:「把那個多管閉事的東西給我抓來,我
要狠狠地打他一頓。」
  霍天翔為之一怔。三夫人衛如冰、哈三爺也都給怔住了。
  衛如冰訝然道:「女兒,你……」
  霍天翔道;「多管閒事,誰是多管閒事的?」
  陸繼武微一欠身,才將聽自勾鬍子,俊逸黑衣客仗義伸手,擊退四霸天的經過,稟報了
一遍。
  霍天翔一聽就說:「胡鬧!你怎好歹不分,人家仗義伸手救了你們……」
  霍姑娘道:「我不稀罕,沒人讓他伸手,多管閒事。」
  顯然,霍姑娘當眾頂嘴是常事,霍天翔連臉都沒變一變,只道:「你這孩子這是……」
  三夫人衛如冰突然道:「別就只知怪自己孩子,這檔子事我清楚,女兒從頭到尾都說給
我聽了,那個後生傲氣凌人,不知道哪兒學來幾手莊稼把式,自以為能擊退四霸天就了不得
了,對咱們女兒那種態度,就是我見了我也會生氣,女兒做的對,四霸天跳樑小丑,不值一
笑;當眾拿那種態度對我的女兒,這門氣可讓人嚥不下……」
  霍天翔哈哈一笑,道:「聽你們娘兒倆這麼一說,我倒明白了八分,必是咱們這位矯寵
任性的霍姑娘跟人家耍大小姐脾氣,人家不吃那一套……」
  衛如冰道:「不管咱們女兒跟他耍什麼樣的脾氣,咱們霍家在武林中是何等的聲威!他
不把你霍天翔的女兒放在眼裡,你臉上有光采?」
  霍天翔道:「如冰,你怎麼還這麼說?你怎麼寵她慣她,不錯,霍家在武林中是有點份
量,可是這點份量是怎麼來的?姓霍的一向講的是正理,不是歪理.這是為人處世的起碼條
件,憑什麼非讓人家尊崇,咱們是人,人家也是人,誰也不比誰尊貴,咱們又憑什麼非讓人
家買咱們的帳不可——」
  霍天翔這番話聽得衛如冰臉色連變,等到霍天翔把話說完,她剛要發作。
  霍姑娘那裡已然嬌靨發白地道:「好,什麼事都是別人有理,我沒理,你們不管算了,
我自己管,我自己找他去,出不了這口氣,我就永遠不回來。」她轉身要走。
  衛如冰皓腕疾探,一把抓住了她:「乖女兒……」
  霍姑娘掙著道:「娘,您不要攔我,反正在家裡沒人把我當回事兒,我到哪兒都是一佯,
死也好,活也好,是我自己的事。」
  衛如冰臉色一寒,道:「你等等,我要是不能讓你爹點頭,咱們娘兒倆一塊兒走。」 
  這句話一出口,霍姑娘不掙了。
  霍天翔可急了:「如冰,你怎麼?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怎麼能讓我以怨報德,恩將仇
報,還讓不讓霍家在武林中待了?」
  衛如冰冷笑道:「呃,我比你以怨報德,恩將仇報了?我這麼大個人了,我爹娘沒教好
我,我就那麼不識好歹,我讓你霍家在武林中待不下去了,這麼說不足我害了你霍家了麼,
當初你娶我的時候,怎麼沒看清楚這一點?」
  霍天翔真急了:「如冰,你,你明知道我不是這意思。」
  「你還能是什麼意思!有幾句話就夠了。」
  衛如冰霍地轉望徐文彬,冰冷道:「徐總管,吩咐他們給我收拾行李,套車。」
  徐文彬遲疑著道:「三夫人……」
  「去呀,你聽見沒有?」
  徐文彬正大感為難,哈三爺又上來打了圓場:「三嫂,您這是幹什麼,說著說著又火兒
了……」
  衛如冰道:「三爺,不是我動不動就拿回娘家要挾他,您在這兒,他剛才說的話您聽見
了,我們娘兒倆在霍家待著還有什麼意思?我們娘兒倆是掃帚星,害了他霍家,天哪,這個
罪名我娘兒倆跟衛家都承當不起。」 
  「三嫂,好了!三嫂,有話好說……」
  「三爺,我還有什麼話好說的?您是親眼看見,親耳聽見的,不等我們娘兒倆把話說完
就派我們娘兒倆一大堆不是,我寵女兒,慣女兒了,女兒不是他的,是我一個人的?不錯,
是那個後生仗義伸手,擊退了四霸天,救下了霍家的人車,可是天翔他當時並不在場,他知
道那個後生是拿什麼態度對我女兒的?救人就了不得了?怎麼對我女兒,我女兒也得受?我
教我女兒沒教別的,就教了她這點兒骨氣,要是欠了人家的得受氣,她寧死也不欠,難道說
派人去把那個後生找來,當面問個是非曲直這也不行,這也是不知好歹,這得害他霍家不能
在武林中待下去了?」
  哈三爺忙道:「行,行,行,三嫂,誰說不行了?剛才大哥是沒聽明白,這會兒明白您
的意思了,自然不會再說什麼了,不信您看。」他轉望霍天翔,遞過了眼色。
  霍天翔無可奈何地向陸繼武擺了手。陸繼武領命而去,徐文彬也欠身退了出去。
  三夫人衛如冰不依不饒,望著霍天翔冷哼了一聲,一拉霍姑娘道:「走,咱們回屋等著
去。」
  拉著霍姑娘怒氣沖沖的出了暖閣。
  霍天翔頹然坐了下去,砰然—聲拍了桌子。
  哈三爺回過身慰勸道:「大哥,別這樣,誰叫咱們是爺們兒,得能忍讓點兒的,就忍讓
點兒,不就過去了麼?」
  霍天翔道:「三弟,這不是讓不讓的事兒,霍天翔在武林,誰不尊仰,說句那個一點兒
的話,只要我往那兒一站,誰不退避三舍,天大的事兒也只消我一句話.可是我就管不了你
這個三嫂跟你這個侄女兒,家都不能齊,還談什麼治國、平天下!」
  哈三爺笑道:「都一樣,大哥,面對著自己的妻兒,蓋世英雄也唯免氣短,有這本難念
的經啊,普天之下,不只你這一家。」
  霍天翔苦笑—聲;沒再說話。
  口 口 口
  陸繼武到了前院,立即傳下令渝,在雪地上召集了四大護院、八龍、十二虎。霍家的四
大護院,年紀都在五十上下,分為東護院高衝霄,西護院金步瑤,南護院薩哈克,北護院佟
林青。
  這四大護院在江湖上沒名號,就中南護院薩哈克是新疆人,精騎術,霍家上下的騎術,
大部分是他教出來的。
  這四位在江湖上雖沒名號,可是只提起霍家的四大護院,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各
有一身奇絕武功,就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難在這四位手下走完十招。
  霍家八龍,年紀則在卅上下,一個個精壯威武,技壓武林。
  霍家十二虎,都是年輕的小伙子了,護車的小六、小七,負責門衛的老三、老四,都列
名於十二虎內,年紀雖輕,卻個個都是好樣兒的。 
  屈指算算,霍家能打能斗的人,包括霍天翔,二夫人「玉羅剎」龔秀貞、三夫人衛家的
衛如冰、冷艷任性的霍姑娘、總護院陸繼武、四大護院、八龍,十二虎,外帶專管車輛馬匹
的勾鬍子,不過卅個人。
  卅個人能在整個武林中佔多大比例?而,就憑霍家這卅個人,它名列武林第一家,它威
震天下,只因為它的實力已足抵大半個武林。
  陸繼武站在雪地裡,面對著手下廿四名老少好手傳下了霍家主人霍天翔的令諭,並傳出
霍家主人的信符,遍河北境,搜捕那個不知名的管閒事者。
  怎麼個搜捕法,陸繼武讓小六兒當眾描述那管閒事的相貌、衣著、特徵。
  小六兒不願說,可卻不敢不說。
  小六兒這兒話剛說完,一聲悶雷般沉喝:「且慢!」
  跨院裡趕來了勾鬍子,他近前一躬身道:「稟總護院,萬萬不能這麼做。」
  陸繼武緩緩說道:「我知道,可是這是三夫人逼著老主人下的令諭,好在三夫人只是找
那後生來問個是非曲直……」
  勾鬍子道:「稟總護院。屬下跟小六兒都清楚,那位年輕人並沒有什麼不對。」
  「我也知道,只是,這話你是能跟三夫人說呢?還是能跟姑娘說?」
  勾鬍子一怔:「這……只是總護院,這樣做那是以怨報德,恩將仇報啊,放著該找的遼
東四霸天不找……」
  「老勾!」陸繼武道:「我都明白,只是我是奉命行車,不得已。」
  「可是,總護院……」
  「老勾,你教教我,你說我該怎辦?」
  「……」勾鬍子只說了一聲「這」,沒再說下去。顯然,他也是一點辦法沒有。
  「放心吧,老勾。」陸繼武道:「三夫人的意思,也只是找他來問問而已,不會為難他
的。」
  勾鬍子一句話沒再說,一躬身,扭頭走了。
  陸繼武再次傳下令諭,南護院、北護院率八龍之四。十二虎之六出外搜捕,東、西二護
院則率其他的人留守府中。轉眼工夫之後,十二匹鐵騎,四十八隻鐵蹄翻飛,激濺起一地的
積雪馳出了霍家……









第 二 章 陰謀嫁禍
  夜!雪夜!夜本來就夠寂靜的,雪夜更寂靜,靜得一點聲息都聽不見。
  家家戶戶都緊閉著門,不讓那呼號的朔風,鑽進家門一丁點兒去。
  整個「河間府」城裡,只剩下幾家大客棧門前的風燈,在刺骨的寒風裡搖擺著,發出它
那帶著顫抖的微弱燈光。
  大街上、小胡同裡,看不見一個人;甚至看不見一點動的東西。
  而就在這時候,東城根兒一座廟裡的大殿前,卻頂著雪,冒著風.並肩站著四個人。
  這四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古北口內,洪汜老號裡劫持霍姑娘未成的遼東四霸天!
  四霸天在這時候站在這兒幹什麼?這麼大的雪,這麼冷的風,四霸天為什麼並肩站在大
殿門口,不進裡頭避避去,
  大殿裡太黑?四霸天不會是怕黑的人物。四霸天面對大殿,垂手肅立,像在等什麼。
  突然,漆黑的大殿裡傳出一聲輕咳,四霸天神情一震,立即低下頭去。
  緊接著,大殿裡傳出一個震懾人的低沉話聲:「你們都辛卒苦了。」
  三個沒敢吭聲、
  馬老大囁嚅著回了一聲:「不敢,我們兄弟的份內事。」
  「好說,好說。」大殿裡那人笑了,笑得很爽朗:「你們四兄弟替我辦了這麼一樁大事,
我還沒謝你們呢,行了,從現在起,遼東一地的大小事歸你們四兄弟管,那塊地盤,永遠是
你們兄弟的了。」
  四霸天頭垂得更低了。
  馬老大道:「稟……」 
  「怎麼?難不成你們四兄弟還不滿意?」
  「不,不,不是……」
  「那是什麼?」
  「這個,這個……」
  大殿內那人一笑說道:「偌大一塊遼東,我交在了你們兄弟手裡,從今後你們兄弟可以
縱橫遼東,沒有人敢正眼看你們一下,你們兄弟一輩子也吃不盡,喝不完,就是干個掌握軍
政人權的遼東總督,也不過如此,你們兄弟要知足啊,好了,我沒那麼多工夫在這兒逗留,
人呢?」
  四霸天身軀齊一震,沒說話。
  「人呢?」
  四霸天仍沒吭聲。
  「怎麼了?這是?我問你們話呢。」
  馬老大這才囁嚅說了活,連嗓門兒都發了抖:「稟您,我們兄弟失風了……」
  大殿裡的人陡然提高了話聲:「怎麼說?」
  「我們兄弟失風了。」馬老人抖著嗓門兒又說了一遍。
  「這意思是說,人沒弄到手?」
  馬老大勉強地點了點頭。
  大殿裡那人驚怒沉聲道:「馬老大,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我怎麼敢……」
  「這麼說.人真沒到手?」
  「是,是的。」
  「馬老大,霍家的馬車沒走那條路?」
  「不……」
  「護車的不是只有勾鬍子。跟十二虎裡的小六兒、小七兒?」
  「不.是只有他們三個……」
  「那麼,我告訴你們的很正確,一點也沒有錯,是不?」
  「是,是的。」
  「記得你親口告訴過我,勾鬍子他們三個,根本不是你們兄弟的對手。」
  「稟您,這是實情……」
  「那麼你兄弟怎麼會失風?噢,噢,我明白了,敢是你兄弟見霍家丫頭貌美,不忍下
手。」
  「不,不,不是,我兄弟怎麼敢……」
  「那麼,究竟是什麼道理?」
  「稟您……」
  「說!」
  「是,是,是這樣的,有個後生伸手給架了。」
  大殿裡那人哼哼一陣冷笑,笑聲比刺骨的寒風還要冷上三分,聽得四霸天忍不住機伶伶
地打了個寒噤,只聽他道:「馬老大,你敢欺騙我?」
  馬老人忙道:「回您,馬大天膽也不敢欺您,這是千真萬確的實情,您明鑒。」
  「是實情?」
  「您可以派個人到古北口洪記老號打聽一下,倘若馬大有半句虛言,您可以剮了我們四
個。」
  「聽你這麼說,諒必不假……」
  馬老大心裡暗暗鬆了些。
  大殿裡那人接著問道:「你是說,讓個後生把那件事架了?」
  「是的。」
  「後生?」
  「是的。」
  「馬老大,你兄弟四人可是成名多年、爭霸遼東的人物。」
  四霸天臉上俱感一陣奇熱,羞愧得低下了頭。
  馬老大道:「稟您,那後生身手高絕,怪我兄弟學藝不精,不是他的對手。」
  大殿裡那人哼、哼,哼又一陣懾人的冷笑,道:「好話啊好話,馬老大,爭霸遼東的四
霸天辦事,居然讓個後生給架了,你馬老大居然承認合你四人之力也不是那個後生的對手,
這要是傳揚出去,往後你們四個還有臉混麼?」
  馬老大四兄弟低下了頭,心裡既羞又惱,把那位俊逸黑衣客恨入了骨,可是如今卻不敢
哼一聲。
  只聽大殿裡那人又道:「話又說回來了,憑你們四個這種爭霸遼東的人物,連一個後生
都對付不了,又怎麼能讓我放心把遼東交給你們兄弟四個?」
  四霸天身軀俱一震,但卻沒一個敢說話。本來就是,把事辦砸了,徒勞而無功,還想受
祿麼?
  大殿裡那人話聲忽轉訝異:「江湖上的動靜,我可以說是瞭若指掌,我怎麼不知道,江
湖道上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個後生?馬老大,你告訴我,這個後生姓什麼,叫什麼,又是個
什麼來路?」
  「這個……」
  馬老大遲疑了一下:「我們不清楚。」
  「怎麼說?」大殿裡那人叫道:「事讓人家架了,你四個臉也丟了,居然連人家姓什麼,
叫什麼,是個什麼來路都不知道?」
  「稟您,我們問過他,可是,可是他不肯說。」
  大殿裡那人哼、哼、哼一陣冷笑,很容易聽出,這陣冷笑中包含著怒意:「我當是怎麼
一個有來頭的人物呢,原來是個藏頭藏尾,連姓名都不敢報的雛兒,馬老大,你四個該死。」
  話聲甫落,馬老大四兄弟竟然整整齊齊的砰然一聲跪在了雪地上。
  不是他四個要跪的,而是他四個覺得腿彎猛一疼,身不由主的跪了下去。
  這一跪,跪得縱橫遼東、不可一世的四霸天魂飛魄散,心膽俱裂,馬老大急急驚叫道:
「您饒命,您饒命!」
  馬老大這一喊,其他三個也會過意來,想到這是怎麼一回事了,當即連連磕頭,也叫饒
命。 
  大殿裡那人冷笑聲又起:「好出息,好出息,你們應該知道,凡是不能順利達成我交付
的任務的,沒有一個能僥倖活命.我生平最恨這種窩囊廢,既然沒有用,留著何用,可是你
們……」
  馬老大急道:「您高抬貴手,您饒命……」
  「你們算不得我的下屬,要是以我的規法加諸於你們,那未免有欠公允,也難讓你們心
服口服,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讓你們將功贖罪……」 
  四霸天如逢大赦,連連磕頭謝恩。
  「要是這一回再辦砸我的事呢?」
  馬老大忙道:「情願領您的規法,情願領您的規法。」
  「馬老大,這話可是你說的?」
  「是,是,是,是我說的,是我說的。」
  「好,就這麼辦,好在我不怕你們跑掉,你們該知道,在這天底下,就算是螞蟻,也休
想逃過我的搜捕,聽我現在交付任務……」
  「您請吩咐,您請吩咐。」 
  「據我所知,霍家已經派出了大批好手,遍搜河北……」
  四霸天身軀一震。
  「不用擔心,他們搜捕的是那個後生,不是你們四兄弟。」
  四霸天為之一怔。
  「你們不必錯愕,霍家那個丫頭怪得很,她不記恨你們,卻氣上了那個後生,這樣好,
正給了你們可乘之機,霍家這次派出的高手,包括南北二護院、八龍之四、十二虎之六,南
北二護院、八龍,都不是你們所能碰的,而十二虎中人,卻是你們容易應付的,你兄弟四人
給我找機會暗殺這十二虎之六,殺一個是一個,那個後生你們見過,他的裝束打扮怎麼樣,
你們清楚,你們四個人都給我扮成那模樣,務必讓人看見你們,但不可留下任何痕跡,而且
給我盯著霍家那個丫頭,以她的脾氣,她必不會在家裡待著,給我劫到這兒來,藏在大殿神
案底下,剩下的就是我的事,聽清楚了沒有?」
  四霸天忙齊聲道:「聽清楚了。」
  答應歸答應,連四霸天這種人物,也覺得大殿裡這人這一著嫁禍、借刀之計,是極其陰
險很毒的。
  只聽大殿裡那人又道:「你們知道辦砸事的後果,也應該知道,只這一次機會,絕不可
能再有一次。」
  「是,我們知道,我們知道。」
  「就是這樣,我不再多說什麼了,你們去吧。」
  「是,是。」四霸天磕了一個頭,爬起來往後退了三步,然後轉身騰躍,飛一般地出了
破廟。
  四霸天走得不見影兒了,大殿裡響起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的冷笑後,一條黑
影電般射出,破空而去。
  破廟裡又恢復了寂靜。
  寒風。
  落雪!
  口 口 口
  茶棚外,栓著十二匹蒙古種健騎。
  這座茶棚,名雖稱茶棚,其實是間相當大的茅草房子,窗戶和門關得嚴嚴的,一點風兒
也透不進去。
  這座茶棚臨著大路,做的是過往客商歇腳的生意。
  可是這種天兒,路上過往的客商少,從早到晚數一天,也數不了幾個。
  十二匹健騎停在棚外風雪中,連嘶都不嘶一聲,靜悄悄的。
  可是就在這當兒,不知道從哪兒閃出個人,輕捷異常地到了十二匹健騎旁。
  這個人穿一身皮裘皮褲,頭上戴頂「三塊瓦」,掩得把臉都遮住了。由於這個人的欺近,
十二匹健騎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這個人似乎吃了一驚,抽身要退走,可是十二匹健騎很快
就恢復了平靜。
  這個人一見群馬平靜,不退反進,在一匹健騎肚子上伸手摸了一把,然後一閃又不見了。
  片刻工大之後,茶棚門開,魚貫行出了十二個人,一個個目光銳利,眼神十足,行動矯
捷異常,一看就知道全是武林健者、一流好手,正是霍家南護院薩哈克,北護院佟林青率領
的霍家龍虎好手。
  十二人一出茶棚,各拉一匹健騎,翻身上馬,順著大路,捲起雪泥,飛馳而去。
  這十二人十二騎還沒有馳出百丈,十二虎中的一個身軀猛一晃,差點沒摔下馬去,幸虧
他騎術妤,立即雙腿夾馬腹,收韁停住坐騎。
  他這一停馬,另十一騎也立即收韁停住,南護院薩哈克沉聲問道:「怎麼了,小十兒?」
  十二虎中的小十兒應道:「薩爺,肚勒鬆了。」
  「糊塗,出門的時候為什麼不檢查好,小九兒留下來陪他,勒好以後趕上來。」
  小九兒恭應一聲。薩哈克、佟林青立又率另八騎往前馳去。
  小九兒轉臉埋怨小十兒:「你怎麼搞的,老這麼粗心大意,這趟出來是什麼事?幸好今
兒個薩爺心情好,要不然夠你受的!」
  小十兒紅著臉,一聲沒吭,跳下馬就要拉肚勒,可是突然他愣住了,只因為皮肚勒帶子
已經斷了,而且斷處整整齊齊的。
  他急伸手拉起,叫道:「九哥,快來看。」
  「怎麼了?」
  小九兒問著跳下了馬,近前一看,他也一怔:「怎麼,不是鬆了,是斷了。」
  「可不,你看,這像是……」
  小九兒再低頭,臉色為之一變:「刀割的。」
  小十兒抬眼凝望小九兒。
  小九兒高揚雙眉:「得趕緊讓薩爺跟佟爺知道一下。」
  這句話剛說完,有個森冷話聲接了口:「只怕來不及下。」
  小九兒、小十兒扭頭急望。
  一丈內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著個人,大帽、黑衣。黑風氅,左手提著一把劍,帽沿兒低得
遮住了臉。
  「你是……」
  小九兒、小十兒齊聲問。
  「你們不是正在找我麼?」
  小九兒,小十兒一怔,跟著臉色都變了:「這是你幹的?」
  「不然你們倆怎麼碰得見我,怎麼能報這樁功勞。」 
  小九兒吸了一口氣:「朋友,我們知道你伸手救了我們姑娘,霍家不該這樣對你,可是
我們是奉命行事……」
  「我知道,我會教霍天翔懂事的。」話落出劍,快如疾風,劍尖點向小十兒的咽喉要害。
  霍家十二虎豈是等閒?小十兒應變極快,後退一步,旋身躲開了這一劍。
  小十兒不禁驚怒:「朋友你……」
  第一劍沒收回就變了招,劍鋒一偏,疾若閃電,「噗!」地一聲,小十兒掛了彩,鮮血
馬上染紅了右肩。小九兒沒吭聲,長劍也出了鞘,靈蛇般疾取黑衣客。
  「哼,你們也配。」
  黑衣人回劍硬磕,「噹!」地一聲,小九兒的長劍盪開了,虎口也為之一疼。
  小九兒大驚,就知不好,剛要回劍封中宮,遲了,
  黑衣人的劍尖像飛星似的,已然點到了胸口。
  小九兒沒奈何,斜身一撲,雪地上打了個滾.總算沒被傷著,可是皮囊正心口處,已然
多了一個洞。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小九兒明白,所學差人太遠,再鬥下去兩個人非躺這兒一雙
不可,他躍起沉喝:「小十兒,上我的馬。」
  小十兒猶豫了一下。
  小九兒大叫:「快!」
  小十兒忍疼躍起.落在小兒兒坐騎鞍上。
  小九兒揮劍猛撲黑衣人。出招極猛,黑衣人不得不微退一點。
  小九兒把握這稍縱即逝的一刻,旋身也跳上了馬:「走!」
  健騎前竄,撥開四蹄狂奔,小九兒、小十兒頭都沒敢回。剛出廿丈,迎面馳來三人三騎。
  來的是一龍二虎。
  「八叔,快來。」小九兒揮劍大叫。
  兩下裡一來一迎,就這一句話工夫就碰下頭,雙方翻身下馬,那位八叔忙問所以。
  小九兒匆忙說了一遍,連忙後指。
  那位八叔冷靜地循小九兒所指往後看,道:「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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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1:42:59 |只看該作者
 小九兒、小十兒急忙扭頭,積著雪的大路上空蕩蕩的,哪裡還有人影,只有那匹健騎還
在那兒,兩個人為之一怔,小九兒道:「八成兒他是看見您帶著小十一跟老疙瘩來了。」
  兩個人扭過頭來看他們八叔。
  那位八叔道:「小十一跟老疙瘩去把馬牽過來。」
  小十一跟老疙瘩應聲抖韁鞭馬,飛馳而去,轉眼工夫把那匹馬拉了回來,並沒有再受到
任何襲擊。
  那位八叔道:「走吧,上前頭去見了兩位護院再說。」五人五騎撥轉馬頭,飛也似的往
前馳去。
  在三里外的一片枯林前,五人五騎趕上了薩哈克跟佟林青等,一見面,薩哈克就沉著臉
道:「勒條皮帶子也這麼久?」
  八龍中的老八道:「薩爺,出了事了,小九兒跟小十兒碰見了那個點子。」
  薩哈克濃眉一軒,道:「呃,在哪兒?」
  小九兒忙把經過稟報了一遍。
  薩哈克兩道濃眉揚得更高了,霍地轉望佟林青道:「林青,既是這樣,咱們就用不著往
遠處跑了,咱們分開來,就搜這方圓五十里內,一有發現就把信號打上去。」
  佟林青道,「小七兒他們不是那點子的對手,所以不能讓他們落單,兩個走在一起都讓
人不能放心……」
  「容易!」薩哈克道:「一條龍帶兩隻虎,多出的一條龍放單,咱倆也分開!,放單的
一條龍別離咱們倆太遠。」
  佟林青道:「真要說起來,這件事不能怪人家,人家仗義伸手,到頭來還落不是,換誰
誰心裡也不痛快,所以我認為一旦雙方朝了面,能留一分情,就留一分情。」
  「還留什麼情?」薩哈克一雙環眼瞪得老大:「要是小九兒,小十兒沒碰上他,他沒傷
人,我一定留情,絕不傷他,如今我改了主意,全力施為,不必留一點兒情。」 
  佟林青道:「老薩……」
  「林青,你是怎麼了?他一朝面就想要咱們這些人的命,你又不是不知道,手下要是再
留情,不就等於拿自己的命往他劍鋒上碰麼?」
  佟林青微微皺了皺眉,沒再說話。
  薩哈克又道:「不能再耽誤了,再耽誤他就走遠了,咱們走。」
  他一揚馬鞭,十二騎分了開來,成弧狀地往回馳去。
  那個弧,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口 口 口
  哈三爺袖著手,在長廊上徘徊著,看樣子像有什麼事兒。長廊外的庭院中,小橋積雪,
碧水成冰,幾株老梅在風雪中挺著鐵骨,暗香一陣陣的隨風飄來,
  許是那陣陣的暗香吸引住了哈三爺,他不來回走動了,袖著手站在欄杆前,望著庭院中
的雪景出了神。
  也難怪他出神,誰教霍家這庭院中的雪景,美得不帶人間一絲兒煙火氣。
  忽然,左邊那排長廊上,有扇屋門開了,繃著臉從裡頭走出來個人,正是那位美艷任性
的霍姑娘。
  哈三爺這時候全神正貫注在雪景上,似乎到了忘卻身外一切內境界,只聽他低吟道:
「梅雪爭春未肯降,有人無筆費評章,梅雖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有梅無雪不精神,
有雪無詩俗了人,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青。」
  哈三爺的吟聲很低,但在左邊長廊甫從屋裡出來的霍姑娘,卻聽得一清二楚,她微微一
怔,一雙清澈目光投射了過來。
  就在這時候,哈三爺突然有所感地發出了一聲輕歎。
  霍姑娘看了看哈三爺,突然擰身走了過來。
  哈三爺兩眼望著雪景發直,似沒發覺。一直到霍姑娘繞到這條長廊上,到了哈三爺身邊,
哈三爺他才如大夢初醒般霍然轉頭。「啊!」地一聲道:「是大侄女兒你呀,嚇了三叔我一
跳,你什麼時候來的?」
  霍姑娘臉上沒一點表情,道:「剛來。」
  哈三爺看了看姑娘,倏然而笑:「看小臉兒繃的,怎麼,還跟那個小伙子生氣呀?」
  「跟他生氣?」霍姑娘小瑤鼻裡輕輕哼了一聲:「他也配!」
  「那麼,是三叔惹了你?」 
  「沒有。」
  「這就是了,那幹嗎跟三叔繃著臉兒啊,給三叔笑—個,三叔最愛看你笑的時候那小模
樣兒了,也好久沒看見了!」
  「有什麼好笑的。」
  「哎喲,三叔既沒招你,又沒惹你,可不能跟三叔這樣兒啊,這樣兒吧,算三叔求你.
行了吧。」
  「您怎這麼說嘛。」霍姑娘的香唇邊,終於泛起了一丁點兒笑意。
  哈三爺樂了,樂得嘴都台不攏了;「嗯,還是三叔我面子大,古人把包拯的笑比為黃河
清,我看你的笑簡直就像太陽打西邊出來,值得大書特書。」
  「三叔,您……」
  「好,好,好,三叔不說,三叔不說,你娘呢?」
  霍姑娘道:「大娘、二娘有事兒,把她老人家找去了,您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我爹也沒
陪著您。」
  「他睡去了,我不睡,一個人屋裡坐著無聊,出來外頭站站,這一站站壞了,早知道我
也該鑽被窩去。」
  「怎麼了?」
  「大侄女兒,你知道盧悔坡的那兩首『雪梅』?」
  「知道啊,你剛不還在吟麼?」
  「喲,你聽見了。」
  「嗯。」
  「我是越琢磨越覺得盧梅坡的這兩首詩有毛病,尤其是第二首。」
  「呃!您說它有什麼毛病?」
  「盧梅坡漏寫了點兒東西,就衝他漏寫的這點兒東西,他根本就不真懂欣賞雪跟梅,也
根本不配稱詩人。」
  「呃!您說他漏寫了什麼東西?」
  「你聽聽他這第二首,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他的眼光只放在了梅、雪、
詩上,太狹窄,太不懂欣賞雪、梅的情趣了,哪裡配稱詩人?」
  「那麼您以為……」
  「他壓根兒就忽視了兩樣東西,要是沒有這兩樣東西,欣賞雪梅簡直味同嚼蠟,了無情
趣。」
  「說了半天,你究竟指的是什麼嘛?」
  「酒!萊!」
  霍姑娘一怔,旋即展顏而笑……
  剎時間積雪險為之溶化,梅花立即為之黯然失色。
  「你別笑,三叔這話可不是沒道理的,你想,要是在這長廊上擺上一壺好酒、幾樣小菜,
一邊欣賞雪梅,一邊舉杯淺飲,一邊尋覓詩料,那又是怎麼樣一個情景,又是怎麼樣一種情
趣,你不信這首詩要是到了李白筆下,他絕不會這麼寫,盧梅坡的詩作得不算錯,可是意境
不夠美,也不夠灑脫,比李白畢竟還差上一截,這就是詩仙之所以為詩仙,盧梅坡之所以為
盧梅坡啊。」 
  霍姑娘含笑點頭:「聽您這麼一說,好像挺有點道理的。」
  「當然,當然,姑不論詩仙李白,就是換換你三叔,這首詩也絕不會這麼做。」
  「噢!那麼要是您,您怎麼作?」
  「怎麼?想考考你三叔?」
  「考?我這個做侄女兒的怎敢,只不過是要聽聽高才的絕妙好辭而已。」
  「行,不露兩手你也不知道你三叔的錦心繡口,倚馬高才,你聽著,有梅無雪不精神,
有雪無詩俗了人,眼前若無酒與菜,那才真正俗死人。」
  霍姑娘「噗嗤!」一聲,笑得個花枝亂顫,道:「好了,好了,三叔真虧你想得出來,
您是站在這兒欣賞雪梅的吧?」
  「是啊。」
  「那麼現在詩有了,唯缺酒菜,不敢讓您回去後逢人就說霍家上下俗死人,我這就叫他
們給您準備酒菜去。」說完話,她擰身要走。
  哈三爺忙伸手攔住:「慢著,大侄女兒。」
  霍姑娘停步凝眸:「難道您又想起缺什麼了?」
  哈三爺搖頭道:「不,而是我這下酒的菜有講究。」
  「呃,您下酒的菜有什麼講究?」(斷橋殘雪 獨家連載 本文禁止熾天使轉載 )
  「我這酒菜的菜,指的可不是普通的菜,而是野味。」
  霍姑娘微一怔:「喲,您可真會點,家裡的野味還真沒了。」
  「喲,那……」
  「不要緊,我這就出去給您打點兒回來,這會兒您先忍著點兒,等一個時辰以後,准讓
您有野味下酒,吟詩欣賞雪梅。」
  她說完了話,擰身就走。
  哈三爺急攔:「噯,噯,大侄女兒,別急,別急。」
  霍姑娘停步回身,凝眸望哈三爺。
  哈三爺道:「你怎麼能再往外跑,萬一再出點兒什麼事兒……」
  哈三爺他似乎不瞭解霍站娘的脾氣,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霍姑娘寒了臉,揚了眉:
「您也把我當小孩兒,我總不能永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吧,您等著您的下酒野味就是。」
霍地擰身而去。
  哈三爺抬手還想叫,大概是他知道,叫也是白叫,霍姑娘不會聽他的,是以他又忍住了,
略一思忖,扭頭往左行去。
  他到了霍姑娘剛才出來的那間屋前,抬手敲了門,剝啄兩聲,裡頭有人問了活,是個脆
生生的話聲:「誰呀?」
  哈三爺應道:「我!」
  一陣輕快步履聲從裡而外,到了門邊,門開了,一個十八九的俏丫頭當門而立,她微一
怔,馬上笑著說:「喲,是三爺您啊。」
  隨即施了一禮,接著道:「三夫人不在……」
  哈三爺截口道:「我知道,你上內院跑一趟,把三夫人請回來,說我有要緊事兒要見
她。」
  「是,三爺,您清裡頭坐會兒,婢子這就去。」
  哈三爺擺手道:「不要管我了,你快去吧。」
  俏丫頭自然聽得出事態頗為緊急,她沒再多說,答應了一聲,出門順著長廊疾快地往後
去了。
  哈三爺沒進屋去.就在門口背著手來回踱步等上了。
  俏丫頭很會辦事兒,沒一會兒工夫,三夫人衛如冰就帶著俏丫頭出現在長廊的那一頭,
而且老遠就帶笑說了話:「三爺又不是外人,幹嗎不屋裡坐著去。」
  哈三爺忙迎了上去,把剛才事情的經過,最後霍姑娘要出去獵野味,他攔不住的事,匆
忙的說了一遍。
  三夫人衛如冰聽的時候很平靜,等到把哈三爺的話聽完,她居然展顏笑了:「我還當是
什麼要緊事兒呢?害得我趕快從大姐.二姐那兒跑了回來,原來是為這回事兒啊。」
  「三嫂,這件事兒還不要緊麼?」
  「三爺,你的大侄女可不是小孩兒了。」
  「三嫂,她在路上剛出過事兒啊。」
  「我知道,你沒聽你大侄女兒說麼,總不能讓她永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啊。」
  「可是,三嫂,萬一那什麼遼東四霸天的不死心,躲在附近等機會……」
  「哎喲,三爺,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會想了,這會兒是在霍家大門口,你的大侄女兒
要是再讓人弄了去,那還得了哇,那豈不是坐在家裡都保不住命了,真要是那樣,霍家還能
成其為霍家麼?霍家要是連這點事兒都經不起,那霍家可就真不成其為霍家了,你太看得起
什麼遼東四霸天了,他們要是有這個膽,早就改稱號為當世的四霸天了,你放心吧,我借用
你大侄女兒—句話,一個時辰之後,你就野味下酒,吟詩賞雪梅吧,大姐、二姐那兒活還沒
說完呢,我得折回去了,不陪你了。」說完話,她匆匆地又折了回去。 
  哈三爺站在那兒直發愣。看起來他是瞎著急,瞎操心了。
  俏丫頭看了看他道:「三爺,您屋裡坐會兒吧。」
  哈三爺定了定神道:「不了,你忙你的吧。。他揚揚手,轉身快步走了。
  哈三爺沒往別處去,他回到了暖閣,暖閣裡,這時候霍天翔午睡方醒。
  哈三爺一見霍天翔,馬上就把兩回事兒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霍天翔的反應可跟三夫人衛如冰大不相同,他原還帶點兒睡意,一下子睡意一點兒也沒
了,急得一拍桌子說了話:「胡鬧,胡鬧!這娘兒倆就是這麼不知天高地厚,這哪是疼她?
愛她?這是寵她慣她!太過份了,太過份了!總有一天會害了她不可,三弟,那個丫頭走了
多久了?」
  哈三爺道:「恐怕有一盞熱茶工夫了。」
  「等她回來非好好管教管教她不可,來人。」霍天翔的貼身護衛進來了一個。
  霍天翔立即吩咐:「傳令東護院,帶兩個人,攜我令符,馬上趕j到南山把姑娘找回來,
快去。」
  護衛應聲如飛而去。霍天翔怒氣未息,砰然一聲拍了桌子。
  哈三爺不安地道:「大哥,等大侄女兒回來,別太責怪她,都怨我……」
  「什麼叫怨你,這娘兒倆一個寵慣,一個任性,這毛病不是一天半天了,我非給她們改
過來不可。」
  哈三爺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口 口 口
  天黑了,上燈了。大廳裡燈火通明。
  霍天翔、哈三爺,三夫人衛如冰在座。
  霍天翔坐著,臉上沒一點兒表情。三夫人衛如冰真跟塊冰似的。哈三爺急得來回走動。
  突然,霍天翔兩眼電閃冷芒,哈三爺也停了步.急急抬眼外望.
  大廳裡奔進來總護院陸繼武。
  三夫人霍地站了起來:「繼武,怎麼樣?」
  陸繼武臉色沉重,遲疑了一下:「回三夫人,大夥兒還在南山一帶搜尋……」
  霍天翔站了起來,冰冷道:「不要光在南山上了,擴大搜索範圍。」
  「是。」陸繼武應聲要走。
  三夫人冰冷道:「給我備馬,我跟你一塊兒去。」
  陸繼武沒馬上答應,轉眼望霍天翔。
  霍天翔道:「如冰,你省省事兒行不行,你去有什麼用?不少你這一個。」
  「你別管我,女兒是我的,我能不著急,我當然要去。」
  霍天翔雙眉軒動了一下:「該著急的時候不是在今天。」
  三夫人勃然色變:「你這話什麼意思,是我讓她出去的?難道讓我寸步不離的跟著她。」
  哈三爺道:「大哥,二嫂,都怪我……」
  霍天翔道:「三弟,自己人幹嗎這麼說話?誰都不怪,怪自小慣壞了她,她太任性,太
不懂事了。」
  三夫人道:「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了,怪誰也沒有用了,把孩子平平安安的找回來要
緊……」
  一陣醉人的香風,通明的燈光為之一黯,大廳裡又進來兩位中年麗人,是大夫人李慧茹、
二夫人龔秀貞到了。
  這兩位年歲都在四十以上,可是望之如卅剛出頭的人。
  大夫人清麗,二夫人美艷,大夫人的清麗之中透著無限柔婉,透著一種自然的懾人威嚴,
二夫人美艷之中則透著逼人的英武氣。這兩位夫人雖然平素不過問事情,可是極得霍府上下
的尊敬,三夫人都有三分敬畏,是故這兩位一進大廳,大廳裡立即靜寂一般,鴉雀無聲。
  「大夫人,二夫人。」陸繼武恭謹施禮。
  「大嫂,二嫂。」哈三爺也躬下身軀。
  「大姐,二姐。」三夫人溫容柔聲相迎。
  霍天翔呆了一呆:「你們倆怎麼也出來了?。
  二夫人龔秀貞道:「孩子丟了,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讓我們姐兒倆還能安心在後
院待著,不聞不問?」
  霍天翔對這兩位夫人也有幾分敬重,道:「不要著急,已經派人找去了!」
  大夫人李慧茹問:「現在情形怎麼樣?」
  陸繼武把搜尋的情形報告了一遍。
  大夫人微微點頭:「除了什麼遼東四霸天,不會有別人,他們也太大膽了,大膽得出
奇。」
  三夫人道;「大姐、二姐,我要跟著去,天翔他不讓。」
  大夫人道:「三妹在家裡也安不下心,多一個人總比少一個人好,你就讓她去吧。」
  霍天翔一個「不」字也沒再說,當即道:「繼武,讓他們給備馬。」
  陸繼武恭聲答應。三夫人就要走。
  「慢著,三妹。」二夫人雙眉軒動說了話:「誠如大姐所說,這遼東四霸天膽大得出奇,
霍家跟他沒過節,定然是受人指使,有人撐腰,這件事非追查下去不可,一定要查個明白,
帶著霍家的人,他們走不遠,不必捨近求遠,就在附近搜尋就行了。」
  哈三爺兩眼精芒一閃,道:「二嫂高見,我也這麼想。」
  三夫人衛如冰沒再多說什麼,也沒跟霍天翔打招呼,獨對大夫人,二夫人一抱拳:「大
姐,二姐,我走了。」
  轉身出廳而去,陸繼武忙跟了出去。
  霍天翔猛跺一腳,坐了下去。
  二夫人龔秀貞道:「你也不要急,事已至此,急也沒用。」
  「我不是急,我是氣。」霍天翔怒氣沖沖地道:「都是如冰把她慣壞了,要不然何至於
出今天這種事。」
  二夫人道;「都已經出事了,抱怨誰有用?」
  大夫人道:「天翔,你也不用再說什麼了,等孩子平安回來,我來管教她。至於三妹方
面,我跟二妹都會說說她,說來說去就怪只這麼一個,不免寵了點兒,這,唉!」大夫人歎
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她這番話裡,把二夫人也帶在了內,多少有點自責,這麼一來,害得霍天翔也不敢再說
什麼了。大廳裡剎時陷進了一片令人不安的靜寂中。
  哈三爺明白霍家的事兒,當即含笑打了圓場:「大嫂、二嫂請安心到後頭歇息去吧,吉
人自有天相,大侄女兒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一有消息我馬上派人稟報您二位去。」
  大夫人道:「不用了,我們姐兒倆就在這兒等吧。」
  顯然,霍姑娘雖非己出,大夫人、二夫人仍然跟關心自己的親生兒女一樣,儘管後院一
樣可以等消息,可是她倆仍不放心回後院去。
  人都是這樣,儘管坐在這兒等於事無補,可是在心埋上總覺得好一點兒。
  哈三爺投再說話。霍天翔仍是一臉懊惱色。
  口 口 口
  天色陰暗了。這並不表示雪下得更要大了.而是天近黃昏,快要黑了。
  李燕豪孤劍單騎,順著大道緩馳。
  人在江湖,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可是如今天都這時候了,李燕豪卻是一點也不著
急,一點也不擔心找不著住宿的地方。
  只因為,河間府那高高的城門樓子已然在望了,要不了一盞熱茶工夫就可以進城了,還
有什麼好急的。
  而就在這時候,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蹄聲從身後傳了過來,來勢極速。顯然,有大批趕路
的騎士來了。
  李燕豪微一抖韁,把坐騎往路旁帶了帶,讓出了大道中央。後頭來騎還真快,李燕豪剛
讓開道,一陣疾勁的寒風捲到,十餘匹健騎擦身麗過,一轉眼便竄出了十餘丈去。
  李燕豪根本就沒在意,十餘匹健騎上坐著的都是些什麼人。
  而,他沒在意人家,人家可在意他了。
  一聲輕咦響起,十幾匹健騎一起人立而起,駿馬龍吟般長嘶,然後打個飛旋,轉過來一
起停住,十幾匹健騎就像釘在地上似的,馬的鼻孔裡直噴白氣,卻是一動不動。
  好俊的騎術。這,李燕豪在意了,所謂在意,也不過只微微一怔,他並沒有收韁勒馬,
仍一任坐騎緩緩馳過去。
  十餘匹健騎上,有一名中年壯漢,探懷取出一塊尺餘見方的白布,布上從背面看有墨跡,
壯漢看一眼,旋即遞到一名五綹長髯的老者眼前,老者微抬了抬手,壯漢又把白布藏入懷中。
就這麼個工夫,李燕豪已到了十幾匹健騎近前,路讓十餘匹健騎一字排開攔住了,李燕豪不
得不停了馬。
  雙方互相打量了兒眼,李燕豪剛要說活。
  五綹長髯老者突然開口發話:「尊駕可到過古北口內洪記老號?」
  李燕豪道:「到過,怎麼樣?」
  「尊駕可曾伸手救過霍家姑娘?」
  「有這麼回事,又如何?」
  陡地幾聲怒叱響起,幾名壯漢要動,
  五綹長髯老者抬手一攔,目射精光,望著李燕豪冷然道:「好膽量,好豪氣,尊駕居然
還敢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在大道上閒逛,這份膽量豪氣,實在令人佩服。」
  「好說!」李燕豪淡然一笑道:「你們想必是四霸天一路。」
  顯然李燕豪是誤會了。也難怪他會有這種誤會,在他想像中,這一陣子公然找他麻煩的,
應該只有遼東四霸天一干人。
  按理說也的確該只是這樣。而理雖如此,事卻不然,他再也想不到,眼前這些找他麻煩
的,卻是河北霍家的人。
  只聽一名壯漢厲聲道:「瞎了你的狗眼,遼東四霸天什麼東西?他四人也配沾我們的邊
兒。」
  李燕豪一雙劍眉陡地一剔,沉聲道:「你沒受過教養麼?怎麼出口傷人?」
  那壯漢道:「罵你怎麼樣,罵你這是便宜,等到爺們把你擒下馬,非好好整整你不可。」
  李燕豪兩眼威稜暴射,霍地轉望五綹長髯老者,道:「尊駕可是為首之人?」
  五綹長髯老者道:「可以這麼說。」
  李燕豪道:「尊駕管教不管教,尊駕若是不管教,我來代尊駕管教。」
  那名壯漢勃然色變,抬手抓上劍柄。
  五綹長髯老者伸手攔住,望著李燕豪道:「河北霍家沒有一個人不通達事理,他說的是
實情,老夫不能怪他。」
  李燕豪一怔:「河北霍家?誰是河北霍家的人?」
  那名壯漢道:「你眼前的這些人都是。」
  李燕豪道:「你們是河北霍家的人?也知道古北口、洪記老號內的事?」
  五綹長髯老者道:「不錯。」「不知道遼東四霸天攔車劫人,是我路見不平,伸手管了
四霸天,解救了那位霍姑娘的危厄?」
  五綹長髯老者道:「是這樣。」
  李燕豪冷笑道:「既是這樣,尊駕你還敢說河北霍家無人不通達事理?」
  五綹長髯老者肅容道:「年輕朋友,老夫知道,你仗義伸手,解去我家姑娘危厄.對霍
家有恩,霍家派出高手搜捕你,確是以怨報德,大悖情理,你氣憤之餘,對霍家派出的人施
以報復,也是人之常情,說得過去,可是你卻乘我家姑娘出外行獵之際,將她劫持了去,是
不是就嫌太過份了?」
  李燕豪不禁呆了一呆,道:「我對霍家的人施以報復,並且劫持了外出行獵的霍家姑
娘?」
  那名壯漢怒聲道:「你裝什麼糊塗……」
  五綹長髯老者抬手攔住了壯漢。
  李燕豪則望著五綹長髯老者道:「誰說我曾對霍家的人施以抱復?並且劫持了那位霍姑
娘?誰看見了?」
  五綹長髯老者道:「年輕朋友,霍家的人遭到你的報復,還用什麼人看見麼?」
  「他看清楚了,確實是我?」
  「應該是這樣。」
  「尊駕所說遭到我報復的人,是不是在此?」
  「沒有,他不在此地。」
  「這麼說來,尊駕只是聽說?」
  「雖是聽說,但霍家人不會說謊,也沒有這個必要.所以應該不會有錯。」 
  李燕豪吸了一口氣,冷冷一笑道:「這我倒要好好問一問了,霍家遭到報復的那個人,
是不是古北口洪記老號護車的那幾個中的一個?」 
  「不是。」
  「這就怪了,除了那幾個,霍家沒人見過我,又怎麼知道對霍家人施以報復的是我。」
  「這個……霍家派出的高手,人人都持有一張你的畫像,這畫像是見過你的人畫的。」
  「這麼說,他對過畫像,確認是我了?」
  「應該是這樣。」
  李燕豪冷笑道:「看來霍姑娘為了對付我,是花費了相當的工夫,尊駕再容我一問,又
有誰看見了我劫持了你們那位姑娘?」
  「這倒沒人看見,我家姑娘是獨自一人外出行獵失蹤,霍家人遭到報復在前,那麼我家
姑娘失蹤的事,自然而然就使人想到了你。」
  李燕豪又冷笑道:「霍家的人倒也挺會想的啊,尊駕再答我最後的一問……」
  那名壯漢沉喝道:「你也太囉嗦了。」
  五綹長髯老者一抬手道:「讓他問。」
  李燕豪冷然道:「霍家既然知道我對霍家有恩,為什麼還派出高手四處搜捕我?」
  五綹長髯老者臉上掠過一絲異樣神色道:「這個……我也知道霍家這樣對你,是以怨報
德,大悖情理,但我們這些人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你請跟我們到霍家走一道,霍家主人
自必有令你滿意的解釋。」
  「怎麼說?」李燕豪道:「讓我跟你們上霍家走一趟?」 
  「你敢不敢去?」那名壯漢冷然問。 
  李燕豪所以踏上往「河間」去的這條大路,正是為查明霍天翔今年沒去朝拜明陵的原因,
想法子拉霍天翔一把,能深入到霍家去,那是最好不過,再說他豪情萬丈,確也沒太把這當
世三大世家之一的霍家放在心上。
  是故,他聞言倏然一笑道:「難不成霍家是龍潭虎穴,帶路就是。」
  老者微一怔,旋即抱拳:「多謝成全,有僭。」當即撥馬前行而去。
  三騎跟在五綹長輯老者之後,其他的人則逼視著李燕豪沒動。
  李燕豪懂,冷然一笑,策動坐騎跟了上去。其他的人這才抖韁策動坐騎,與五綹長髯老
者等有前有後,把李燕豪夾在了中間。
  看看已近城門,忽聽前面五綹長髯老者發話說道:「稟報三夫人,通知其他的人。」
  他身後一名壯漢應聲揚手,一道五彩光華沖天而起,到半空中改為一蓬,緩緩飄落,萬
點花雨般,煞是好看。
  跟著,十餘健騎前後夾著李燕豪進了城門。
  口 口 口
  前後不過一天一夜工夫,霍天翔.大夫人,二夫人都已顯著地顯現出疲累、憔悴。
  大夫人,二夫人,對那位霍姑娘,雖非己出,但親同己出,跟關心自己女兒一樣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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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1:44:45 |只看該作者
 尤其是霍天翔,平素他不滿女兒的嬌寵任性,可是這當兒,疼愛還是照疼愛,關心還是
照關心。三夫人打昨晚率領霍家的部分高手出門,到現在一天一夜沒回來。
  雖然霍天翔.大夫人、二夫人在家裡,但是他三人也至今沒閉眼,甚至沒離開大廳一步。
  大夫人李慧茹吃齋念佛,到現在也不知道念過多少遍經了。
  大廳裡的燈又點上了,幾盞琉璃宮燈剛亮起,霍天翔,二夫人龔秀貞突地兩眼圓睜,轉
望廳門。
  一名壯漢飛掠入廳,單膝點地:「稟老主人,城外夜空已現信號。」 
  大夫人、二夫人霍地站起。 
  霍天翔精神一振,急問:「什麼時候?」
  「片刻之前。」
  霍天翔急望兩位夫人,兩位夫人也轉望霍天翔,六目交投,憔悴。疲累的臉龐上,都浮
現出驚喜的神色。
  驀地,一陣蹄聲隨風飄送過來。三人急又轉望廳外。
  二夫人急道:「回來了。」
  她跟大夫人想追出去,可是腳下剛動,霍天翔就伸手攔住了她們倆:「坐,咱們都坐下
來吧。」
  霍天翔坐了下去。
  大夫人、二夫人也緩緩落座,可是六道目光眨也不眨地直望著廳門口。
  轉眼工夫之後,雜亂急促步履聲由遠而近,有十幾個人進了大廳,是五綹長髯老者一干
人跟李燕豪。
  霍天翔夫婦三人一怔站起,六道日光齊盯在李燕豪臉上。
  霍天翔道:「衝霄,這是……」
  原來五綹長髯老者是霍家的東護院高衝霄。
  高衝霄抱拳躬身.道:「老主人.此人就是咱們要找的那位道上朋友。」
  二夫人龔秀貞臉色微微一變。
  霍天翔雙眉一聳道:「稟報三夫人沒有?」
  「回老主人,已經稟告過了。」 
  霍天翔微微點了點頭,向李燕豪抬起了手,「年輕朋友,請坐。」
  李燕豪微一怔.旋即淡然道:「謝謝,不必了。」
  大夫人道:「你坐吧,霍家不會太難為你的。」
  李燕豪雙眉微一聳,道:「芳駕錯了,我並不在乎什麼人難為我,只要有理由的地方,
殺了我,我也毫無怨言。」
  二夫人沉聲叱道:「大膽。」
  大夫人微抬玉腕,道:「二妹,別這樣,不能不讓人家說活,再說人家說的也是理。」
  頓了頓道;「年輕人,你有膽識.說的也對,我知道,霍家對不起你,那只為我們的女
兒任性,她氣不過你對她的態度傲慢,當時我跟她二娘不知道,倘若我們知道,絕不會讓她
做出這種太悖情理的事,只是,年輕人,你把她劫持了去,是不是嫌太過分了些?」
  二夫人道:「你大可以上霍家的門問罪,她不是沒有大人,我們會給你一個公道。」
  李燕豪道:「兩位夫人以為我是怎麼來的?又是幹什麼來的?」
  大夫人道:「聽你的口氣,你不是受逼迫來的。」
  李燕豪道:「說句話賢伉儷們以及在場的諸位都別在意,憑我週身這幾位,要想把我逼
迫來,恐怕還不大容易。」
  「好大的口氣。」二夫人冷然道。
  「夫人如若不信,盡可以試試。」
  「好狂的後生,怪不得我們女兒氣你,你怕我不試,來人!」
  大夫人抬手攔住:「等會兒再說。」
  大夫人說了話,誰也沒敢動。
  二夫人卻道:「大姐,您看這小子狂得……」
  「二妹,你喜歡沒骨氣的磕頭蟲?」
  二夫人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沒再說話。
  大夫人凝目望著李燕豪:「年輕人,我知道你有一身好武藝,要不然你救不了我們的女
兒,可是霍家是個講理的地方,並不是比武競技的場所,有理天下去得,無理寸步難行。」
  李燕豪道:「霍家是個講理的地方,那是最好不過,我正是為問罪而來的。」
  大夫人「哦!」了一聲,道:「年輕人,你到霍家來問什麼罪?」
  李燕豪道:「古北口、洪記老號內,我路見不平,解了令嬡之圍,這是江湖正義的本份,
算不了什麼,我不求什麼報償,霍家派出高手去搜捕我,只為令嬡嬌寵過甚,太以任性,我
也不願計較,可是現在卻又把對霍家人施以報復,以及令嬡行獵失蹤的事扣在我頭上,是不
是嫌太過了,難道三大世家之一的霍家,就是憑這種是非不分。黑白不辨的作風領袖武林
的?」
  霍天翔是個英雄人物,要不然他不會領袖武林,名滿天下,英雄惜英雄,一見著李燕豪
這個年輕人,他就跟大夫人,二夫人一樣,有點喜歡這個年輕人。
  接著,他也跟大夫人、二夫人一樣,為這個年輕人所表現的膽識,豪氣而暗暗心折。
  另一方面,也由於他自知理曲,以及大夫人出面說了活,所以他一直沒開口,
  可是現在,他卻不能任個名不見輕傳的年輕人當面這樣指責他,譏諷人,所以李燕豪話
—說完,他立即色變沉喝:「住口,小輩,你也太過份了,霍家人對你客氣,你也別太不知
進退。」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霍大俠,二夫人讓我問罪,大夫人讓我講理,如今我就是為問罪
講理而來,難道我錯了?有道是:『理直而氣壯』,我理直,難道霍大俠你非讓我低聲下氣
不可!理字之前,人人一樣,不分什麼貴賤高低,我又為什麼要低聲下氣,霍家當世第一,
霍大俠你是現今霍家的主人,難道你自視高得超越理字,連個認過的勇氣,容人的度量都沒
有了麼?」
  霍天翔勃然色變,就要發作。大夫人平靜地道:「天翔,他說的是理,你不該用這種態
度對他。」
  唯有大夫人能真正服得了霍天翔,大夫人這句話一說,霍天翔忍了忍,硬沒發作出來。
  大夫人又道:「不要動氣,氣會讓人失去理智,你冷靜想一想,他說的是不是理?」 
  霍天翔吸了一口氣,凝望著李燕豪道:「年輕人,前半截是我霍家沒理,難道這後半截,
你劫持我的女兒,你也有埋?」
  李燕豪道:「霍大俠,我要直問你一句,你憑什麼指我劫持令嬡,是有人證還是有物證?
當初在古北口截車攔人的是遼東四霸天,我多管閒事退了四霸天,救下了令嬡,今嬡如今失
蹤了,你為什麼不認為四霸天不死心,反而把這件事扣在我這個救過令嬡的人的頭上?」
  霍天翔道:「難道劫持我女兒的不是你?」
   李燕豪道:「霍大俠,霍家當世第一,你是現今霍家的主人,應該是位既明智又德威服
眾的高人,你為什麼不想一想,要是我劫持了令嬡,我怎麼會主動跑到霍家來,要是我劫持
了令嬡,我為什麼一直沒跟霍大俠你談條件?」
  霍天翔道:「年輕人,我不相信你是主動到我霍家來的。」
  李燕豪道:「霍大俠認為我身周這些人是以武力強迫我到霍家來的?」
  二夫人突然道;「小後生,你有多大氣候,霍家四人護院之一,外帶二虎四龍,就是對
付一個大門派的掌門也綽綽有餘,要是連這麼一個後塵世對付不了……」
  李燕豪長眉軒起:「霍大俠、二夫人.我在路上碰到的這些人如今都在這兒,一個不缺,
一個不少,賢伉儷要不要試試?」
  一名中年壯漢越眾而出,激動躬身:「老上人,求您務必讓屬下教訓教訓這個狂妄猖獗
的後生。」
  大夫人沒說話。
  霍天翔點了頭:」好吧,你就試試。」
  中午壯漢急躬身:「謝老主人。」
  大夫人這時候說了話:「萬怡,點到為止。」
  中年壯漢身又一躬:「屬下遵命。」
  話落直腰,兩道凌厲目光直逼李燕豪;「後生,我試試你有多大氣候,發招吧。」
  李燕豪道:「尊駕大概是霍家八龍中的一個。」
  中年壯漢萬怡正是「霍家八龍」之一,性情剛烈,一身好軟硬功夫,在八龍裡也是數得
著的人物。
  他一點頭道:「不錯。」
  李燕豪道:「霍家十二虎人人矯捷驍勇,震懾武林,八龍的修為威名猶在十二虎之上,
我無意,也不敢輕看尊駕,可若是讓我先出手,你恐怕走不完三招。」
  剛烈的萬怡氣得髮梢直豎,身軀暴漲,怒聲道:「後生,不要淨耍嘴皮子,那擋不了事,
發招吧。」 
  李燕豪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右掌一翻,拍了過去。
  萬怡冷笑道:「不過如此。」他揮掌拍出,迎著李燕豪那輕飄的掌勢拍了過來。
  他想憑雄渾的掌力一掌震退李燕豪,先給李燕豪個下馬威,煞煞李燕豪的傲氣。
  哪知兩掌相接,他竟覺自己這一掌像拍在一堆無形的棉花上,一點也用不上力,施不上
勁兒,他知情形不妙,這裡才微一怔神,猛覺一股強勁的反彈之力,從對方掌心湧出,震得
他不但右臂一陣酸痛,而且站立不穩,蹬,蹬,蹬一連退了三大步。
  李燕豪淡然道:「如何?」
  廳裡的人俱為之一怔,任何人也想不到,霍家八龍之一的萬怡,只一招便被對方這個名
不見經傳的小後生震退。
  萬怕自己也為之—怔,旋即勃然色變,閃身便要撲。霍天翔抬手攔住:「萬怡,夠了。」
  萬怡霍地轉過臉道:「老主人……」
  霍天翔道:「難道你還認為不夠?」
  萬怡沒說話,身軀一陣抖動,低頭退向後去。
  李燕豪道:「霍大俠……」 
  霍天翔道:「年輕人,你一身所學高過我的想像,只是畢竟你只挫敗了這些人當中的一
個。」
  李燕豪眉梢兒一揚,道:「霍大俠,這些人當中,還有位護院在,是麼?」
  高衝霄長髯飄拂,帶笑越前:「年輕人,你這算向我叫陣?」
  李燕豪道:「我若是不給霍大俠一個證明.霍大俠會堅認我是被諸位逼迫來的,是不?」
  高衝霄一雙鳳目之中寒芒閃動,道:「年輕人,你的膽識、豪氣都讓人激賞,但願你向
我伸手的時候,武功也跟你的膽識、豪氣一樣,你出手吧。」
  李燕豪道:「對尊駕這位長者,我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仍然是輕飄飄的一掌拍了
過去、
  高衝霄凝立不功,容得李燕豪右掌近身,飛起一指點了過去。他出手極快,點的是李燕
豪的掌心。
  李燕豪應變也不慢,沉腕變招,右臂如靈蛇,不但避過了高衝霄的一指,而且從高衝霄
指下穿過,五指如鉤,反拿高衝霄腕脈。
  高衝霄冷哼變招,右臂吞吐電光石火般拍出了兩掌。
  李燕豪也單掌飛舞,飛快地接了兩招。
  雙方這兩招都是一氣呵成,而且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廳裡的人,除了霍天翔外,連二夫
人算在內,都沒看清雙方這兩招是怎麼變的,用的是什麼招式,只看見兩招之後,雙方同時
收手,凝立不動,只看見李燕豪泰然安詳,高衝霄臉上一片肅穆,究竟准勝誰負,不知道!
  再看霍天翔,他神情極度震動,兩眼威稜暴射,凝望著李燕豪也不言不動。
  霍天翔這種表情,大家都覺出不對來了。
  二夫人急道:「天翔……」
  高衝霄突然向著李燕豪欠了身:「閣下好武藝、好身手,高某人口服心服。」話落退向
後去。
  高衝霄這一說話一退,廳裡所有的人都明白了。
  幾聲驚呼在大廳裡響起,連大夫人都站了起來,驚愕地望著李燕豪。
  這也難怪,「霍家八龍」已是一流好手,一招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後生之後。已經足
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絕頂高手,威名足抵一個大門派掌門的霍家四大護院之一,竟也沒出
三招便自己承認落敗,這豈不是更震憾人心。
  這是在霍家,這要是傳揚出去,非馬上震動整個武林不可。
  霍天翔定過了神,震聲道:「年輕人,你是哪門哪派的弟子,怎麼稱呼?」
  李燕豪道:「霍大俠.這並不要緊,要緊的是賢伉儷是否相信我是主動到府上來的?」
  霍天翔剛要說話。 一陣急促衣袂飄風傳了過來,大廳裡如飛奔進十幾二十個人來,是
三夫人衛如冰.陸繼武,還有以薩哈克、佟林青為首的霍家十餘高手。
  三夫人進廳便道:「天翔,聽說人已經擒回來了……」
  一眼看見了李燕豪.柳眉一豎.霍地轉望高衝霄:「東護院,是他麼?」
  高衝霄想解釋,可是剛叫了一聲「三夫人」,三夫人已花容變色,抖起馬鞭,向著李燕
豪抽了過去。
  大大人、二夫人急喊:「三妹不可……」
  霍天翔伸手要攔,可是都沒有三夫人的馬鞭快.眼看那鞭梢兒就要抽中李燕豪的脖子。
  李燕豪一吸氣往後飄退半尺,堪堪躲過了這一鞭。
  三夫人勃然大怒,搶步上前就要再揮馬鞭,霍天翔、二夫人已雙雙擋在了身前,二夫人
伸手一攔,急道:「三妹,別魯莽,可能咱們找錯人了!」
  三夫人微一怔:「怎麼說,咱們找錯了人?」
  二夫人當即把高衝霄等碰見李燕豪的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三夫人揚眉冷笑:「原來如此,二姐,他是在古北口盛氣凌人,招咱們女兒生氣的
那個人,該不會錯吧?」
  二夫人道:「救咱們女兒的是他,可是……」
  三大人冷笑道:「那就行了,我替我女兒出出氣,總是理所應當,二姐,您讓讓,」她
閃身要動。
  只聽大夫人的話聲傳了過來:「二妹,你們娘兒倆鬧的還不夠麼?」
  三夫人轉臉望了過去:「大姐……」
  大夫人道:「三妹,我從來沒有說過你什麼,可是今天我卻要當著這麼多人說你幾句,
你把女兒慣成那個樣子,已經是害了她,你自己怎麼好再這麼胡攪蠻纏不講理?人家這位對
咱們霍家只有恩,沒有怨,你怎麼好任由女兒任性,逼著天翔把弟兄們派出去對付人家,我
跟你二姐事先不知道,要是事先知道,絕不會任由你們娘兒倆這樣胡鬧……」
  三夫人臉一陣紅,一陣白,道:「大姐……」
  大夫人道:「護犢之心,人皆有之,但是不能護短,你這麼做不是愛女兒,是害了她,
你自己冷靜想想,要不是你慣得她這麼任性,她又怎麼敢在這時候還私自往外跑!」
  三夫人低下了頭,居然一聲沒再吭。
  大夫人當即轉望薩哈克:「南護院,你們傳書報告,說霍家要找的人對你們施以報復;
你告訴我,誰碰見那個人?」
  薩哈克忙一躬身道:「回大夫人,是小九兒、小十兒。」
  大夫人道:「小九兒、小十兒站出。」
  小九兒、小十兒應聲站了出來。
  大夫人手指李燕豪:「你們倆告訴我,你們在路上碰見的,是不是這位?」
  小九兒、小十兒早就打量了李燕豪半天了,頭一眼他倆就覺出眼前這個人不像路上碰見
的那個,這時候大夫人一問,他倆想都沒想便道:「回大夫人,衣著打扮一樣,那個人一頂
大帽遮著臉,雖然讓人難以看見他的面目,可是他比眼前這位粗壯一點兒,而且還有一點不
同……」
  「哪一點?」
  小九兒,小十兒道:「回大夫人,我們覺得出不同,可是,可是說不上來……」
  霍天翔道:「笨東西。」
  小九兒、小十兒窘迫地低下了頭。
  大夫人道:「你們倆的意思我懂了,退回去吧。」
  大夫人轉望李燕豪:「年輕人,霍家至為愧疚,我僅代表霍家上下賠罪,還希望你能大
度諒宥。」
  李燕豪抱拳道:「大夫人這話末學不敢當,事情既然出於霍姑娘的一時誤會……」
  「何不直說她太過矯寵縱慣、太過任性?」
  「這個末學不敢,賢伉儷膝下只這麼一位姑娘,寵點兒慣點兒也是人之常情。」
  二夫人道:「小伙子,你倒真會說話啊。」
  李燕豪赧然笑笑:「末學這是實情實話。」
  二夫人道:「好一個實情實活,聽你的口氣,似乎你已經不計較了。」
  「末學不敢,大夫人、二夫人,還有霍大俠、三夫人都這麼寬容末學,末學怎麼敢太不
知好歹,不知進退。」
  二夫人道:「年輕人,你可是真能說,更難得不屈於威武,膽識、豪氣均讓人心折,我
們姐妹倒真有點喜歡你了,要是你願意,霍家想文你這個朋友。」
  「末學有點受寵若驚。」
  霍天翔道:「年輕人,別跟霍家來這些辭令,願與不願,你且說一句?」
  李燕豪抱拳道:「末學打算高攀了。」
  霍天翔朗笑道:「小伙子,想不到你還挺風趣的。」
  「您何不說末學這張嘴既油又貧?」
  霍天翔哈哈大笑:
  大大人、二夫人忍俊不住也全笑了,連三夫人也忍不住抬頭投注。
  霍天翔道:「小伙子,現在可以報報你的出身、來歷,尊姓大名了吧?」
  李燕豪道:「末學姓李,叫燕豪……」
  「好名字。」二夫人忍不住讚了一聲。
  「嗯!」大夫人也點了頭:「燕豪。燕豪,真不錯,燕豪,你是河北人?」
  李燕豪道:「是的。」
  霍天翔道:「都是這塊地上的人,只差沒喝一口井裡的水了,人不親土親,燕豪,你的
師門……」 
  「他老人家自號孤遺老人.」
  孤遺老人?霍天翔微一怔,目光投向了二夫人。
  顯然.他沒聽況過孤遺老人,是想問問二夫人知道不知道這位孤遺老人。
  二夫人很輕微地搖了搖頭。
  霍天翔再望三夫人等,三夫人等也沒一個說活。
  這表示,霍家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知道這位自號「孤遺」的老人是何許人。
  霍天翔轉望李燕豪,道:「小伙子,我們不知道這位『孤遺老人』是何許人,可是由你
這個人,以及你一身所學,我們可以斷言,令師必是位不願人知的隱世高人。」
  李燕豪未置是否,只道:「謝謝霍大俠。」他是有意避開這個問題。
  而霍天翔卻有點緊逼不放:「小伙子,你說說對了沒有?」
  李燕豪遲疑了一下:「霍大俠沒說錯,他老人家確是隱世不願人知。」
  霍天翔道:「別人不知道的,你總知道吧?」
  李燕豪道:「我知道。」
  「能不能說?」
  「能,不過不是現在。」
  霍天翔微一怔:「不是現在?這話什麼意思?」
  「霍大俠可否容晚輩以後再解釋?」
  「以後再解釋?」
  大夫人突然道:「天翔,人家有人家為難的地方,別這樣逼他。」
  李燕豪忙一欠身道:「多謝大夫人。」
  三夫人道:「大姐,咱們女兒……」
  大夫人道:「別急,三妹,目下除了再出去找之外,沒有再好的辦法。」
  三夫人道:「那麼我這就帶弟兄們出去……」
  二夫人道:「我去吧,三妹,你也該歇歇了。」
  二夫人道:「不,二姐,一刻找不回女兒來,我一刻放不下心,您還是讓我自己去吧。」
(斷橋殘雪 獨家連載 本文禁止熾天使轉載 )
  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眾人以為是有什麼消息來了,急急轉眼外望。
  只見哈三爺帶著四名壯漢走進來。
  霍天翔一怔道:「大夥兒這一忙亂,把哈三弟給忘了……」
  哈三爺一臉的陰沉色,跟霍天翔夫妻四人分別見過禮後,正要說活,一眼瞥見了李燕豪,
隨又轉望霍天翔道:「大哥,這位是……」
  霍天翔道:「這就是古北口伸手救了你大侄女兒的小伙子,姓李,叫李燕豪。」
  話鋒一頓。轉望李燕豪:「小伙子,這位是哈家的三爺。」
  哈家上下都是皇上的秘密護衛.操天下人生殺予奪之權,連王公大臣都怕他們三分,這
位哈三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可想而知。
  哈三爺深深打量李燕豪。
  李燕豪抱了抱拳:「哈三爺。」
  哈三爺沒答禮,只望著李燕豪道:「小伙子,你救過我的大侄女兒,我該謝謝你。」
  李燕豪道:「不敢當。」
  哈三爺道:「照眼前的情形看來,顯然你並沒有劫持我那位侄女兒。」
  霍天翔道:「誤會已經澄清了,不是他。」
  哈三爺望著李燕豪,道:「那麼我們不但該向你致謝,而且該向你道歉。」
  李燕豪道:「哈三爺言重了,我當不起。」
  哈三爺沒再跟李燕豪說什麼,轉望霍天翔道:「大哥,我出去了一趟,剛回來。」
  霍天翔道:「呃!你幹什麼去了?」
  哈三爺道:「大哥以為我幹什麼去了?」
  霍天翔等明白了,三夫人忙道:「三爺,有消息麼?」
  哈三爺陰沉地搖了搖頭。
  三夫人突然眉騰煞氣,目射寒芒,白著嬌靨咬牙道:「我的女兒要是有毫髮之損,你們
跟我走。」
  她話落轉身要走。
  李燕豪突然道;「三夫人,請等等。」
  三夫人停步回身。
  李燕豪道:「賢伉儷要信得過末學,末學願代賢伉儷找尋令嬡……」
  「不。」三夫人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任何人找都不如我自己找能讓我放心。」
  話落,她轉身又要走,一名年輕人如飛奔至,差點兒撞著三夫人。
  三夫人怒喝道:「小五兒,你怎麼這麼冒失?」
  小五兒忙道:「三夫人,屬下有急事……」
  霍天翔道:「什麼事,小五兒?」 
  小五兒忙轉眼道:「老主人,剛才有人送來了一封信……」
  霍天翔兩眼寒芒一閃,道;「信呢,拿來。」
  小五兒自袖底取出了一封信,邁步就要往裡走。
  三夫人一把奪下過去,急急地撕開封口,抽出一張信箋,信箋上行行的字跡,三夫人一
看臉色倏變,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霍天翔道:「如冰,是……」
  三夫人抬手把信箋遞了過去。霍天翔伸手接過,哈三爺、大夫人、二夫人都忙湊過去看。
只見信箋上寫著:「字諭霍天翔,令嬡平安,無須掛念,也不必勞師動眾,四出搜尋,如欲
令嬡安然返家,接見送信人,當面談條件,知名不具。」
  幾個人臉上都變了色,霍天翔猛抬眼:「送信人呢?」
  小五兒忙道:「回老主人,現在門旁。」
  「帶他進來。」
  「是。」小五兒如飛而去。
  在廳裡的「八龍」、「十二虎」裡有幾個要跟去。
  霍天翔喝道:「任何人不許動。」
  有了他這一聲,沒一個敢再動。
  霍天翔又一擺手道:「大家把廳門讓開。」
  陸繼武、高衝霄,薩哈克、佟林青等龍、虎,立即退向兩旁,讓開了廳門。 
  霍天翔又轉望三夫人:「如冰,你可不要太衝動!」
  三夫人嬌靨煞白,渾身泛著輕顫,沒說話。
  二夫人道:「二妹,女兒平安,咱們可以放一大半心了。」
  大夫人道:「三妹,到這兒來。」
  三夫人沒吭聲,只見她帶著顫抖走到了大夫人的身邊。
  步履響動,傳了過來。大家情不自禁往廳門口望了過去。
  步履聲山遠而近,小五兒帶著—名頭戴大帽、遮住了整張臉的漢子來。
  李燕豪記性好,一眼就認出來他是四霸天裡的洪老四。
  戴大帽的漢子由小五兒帶著,旁若無人地進了大廳,傲然往廳中一站,不言不動。
  小五兒上前躬身:「稟老主人,送信人帶到。」
  三夫人身軀顫抖得更厲害,一雙美目欲噴出火來。
  大夫人伸手握住了三夫人的柔荑,她覺出三夫人的手冰涼涼的。
  霍天翔目中威稜逼了過去:「尊駕高名上姓,怎麼稱呼?」
  大帽漢子緩緩抬手摘下了大帽,李燕豪投看錯,正是四霸天裡的洪老四,只聽八龍、十
二虎裡有人驚喝:「洪老四!」
  洪老四陰陰一笑道:「洪老四見過霍大俠。」
  霍天翔目中威稜為之一盛,但旋即他又吸了一口氣,使得目中威稜稍稍減弱了些,道:
「這麼說,我的女兒還是被你們四霸天劫持去了?」
  洪老四道:「我們哥兒四個本來打算罷手了,哪知道令嬡又自己送上了門,這就怪不得
我們哥兒四個人。」 
  三夫人突然悲怒嘶喝:「你們該死!」
  洪老四一轉眼,笑道:「這位夫人,說話客氣點兒啊。」
  三夫人閃身欲動。
  大夫人手一緊,道:「三妹。」
  三夫人道:「大姐,您讓我……」
  大夫人道:「三妹,聽我的不會錯。」
  三夫人沒再說話,可是嬌軀顫抖得更厲害了。
  洪老四咧嘴一笑道:「對了,這位夫人,怎麼說我這會兒總是個客人,霍家的待客之道
該不是剛才那樣,是不?」
  二夫人冷然道:「洪老四,用不著賣乖了,你就談正經的吧。」
  霍天翔道:「說吧,你們有什麼條件?」
  洪老四陰陰一笑道:「霍大俠幾位既然都是快人,我姓洪的也不敢婆婆媽媽,一句活,
我們哥兒四個想跟霍大俠你要樣東西。」
  「什麼東西?」
  「霍大俠你裝在一隻紫檀木盒裡的那樣東西。」
  霍天翔夫婦四人震動,霍天翔更是勃然色變:「你四人好大的胃口。」 
  「我們知道,那樣東西對你霍大俠來說,是相當的貴重,可是不貴重我們哥兒四個也不
要了,不過我認為那樣東西再貴重,也貴重不過令嬡去,是不?」
  霍天翔道:「我無法衡量那樣東西跟我女兒孰重孰輕,而且那樣東西也不是我霍某人的,
我霍某人無權拿它隨便送人。」
  三夫人急叫道:「天翔……」
  洪老四道:「這麼說,霍大俠你是不答應了?」
  霍天翔道:「換個別的條件,你們就是要我霍某人的所有家產,霍某人能馬上點頭。」
  洪老四陰笑道:「霍大俠你可真是大方,奈何我們哥兒四個對你這偌大家產不感興趣。」
  霍天翔道:「那就不好談了。」
  洪老四道:「這麼說,霍人俠你是寧要那佯東西,不要今嬡那個人了?」
  霍天翔道:「她是我的女兒,骨肉至親,血肉相連,我哪有不顧她的道理,奈何東西不
是我的,我做不了主。」
  洪老四陰笑道:「霍大俠可是真夠朋友,真講義氣啊!為了別人的東西,居然連自己女
兒的性命都不要了。」
  三夫人道:「天翔,你……」
  大夫人道:「三妹,咱們先別說話,天翔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三夫人叫道:「他有什麼道理?什麼東西又能比我女兒重要。」
  哈三爺道:「大哥,他們究竟是要什麼東西,您就給他們吧,人還是重要的。」
  霍天翔道:「三弟,你不知道……」
  哈三爺道:「我知道人是咱們家的,世界上沒有比她更重要的了,這就夠了。」
  霍天翔道:「三弟,你,你讓我說什麼好……」
  三夫人道:「說什麼好,答應他們.換回我的女兒來。」
  霍天翔道:「不,我不能答應。」
  三夫人叫道:「你不能答應我答應……」
  猛地望著洪老四,道:「姓洪的,我答應你們,可是你們……」
  霍天翔厲喝:「如冰,你瘋了?」
  霍天翔從來沒敢對三大人這樣過,這一聲厲喝使得三夫人突然怔住了。
  洪老四一聳肩道:「三夫人.這可就怪不得我們哥兒四個了。」他轉身要走。
  霍天翔暴喝道:「站住!」
  洪老四停步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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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1:48:18 |只看該作者
 霍天翔一襲白袍無風自動:「洪老四,我若是將你扣留……」
  「霍大俠,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你不怕辱沒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不及我的女兒重要。」
  洪老四哈哈大笑:「好話,好話,你霍大俠都不及令嬡重要,我洪老四這種小角色又怎
及令嬡萬一,來吧,霍大俠,要是怕你這—招,我姓洪的也就不來了。」
  霍天翔一揚手,剛要發話。
  哈三爺忙道:「大哥,別動意氣,千萬不能動意氣,一個處理不當咱們會後悔一輩子,
您怎麼能拿這種人跟我大侄女兒比,我頭—個不能讓你這麼做。」
  話鋒一頓,急急轉望洪老四,道:「你給我們三天工夫,我負責勸霍大俠接受條件。」
  「你是……」
  「霍家的親戚。」
  「你有把握?」
  「不急在這三天,到時候霍大俠要是仍不接受條件,任憑你們就是。」
  「想不到霍家還有這麼一個懂事的親戚呀,三天太長了,我們哥兒四個等不及。」
  「那就兩天怎麼樣?」
 洪老四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吧,從現在起,兩個對時,後天這時候再來聽消息,話說
在前頭,便宜事只這麼一回,投有第二回了,告辭。」他轉身向外行去。
  陸繼武、高衝霄等都望著霍天翔。
  霍天翔卻白著臉不言不動。
  哈三爺道:「小五兒,送客人出去。」
  小五兒應一聲跟了出去。
  洪老四走了,哈三爺就埋怨霍天翔:「大哥,你糊塗了,什麼東西有您女兒重要……」
  三夫人指著霍天翔顫聲道:「天翔,你,你……」
  大夫人道:「三妹,別怪他,咱們還不瞭解他麼,我會給你問出個道理來的。」
  一頓轉望霍天翔:「天翔,他們要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霍天翔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大夫人道:「天翔……」
  哈三爺道:「大哥,是不是我在這兒不方便?」 
  霍天翔唇邊閃過抽搐:「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方便不方便了,我告訴你們吧,他們要
的是一頂皇冠。」
  「一頂皇冠?」
  大家為之一怔。
  「什麼皇冠?」
 大夫人、二夫人.哈三爺異口同聲問。李燕豪凝目望霍天翔,面泛異容。
  霍天翔口齒啟動了半晌,道:「先皇帝的皇冠。」
  李燕豪兩眼飛閃異采。
  眾人為之一怔,大夫人脫口道:「九龍冠?」
  「九龍冠」,這頂「九龍冠」是明朝崇禎帝的皇冠,崇禎帝煤山殉國,這頂皇冠就沒了
下落,有人說是宮裡的太監獻給闖賊李自成了,也有人說忠貞的太監藏起來了,不管怎麼說,
反正是不見了,不想現在卻在霍家冒了出來。
  哈三爺道:「我在這兒是有點尷尬。」
  「三弟,霍天翔不是瞞你,而是沒有讓你知道的必要。」霍天翔苦笑著這麼說。
  二夫人道:「天翔,以前怎麼—直沒聽你提過,你哪兒來的這頂『九龍冠』?」
  霍天翔道:「不要問我哪兒來的這頂『九龍冠』,反正它在我霍天翔手裡就是了。」
  哈三爺道:「大哥,不是我說您,您藏著它下什麼?想當初世祖,聖祖兩代,都曾頒詔
天下,懸賞尋找這頂『九龍冠』,一直沒有消息,而今上也曾頒過詔,說是誰藏著這—頂
『九龍冠』,就要家滅九族……」
  霍天翔道:「哈三弟,我藏著這頂『九龍冠』,你哈家是今上的秘密侍衛,你看著辦
吧。」 
  哈三爺忙道:「大哥,您怎麼這麼說?咱們總是親戚啊。」
  三夫人道:「好了好了,別扯這些閒話了,霍天翔,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霍天翔沒說話。
  哈三爺道:「大哥,說句活您別怪我,我知道您是一向以前明遺民自許,可是女兒畢竟
是自己的,您藏著這頂『九龍冠』有什麼用?我,我,唉!我的意思您一定懂。」
  「我懂。」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三夫人忙間。
  霍天翔道:「如冰,不是我無情無義,也不是我不疼自己的女兒,什麼都可以不要,但
是我不能不衛護這頂『九龍冠』。」
  三夫人尖叫道:「大姐……」
  大夫人臉上沒一點表情,道:「三妹,別怪他,他是對的。」
  三夫人面如死灰:「大姐,您,您……」
  大夫人道:「三妹,不只是對天翔一個人,對咱們所有以先朝遺民自居的人來說,沒有
任何—樣東西能比這頂『九龍冠』來的重要。」
  「可是女兒是咱們的親骨肉啊。」
  「三妹,難道我不愛咱們的女兒。」
  「可是,可是她是我生的。」
  二夫人沉聲道:「三妹!」
  大夫人道:「二妹,別怪三妹。」
  三夫人道:「我不管,我只要我的女兒,你們不疼我疼,霍天翔,今天你要是不肯交出
那頂『九龍冠』來,咱們的夫妻情份到此斷絕,我,我要你血流五步,」
  二夫人暴喝:「三妹!」
  哈三爺急道;「大哥,您聽聽,您……」
  霍天翔平靜地道:「哈三弟,我剛說過,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但是我不能不衛護這頂
『九龍冠』。」
  三夫人閃身就要動,二夫人一把拉住。
  「二姐,您別攔我,我……」
  霍天翔道:「秀貞,放開她,讓她來吧。」
  「天翔……」
  「不要緊,放開她吧。」
  二夫人放開了三夫人,三夫人撲向了霍天翔,到了霍天翔眼前,揚掌欲劈。霍天翔臉色
肅穆,一動不動。
  三夫人突然捂臉痛哭:「我也不要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揚掌拍向自己的天靈。
  霍天翔兩眼神光電閃,卻沒有動。哈三爺站在霍天翔身邊,卻也沒有動。
  眼看三夫人的玉手就要拍中自己天靈。
  一聲朗喝:「請恕晚輩瀆冒。」
  一條黑影疾掠而至,快如電光石火,一把抓住了三夫人的皓腕,是李燕豪,他道:「三
夫人,限期過後,找不到令嬡,救不回來她,再作道理也不遲。」
  他一掌閉了三夫人的穴道,道:「二夫人請來照顧一下。」
  二夫人一掠而至,扶住了三夫人,道:「燕豪,謝謝你。」
  「不敢當。」李燕豪微一欠身,旋即轉望霍天翔:「霍大俠,可否允許晚輩跟您私下淡
談?」
  霍天翔微怔凝目:「李燕豪,你是要……」
  「晚輩是要跟霍大俠私下談談。」
  霍天翔目中神光閃動,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你跟我來。」
  邁步往外行去,李燕豪跟了出去。眾人無不詫異,但卻沒有人說話。
  望著霍天翔跟李燕豪出了大廳,哈三爺急望大夫人:「大嫂,這個年輕人要幹什麼?」
  大夫人道:「我也不清楚。」
  哈三爺眉鋒皺了一皺,沒再說話。
  霍天翔帶著李燕豪進了書房,把門一關,道:「什麼事?」
  李燕豪道:「『九龍冠』確在霍大俠手中?」
  「不錯,怎麼樣?」 
  「我想請霍大俠答應四霸天所提的條件。」
  霍天翔一怔:「你就為跟我說這個?」
  「是的。」
  「要答應,我剛才就答應了。」
  「現在跟剛才不同。」
  「怎麼個不同法?」
  李燕豪道:「據您所知,四霸天是不是忠義之士?」
  「不是。」
  「跟官府是否扯得上關聯?」
  「扯不上。」
  「然則,藏『九龍冠』者家滅九族,這頂『九龍冠』價值難以估計,但卻賣不出去,四
霸天不惜劫持令嬡,逼霍大俠交將出來,其目的何在?……」
  霍天翔怔了一怔:「這……」
  「難道您不想查個究竟?」
  「以你看,會是……」
  「晚輩有此懷疑,但不敢斷言。」
  「何妨說說。」
  「您答應不傳六耳?」
  「答應。」
  「晚輩懷疑滿虜知道您藏著『九龍冠』……」
  「怎麼樣?」
  「他們不敢明要,只有用這種辦法逼您交出,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這麼說四霸天是……」
  「不是直接,而是間接,可能是被人利用。」
  「嗯,有此可能。」
  「要是這樣的話,霍大俠,這是滿虜眼中的重大事件,必然是大人物主其事,府上這位
貴客身份特殊,他焉有不知道的道理。」
  霍天翔臉色一變:「李燕豪,你敢挑撥……」
  「晚輩不敢,只是知道霍大俠今年未朝明陵,不得不拉霍大俠一把而已。」
  霍天翔臉色大變:「年輕人,你……」
  「『虎符劍令』的唯一傳人,霍大俠可聽說過『虎符劍令』?」
  霍天翔驚聲道:「大將軍袁……」
  「正是。」
  「你……我不敢相信。」
  李燕豪托出「虎符劍令」。
  霍天翔兩眼暴睜,伸手接過,只一眼。
  神情激動,身軀剛顫,把「虎符劍今」往李燕豪手中一交,肅然躬身:「民,霍天翔參
見大將軍。」
  李燕豪肅然答一禮,道:「大將軍已然故世,晚輩謹代答禮。」
  霍天翔猛抬頭,一把抓住了李燕豪:「怎麼說?大將軍他……」
  李燕豪吸一口氣收起令牌,道:「霍大俠,談眼前事吧。」
  霍天翔顫聲道:「大將軍赤膽忠心,一生為大明朝……」
  李燕豪莊容道:「霍大俠,『九龍冠』重於一切。」
  霍天翔立即鬆了李燕豪,垂手道:「霍天翔遵命。」
  李燕豪道:「霍大俠,我剛才所說……」
  「霍天翔不敢不遵,只是這樣做是否過於冒險……」
  「霍大俠,我豈會讓『九龍冠』落入滿虜之手。」
  「既如此,霍天翔遵命就是。」
  「屆時霍大俠只把『九龍冠』交出去,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現在咱們回廳去,霍大俠
即可當眾宣佈答應條件,走吧。」
  李燕豪要走。
  霍天翔道;「少俠既知霍天翔今年未朝明陵,難道就不怕霍天翔把少俠賣了?」
  李燕豪倏然一笑道:「捨親生愛女,護『九龍冠』的人,是不會賣我的。」話落行了出
去。 
  霍天翔怔了一怔,也笑了。 









第 三 章 棄家避禍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霍天翔偕同李燕豪回到了大廳中,哈三爺追上來要說話。
  霍天翔抬手攔住了哈三爺,望向二夫人:「秀貞,拍活如冰的穴道吧。」
  二夫人微微一怔,但她沒問原因,伸手就拍活了三夫人的穴道。
  霍天翔立即道:「如冰,我答應你,用那頂『九龍冠』,換回咱們的女兒。」
  此言一出,眾人都怔住了。
  三夫人喜極而泣,眾高手低低議論。
  大夫人很快恢復了平靜,看了李燕豪一眼。二夫人要問,被大夫人以眼色止住。
  哈三爺卻忍不住問李燕豪道:「小伙子,你是用的什麼法子……」
  李燕豪微一笑道:「晚輩能有什麼法子,只不過是霍大俠想通了,女兒畢竟是自己的而
已。」哈三爺不信,疑望霍天翔。
  霍天翔卻道:「沒事了,大家散了吧。」眾高手躬身而退。
  三夫人走近李燕豪,含淚凝目:「謝謝你。」
  「晚輩不敢當,三夫人該謝謝霍大俠,主意要霍大俠自己拿的。」
  三夫人望霍天翔,欲言又止。
  霍天翔道:「如冰,不要說什麼了,歇息去吧。」
  三夫人沒再說什麼,向大夫人、二夫人打了個招呼,出廳而去。
  哈三爺也該走了,可是他沒走。
  哈三爺沒走,李燕豪卻要走了,向著霍天翔夫妻三人微一躬身,道:「誤會冰釋,晚輩
已然洗刷了自己的不白,該告辭了。」
  霍天翔忙道:「怎麼,少俠……」
  只聽大夫人道:「燕豪,能否給我個面子?」
  李燕豪道:「您是說……」
  「在霍家做兩天客。」
  二夫人道:「還有我,也給我個面子?」
  李燕豪由衷地道:「兩位夫人抬愛,晚輩……」
  「別說那麼多,只告訴我行不行就夠了?」大夫人說。
  二夫人道:「對,說吧。」
  「燕豪不敢不識抬舉。」
  大夫人,二夫人笑了。
  二夫人道:「這張嘴啊。」
  哈三爺道:「好極了,這樣咱們可以多親近親近了。」
  「燕豪的榮寵,還請您多指教。」
  「聽聽!」哈三爺道:「這張嘴真是……幹嗎呀?都是自己人了,大嫂、二嫂,我可要
把人拉走了,」
  大夫人還沒說話,二夫人已搶著說道:「不行,得先上我那兒坐坐去。」
  哈三爺忙道:「那我搶第二。」
  大大人道:「第二是我。」 
  霍天翔道:「三弟,我把第三讓給你。」
  哈三爺皺了皺眉:「好吧!總比沾不上邊兒好。」
  二夫人過來一把拉住了燕豪:「走,燕豪,跟我們姐兒倆上後頭去。」
  李燕豪跟著大夫人,二夫人走了。
  哈三爺搖搖頭:「這孩子是誰見誰喜歡。」
  霍天翔沒吭氣兒。
  口 口 口
  李燕豪跟著大夫人、二夫人到了後院。
  霍家的後院,深似海,美景如畫,能隨便進出的沒幾個。
  望著眼前的亭、台、樓、閣,森森林木,李燕豪情不自禁道:「雖王侯之家,也不過如
此了!」
  二夫人道:「是捧是損?」
  「晚輩是由衷的讚歎。」
  大夫人道:「二妹,亭子裡坐坐吧。」
  「是,大姐。」二夫人拉著李燕豪行向八角小亭。
  小亭朱欄碧瓦,緊挨著一池碧水。
  進了小亭,落了座,大夫人凝目望李燕豪:「燕豪,有家沒有?」
  李燕豪神情一黯:「沒有。」
  大夫人、二夫人互望—眼。
  二夫人道:「願意多說點兒麼?」
  李燕豪道:「晚輩家破於戰亂,雙親,家人罹難,唯獨晚輩倖免,被一好心人士救去收
養……」
  大夫人道:「戰亂,什麼地方?」
  「灤城!」
  「灤城?」
  「是的。」
  大夫人凝目道:「恐怕你想不到,我也是灤城人。」
  李燕豪道:「呃!這晚輩倒是真沒想到。」
  二夫人道:「大姐是灤城人,燕豪也是灤城人,又都姓李,說不定……」 
  大夫人道:「我正要問燕豪,燕豪,令尊……」
  李燕豪道:「據晚輩的義父告訴晚輩,先爺諱玉堂,」
  大夫人兩眼猛一睜,急道:「燕豪。你家是不是住東大街?你爹是個讀書人?」
  李燕豪道:「是啊,大夫人……」
  大夫人伸手抓住了李燕豪的手,美目湧淚,顫聲說道:「燕豪,孩子,我是你爹的親妹
妹,你的姑姑。」
  李燕豪一怔:「您……」
  「我叫慧茹,難道你從沒聽你爹娘提過?」
  李燕豪星目暴睜:「您,您就是小茹姑?」
  大夫人淚流,卻笑著點頭:「對,對,小茹姑,我的小名是叫小茹,你爹娘都是這麼叫
我的。」
  「小茹姑!」
  「孩子!」
  李燕豪跪倒在大夫人跟前。大夫人緊擁住了李燕豪,她檀口直張,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害得二夫人一邊也陪著直流淚:「這真是太巧了……」
  「真的,二妹。」大夫人終於說出話來:「這真是太巧了,不,是老天爺可憐我們李家,
燕豪,孩子,灤城遭劫的時候我在江南,聽見了信兒趕回河間,讓你姑父陪著我快馬到了灤
城,可憐家裡房子燒了,人也沒了,當時我就昏了過去,為這件不幸,我還臥病躺在床上躺
了好幾個月,原以為今生今世再也看不見李家的人了,誰知道老天爺,竟讓我碰見了你,孩
子,你,李家的這條根,老天爺,謝謝你謝謝你……」
  「大姐,這還不都是您一天到晚燒香拜佛來的。」
  「是,是,一定是,從今天起,我要燒更多的香,磕更多的頭,孩子,孩子,燕豪……」
  大夫人平常最為冷靜,哪怕是碰上天大的事,可是如今,她舌了,簡直有點語無倫次。
  氣能吞河岳的李燕豪,又何嘗不是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大夫人的襟前都濕了,她居然
一點都不知道。
  只聽大夫人道:「燕豪,我的孩子,收養你的是哪位好心人?快告訴小茹姑,小茹姑一
定要好好謝他,重重謝他,小茹姑要給他磕頭。」
  「小茹姑,他老人家就是袁大將軍。」
  大夫人、二夫人都一怔,大夫人急道:「什麼!是袁大將軍收養了你?」
  二夫人叫道:「怪小得,怪不得,怪不得燕豪有這種絕世身手怪不得天翔會聽燕豪的,
燕豪,你是不是對他表明身份來歷了。」
  燕豪點了點頭。
  二夫人淚流滿面。卻帶笑叫道:「大喜,大喜.這是大姐的大喜,我去告訴他們一聲去,
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話落,她轉身就要出亭。
  李燕豪一把拉住了她:「二夫人……」
  二夫人目光一凝:「你叫我什麼?燕豪,你叫我什麼?」
  「二姑,什麼都可以提,只別提我是袁大將軍的傳人。」
  「這有什麼關係,都是自己人,你不是已經對你姑父說了麼?」
  「那只是對姑父,霍家現在有外人在。」
  「燕豪,你是說哈三爺?」
  「是的,二姑。」
  「他?他也是霍家的親戚啊。」
  「可是他也是滿虜的鷹犬。」
  二夫人道:「燕豪,你放心,哈三爺不會的。」
  「二姑,這次妹妹劫持,四霸天索取『九龍冠』,他們要『九龍冠』何用,我懷疑這是
滿虜暗中在後指使,要是我不幸言中,哈三爺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大夫人。二夫人同時怔住。
  大夫人霍然轉望二夫人:「二妹……」
  二夫人急點頭:「對,對,好燕豪,好燕豪,你可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說的句句是理,
原來……好個哈三,我找他叫問去。」她一臉冷怒,轉身要走。
  李燕豪再次攔住,道:「二姑,您不能。」
  「我怎麼不能?難道我還怕……」
  「您誰也不怕,燕豪誰也不怕,可是這事目前還不宜抖露,而且這也只是燕豪的推測,
燕豪已經跟姑父商量好了,您何不跟個沒事人兒似的,不動聲色。」
  大夫人道:「二妹,孩子的確行,咱們聽他的。」
  二夫人點了頭:「好,燕豪,我聽你的,咱們只報喜,別的一字不提,行了吧。」
  李燕豪鬆了手。二夫人帶著一陣香風走了。
  大夫人可不讓李燕豪閒著,忙拉著李燕豪問長問短。
  李燕豪從跟著袁大將軍學藝說起,一直說到袁大將軍的故世,他進入江湖,入關古北口,
洪記老號,遇霍姑娘,退四霸天,朝明陵……到霍家為止。
  他這裡剛把話說完,步履聲,笑聲傳了過來,霍天翔、二夫人,三夫人,哈三爺都到了。
  大夫人拉著李燕豪重新見禮。
  霍天翔哈哈笑道:「平白撿了這麼一個打燈籠都找不到的侄子,真不錯,真不錯!」
  三夫人拉著李燕豪直親熱。哈三爺一旁直嚷著沾了光。
  依霍天翔,他要大擺宴席,好好賀上一賀。
  大夫人、李燕豪卻不表同意,大夫人的心意讓李燕豪說了出來,他說等表妹脫險回來以
後再說。
  三夫人感激大夫人,更愛李燕豪,臉上帶著笑,淚光卻直在一雙美目裡閃動。
  慶賀暫免,禮不可廢.霍天翔堅持,由三位夫人陪著李燕豪到了大廳前,把霍家所有的
人都召到了大院子裡,讓他們都見見這位不啻天上掉下來的侄少爺。
  一聽李燕豪是侄少爺,霍家這些英豪不免又是一番歡笑與熱鬧,這份熱鬧一直持續到二
更。
  天太晚了,霍家表面上是恢復了平靜,可是還有那無法入睡的大夫人、二夫人跟李燕豪。
  三夫人惦記愛女安危,也難以安枕,乾脆也在大夫人屋裡分享一份天倫歡愉。
  可是沒一會兒,大夫人、二夫人就讓李燕豪去歇息了,只因為李燕豪背著三夫人給他們
兩位遞了個眼色,這兩位都是冰雪聰明、玲瓏剔透的人,自然是馬上會意。
  李燕豪的住處,被安排在後院一間精舍裡,等到送他來的三位夫人一走,他馬上熄了燈,
靜坐窗下。 
  三更剛過,李燕豪一雙星目中閃過兩道冷芒,他推開窗掠了出去。
  點塵未驚地出了霍家院子,掠上一棵合圍大樹,他一眼就看見廿多丈外一條矯捷人影飛
閃而逝。
  他冷笑了一聲,飛身追了過去。
  仍是那座破廟!四霸天仍是站在雪地上,寒風裡。
  這座破廟裡的夜色,永遠比別處冷,比別處靜。
  突然,一聲輕咳劃破了破廟裡的寂靜夜色,四霸天忙面向大殿,垂手肅立。
  「你們來了很久了吧?」大殿裡傳出的,仍是那低沉的活聲。
  馬老大忙道:「回您,我們四個是來了一會兒了。」
  「去過霍家了麼?」
  「回您,去過了。」
  「誰去的?」 
  洪老四忙道:「回您,是我,我去的。」
  「情形怎麼樣?」
  「霍天翔既臭又硬,他居然不答應。」
  「呃,他不要他女兒的命了?」
  「恐怕這就是他的意思,在他眼裡,那頂冠比他女兒的命還重要。」
  殿中人陰森森一哼:「好,咱們就要他女兒的命,然後把他女兒的人頭給他送去。」
  「稟您,恐怕事情還會有變化。」
  「呃,怎麼個變化法?」
  「那個姓哈的怕弄僵了,出面打圓場,他說他會勸霍天翔點頭。」
  「呃,他是這麼說的?」
  「是的。」
  「他有把握?」
  「這個就不知道了,不過那丫頭在咱們手裡,霍天翔他是幾點兒也不夠瞧的!」
  殿中人突然沉聲道:「你們可知道,那個丫頭的份量,在我眼裡,也不比那頂冠差得
多。」
  「這個我們知道,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馬老大接了口:「回您,萬一霍天翔還是不答應,恐怕咱們只有撕票。」 
  「撕票有什麼用?撕票就能讓那頂冠到我手裡?」
  「這,這……」
  「哼,霍天翔有沒有讓你們什麼時候去聽信兒?」
  洪老四道:「回您,是我告訴他,兩個對時以後去聽消息。」
  「嗯,以我看,霍天翔不會硬到真不要他這個寶貝女兒了……」
  洪老四忙道:「我也這麼想。」
  「最好你我都沒有看錯霍天翔,萬一到時候霍天翔答應了,你們打算怎麼辦?」 
  洪老四沒敢吭氣兒。 
  馬老大道:「還請您指示。」
  「我正要告訴你們,小心霍天翔有詐。」
  「有詐?」四霸天一怔齊聲問。
  「霍天翔雖不擅詐,可是他身旁有些個不省油的燈,你們不能不防。」 
  馬老大忙道:「您是說……」
  「霍天翔不會輕易答應,萬一他要是點了頭,就必定有詐,到時候我怕你們出不了霍
家。」
  洪老四道:「那好辦,咱們先讓他交出那頂冠……」
  「好辦法。」
  洪老四臉上剛浮得意喜色……
  殿中人立又冷哼說道:「你笨,也把霍天翔當成傻子,他會在沒見他女兒之前,把那頂
冠交在你手裡?」
  堂堂四霸天之一洪老四,讓人罵笨,未免有點難看,讓人罵笨而沒敢吭氣兒,恐怕也是
生平頭一次。
  馬老大接了活:「那麼以您看,我們該怎麼辦?」
  「我不明白,你們四霸天是怎麼混的?是怎麼雄霸遼東的,你們四個不是有些陰狠歹毒
的玩藝兒麼,為什麼不在那個丫頭身上設下埋伏。」
  四霸天一怔,四張臉上都泛喜色,洪老四道:「對呀,怎麼就沒想起來呢?」
  殿中人冷笑道:「你們要是什麼都想得起來,對付霍天翔也用不著費這麼大的勁兒了。」
  馬老大諂媚地道:「還是您高明。」
  「少廢話了,今晚上我到這兒來見你們,為的就是這件事,兩個對時以後,拿到了那頂
冠,不必再到這兒來了,我自然會去找你們我走了,你們也回去吧。」
  四霸天躬身:「是。」
  大殿中寂然,不再有話聲傳出。
  馬老大凝神聽了一陣,突然冷冷一笑道:「他教了咱們一招,倒觸動了我的靈機。」
  洪老四道:「大哥,你是說……」
  「他讓咱們防霍天翔一招,咱們也得防他一招。」
  洪老四道:「嗯,對,萬一等他拿到了那頂九龍冠之後,他要了咱們哥兒四個……對,
是該防他一招。」
  武老三道:「大哥,以你看,咱們該……」
  馬老大一擺手道:「別在這兒,這小子不好鬥,咱們得從長計議,慢慢商量,回去再
說。」
  這句話說完,四條人影騰空掠起,飛射而去。
  四霸天出了破廟,劃破夜色,往東南疾馳,盞茶工夫之後,他四個進了一片密林中。
  夜色濃,密林裡更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可是四霸天似乎對林裡的路徑很熟,疾快的一陣竄躍之後,他四個停在一間茅舍之前。
  洪老四打亮了火折子。馬老大開了鎖。
  進茅舍剛點上燈,茅舍裡竟多了一個人。是李燕豪,四霸天猛一驚,都為之一愕。
  李燕豪卻笑了:「四位,久違了。」
  馬老人首先定過了神:「你……」
  「不錯,是我,古北口裡的朋友.」
  「你可真是陰魂不散啊、」
  武老三也定過了神,冰冷—哼,抖掌就劈。
  「這回我不能再留情了。」李燕豪話落揚掌,砰然一聲,武老三踉蹌暴退,撞倒桌子倒
在地上,沒再動一動。
  馬老大三個臉色大變;要摸兵刃。
  劍光一閃,血光崩現,三個中兩個喉斷血噴倒下了,只剩下了洪老四。
  洪老四機伶暴顫,轉身要往左邊屋跑。李燕豪劍下一遞,劍鋒橫在洪老四面前。
  洪老四硬生生收住奔勢:「朋友,咱們不算有要命的過節……」
  「告訴我,霍姑娘在哪兒?」
  「霍姑娘?」
  李燕豪劍鋒一偏,洪老凹的眉毛光了。
  洪老四心膽欲裂,往左邊屋一指:「在……在……」
  李燕豪微偏腕,劍擱在洪老四肩上:「進去。」
  洪老四忙進了左邊屋。
  屋裡只一張破床.霍姑娘五花大綁,口塞棉花,就在那張床上,見著李燕豪,她美目猛
睜。
  李燕豪抬手揚劍,劍把子敲在洪老四的穴道上,洪老四趴下去了。
  李燕豪一步跨到床前,劍一揮,繩子斷了。
  霍姑娘一躍而起,抬手拔出口中的棉花,猛力扔在地上:「你,又是你?」
  「不錯,又是我。」 
  「誰讓你來救我的?」
  「我自己,我要是再不來,恐怕就要死在霍家人手裡了。」
  「你也知道霍家人的厲害了?」
  「領教了,不過,今天到這兒來救你的,卻不是霍家的人。」
  霍姑娘柳眉一剔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姑娘自己去琢磨吧,何必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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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1:50:16 |只看該作者
 霍姑娘勃然色變:「別以為你救了我就了不得了,告訴你,我不領這個情,你要多少錢,
霍家可以給你……。」
  李燕豪聽得目中精芒閃動,強忍胸中怒火,道:「你太不知好歹了,霍家主人怎麼會有
你這麼一個女兒……」
  「你,你說什麼?你敢罵我。」
  「罵你這是便宜,你是沾了你是姑娘家的光,要不然我非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
  霍姑娘花容失色,嬌靨煞白,厲聲道:「你敢!我倒要先教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
徒。」 
  她手隨話動,話剛說完,一雙玉手已向李燕豪面頰摑了過去。
  李燕豪胸中火直往上冒,冷笑一聲道:「要不是看在霍家主人夫婦幾位的份上,我寧願
看他們殺了你。」
  側身躲過霍姑娘的玉手,一指點了出去。霍姑娘應指而倒,就倒在了洪老四身邊。
  口 口 口
  李燕豪一手挾著洪老四,一手挾著霍姑娘,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霍家後院,進了自己
住的那間屋。
 他把洪老四藏在了床底下,把霍姑娘用被子裹著,藏到了床後頭,然後,他招來了一名
丫頭,囑丫頭速請大夫人、二夫人來此。
  丫頭應聲而去,沒一會兒工夫,大夫人、二夫人急急忙忙的來了……
  她兩位進門就問什麼事。
  李燕豪只說了一句「沒什麼事」,然後又吩咐那丫頭去請霍天翔,三夫人。
  丫頭一走,大夫人又問上了:「燕豪,怎麼回事兒?你究竟是幹什麼?這時候把大夥兒
都叫來。」
  李燕豪笑笑道:「姑姑,您先別急著問,等姑丈,三姑到了以後,您幾位就知道了。」
  二夫人道:「你這孩子,跟我們還賣什麼關子呀。」
  李燕豪道:「您兩位原諒,這個關子我必定得賣一賣。」
  大夫人、二夫人不肯就此作罷,還問,李燕豪卻只是不肯說。
  大夫人、二夫人這正發急,門外已來了霍天翔跟三夫人。
  霍天翔進門一怔:「怎麼都在這兒?」
  「可不是?」二夫人道:「他讓人把咱們都叫來了,問他到底有什麼事兒,他卻非等你
跟三妹來了才肯說,都快把大姐跟我急瘋了。」
  「呃!」三夫人望著李燕豪:「燕豪,我們都到了,你可以說了吧?」
  李燕豪道:「您幾位都到齊了,是可以說了。」
  二夫人催道:「那就快說吧。」
  李燕豪道:「燕豪沒有想到會在這兒碰見姑丈,跟幾位姑姑,所以,也沒帶什麼禮物,
來孝敬您幾位……」
  「唉!」霍天翔道:「自己人提這個幹什麼。」
  二夫人道:「燕豪,你把我們都叫到這兒來.為的就是這件事兒啊?」
  「是的。」
  大夫人道:「唉!你這孩子;也未免過於小題大作了。」
  李燕豪道:「姑姑,燕豪不是那種人吧?」
  大夫人道:「那你……」
  李燕豪道:「我補送一份孝敬您幾位,略表我這個做晚輩的心意。」
  霍天翔皺眉搖頭。
  李燕豪道:「怎麼?姑丈,這份禮,您不要?」
  霍天翔道:「你這是胡鬧,也未免見外,跟我們這幾個幹嘛還來這一套。」
  李燕豪道:「禮多人不怪啊!官兒還不打送禮的呢,您說是不是?」
  霍天翔眉頭皺深了三分:「你這孩子是怎麼了?」
  「是呀!」二夫人道:「大姐.這孩子是怎麼回事,瘋瘋癲癲的。」
  大夫人要說話,李燕豪攔住了大夫人,轉身到床後抱出了那個被窩卷兒,放在了床上。
  霍天翔夫婦四人看怔了。
  李燕豪伸手抖開了被窩卷兒,霍姑娘熟睡也似的躺在那兒。
  霍天翔夫婦四人猛一怔,只見三夫人尖叫了一聲:「乖女兒,一下撲到了床上。」
  大夫人、二夫人過來拉住了李燕豪,熱淚盈眶,顫聲說道:「你你,你,燕豪,你是什
麼時候出去的,在哪兒找到她的?」
  李燕豪道:「兩位姑姑,表妹的穴道還沒解開呢。」
  大夫人,二夫人鬆了李燕豪,李燕豪轉身要去為霍姑娘拍活穴道,三夫人轉身抓住了李
燕豪的手,淚直流:「燕豪,我,我……」
  她想說什麼,但卻激動得厲害,語不成聲。
  霍天翔一臉肅穆,但卻難掩激動之情,他走了過來,道:「燕豪,我不再說什麼了。」
  李燕豪道:「不,您還是要說點兒什麼,這禮物。您要還是不要?」
  霍天翔還沒來得及說話,三夫人已然將頭連點地道:「要,要,我要,我要。」
  李燕豪道:「還是三姑賞臉。」揚手一掌拍活了霍姑娘的穴道。
  霍姑娘美目一睜,猛可的坐起,入目眼前情景,她猛—怔:「爹、娘、大娘、二娘……」
  三夫人轉身就樓住了她,悲喜交集,淚珠兒成串兒:「女兒,娘的乖女兒,你可急死娘
了,」
  霍姑娘可沒像三夫人那麼激動,她一眼瞥見李燕豪在旁,嬌靨上登時泛起了慍意。
  李燕豪趁勢道:「姑娘,霍家是給我錢呢?還是要拿我怎麼樣?現在是時候了。」
  霍姑娘本就膽大任性,臉色一變道:「娘,您先讓我懲治懲治這個不知死活的狂徒。」
  話落,她就要挪身下床,
  霍天翔陡然沉喝道:「誰是不知死活的狂徒?你怎麼還這麼不知好歹!我看你才真有點
兒不知死活呢,你那樣對人家,人家這樣對你,你還要怎麼樣,要不是燕豪把你救了回來,
咱們霍家就完了,你知道不知道?」
  霍天翔對愛女,從沒有這樣聲色俱厲過,霍姑娘被罵得一怔:「爹,他……」
  霍天翔道:「他怎麼樣?」
  三夫人忙接口道:「乖女兒,你知道他是誰,他是你的表哥,你大娘的親侄子?」
  霍姑娘又復一怔:「表哥,他是我表哥.大娘的親侄子。」
  「是誰都一樣。」
  霍天翔道:「人家三番兩次救你,你到現在還……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好,還不快謝
過你燕豪哥的兩次救命恩,他連咱們霍家都救了,你知不知道?」
  李燕豪忙道:「姑丈,您這是幹什麼?」
  「你不要說話,該怎麼樣是怎麼樣,從今兒個起,我要好好兒給她改一改。」
  霍姑娘,霍地下了床,白著嬌靨冰冷道:「不,他氣我,他罵我,我不認他這個表
哥……」
  霍天翔怒喝道:「大膽,你……」 
  李燕豪忙攔:「姑丈,您別動氣行不行?」
  他一邊跟霍天翔說話,一邊跟大夫人施眼色,希望她兩位出面打個圓場。
  誰知道二夫人裝看不見,大夫人卻望著霍姑娘冷然說了一句:
  「若男,只要你有理,我給你做主,你說,你表哥怎麼氣你,怎麼罵你了?」
  霍姑娘若男似乎不知道什麼叫理由,居然理直氣壯地把李燕豪救了她之後的情形,一字
不漏地說了一遍。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霍天翔把臉都氣白了,道:「你們聽聽,你們聽聽,她還有臉
說……」
  大夫人道:「天翔,這件事現在由我做主,你別插嘴。」
  霍天翔猛一跺腳轉過身去,硬是二話沒說。
  大夫人轉望姑娘霍若男,淡然道:「若男,你跟燕豪一個叫我大娘,一個叫我姑姑,我
誰都不護,咱們講這個理,你是不是以為燕豪去救你救錯了?」 
  姑娘霍若男對大夫人究竟還有幾分敬畏,道:「那倒不是,只是我不稀罕他救。」
  「若男,你……」三夫人臉色也變了。
  「三妹,你也別插嘴。」大夫人也制止了三夫人,望著姑娘霍若男道;「被劫持的是你,
你當然有權不稀罕任何人救你,可是你表哥救的不是你,他救的是整個霍家,四霸天要拿你
逼你爹交出秘藏的先皇遺物『九龍冠』,這件事牽涉到虜朝,也關係著霍家的生死存亡,你
曉不曉得?」
  姑娘霍若男道:「這,這,又沒人告訴我,我怎麼會知道?就算他是為救整個霍家,可
是他也不該罵我。」
  「他怎麼罵你來著?」
  「我剛不跟您說了麼?」
  「你再說一遍我聽聽。」 
  「他說『霍家主人怎麼會有你這種女兒』。」
  「他罵錯你了沒有?」
  「大娘,您……」
  「告訴我,他罵錯你了沒有?」
  「不管我錯不錯,也輪不到他罵。」
  「一樣,若男,他救了你,救了霍家,你又怎麼能對他那樣?」
  「我不稀罕他救我,更沒讓他去救我……」
  「若男……」
  「您剛才說過,被劫持的是我,我有權不稀罕任何人救我。」
  二夫人。三夫人、霍天翔,三個人臉色都白裡泛青,唯有大夫人依然相當平靜:「若男,
的確,霍家不該有你這種女兒,我不怪你,怪我們四個,只怪我們四個沒教好你,我不明白,
你為什麼對燕豪的成見這麼深,打開始到現在,他並沒有做錯什麼,既沒招你,也沒惹
你……」
  「他氣我、藐視我,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
  「他為什麼要把你放在眼裡,你為什麼不把他放在眼裡,你姓霍,他姓李,姓霍的不比
誰高貴,姓李的也不比誰低賤;你爹之所以受天下武林尊仰;是他拿俠義換來的,你懂麼?」
  「大娘,您、您怎麼老護著他,老說我的不是。」
  「從頭到尾都是你的不是,我不能不說你的不是,你自己平心靜氣想一想,我是不是護
著燕豪。」
  「大娘,我覺得我沒什麼不對,」
  霍天翔顫聲叫道:「慧茹……」
  三夫人也顫聲叫道:「大姐,我不能再不說話了,您怎麼怪我都可以,我聽不下去了,
也忍不下去了……」
  霍地轉望霍若男:「若男,你紿我跪下。」
  霍若男一怔:「娘……」
  李燕豪忙道:「三姑……」
  三夫人道:「燕豪,我不許你管。」
  「不,三姑,您不能……」
  二夫人沉聲道:「燕豪,聽你三姑的。」
  李燕豪正色道:「姑丈,三位姑姑,我不能聽您幾位的,您幾位不能這麼做,要不然燕
豪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霍天翔道:「燕豪,你自己看,我有這種女兒,不管行不行?」
  「要管教表妹,那是您兒位的事,我無權干涉,世不敢過問,只是,我請您幾位暫時把
這件事擱在一旁,先把正事辦了。」
  「正事,還有什麼正事?」
  李燕豪俯身從床下拉出了洪老四:「遼東四霸天,就剩這一個了,我不能不留一個活
口。」
  霍天翔夫婦都一怔。霍若男臉色倏變,抬腳踢向洪老四的太陽穴。
  別說霍若男的靴尖上暗包著鋼,就是沒暗包著鋼,洪老四的頭、洪老四的「太陽穴」上
也禁受不了這一下。
  李燕豪應變極快,腳下忙一撥,洪老四的「太陽穴」躲開了,霍姑娘這一腳正踢在洪老
四的左肩背上,「叭!」地一聲,肩骨碎,洪老四的一條左臂也完了,霍天翔怒喝道:「畜
生,你……」
  霍姑娘卻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望著李燕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成心跟我作對。」
  三夫人厲聲道:「他是什麼意思?咱們要的就是活口,你知道不知道?」
  「娘,我已經回來了,還要什麼活口?」
  「四霸天背後有人指使,你明白了吧?」
  霍姑娘為之一怔,一時沒說上話來。
  李燕豪道:「他是個活口,可是他是不是知道指使他們的是誰,恐怕很難說。」
  霍天翔道:「這話怎麼說,他怎麼會不知道?」
  李燕豪道:「三更剛過,有人出了霍家,我暗中跟了去,發現那個人跟四霸天在城東一
座破廟裡會面,他根本不讓四霸天見他的面,我也無法再挨近,因此也沒有看見那個人究竟
是誰,我原想先制那個人,可是我又怕四霸天一旦陰謀敗露,未必會聽那個人的,
  所以我只有放走了那個人,盯住了四霸天,事實上我並投有料錯,
  四霸天私下商量,有意在取得九龍冠以後,跟那個人開價錢、談條件……」
  霍天翔皺眉道:「真要是這樣的話,恐怕四霸天真不知道指使他們的是誰。」
  二夫人冰冷道:「天翔,那個人是從霍家出去的,這還不夠麼?」
  李燕豪道:「不夠,二姑,要是沒有十分確切的證據,絕不能輕舉妄動,這就是我為什
麼只請您幾位來的道理所在。」
  大夫人道:「拍活他的穴道問問看吧,也許能問出些眉目來。」
  李燕豪答應一聲,俯身拍活了洪老四的穴道。
  洪老四一碰,左肩的傷疼得他悶哼了一聲,再一細看,那份驚蓋過了疼,他翻身就要起
米。李燕豪一腳踩在他胸口之上,冰冷道:「洪老四,老實點兒……」
  洪老四咬牙道:「小狗……」
  「說話客氣點兒。」李燕豪腳下一用力,洪老四的話馬上斷了,臉也脹紅了。
  李燕豪道:「洪老四,你要是個聰明人,就該知道此時此地不能逗強顯硬.在霍大俠伉
儷面前老實點兒,說不定還可以少受點兒罪。」說完了話,他腳下也為之鬆了些。
  洪老四猛喘一口氣,道:「小輩,少跟你洪四爺來這一套,既然落進了你手裡,要割要
剮任你,你可千萬別讓你洪四爺活著,我三位哥哥俱毀在了你的手裡,要是讓洪四爺報起仇
來,那可是夠你受的。」
  李燕豪笑道:「沒想到遼東四霸天的洪四爺,真有一身寧折不曲的硬骨頭,好吧,這些
咱們待會兒再說,現在霍大俠伉儷要問你話,你最好老老實實有一句說一句。」
  洪老四道:「我沒有什麼好說的。」
  霍天翔道:「劫持我的女兒,是你四霸天的主意?還是另有旁人指使?」
  洪老四道:「好漢做事好漢當,事是我四霸天干的,沒有旁人的份兒。」
  霍天翔道:「是這樣麼?」
  洪老四道:「當然是這樣。」
  李燕豪道:「洪老四你大概忘了,我是從什麼地方開始綴上你四兄弟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不懂?好,我讓你明白,早在你兄弟在那座廟裡見那個人的時候,我就在那座廟裡
了。」
  洪老四臉色為之一變,一時沒說話。
  霍天翔道:「洪老四,那個人是誰?」
  洪老四立即恢復了平靜,道:「他既然看見了,你何不問他,幹什麼問我?」
  霍天翔道:「我要問你。」
  洪老四道:「你問錯人了,我不知道。」
  李燕豪道:「洪老四……」
  「我說不知道。」
  霍天翔兩道長眉往上一豎。
  李燕豪抬手攔住了霍天翔,道:「洪老四,我這麼問,你也許會好說一點,那個人當初
是怎麼找上你四霸天的?」
  「哪個人?誰也沒找我們四霸天。」
  「洪老四,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了,你四兄弟賣力賣命,別人在暗處坐享其成,你怎麼
還傻得為人頂罪。」
  「少跟你洪四爺來這一套……」
  「洪老四,你別給臉不要,你自己琢磨琢磨,你這已碎的肩骨還能承受多大的勁力。」
  洪老四臉色一變,道;「別拿這嚇唬我,姓洪的我死都不怕,別的還有什麼好怕的?」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真要一下子死了,是沒什麼好怕的,可是求死不得的滋味可不好
受,有的人,是不怕死,可是他卻怕死不能死的滋味,你要不要嘗嘗?」
  洪老四的臉色連變了兩變道:「小輩,用不著這樣,有什麼本事你施出來吧。」
  李燕豪點一點頭道:「好,咱們試試看,我不在你已碎的肩骨上下手,我要讓你嘗嘗錯
骨分筋的滋味。」他微彎腰,向著洪老四伸出了右掌。
  洪老四也是成名多年的江湖人物,焉有不知道「錯骨分筋」手法,以及「錯骨分筋」的
痛苦,他臉色大變,急道:「小輩,你敢,你……」
  李燕豪的右掌已然觸著了洪老四的身子,道;「答我一句,你說是不說?」
  洪老四臉色煞白,咬牙道:「好吧,我認栽了。」
  李燕豪道:「答我問話,那個人當初是怎麼找上你四兄弟的?」
  洪老四沉默了一下道;「三個月以前,在遼東,有天晚上,那個人找上了我們兄弟……」
  霍天翔道:「那你怎麼會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洪老四道:「他蒙著面,只在眼部留了兩個洞,根本沒讓我們兄弟看見臉。」
  「後來呢?」李燕豪間。
  「他見面開門見山,讓我們兄弟綁霍家的閨女,以便逼他交出那頂『九龍冠』。」
  李燕豪道:「你兄弟那麼好說話,馬上就答應了?」
  「不答應又能怎麼樣,那傢伙的武功高絕詭異,我們兄弟在他手下根本走不完十招。」
  李燕豪道:「原來如此,四霸天不見得是寧折不曲的人物啊。」
  洪老四道:「誰說的,要不是他說……」倏然住口不言。
  李燕豪道:「他說什麼?」
  洪老四道;「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圖利誰也不會起早,他說
只要我兄弟能幫他拿到那頂『九龍冠』,整個遼東就是我們兄弟四個的了,我們兄弟當然
干。」
  李燕豪道:「這就不對了。」 
  「怎麼不對了?」
  「你兄弟既稱遼東之霸,還有什麼遼東是不是你們四兄弟的問題?」 
  「你根本沒弄懂,我們兄弟這四霸天,只是在江湖上稱爺道號……」
  「難道那個人說的不是江湖?」
  「要是江湖,還用他給,他是指整個遼東,我們四兄弟就是遼東之王,連遼東總督都得
對我們兄弟客客氣氣,你懂了沒有?」
  霍天翔夫婦四人臉色為之一變。
  李燕豪笑道:「洪老四,不是你拿我當三歲孩童,就是你們兄弟讓人家當三歲孩童,他
有多大的權勢,能讓你兄弟四個成為遼東總督那等封疆大吏都對你兄弟四個客客氣氣。」
  洪老四冷笑道;「你才多大,你懂什麼?我們兄弟四個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都多,再說四
霸天是何等樣人,豈是那麼好哄騙的,他當然有我們兄弟相信的憑據。」
  「什麼憑據,難道他有傳國玉璽不成?」
  「雖沒有傳國玉璽,可也跟那玩藝兒差不了多少,他有當今皇上秘密侍衛腰牌,而且是
面金牌,足證他在秘密侍衛中身份也是一等一的。」
  李燕豪「呃!」地一聲道:「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嗯,那種人確有那麼大的權勢,
休說是一個遼東總督,就是和碩親王,他們也投放在眼裡,只是,你們四兄弟始終沒問他姓
什麼、叫什麼?」
  洪老四道:「沒有,有那面金牌就夠了,何必多問。」
  「怕你們四兄弟沒那個膽吧。」
  洪老四臉為之一紅,道:「我們四兄弟有我們自己的打算,表面上不得不對他恭順點
兒。」
  李燕豪一點頭:「這倒是實活。」突然一指閉了洪老四的穴道。
  霍天翔臉色發白。三夫人美目寒光閃動,扭頭就往外走。
  李燕豪伸手一攔道:「三姑哪裡去?」
  「燕豪,這還用問,我去……」
  「三姑,洪老四並沒有說什麼。」
  「難道他說的,再加上你說的,還不夠,有幾個身懷秘密侍衛金牌的,會從霍家出去。」
  「三姑,能不能不動聲色?」
  「不動聲色,為什麼?」
  「為現在,也為將來。」
  三夫人衛如冰微愕:「為現在,也為將來?」
  李燕豪道:「是的,三姑,為現在,也為將來。」
  三夫人轉眼望霍天翔。
  霍天翔道:「如冰,聽燕豪的。」
  三夫人倏又轉眼望大夫人、二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也道:「三妹,燕豪應該有他的道
理。」
  三夫人又詫異地望了李燕豪一眼,沒說話,也沒問什麼.立即退了回來。
  霍天翔道:「燕豪,接下來你說該怎麼辦?」
  李燕豪道:「想必您已經有了安排。」
  霍天翔道:「你要不要聽聽?」
  李燕豪倏然一笑道:「想必您是要把這個洪老四送官究辦?」
  霍天翔悚然動容,目中寒芒暴閃,道:「你簡直是看透了我的心……」
  大夫人也為之動容,無限深愛地凝望李燕豪。
  二夫人,三夫人也明白了,二夫人忍不住道:「這孩子簡直絕頂聰明。」
  霍天翔道:「燕豪,你認為怎麼樣?」
  李燕豪道:「很好,沒有比這更好的安排了。」
  霍天翔雙眉陡揚,喝道;「來人。」
  剛才那名丫頭進來,襝衽為禮。
  霍天翔道:「請哈三爺,這兒的事兒一個字不許提。」丫頭恭聲答應,退了出去。
  三夫人香唇邊泛起了一絲冰冷的笑意。
  李燕豪看見了,忙道:「三姑,萬請別動聲色。」
  三夫人道:「我知道,你放心,這可真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二夫人道:「他也未免太卑鄙了。」
  霍天翔緩緩說道:「對這麼一家親戚,從今天起,我要多多慎重了。」
  只聽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
  二夫人道:「來了。」
  步履聲由遠而近,到了門外,丫頭推開了門,哈三爺沒帶他的隨從護衛,一個人站在門
外。
  霍天翔道:「三弟請進。」
  哈三爺此刻已看見了姑娘霍若男,以及躺在地上的洪老四了,一怔,急急走了進來,叫
道:「大侄女兒,洪老四,這,這是怎麼回事……」
  霍天翔道:「我請三弟來,就是為告訴這件事。」
  哈三爺一步到了三夫人跟姑娘霍若男身邊,驚喜異常地道:「大侄女兒,你可回來了,
可沒把一家人急壞,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回來的?」
  姑娘霍若男沒說話。
  三夫人臉上笑意雖然有點勉強,但畢竟還帶著笑,她道:「剛回來沒一下,是燕豪找到
了四霸天躲藏的地兒,給救回來的。」
  「燕豪?」哈三爺驚喜轉望李燕豪:「你真行,你怎麼知道他們躲在哪兒,是怎麼找到
的,另外三個呢?」
  李燕豪笑笑道:「您誇獎,說起來也是該他們倒霉,差不多一個時辰以前,我剛要睡,
忽然聽見動靜,出去一看,恰好看見有條黑影出了院牆,我懷疑是四霸天派來偷窺動靜,於
是就暗中跟了去,總算老天爺有眼,最後讓我跟到了城東一座破廟裡,見著了四霸天,同時
也知道四霸天身後另有高人撐腰,等他們談完活分手的時候我為了救人,不得不捨了那個暗
中綴上四霸天。一直跟到了他們藏人處,把人救下,殺了另三個,留下了洪老四一個活口,
原想從他嘴裡問出些什麼,誰知他只知道指使他們的是個神秘蒙面人,別的什麼也不知
道……」 
  哈三爺靜聽之餘,臉色為之連變,李燕豪話說到這兒,他突然叫道:「有這種事,我說
他們怎麼這麼膽大,弄了半天是有人指使他們,燕豪,可別讓他騙了,他真不知道那個人是
誰?」 
  「恐怕是真的,錯骨分筋的滋味都讓他嘗過了,他要是知道,應該不會不說。」
  「錯骨分筋,太便宜了,這種東西太不長眼,太不知死活,千刀萬剮都不算多。」
  「人已救回來了,又問不出個所以然,縱然把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又有什麼用?」
  「話不是這麼說,他們動的是霍家的人,要不施以嚴懲,那霍家是太好說話了,以後誰
都敢沖霍家人伸手,再說,若男是什麼樣的人?在家寵愛得跟什麼似的,如今讓她這樣羞辱,
要是不施以嚴懲,胸中這口氣也難平。」
  李燕豪猶豫了一下:「這個……」 
  霍天翔道;「三弟,我請你來,就是為這,我們夫妻心中再惱再恨,畢竟我們是百姓,
上頭還有王法在,我們不敢專擅,所以打算把他交給你……」
  哈三爺道:「大哥說這話就見外了,不錯,小弟我是身在官家,可是咱們是什麼關係?
小弟我身在官家,還不跟大哥在官家一樣,只管把他處置了,我看這些地方官誰敢哼一聲。」
  霍天翔道:「謝謝三弟的好意,公是公,私是私,於私,咱們是至親好友,於公,你是
官,我是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一點是我必須遵守的。」
  哈三爺道:「大哥……」
  霍天翔道:「三弟,你知道我的脾氣,要能這麼做,我就不會把他交給你。」
  大夫人道:「三弟,一家人的事,你就不必再客氣了。」
  哈三爺猶豫了一下:「既然大嫂也這麼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雙目之中突現森冷光芒,轉望地上的洪老四道:「我要讓他嘗盡痛楚,受盡酷刑,直
到他嚥下最後一口氣.等他變了鬼,我相信他也絕不敢再幹擄人的事了。」
  霍地抬眼望門外丫頭;「去把我帶來的兩個人叫來。」
  「是。」丫頭恭應一聲;快步行去。
  哈三爺冷哼一聲又道:「我不相信他會不知道指使他們的人是誰,我也不相信問不出他
的實話來。」
  李燕豪道:「也許燕豪無能,希望您能問出他的實話來。」
  哈三爺抬眼望李燕豪;「你無能?跟自己人還來這個!我們都束手無策,你卻能把人救
了回來,你無能?別誤會我的意思,我只是不問出個結果來不甘心。」
  李燕豪道:「您是真誤會了,燕豪不會,也不敢。」
  大夫人突然道:「三弟,要能不問,我希望你還是別問什麼了。」
  哈三爺微愕道:「怎麼,大嫂?」
  大夫人道:「這是咱們關起門來自己人說話,天翔藏著那頂『九龍冠』,犯了大法。而
那頂『九龍冠』又是官家不遺餘力,搜尋多年極想要的,我以為普通人誰也不要碰這扎手的
東西,萬一你追問的結果,跟官家有什麼牽連,那不是讓你為難麼?」
  哈三爺呆了一呆道:「這我倒沒想到。」
  三夫人道:「大姐說的對,三弟還是別追究了,免得到了時候讓三弟你進退不得、取捨
兩難。」
  哈三爺雙眉一揚,淡然笑道:「兩位嫂子說這話就見外了,不錯,小弟吃的是皇糧,
國法不外人情,小弟不能為了這口皇糧不顧親戚,小弟要問,一定要問,真問不出來便罷,
要能問得出來,即使官家有牽連,小弟也要追究個水落石出,國有國法,官家人更不能知法
犯法,他們用的這種手法,簡直就形同盜賊,要是官家人都這麼做,往後還怎麼管百姓?」
  二夫人點頭道:「這倒也是。」
  三夫人道:「三弟說的不錯,這種手法根本就是卑鄙的下九流手法,真要是牽扯到官家
的人,主其事的這個人,簡直就該殺。」
  哈三爺道:「小弟就是這個意思!」
  只聽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哈三爺的兩個近身護衛到了門邊,一起躬下身去,恭謹
叫了聲:「爺!」 
  哈三爺冷然擺手,道:「把這個人帶下去,給我看好了,我還要問他話。」
  兩名護衛恭應一聲,進來把洪老四架了出去。
  哈三爺目光略一環掃,道:「大哥,三位嫂嫂.小弟這就進行審問,您幾位等小弟的回
話吧。」一欠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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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1:51:29 |只看該作者
 聽見步履聲走遠了,三夫人冷笑道:「他倒是挺鎮定,挺會做作的啊。」
  霍天翔道:「咱們這位親戚,心智之深沉,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李燕豪突然道:「姑丈,哈三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身份,又有多大的權勢?」
  霍天翔沉吟了一下,說道:「我這麼跟你說吧,大內的侍衛,概略的說,可以分為五等,
身份最高的,是御前侍衛,其次是干清門侍衛,再其次就是一等侍衛、二等侍衛、三等侍衛,
至於什麼藍翎侍衛、親軍校,那就不必提了,一等侍衛從上三旗、宗室裡擢用,正三品,武
進士一甲一名授一等侍衛,二、三名只能授二等,一等侍衛是這麼來的,是正三品,干清門
侍衛、御前侍衛就可想而知了,而這些個侍衛,統歸領侍衛內大臣管,相當於漢時的虎賁中
郎將,或者是期門僕射,但是哈三這一家人就不同了,這一家統率著皇上的一批秘密侍衛,
哈三一家跟這批秘密侍衛沒有品階,也沒有官銜,而他們不受領侍衛內大臣節制,直接聽命
於皇上,他們的任何行動都代表皇上,操著王公大臣,以及天下人的生殺予奪之權,他們手
段之狠毒,權勢之大,行動之詭秘,簡直嚇人,恐怕還超過先朝時的錦衣侍衛以及東西兩廠
——」
  李燕豪道:「這麼說,他們定然有權調用地方兵馬?」
  「是這樣。」
  李燕豪皺了皺眉道:「姑丈,燕豪希望您及早提防。」
  霍天翔道:「你是說……」
 李燕豪道:「哈三去審問洪老四去了,要是他就是指使四霸天的那個人,他會用盡方法,
逼問洪老四都對咱們說了些什麼,是不?」
  「那是當然。」
  「那麼,洪老四不知道他就是指使他們的那個人,一定會對咱們怎麼說,也對他怎麼說,
是不?」
  「是這樣。」 
  「那麼,哈三一旦聽洪老四說起什麼金牌侍衛,再加上咱們把洪老四交給了他,三位姑
姑的話又帶著刺,以哈三深沉的心智,他只一琢磨,還會不知道咱們這些人已個個胸中雪亮,
到了那時候,您想他會怎麼樣?」
  霍天翔夫婦都為之一怔,霍天翔道:「這個……」
  三夫人道:「他會怎麼樣,他該一頭碰死。」
  李燕豪道:「三姑,哈三是那麼剛烈的人麼?再說,他也不會那麼傻。」
  二夫人瞿然道:「天翔,要防他惱羞成怒啊。」
  李燕豪道:「二姑算是說對了,怕的是哈三這種人喜怒不形於色,跟霍家來陰的,姑丈,
霍家天下第一,實力足抵半個武林,而卻不是眾多兵馬的敵手,再說,胳膊也別不過大腿,
您要及早防備啊。」
  大夫人臉色凝重地道:「天翔,燕豪說得是。」
  霍天翔陡然揚起雙眉。
  李燕豪及時一句:「姑丈,這不是逞意氣的事,您也不是好逞血氣之勇的人。」
  霍天翔威態倏斂,道:「我不相信哈三敢對我怎麼樣。」
  李燕豪道:「姑丈,您是說他怕霍家的聲威呢?還是顧念跟霍家這點親戚關係?」
  霍天翔道:「應該是兩者部有。」
  李燕豪搖頭道:「我的看法跟您不盡相同。」
  霍天翔道:「呃!你怎麼看?」
  李燕豪道:「從奪『九龍冠』這件事來說,他所以自己不出面,而假手遼東四霸天,他
不是顧念跟霍家的這親戚關係,而是頗忌憚霍家聲威。姑丈,您不要以為哈三到霍家來.為
的只是『九龍冠』一件事,他到霍家是有雙重任務的,除了奪『九龍冠』之外,他還要霍家
整個兒的投到虜朝去,倘若使霍家能投到虜朝去,天下武林就等於被虜朝抓在了掌握之中,
您想想看,這個影響有多麼大……」
  霍天翔道:「燕豪……」
  李燕豪道:「姑丈,我話還沒說完呢。」
  霍天翔擺擺手道:「你說。」
  「姑丈,奪『九龍冠』,未必是虜主的意思,但是拉霍家投過去,哈三必定是奉了他主
子的密令,哈三奪『九龍冠』,想來個畫龍點睛,建兩件大功,但是畫虎類犬,弄巧成拙,
『九龍冠』沒奪到手,拉攏霍家之謀也成了泡影,您比他怎麼跟他的主子覆命,怎麼交差?
姑丈,拉攏既不成,他們不會留霍家這麼一個眼中釘,背上巨芒的,那麼哈家跟霍家,您以
為哈三他會顧哪一頭?」
  霍天翔為之神情震動,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大夫人道:「天翔,燕豪說的是理。」
  二夫人道:「這孩子看得真透澈,分析得真對。」
  三夫人詫異地道:「這孩子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二夫人看了看大夫人。
  大夫人道:「三妹,我告訴你吧,燕豪是『虎符劍令』的衣缽傳人。」
  「虎符劍令?」三夫人神情猛一震,尖叫了一聲,急急說道:「袁大將軍?」
  大夫人微微點了點頭。
  三夫人驚喜地拉住了李燕豪的手:「燕豪,孩子,原來你是……怪不得,怪不得……」
  她看看霍天翔,又看看二夫人,忽微一怔:「看樣子,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啊。」
  大家都沒說話。
  三夫人目光一凝,望著大夫人道:「大姐,您可真是見外啊。」
  大夫人道:「三妹,哈三在這兒,像你幾個時辰以前的脾氣,我敢告訴你麼?」
  三夫人赧然一笑,不好意思地拍了拍李燕豪的手:「可不,都是我自己找的,怪誰?燕
豪,『虎符劍令』可是咱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的人心所向,也是咱們希望的寄托,所有的
忠義之士,對『虎符劍令』是無不敬慕,無不尊仰,沒想到你竟會是他的衣缽傳人,霍家哪
來的這福份?這份榮寵啊?」
  李燕豪道:「三姑,說他老人家怎麼樣,是一回事,只是您可別折煞燕豪。」
  三夫人還待再說……
  只聽霍天翔道:「燕豪,你看該怎麼辦?」
  李燕豪道:「不管哈三怎麼樣,霍家該怎麼樣就怎麼做,是為主動;暫時不動聲色,看
哈三怎麼辦,霍家再謀取對策,是為被動,以我看,我認為霍家目前不宜採取主動。」
  霍天翔道:「道理安在?」
  李燕豪道:「說句話您別在意,固然霍家天下第一,固然他們想極力爭取您,但真要比
起來,霍家的實力還不足與他們抗衡,所以目前不宜跟他們正面衝突。」
  霍天翔道:「你讓我被動,我來得及應變麼?」
  「在絲毫沒有準備的情形下,是一定來不及的,但是您現在心裡已經有了準備,應該能
應付裕如。」
  霍天翔揚了揚眉,道:「我霍天翔不甘心處處挨打。」
  李燕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您不是不能作小忍的人,多少人都忍了,您又有什麼不
能忍的。」
  霍天翔一臉冷怒之色,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李燕豪道:「姑丈,大局為重,還是霍家為重?」
  霍天翔閉口無言,默然不語。
  只聽一個勁朗話聲遙遙傳了過來:「內院哪位當值,門衛帶班楊寶月有急事求見老主
人。」
  眾人微一怔。
  霍天翔立即振聲道:「進來。」
  「是!」楊寶月遠遠的恭應一聲,一陣急速衣袂飄風聲傳來,門口已多了個腰佩長劍的
中年漢子,一看就知道是八龍中人。
  楊寶月在門外躬身道:「稟老主人……」
  霍天翔道:「進來說話。」
  楊寶月恭應一聲,走了進來,一眼看見了霍若男,猛一怔:「姑娘……」
  霍天翔道:「姑娘已經回來了,有什麼事?說你的吧。」
  「是!」楊寶月立即躬身道:「稟老主人及三位夫人,哈三爺帶著他的人,還有一個據
說是重犯的漢子走了……」
  大夥兒為之一怔,李燕豪臉色微微一變。
  霍天翔忙道:「哈三走了,什麼時候?」
  「就是剛才,他要屬下稟報老主人一聲,他要把那名重犯送到直隸總督衙門去,來不及
辭行……」
  霍天翔抬手攔住了楊寶月的話,向著李燕豪望了過去。
  李燕豪道:「姑丈,讓楊大哥回大門去吧。」
  霍天翔當即向楊寶月擺了手:「你去吧,順便告訴總護院一聲,要他轉知弟兄們,姑娘
已經回來了。」
  「是!」楊寶月恭聲答應,退了出去,衣袂飄風聲由近而遠,往前面去。
  霍天翔立即道:「燕豪……」
  李燕豪道:「姑丈,現在應該是您採取對策的時候了。」
  「你的意思是……」
  「我認為是我不幸言中,他到直隸總督衙門調人手、調兵馬去了。」
  霍天翔臉色變了一變,道:「會是這樣麼?」
  「您以為他會幹什麼去?」
  二夫人道:「真是的,你以為他會幹什麼去,真把洪老四交給直隸總督處置,或者是問
出了指使四霸天的人,那個人在直隸總督衙門?」
  大夫人道:「天翔,我的看法跟燕豪一樣。」
  霍天翔一咬牙道:「好個哈三,他居然真翻臉六親不認了。」
  李燕豪道:「各為其主,您也不能怪他,他不這麼做,哈家就要倒霉,他只有捨霍家而
謀自救了。」
  「那麼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那就要看您了,您是霍家的主人。」
  「我不能跟他正面衝突,既是這樣,我只有躲他,可是我不甘心這麼做。」
  「那您就準備霍家上下,全部犧牲?」
  「不,我也不願有任何犧牲。」
  「那好辦,獻出那頂『九龍冠』,也許可以暫保一時。」
  霍天翔變色道:「燕豪你……」
  李燕豪道:「能走的幾條路,您都不願意,不就只有走這條路?麼?」
  大夫人道:「天翔……」 
  霍若男道:「你想想,這麼一大家子,這麼一大片基業,你叫我們怎麼躲。」
  三夫人忙叱道:「小孩子懂什麼,少插嘴。」
  霍若男道:「娘,在場的小孩子,可不只我一個啊。」
  三夫人急怒道:「若男,你……」
  霍若男斜瞟了李燕豪一眼,道:「本來就是嘛,不是誰的誰不心疼,這麼一大片基業創
立容易?兩片嘴皮子一碰就不要了……」
  霍天翔沉喝道:「住口!」
  霍若男道:「住口就住口,反正你們誰愛走誰走,我是不走。」
  霍天翔急怒交集,戟指霍若男:「丫頭,你……」
  李燕豪道:「姑丈,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走與不走,都保不住您這片基業,走,卻可
以保住這些人的性命……」
  霍若男道;「你不要危言聳聽行不行,我就不信哈三叔會這麼做!別因為他的立場跟你
敵對,就把他想得那麼壞,他到底是霍家的親戚,他要是有意毀霍家,大可以在奪『九龍冠』
之初把兵馬凋來,把霍家圍上,幹嘛非等現在,他要是毀了霍家,怎麼跟衛家交待,難不成
連衛家也毀了?」
  李燕豪道:「三姑恕我直言一句,衛家的情形跟霍家不同,一旦利害衝突,衛家會跟哈
家在一邊而把霍家犧牲掉。」
  霍若男道:「胡說……」
  大夫人冷然道:「燕豪不是胡說,他說的是理。」
  霍若男道:「大娘,這不是閒事,您不能者護著他。」
  三夫人驚喝道:「丫頭,你瘋了!」
  大夫人道:「三妹,不要緊,讓她說,只要她說的是理,她什麼都能說。」
  霍若男道:「大娘,我說的也是理,霍家這麼一大片基業,怎麼能說扔就扔……」
  大夫人道:「國土都沒有了,還有什麼不能扔的,當初張子房都能破產不為家,霍家又
有什麼不能的。」
  霍若男道:「可是哈三叔不一定會像他想像的……」
  大夫人道:「他指使四霸天劫持你,這還不夠?」
  「大娘,怎麼見得是哈三叔指使四霸天,咱們還沒有證據,是不是?又怎麼見得洪老四
所說的,不是另有其人?」
  「我不能不承認你說的是理,可是哈三叔人在霍家,他最接近。」
  「大娘,您說的也是理,可是不能因為哈三叔人在霍家,他最接近,就指他是指使四霸
天的那個人,萬一要不是他,霍家這門親戚豈不是就此斷了,再說,咱們霍家一向不管這種
事,當朝有意拉攏霍家,他是『虎符劍令』的傳人,顯然他也有意拉攏霍家,怎見得不是他
有意讓咱們斷哈家這門親戚。」
  二夫人勃然色變,她就要有所行動。
  大夫人急喝道:「二妹,不許,她是霍家的人,當然有權為霍家的利害說話。」
  二夫人霍地轉望霍天翔:「天翔,你怎麼說?」
  霍天翔道:「你們暫時躲一躲,我留在這兒看看情形。」
  二夫人道:「你……」
  「我有我的道理。」
  大夫人凝目道;「天翔,你考慮過了?你確實有你的道理?」
  霍天翔毅然點頭:「是的,我考慮過了,我有我的道理。」
  大夫人鄭重地道:「既是這樣,那我們就聽你的,暫時去躲一躲。」
  霍若男道:「爹,大娘,不能,不能躲,咱們絕不能躲。」
  霍天翔道:「為什麼不能躲?」
  霍若男道:「爹,您考慮過沒有,躲,意味著什麼?躲的後果是什麼樣的?」
  霍天翔要說話。
  大夫人微抬皓腕一攔,望著霍若男道:「若男,你說給我聽聽,躲,意味著什麼,又有
什麼樣的後果?」
  姑娘霍若男道:「躲,對私人來說,意味著理虧,對官家來說,意味著犯法,從此以後,
咱們霍家就成了被通緝的逃犯,只一躲,霍家從此後就完了,怎麼能輕易言躲?」
  大夫人微一點頭道:「若男,我不能不承認你說的是理,可是這是值得的,就算霍家從
此完了,也是值得的,而且,只要以先朝遺民自居,胸懷反清復明大志的忠義豪雄,必然會
成為虜朝緝拿搜捕的對象。」
  霍若男道:「大娘,您這麼說我不敢苟同,霍家家大業大,聲威震天下,這種基業並不
是一朝一夕創立的,上幾代創業多麼艱難,咱們為什麼就這麼輕易放棄它!去做那無處容身、
到處躲藏的通緝重犯。」
  大夫人正色道:「若男,破產不為家,為的是大忠大孝,國土已失,個人的家又算得了
什麼?只要能收復得失土,盡逐滿虜於關外,休說是犧牲霍家一個家,就是犧牲像霍家這樣
的千百個家,也是值得的。」
  霍若男道:「大娘,恕我斗膽,直說一句,人各有志,我認為霍家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容
易,大可以安安穩穩過自己的日子,沒有必要捲入這個漩渦中。」
  三夫人忍無可忍,怒揚玉手,就要痛打愛女。
  李燕豪眼明手快,急忙伸手攔住,道:「三姑——」 
  三夫人激怒道:「燕豪,不要攔我,都是我縱容壞了她,我今天非好好教訓教訓她不
可。」
  大夫人平靜地道:「三妹,遲了!這不能怪你一千人,咱們姐兒三個都有責任,她是霍
家的一分子,她有權說話,由她去吧。」
  「大姐,我,我——」三夫人顫聲一句,只說了幾聲我,便熱淚奪眶,低下頭去。
  霍天翔臉色煞白,但卻還強忍著沒有發作,此刻說道:「想不到我霍天翔會有這麼一個
女兒,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人可以勉強,心意難以改變,只好任由她了,不過我是一家之主,
這個家做主的仍然是我,我還是這麼說,你們暫時躲一躲,我留在家裡看情形。」
  霍若男急叫道:「爹——」
  霍天翔冰冷道:「你固然是霍家的一分子,固然有權說話,可是聽不聽你的那還在我。」
  「爹——」
  「我的忍耐已經到了最後限度,你最好不要再說什麼。」
  霍若男嬌靨煞白,一點頭道:「好,我不說,可是我不走總可以。」
  霍天翔勃然變色,厲喝道:「畜生,你——」
  「爹,我不願意躲避,我不願意一輩子做逃犯,那種日子我過不了,您不能勉強我。」
  霍天翔怒笑道:「好,好,好,好,真是我霍天翔的女兒,我霍天翔無德無能,愧對祖
先,羞見後世,我全當沒你這個女兒。」跨步欺進,揚掌劈了過去。
  眾人雖氣,可都沒想到霍天翔會下煞手,等到發現時,霍天翔已到了乃女跟前,霍天翔
何等修為,何等身手!三位夫人哪來得及攔,大驚之餘,只有急喝;「天翔——」
  只有李燕豪沒吭聲,但是他出了手,手臂一遞,硬架霍天翔挾千鈞之力劈下的一掌。
  只聽砰地一震,李燕豪這一架架個正著,李燕豪倏覺右臂一陣奇疼,而霍天翔則右臂向
上蕩起,身軀晃動,向後退了一步。
  霍天翔沉喝道:「燕豪——」
  李燕豪道:「姑丈.您不能,絕不能。」 
  「怎麼不能,這種女兒我還要她下什麼?」
  「姑丈,你——」
  霍若男一言未發,突然快步走了出去。
  眾人一怔,三夫人急喝:「若男,站住,若男——」
  霍若男聽若無聞,疾快地跨門而出。
  三夫人要迫出去。
  二夫人伸手攔住:「三妹,讓她去吧。」
  三夫人氣得發抖,突然低頭捂臉,痛哭失聲。
  霍天翔臉上沒一點血色,頹然坐了下去,一句話沒說。
  大夫人道:「真不敢相信,真不敢相信,這孩子怎麼會變成這樣,這孩子怎麼會變成這
樣?」
  她也緩緩低下了頭……
  李燕豪吸了一口氣,道:「姑丈,三位姑姑,我很歉疚,都怪我——」
  二夫人道:「燕豪,你怎麼能這麼說——」
  「真的,二姑,要不是我——」
  霍天翔猛可裡站了起來:「燕豪,你要是這麼說,你就是不認這門親戚,也不配稱『虎
符劍令』的傳人,我並不偏袒任何人,我只問是非,只要是對的,我義無反顧,死而無憾,
現在什麼都不要說了,你們去收拾收拾,馬上走。」
  大夫人猛抬頭:「馬上走?」
  霍天翔道:「你還不知道利害?早走一步早平安。」
  大夫人站了起來,望向二夫人、三夫人。
  二夫人道:「大姐,咱們上哪兒去?」
  大夫人道:「這個-—」
  二夫人道:「要是沒有什麼別的好去處,不如到我娘家去暫住些時日。」
  李燕豪道:「不,二姑,我不贊成。」
  二夫人詫異道:「你不贊成,為什麼?」
  李燕豪道:「二姑難道想不出道理來?」
  二夫人美目一睜道:「你是怕連累我娘家?」
  「事實如此,二姑,您幾位應該想得到,一是他們發現您幾位不在家裡,他們一定想得
到是怎麼回事,他們既然想得到是怎麼回事,就應該想得到您幾位的可能去處,只要派出人
去一處處的找,還怕找不到,一旦找到了您幾位,到那時候勢必會連累別人,這是無可避免
的。」 
  大夫人點頭道:「這倒是,我也不贊成!」
  二夫人道:「那麼咱們上哪兒去,還有什麼地方好去,別說霍家沒在別處置過產業,就
算有,情形也是一清二楚,咱們還能上哪兒去?」
  李燕豪道:「我有個去處,那地方不算隱密,可是他們絕想不到您幾位會上那兒去,就
算想得到找到了那兒,也必然不會連累別人。」
  霍天翔道:「呃,哪兒?」
  李燕豪道:「明陵。」
  霍天翔等一怔,齊聲道:「明陵?」 
  「不錯!」 
  二夫人忙道:「那兒不行!萬一讓他們找到明陵,有此遷動,對明陵有什麼瀆冒不敬的
舉動,霍家的罪過豈不是大了。」
  霍天翔點頭道:「真要那樣的話,霍家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李燕豪道:「您兩位太多慮了,他們要是敢動明陵,早就動了,何必等到如今,這是咱
們可以看得見的,打從順治入關至今,他忙哪一個敢對明陵不敬,哪一個敢動明陵,他們不
會那麼糊塗,甘冒觸天下人之怒,輕動明陵。」
  大夫人點頭道:「這倒是,他們要動早動了,所以不敢動,就是因為怕觸怒天下人。」
  二夫人道:「那麼大姐的意思是——」
  大夫人道:「明陵可以去。」
  二夫人道:「可是咱們這麼多人,明陵哪裡有地方讓咱們住——」
  李燕豪道:「這個二姑不必擔心,明陵後山大得很,也有很多天然洞穴,就是幾百人也
有地方住,聽說,老人家一直派得有守陵人,把那一帶照顧得很好,吃住都不成問題。」
  二夫人道:「呃,『虎符劍令』一直派得有守陵人?」 
  「是的,老人家並不是怕虜朝瀆冒明陵,而是為定期祭掃。」
  二夫人歎道:「大將軍好一番忠義苦心。」
  霍天翔道:「燕豪,這麼多人,吃住真不成問題?」
  李燕豪道:「姑丈,我總不至於騙您幾位吧?」
  霍天翔沉吟了一下,一點頭道:「好,就決定去明陵。」
  李燕豪道:「姑丈,是只您一個人留在家裡,還是留下幾個人陪您?」
  霍天翔緩緩說道:「有我那個好女兒陪著我就夠了。」
  三夫人正在飲泣,猛抬頭:「天翔,你真任由她——」
  霍天翔道:「那麼你說怎麼辦?是你能讓她走,還是我能讓她走?」
  三夫人要說話。
  霍天翔又道:「你要知道,讓她幹什麼都不是真正的難事,就拿讓她走來說,只我一聲
令下,押也能把她押走,可是,能勉強她的人,勉強不了她的心,又有什麼用?讓她留下吧,
她總是我的女兒,我這個做爹的,總還是會照顧她的。」
  三夫人口唇啟動,欲言又止。
  霍天翔道:「不用擔心,我留下來也只是為看看情形,情形不對,我也會走的,我會盡
快趕到明陵,憑哈三,他也奈何不了我,他既奈何不了我,也就奈何不了若男,別耽誤了,
你們快收拾去吧。」
  大夫人道:「走吧,二妹,三妹。」
  大夫人往外行去。二夫人、三夫人跟著出去。
  等到三位夫人都走了,李燕豪道:「姑丈,您最好把所有的弟兄集合一下,說明一聲,
但先不必讓他們知道,咱們要去的地方是明陵。」
  霍天翔微一點頭道:「說得是,我這就去。」
  他轉身要走。
  李燕豪道:「慢著,姑丈!」
  霍天翔回過了身,凝目望李燕豪,李燕豪道:「您告訴弟兄們,只給三位姑姑準備坐騎,
另外再準備兩匹馱東西的牲口就夠了,不多準備車馬,其他的人一律步行。」
  霍天翔微微點了點頭,道:「我省得。」轉身出門而去。
  口 口 口
  人多好辦事,不到半個時辰,霍家上下都已經收拾好了。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跨院裡,三匹健騎,三匹馱東西的牲口也準備好了。
  霍天翔提著一個黃綾包進了跨院,進來就把黃綾包雙手遞向李燕豪,道:「燕豪,我把
這個交給你了。」
  李燕豪沒接,道:「姑丈——」
  大夫人一旁道:「你應該當仁不讓,接過來吧。」
  李燕豪沒再說話,神情一肅,伸手接過。李燕豪接過黃綾包,霍天翔馬上擺了手:「走
吧!」
  丫頭們扶大夫人坐上雕鞍,二夫人、三夫人有一身好武功,又精於騎術,各自翻身上馬。
  陸繼武向著霍天翔上前一步:「老主人——」
  霍天翔擺手道:「走吧,還會有回來的一天的。」
  陸繼武神色一肅,道:「尊命,屬下等拜別。」
  話落,率四大護院、八龍、十二虎等抖身而起,帶著三位夫人的坐騎往外行去。
  李燕豪道:「留幾位在後,把蹄痕腳印毀了。」向著霍天翔一躬身,轉身而去。
  霍天翔沒動,也沒再說話,一直望著眾人都出了跨院門,他方始緩緩行過去,合上了門,
臉上的神色難以言諭。
  突然,他一整臉色轉過了身。姑娘霍若男進了跨院,嬌靨上冷冷的,沒有一絲表情。 
  霍天翔道:「你要是願意走,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
  霍若男道:「我已經說過,不走。」轉身要走。
  霍天翔開口叫道:「若男。」
  霍若男停步回身。
  霍天翔口齒啟動了一下,擺手道:「沒事了,你去睡吧。」
  霍若男轉身而去。
  霍天翔的臉上,又浮現起那難以言諭的神色……
  口 口 口
  李燕豪帶領著一行人,平平安安的到達了明陵,他把眾人交給了洪桐,讓洪桐安置眾人
的吃住,然後他辭別三位夫人又踏上了折回河間的路。
  他要去看看霍天翔究竟等到了什麼情形。
  從河間往明陵,避開「大興」及京城附近,還算快,共走了五天。
  從明陵折回河間,李燕豪一個人,馬快,只費了三天工夫。
  前後共是八天,只八天——
  初更時分,李燕豪沒騎馬,施展輕功身法抵達了霍府。霍府靜悄悄的,也沒燈。 
  李燕豪翻牆進前院,直奔後院,後院裡也沒燈。
  這時候是初更,霍天翔父女不會睡。也不是平常日子,霍天翔父女斷不會輕易出去。
  那麼,怎麼會沒燈,李燕豪極快地找遍了後院。
  沒霍天翔父女的蹤影。人哪兒去了?
  整個後院也沒見什麼可疑的痕跡,也就是說沒一點打鬥的跡象,那麼人哪兒去了?
  李燕豪發現情形不對,若霍天翔帶著霍若男往明陵去了……可是李燕豪一路上並沒有碰
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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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0-6-13 11:51:52 |只看該作者
 父女走的是別的路,有意避開鷹爪耳目?這倒是頗有可能。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扭頭就要往外走。
  突然,他有所警覺,霍地轉回身,目中冷芒凝望十餘丈外屋角一處暗影中,冷然道:
「哪位道上朋友在此?請現身一會。」
  沒聽見有人答話,卻見一條瘦小黑影自那處暗影中破空騰起,矯捷異常地往後牆方向射
去。
  李燕豪雙眉陡揚:「朋友,為什麼走得這麼匆忙?」
  隨話動,一個身軀平射而出,行空天馬般追下過去。
  那條瘦小黑影輕功身法不錯,從牆距他騰起處有近十丈距離,他沒在屋簷借力便一掠而
至,到後牆頭才借了一下力,腳尖微點牆頭琉璃瓦,騰身又起,脫弩之矢般往牆外茫茫夜色
中射去。
  李燕豪自是不容他逃出手去,半空中猛吸一口氣,雙臂猛擺,前射之勢更疾,流星劃空
般追了出去。
  李燕豪腳點牆頭琉璃瓦,那瘦小黑影已離開霍家後牆近十丈。
  李燕豪輕嘯一聲,身軀拔起,人在空中追了過去。
  瘦小黑影輕功造詣相當不錯,奈何他碰上的是李燕豪。
  一轉眼工夫,距離已拉近至五丈以內,李燕豪人在空中出聲示警:「朋友,你小心了。」
  他一弓腰,頭下腳上斜射而下,右掌鋼鉤般五指探出,遙遙抓向瘦小黑影的右肩。
  瘦小黑影也夠機警的,聽得銳嘯破空,就知人家已然接近,想要就這麼脫身已不可能。
只見他身軀一矮,霍地旋身,揚雙掌朝空劈出。
  李燕豪早防著他有這一手了,對方一揚雙掌,他也倏地變抓為拍,凝五成內力一掌拍出。
  只聽砰然一聲,李燕豪飄身落地,瘦小黑影卻站立不住,一個倒栽跟頭翻了出去。
  李燕豪如影附形,跨步欺到.單掌疾遞,一下便扣住了對方的右「肩井」。 
  「肩井」要穴被制,對方半身酸麻,失去抗拒之力,也難以動彈,李燕豪這時候也看清
了對方。
  一身破爛衣裳,腰裡扎恨布帶;一頭亂髮像雞窩,臉上的油泥很厚,顯得他那雙眼特別
黑白分明,敢情是個要飯化子,看年紀,最多不過十六七。
  李燕豪呆了一呆,道:「原來是『窮家幫』的弟子。」
  小叫化滿臉笑,笑得卻不自在:「這位差爺,小的只是往這兒路過,見那戶人家沒人,
想進去找點吃用——」
  好,敢情把李燕豪當成了官差,李燕豪鬆了五指。
  小叫化真夠滑溜,身子滴溜一轉,要跑。李燕豪一跨步便攔在了他前頭。
  小叫化又笑了,這回是冷笑:「鷹爪孫,這會兒你小爺不在你手裡了,你照顧著點兒自
己吧。」
  他腳一下動,人巳欺到,劈胸!掌拍向李燕豪心窩要害。
  出手便是踏中宮,走洪門,小要飯的不是恨透了李燕豪,就是過於糊塗輕敵。
  李燕豪閃身避過,小叫化應變極快,右掌一揚,變拍為指,一指疾點李燕豪左肋。
  李燕豪再次旋身避過,左掌疾探,一把扣住小叫化腕脈。小叫化一怔,剎時臉上變色不
動了。
  李燕豪道:「窮家幫的朋友,你誤會了,我不是鷹爪,我是霍家的朋友!」
  小叫化又復一怔:「怎麼說?你是霍家朋友?」
  「不錯。」
  「我怎麼知道你是霍家的朋友?」
  「窮家幫既然還在江湖上活動,就該知道霍家三位夫人已率領霍家龍虎遷往他處,也應
該知道我曾經跟他們走在一起。」
  「朋友,你錯了,『窮家幫』已經不是當年的『窮家幫』了;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不
知道。」
  「呃,這是為什麼?」
  「這是『窮家幫』的事,你不必過問。」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探懷取出「虎符劍令」,往小叫化眼前一送,道:「你可識得此
物?」
  小叫化陡然瞪大了眼,脫口叫道:「虎符劍令。」
  李燕豪翻腕收起了「虎符劍令」。
  小叫化臉色倏轉一片肅穆,道:「請問是——」
  「李,李燕豪,『虎符劍令』的傳人。」
  小叫化整了整他那身破衣裳,恭謹躬下身去:「南派『窮家幫』弟子祁奇見過李少俠。」
  李燕豪抱拳答了一禮:「不敢當,李燕豪孤陋寡聞,還不知道『窮家幫』有南北派之
分。」
  「不,李少俠,『窮家幫』以前沒有南北派之分,有南北派之分,是三年前的事,這是
『窮家幫』的秘密,也是『窮家幫』的家醜,所以一直未為外界知曉。」
  李燕豪一聽這是「窮家幫」未為人知的秘密、家醜,自不便再行多問,他道:「『窮家
幫』耳目遍佈,消息靈通,這是幾百年來一直所為人稱道的,可否容我打聽一下,霍家主人
——」
  小叫化祁奇截口道:「霍家主人霍天翔霍大俠的事,祁奇略有知曉,但此地不是談話處
所,可否請少俠移駕三里外野樹林,再容祁奇奉告。」
  李燕豪道:「自無不可,請。」
  祁奇一抱拳道:「容祁奇帶路。」轉身飛掠而去。
  李燕豪提一口氣,飛身跟去。
  祁奇輕功身法不弱,李燕豪的一身修為更是高絕,三里距離在二人腳程之下,那是在頃
刻之間,沒多大工夫,一片黑壓壓的樹林子已然在望。這片樹林子佔地不小,看上去半里內
都是黑壓壓的一片。
  祁奇、李燕豪剛近五十丈內,只聽一聲沉喝傳了過來:「什麼人,站住!」
  祁奇向李燕豪一打手勢,兩個人雙雙收勢停住。隨聽適才發話那人揚聲說道:「身無分
文走天下。」
  祁奇立即揚聲應道:「窮家弟子吃八方。」
  那人道:「老三麼?」
  祁奇道:「是我,二師兄。」
  「身後何人?」
  「朋友!」
  「過來吧!」
  祁奇高聲答應一聲,向著李燕豪道:「祁奇帶路。」
  向著黑壓壓的樹林撲了過去。
  李燕豪飄身跟去。
  兩個人甫近樹林邊緣,人影一閃,一個比祁奇略年長的清秀叫化落在兩人之前。
  祁奇忙道:「二師兄,這位是『虎符劍令』的傳人李少俠。」
  清秀叫化怔了一怔。
  旋即急抱拳:「見過李少俠,寧明不知是李少俠駕臨,多有得罪。」
  祁奇道:「少俠,這是我二師兄。」
  李燕豪抱拳答禮:「好說,寧二兄。」
  寧明道:「不敢當,李少俠是不是要見敝幫主?」
  祁奇道:「是的,二師兄,幫主在麼?」
  寧明抬手道:「在,李少俠請。」
  李燕豪欠身道:「謝謝!」
  祁奇道:「少俠清跟我來,林中黑暗不好走,少俠請小心。」一抱拳,往林中行去。
  李燕豪也向寧明一抱拳,跟祁奇走進樹林。
  這片樹林子佔地極廣,又茂密,在白天恐怕都濃蔭護天,如今這般深夜,自是暗得伸手
難見五指。
  祁奇路熟,好在李燕豪內功深厚,竭盡目力能看出一丈遠近,他緊跟在祁奇之後,倒也
沒什麼難走。
  走了片刻之後,前面忽然射來一線微弱燈光,燈光雖只一線,雖然微弱,但此時此地不
啻一盞明燈,祁奇腳下頓時加快了不少。
  又走了片刻,燈光已近,李燕豪凝目望去,只見已至林中央,中央有一小片空地,空地
上搭著一座帳篷,那盞光明微弱的風燈,就掛在附近樹幹之上。
  就在這時候,帳篷外圍的樹林內人影閃動,帳篷前一起射落一老二少三名叫化來。
  老叫化鶉衣百結,腰間布帶上打著九個結,人長得高大黑壯,濃眉大眼,威態逼人。
  兩個年輕叫化一個年紀比祁奇大,濃眉大眼,也見威儀,一個年紀跟祁奇差不多。
  祁奇忙叫道:「師父……」 
  高大黑壯老叫化沉聲喝道:「還不給我站住。」 
  祁奇連忙停步。
  高大黑壯老叫化一雙環目之中威稜閃射.沉聲說道:「你好大的膽子,誰叫你隨便帶外
人到這兒來的。」
  祁奇答道:「師父,李少俠不是外人,他是『虎符劍令』的傳人。」
  「『虎符劍令』」高大黑壯老叫化微一怔,旋即冷笑說道:「他告訴你他是『虎符劍令』
的傳人?」
  祁奇道:「是的,而且——」
  高大黑壯老叫化冷笑道:「鷹爪孫以及那幫欺師滅祖的叛徒,狡猾詭詐,無所不用其極,
他告訴你他是『虎符劍令』的傳人,你就相信了?」
  祁奇忙道:「師父,李少俠身懷『虎符劍今』——」
  「拿來我看!」
  祁奇轉望李燕豪,窘迫而尷尬:「少俠——」
  李燕豪道:「此時此地,理應小心。」取出「虎符劍令」遞給了祁奇。
  祁奇雙手接過「虎符劍令」邁步走過去,到了高大黑壯老叫化面前,雙手遞出。
  高大黑壯老叫化伸手接過,藉著燈光一看,猛抬眼望向李燕豪,黑臉上一片驚異神色,
旋即,他雙手捧起「虎符劍令」,肅然躬下身軀:「南派『窮家幫』弟子,恭迎李少俠。」
  他身後兩名叫化也立即躬下身去。
  李燕豪遙遙抱拳恭禮:「不敢當。」邁步走了過去。
  李燕豪到了林中間空地上,高大黑壯老叫化道:「南派『窮家幫』弟子有眼無珠,冒犯
俠駕,還望諒宥。」
  「好說,老人家這是折晚輩。」
  李燕豪伸手接過「虎符劍令」,帳篷裡矮身鑽出一人,又是名老叫化,這名老叫化相貌
清懼,鬚髮俱霜,但看年紀頂多不過五十出頭,腰間布帶打十個結,自然流露著一種懾人威
儀,只聽他道:「窮家幫有不得已的苦衷,還望少俠不要見怪。」
  一聽見這老叫化的話聲,高大黑壯老叫化與祁奇等三名年輕叫化,立即轉過去恭謹躬下
身軀。
  李燕豪一看這情形,已知道這位老叫化是何許人,當即肅然道:「莫非『窮家幫』幫主
『皓首神龍』蒲幫主當面?」
  「不敢!」老叫化抱拳躬身:「蒲天義參見『虎符劍令』。」
  李燕豪肅然答禮:「蒲幫主過謙了。」
  「好說!」蒲天義一臉肅穆地道:「大將軍昔為重臣虎將,國之干城,今則以『虎符劍
令』領導我忠義遺民抗拒滿虜,復我國土,凡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准不尊仰,誰不俯首聽
命,『窮家幫』以忠義立幫,以先朝遺民自許,見『虎符劍令』如見大將軍,理應參拜。」
  高大黑壯老叫化躬下身去:「南派『窮家幫』幫主座下總護法冷超率小徒等見過少俠。」
  李燕豪一怔:「莫非是有『鐵面神丐』,『辣手判官』之稱的冷老人家?」
  「不敢,正是冷超。」
  李燕豪抱拳道;「晚輩久仰蒲幫主與冷老人家俠義過天,威名震武林,今日有幸瞻仰,
實屬榮寵。」
  蒲天義道;「少俠太抬舉了,這叫蒲天義等怎麼敢當。」
  李燕豪道:「晚輩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兩位幸勿過謙。」
  蒲天義沒再說什麼,沉默了一下道:「窮家幫初逢變故,蒲天義率眾來此又在秘密之中,
所以住地極其簡陋,沒有辦法招待少俠,實在是大不敬——」 
  「好說!」李燕豪道:「彼此不是外人,幫主又何必這麼客氣,敢請與幫主席地而坐,
請教—二。」
  蒲天義道:「也只有簡慢少俠了,請教不敢當,少俠有什麼話只管問,蒲天義是知無不
言,言無不盡,有用得著『窮家幫』的地方,也盡請吩咐,『窮家幫』願盡最大的力量,赴
湯蹈火,在所不辭。」
  「晚輩先謝了。」李燕豪抱拳謝了一聲,與蒲天義、冷超三人席地而坐,祁奇等三人則
垂手恭立一旁。
  坐下之後,李燕豪從古北口說起,一直說到碰見祁奇,當然,這也就是向「窮家幫」打
聽霍天翔父女的去向。
  靜聽之餘,蒲天義相當平靜,冷超卻臉色連變,等到李燕豪把話說完,蒲天義連連點頭,
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冷超道:「少俠,霍大俠讓那鷹爪弄了去了。」
  李燕豪心神猛一震,急道:「怎麼說,霍大俠他——」
  蒲天義歎了一口氣,截口說道:「不錯,霍大俠是被他們弄走下,這事蒲天義等正好碰
上,但是一方面因沒有弄清實際情況,另一方面也度量自己力量有限,是以沒有貿然出手攔
截,還望少俠諒宥。」
  李燕豪忍住胸中震驚,道:「看起來哈三是決心撕破臉了——」
  「不,少俠!」蒲天義道:「看起來哈三跟霍大俠之間異常和諧,沒有一點勉強跡象,
霍大俠也一直談笑自若,跟哈三一起坐上了一輛高篷馬車。」
  「這麼說是霍大俠有意犧牲自己,這種犧牲未免太不值得了。」
  冷超冷哼了一聲道:「要依我,當時就拼了那幫鷹爪孫。」
  蒲天義唇邊掠過一絲抽搐:「要不是萬不得已,我何嘗會袖手旁觀,任霍大俠落在他們
手中。」
  冷超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突然猛揮一拳狠聲道:「都是那幫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該
死的叛徒,要不然窮家幫不至於會落到這種地步。」
  李燕豪雖然心急霍天翔安危,但此刻他也極想知道一下「窮家幫」到底遭了什麼重大變
故,竟使得實力冠宇內的「窮家幫」連個人都不敢救,萬方尊仰的「窮家幫」堂堂一幫之主
的「皓首神龍」蒲天義住在這種地方,行動那麼畏縮神秘,他遲疑了一下道:「幫主,晚輩
是否方便問一聲,貴幫到底遭到了什麼變故?」此言一出,蒲天義老臉上倏地浮起一片陰霾,
他道:「這是『窮家幫』的家醜,也是『窮家幫』的最大隱秘;按說『窮家幫』是絕不會讓
外人知道的,少俠雖不是我『窮家幫』中人,但卻是領導先朝遺民、忠義豪雄的『虎符劍令』
的傳人,『窮家幫』既以忠義立幫,以先朝遺民自許,少俠就算不得外人——」
  他重整臉色,頓了頓話鋒,接著說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少俠應當知道,三年前,
『窮家幫』曾經有一度突然自武林中退隱,銷聲匿跡,不問任何江湖中事。」
  「這個晚輩知道,當時江湖上也看不到任何一個『窮家幫』弟子,武林各門派、江湖上
的同道,無不稱異,所以今天晚上晚輩碰見了貴幫祁奇兄弟,才大感意外,倍覺詫異。」
  蒲天義點點頭歎道:「難怪少俠大感意外,倍覺詫異,配稱『窮家幫』弟子的人,猶不
忘祖師爺傳下來的規法、服飾的『窮家幫』弟子,至今仍不公開露面.而且白天絕不活動。」
  「這跟貴幫三年前自武林中退隱有關?」
  蒲天義微微點頭;「是的,三年前,『窮家幫』裡發生了前所未有的重大變故,這個變
故不但使『窮家幫』分為南北兩派,而且使得『窮家幫』的立幫精神喪失殆盡,蒲天文羞憤
之餘,撞石自絕,但卻命大未死,在病榻之上整整躺了一年半。」
  「呃!什麼變故對貴幫有這麼大的影響?」
  蒲天義老臉上閃過了一絲抽搐:「一句活,少俠,蒲天義的好徒弟欺師滅祖,背叛丫
『窮家幫』,而且不知道他用什麼手段,居然帶走了『窮家幫』的精英,十分之九的幫中弟
子,包括八名護法.內五、外五堂的十名堂主,總堂的二十名巡察,以及各地分堂的堂主、
分堂護法、數不清的分堂弟子。」
  李燕豪著實地大大吃了—驚,神情震動之餘,道:「恕晚輩直言,這麼說,他是篡幫
了?」
  「真要是單純的篡幫,倒還情有可原,只要有人篡幫,那表示蒲天義無德服眾,既是蒲
天義無德服眾,自該退位讓賢。」
  「那麼是——」
  「少俠,令人痛心的是,那畜生他棄宗忘祖,喪心病狂,帶著整個『窮家幫』的精英,
投向滿虜去了。」
  李燕豪心神猛地一震,脫口道:「有這種事?」
  冷超一旁一臉悲憤地接口道:「怎麼沒有。那叛徒把所有帶的人聚集在一隅,自稱『窮
家幫』,所以不敢在天下活動,是對幫主還有些顧忌,他哪配稱『窮家幫』,連北派之稱都
不配,所以暫時稱他為北派,只為分個漢賊正偽,以免武林同道混淆不清,其實也沒什麼好
混淆不清的,那叛徒連祖師爺的規法都改了,竟使弟子人人著華服衣飾,倒行逆施,令人發
指。」
  李燕豪道:「冷前輩說,他把『窮家幫』的弟子聚集一隅,人人改著華眼衣飾?」 
  「不錯!」
  「不過晚輩怎沒聽人說起.也沒碰見過?」
  「少俠到過京城沒有?路過『宛平』、『大興』沒有?」
  「這倒沒有。」
  「那就難怪少俠既沒聽說過,也沒碰見過了,如今,他們的實力以及活動範圍只在京城
以及宛平,大興兩縣之內,少俠沒到過這三個地方,自然碰不到,他們已人人改著華服衣飾.
只他們不說,誰又知道他們會是『窮家幫』的弟子。」
  李燕豪呆了一呆,道:「原來如此,要不是幫主跟冷前輩親自告訴晚輩,晚輩真不敢相
信『窮家幫』裡出了這種變故。」
  蒲天義道:「少俠,這是『窮家幫』的家醜啊。」
  李燕豪目光一凝道:「幫主,『窮家幫』的忠貞,就剩下眼前這些位了?」
  蒲天義點頭道:「冷總護法,以及他人稱『窮家幫』『十俊』的十名弟子,連蒲天義在
內,共是十二個人。」
  「那麼幫主率領冷總護法,以及冷總護法的十位高足進入河北,深隱河間,是為——」
 
  「少俠以為蒲天義幹什麼來的?」
  李燕豪一點頭道:「晚輩明白了,幫主是要清理門戶,嚴懲不肖。」
  「正是,否則蒲天義羞見『窮家幫』祖師爺及歷代幫主,也無顏對天下武林。」
  冷超道:「少俠,以『窮家幫』的組織、耳目,幫中輩出的高手,若是為滿虜所用,成
為他們對付異己的工具,那後果豈堪想像,簡直太以怕人,幫王與冷超忝為『窮家幫』一分
子。蒙祖師爺的恩典,怎敢使『窮家幫』成為千古罪人,自墮於萬劫不復。」
  李燕豪道:「這個晚輩知道,基於大義,也為了『窮家幫』的往昔與將來,幫手與冷前
輩的確不能退縮,必須清理門戶,嚴懲不肖,以對貴幫的歷代幫主,以及天下武林有所交待,
只是……」
  冷超道:「只是什麼?」
  李燕豪道:「貴幫中那個叛徒,既能掌握了貴幫的精英,使得人人臣服,個個效命,必
有他過人之處,以那麼一個人領導著貴幫的精英,再加上有滿虜在後撐腰,雙方實力太以懸
殊.幫主與冷前輩是不是能……」
  冷超道:「冷超明白了,少俠是擔心我們這些人,不是那叛徒的敵手?」
  李燕豪道:「恕晚輩直言,如果以雙方的實力來看,幫上與冷前輩顯然足以卵擊石,假
如再有什麼無謂的犧牲,那不但是不智,而且也太以不值。」
  蒲天義道:「多謝少俠指點,蒲天義不是不知道敵我雙方的實力,也不是沒有估計利害,
但是自古邪不勝正,蒲天義的人手甚少,但卻是正義之師.自蒲天義以降,也人人有一股浩
然正氣,那叛徒雖掌握了敝幫精英,憑的必是兩字蠱惑,再不就是狠毒峻厲的控制,這種領
導,定難持久,一旦面對蒲天義,他們必然會恍然醒悟,離開那叛徒,轉向蒲天義,到那時
何愁叛徒不滅.蒲天義又何懼滿虜的兵馬與鷹犬。」
  看起來這位「皓首神龍」,對他清理門戶、懲治不肖、恢復「窮家幫」,有不可移的信
心。
  李燕豪不由為之動容,肅然道:「幫主不只有一腔浩然正氣,抑且有鋼鐵般意志與萬丈
豪情.晚輩好生敬佩。」
  蒲天義道:「說什麼鋼鐵意志、萬丈豪情,蒲天義又怎麼敢當少俠這兩字敬佩,這是蒲
天義份內之事,也是蒲天義的天職,蒲天義蒙祖師爺恩典,接掌『窮家幫』,又怎麼敢讓幾
百年來用以立幫傳幫的兩字忠義,毀於一旦。」
  李燕豪道:「晚輩不敢再說什麼,只是清理門戶,懲治不肖,並不一定非兩軍對壘,展
開場場大搏殺不可。還有許多別的途徑與方法,可以打擊他們、消滅他們。」
  蒲天義道:「多謝少俠指點,只要是可行的途徑、有用的方法,蒲天義樣樣都不放棄,
不滅叛徒,誓不罷休!」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道:「以晚輩看,幫主與冷前輩是在逐漸接近宛平與大興。」
  「是的。」
  「以目前幫主與冷前輩的行動來看,幫主也並不打算指名叫陣。」
  冷超道:「確是如此.那叛徒是不敢出面見幫主的。」
  李燕豪道:「只怕未必。」
  冷超一怔道:「只怕未必?」
  李燕豪道:「他已掌握了貴幫的精英,又有滿虜在後撐腰,他不會把幫宅放在眼裡的。」
  蒲天義道:「少俠的意思,是讓蒲天義指名叫陣,擒賊擒王,一舉制住那叛徒?」
  李燕豪搖頭道:「不,幫主,那太冒險,也太不智,倘若幫主巳在他們之中埋伏好得力
人手,是可以這麼做,屆時必能裡應外合,一舉擒獲叛徒,但是現在幫主並沒有預先在他們
之中埋伏好得力人手,而且也不能完全依靠那些『窮家幫』弟子恍然醒悟,轉向幫主——」
 
  蒲天義道:「少俠,怎麼不能依靠?」 
  李燕豪道:「幫主,他能帶走貴幫的精英,必然有道理在,這個道理不能忽視,而且凡
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倘若一旦雙方對壘,根本沒有人醒悟,或者有人醒悟,卻不敢採取
行動,試問到那時幫主怎麼辦?」
  蒲天義呆了一呆道;「這個……」
  冷超點頭道:「冷超不敢不承認少俠說的是理,此事關係重大,若無十分把握,是斷斷
不能貿然行動,雙方實力太以懸殊,咱們不能有絲毫之錯。」
  蒲天義目光一凝,道:「那麼,以少俠的高見——」
  李燕豪道:「幫主,真要說起來,這件事並不能稱之為『窮家幫』的家務事,晚輩現掌
『虎符劍令』,也自是不能袖手旁觀,不聞不問,直言之處,還望幫主諒宥。」
  蒲天義抱拳道:「少俠這話見外,也是折蒲天義,『虎符劍令』當面,水裡火裡照樣走
出一趟,但有吩咐,無不從命。」
  李燕豪抱拳答了一禮道:「既是這樣,晚輩就直言了,幫豐現今既然化明為暗,秘密行
動,今後仍請幫主暫作小忍,秘密行動,一方面查明對方掌握貴幫精英的道理所在,一方面
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給以打擊;這樣,『窮家幫』弟兄有恍然醒悟者也敢於秘密地歸向幫
主,而且一俟道理查明,幫主即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採取對策,到那個時候,自然他們
會如土崩瓦解、支離破散。」
  冷超為之動容,震聲道:「幫主,高策。」
  蒲天義雙眉軒動道:「不愧『虎符劍令』傳人,胸中自有戰略,蒲天義自歎不如,敢不
遵命。」
  李燕豪站了起來,蒲天義、冷超忙跟著站起,冷超道:「少俠……」
  李燕豪道:「晚輩接掌『虎符劍令』,本該追隨幫主左右,征討叛逆,但是晚輩心急霍
大俠安危.又不能不趕往施救,只有先諸位一步北上了。」
  蒲天義道:「這個蒲天義省得,霍大俠安危事大,不敢多留少俠,少俠抵京之後,倘發
現需用人手,請隨時徵召,蒲天義等自當兼程趕往,聽候差遣。」
  「多謝幫主,霍大俠安危事大,『窮家幫』此事關係也不小,咱們還是分頭並進吧,相
信過兩天在京城一帶必有碰面的時候,說不定這件事之間有關聯,能合為一談,臨別之前,
晚輩想向幫主借用一下祁奇兄弟,不知方便否?」
  蒲天義道:「少俠怎好這麼說話,但請吩咐就是。」
  祁奇肅容上前,抱拳躬身:「祁奇恭候少俠差遣。」
  李燕豪抱拳答禮道;「不敢當,我想請兄弟跑一趟明陵,告訴霍家三位夫人霍大俠的事,
並讓她三位知道,我已趕往設法營救,並請三位夫人約束霍家高手,一個不許擅往京城,只
全力衛護明陵及三位夫人安全就行了。」
  祁奇道:「祁奇遵命.不知少俠是否交下信物?」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道:「不必信物,兄弟只告訴夫人,我讓兄弟給小菇姑三位帶信來,
自然就能取信於三位夫人。」
  「敢問少俠,何時啟程?」
  「兄弟要是沒有別的事,就請即刻啟程。」
  「遵命。」祁奇一躬身,轉向蒲天義、冷超單膝一點地,旋即騰身掠起,飛射出林,
  目送祁奇出林,李燕豪收回目光道:「晚輩忘了打聽另一個人,當日三位夫人避往明陵,
霍姑娘留在霍府未隨行,諸位可曾見著霍姑娘?」
  蒲天義、冷超呆下一呆,道:「霍姑娘?」
  李燕豪心裡一跳道:「怎麼,諸位沒見著霍姑娘?」
  蒲犬義道:「少俠,還是真沒有。」
  李燕豪心裡又跳了一下,道:「怪了,她到哪兒去了?」嘴裡這麼說,心裡還真大為著
急。「窮家幫」的人既只提霍天翔跟哈三上了高篷馬車,未見霍若男來同行,也就是說她並
沒有落入哈三手裡,那麼她一個人又能跑哪兒去了呢?著急之餘,不免又有些生氣,要不是
霍若男她這麼任性,當初不跟三位走,不至於現在多這一枝節。
  只聽冷超道:「少俠,這位霍姑娘……」 
  李燕豪定過了神,道:「只她沒有落入哈三手裡,我就多少放了點心,慢慢再找她吧。
不敢再多耽擱了,告辭。」一抱拳,轉身行去。
  蒲天義帶冷超跟上。
  李燕豪回身抬手攔住,道:「非常時期,幫主與冷前輩不可這麼客氣,請留步。」
  蒲天義道:「恭敬不如從命,桑和,給李少俠帶路。」
  冷超身後一名年紀最長的叫化應聲而出,向李燕豪一抱拳道:「桑和為少俠帶路了。」
轉身行去。
  李燕豪一聲「有勞」,又向蒲天義、冷超一抱拳,轉身跟去。
  桑和帶著李燕豪出了樹林,到了寧明身邊,然後躬身道:「桑和恭送少俠。」寧明一怔,
也忙躬下身去、
  李燕豪抱拳道:「兩位,告辭了,咱們後會有期。」騰身而起,破空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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