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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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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劍客][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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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1:42:26 |只看該作者
  郭鳳喜沒說話,瘦弱的身軀卻起了顫抖。
  柳瑤紅忙道:「鳳喜,人家白爺已經認錯了……」
  郭鳳喜說了話,話卻帶著哭聲:「他沒錯,我錯了,錯在我當初根本就不該……」倏地
住口不言,身軀顫抖得更厲害。
  柳瑤紅道:「傻妹妹,都到這時候了,還說這個幹什麼,愛不是罪,情也不是罪,這怎
麼能叫錯。」
  郭鳳喜突然不哭了:「你可是真心?」
  燕翎道:「要不是真心,今天我就不會來了,不過,鳳喜,你要知道,只一步躍出了京
城,我的日子馬上就會不好過。」
  「我不怕苦。」
  「不只是苦。」
  「我也擔得起風險,只你對我好,我什麼都不怕。」
  「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是真心今天就不會來了。」
  郭鳳喜的身軀又起了顫抖。
  柳瑤紅含淚而笑:「好了,現在什麼都不急,急的是你得趕快好,要不然像這樣病病歪
歪的怎麼走。」轉臉望燕翎:「白爺,您跟鳳喜聊聊,我去給您倒杯茶去。」
  柳瑤紅說完話之後轉身要走,她是個有心人!
  郭鳳喜突然轉過了身,只這麼幾天,人都變得不像樣兒了,臉色蒼白得讓人心酸,的確
是,一個情字真折磨人:「二嫂。」她叫了柳瑤紅一聲。
  柳瑤紅含笑轉回身:「又不是小孩兒了,難道還要二嫂摟著不成,放心,白爺吃不了你
的。」她沒再等郭鳳喜說話,擰身走了,當她背向燕翎跟郭鳳喜的時候,她那艷麗的嬌靨上
浮現起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色,可惜燕翎跟郭鳳喜沒看見。
  郭鳳喜蒼白的嬌靨上浮現起一抹紅暈,她抬眼望向燕翎。
  當她的目光接觸到燕翎的目光的時候,她眼圈兒也紅了,眼一閉,撲簌簌滴落兩行情淚,
淚水滑過她那消瘦的面頰,落在了枕頭上。
  燕翎心頭一陣緊,走過去坐在床沿兒上,輕輕道:「鳳喜,怎麼又難受了。」
  郭鳳喜一驚睜眼,剎時嬌靨通紅:「你,你怎麼能坐在這兒,快起來。」
  燕翎沒動,笑笑道:「這又什麼關係,咱們已經有了名份了。」
  「不行,」郭鳳喜紅著臉色道:「待會二嫂進來看見……」
  「我不會不讓二嫂看見麼,我一聽見二嫂的腳步聲就站了起來。」
  郭鳳喜只怕是她二嫂看見,出她本心地又何嘗願意燕翎離開,她又閉上了眼,臉脹得通
紅,道:「你挨我這麼近幹什麼?」
  燕翎道:「咱倆名份已定了,離那麼遠說話算什麼,你說是不?」
  「你要跟我說什麼?」郭鳳喜低低問了一聲。
  燕翎道:「我要告訴你,我不姓白,也不是江南白玉樓。」
  郭鳳喜猛然睜開了眼:「你,你說什麼?你不姓白,不是江南白玉樓?」
  燕翎「嗯!」了一聲。
  郭鳳喜道:「你,你哄我,你可別跟我開玩笑。」
  燕翎道:「真的,鳳喜,我真不是江南白玉樓!」
  郭鳳喜要往起坐,可是動了一下沒坐起,道:「那你是……」
  燕翎道:「鳳喜,我姓燕,燕趙的燕。」
  郭鳳喜道:「你姓燕?」
  燕翎道:「你知道不,關外有個燕家。」
  郭鳳喜睜大了美目:「你是關外燕家的人?」
  燕翎點點頭:「不錯,我叫燕翎。」
  郭鳳喜輕叫道:「這麼說,你,你是燕家少爺……」
  燕翎道:「少爺不敢當,燕翎。」
  郭鳳喜道:「我不信。」
  燕翎一怔:「你不信?為什麼?」
  郭鳳喜道:「我沒見過燕家的人,可是我常聽師父提起關外燕家,燕家的人絕不會為他
們這個朝廷效力……」
  燕翎道:「誰說燕家的人為他們這個朝廷效力了?」
  郭鳳喜道:「你不是八阿哥府的人麼?」
  燕翎道:「是啊,我是為八阿哥一個人效力,並不是為他們這個朝廷效力。」
  郭鳳喜道:「那也不對,燕家的人怎麼會……」
  「鳳喜,」燕翎道:「我懂你的意思,可是為胤祀效力的是白玉樓不是燕翎。」
  郭鳳喜道:「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你都把我弄糊塗了。」
  燕翎搖搖頭道:「鳳喜,請你不要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你只知道我是關外燕家的人,
我叫燕翎,燕家的人不會貪圖他們這份榮華富貴,這還不夠麼!」
  郭鳳喜美目微睜道:「我明白了,你是冒充江南白玉樓……」
  燕翎道:「不錯,我是冒充江南白玉樓。」
  郭鳳喜道:「你並不是真為胤祀效力。」
  燕翎道:「不錯,我並不是真為胤祀效力。」
  郭鳳喜道:「那你究竟是……」
  燕翎道:「還用再問麼,鳳喜。」
  郭鳳喜美目猛睜道:「這麼說你是來……」倏地住口不言。
  燕翎沒說話。
  郭鳳喜目光一凝,道:「我怎麼知道你真是關外燕家的燕翎。」
  燕翎道:「鳳喜,我要真是江南白玉樓的話,第一個受害的就是你。」
  郭鳳喜道:「你害得我還不夠麼?」
  燕翎道:「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
  「別說了,」郭鳳喜道:「我知道你什麼意思……」神色忽然一黯道:「弄了半天你不
是江南白玉樓,你是關外燕家的燕少爺,燕少爺……」
  燕翎皺眉道:「鳳喜,別燕少爺燕少爺的好不好?」
  郭鳳喜跟沒聽見一樣,道:「燕少爺,我不敢再留您了,您請吧。」
  燕翎一怔道:「鳳喜,你這是……」
  郭鳳喜臉往裡一轉,道:「我不配。」
  燕翎道:「鳳喜,你這叫什麼話。」
  郭鳳喜道:「燕家家大業大?名滿天下,我只不過是個天橋賣藝女子……。」
  燕翎道:「鳳喜,你怎麼有這種世俗之見,燕家也不過是個江湖人家——」
  郭鳳喜道:「不一樣。」
  燕翎道:「有什麼不一樣的,我比誰多個鼻子少只眼。」
  郭鳳喜道:「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不管你指的是什麼。」燕翎道:「你不該有這種世俗的門戶之見,燕翎我不是人間賤
丈夫,你既然知道關外燕家,也該知道燕家都不是世俗中人。」
  郭鳳喜道:「我知道,可是……」
  燕翎道:「別說了,鳳喜,咱們說好了的,咱們不是過家家,怎麼能說了不算。」
  郭鳳喜轉過了臉:「那,你,你不會嫌我。」
  「我嫌過你麼?鳳喜。」燕鑭道:「我像個嫌人的人麼?我為什麼嫌你,又憑什麼嫌
你?」 
  郭鳳喜道:「我是說老人家……」
  燕翎道:「燕家沒有嫌人的人,燕家的家教裡沒教過嫌人。」
  郭鳳喜消瘦的嬌靨突然一紅,低低道:「那我就放心了!」
  為誰消瘦,為誰憔悴,病裡的嬌羞模樣更楚楚動人!
  燕翎忍不住抓住了郭鳳喜的玉手。
  郭鳳喜一驚,連耳根子都紅了,急道:「哎喲,你怎麼敢……快放手……」
  她要掙脫燕翎的手,病裡虛弱,那來的力氣?何況燕翎沒放手。
  燕翎清晰地感覺到,掌心裡的那隻玉手,冰涼,還帶著輕微的顫抖。
  郭鳳喜的一雙眸子,本來黯淡失神,可是這時候有了光采,也顯得水靈異常,那光采,
那水靈,都能讓人心神震顫。
  燕翎的心神震頭了,清清晰晰地震顫了,他自己感覺得出來。
  就在這一剎那,這間小屋陷入了寂靜之中,靜得能聽見兩個人的心跳。
  這一刻是最美、最動人的。
  這一刻除了四道眼神跟兩顆心之外,別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那四道眼神跟兩顆心,都浸沉在比蜜還甜上千萬倍的一種東西之中。
  一聲惱人的腳步聲劃破寧靜月色傳了過來。
  驚醒了燕翎,也驚醒了郭鳳喜,郭鳳喜忙抽回了手,嬌羞欲滴,忙轉臉向裡。
  燕翎吸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道:「鳳喜,該讓你知道的,我都告訴了你……」
  「你放心,我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
  燕翎輕輕地說:「我不是這意思。」
  燕翎道:「鐵大哥幾位都是血性豪雄,我不怕他們知道,我也不打算再瞞他們,我只是
告訴你,我暫時還不能離京。」
  「我知道。」郭鳳喜道:「我願意在京裡等你,直到你能走的那一天。」
  燕翎道:「謝謝你,鳳喜。」
  「不」郭鳳喜道:「是我該……」
  燕翎忽然道:「二嫂來了。」他站起來往一邊走了兩步。
  輕盈步履響動,柳瑤紅端著茶進來,含笑道:「現燒水現開的,讓您久等了。」
  燕翎道:「二嫂太客氣了,謝謝二嫂。」
  柳瑤紅把茶放在桌上,目光從郭鳳喜佈滿羞紅的嬌靨上掠過:「心病到底還是得心藥醫,
瞧瞧,鳳喜的精神好多了。」
  郭鳳喜嬌靨上羞紅色更濃了,道:「二嫂,他不姓白,不是江南白玉樓……」
  柳瑤紅微微一怔,「哦!」地一聲轉望燕翎。
  燕翎微一欠身道:「燕翎見過二嫂。」 
  「燕翎?」柳瑤紅又復一怔。
  郭鳳喜道:「二嫂,關外燕家。」
  柳瑤紅美目猛睜,叫道:「關外燕家?您,你是關外燕家的燕少爺?」
  燕翎道:「二嫂,我叫燕翎。」
  柳瑤紅驚詫欲絕,看看郭鳳喜,又看看燕翔:「這,這是……」
  郭鳳喜道:「我也是剛才知道。」
  柳瑤紅道:「這,這怎麼會……」
  燕翎笑笑道:「二嫂,這幾個皇子府裡是不會要燕家的人的,而且他們也不容燕家的人
在京裡逗留,沒奈何,我只有冒充江南白玉樓。」
  柳瑤紅點頭說道:「我明白,我明白,只是江南白玉樓名氣很大,不會沒人認識他,萬
一……」
  燕翎道:「巧得很,二嫂,白玉樓長得跟我有幾分相像。」
  柳瑤紅道:「那,萬一白玉樓本人……」
  「白玉樓麼?」燕翎道:「他永遠不會知道我冒充他,也永遠不會來找我。」
  柳瑤紅一怔道:「難道說白玉樓已經……」
  燕翎道:「白玉樓此人橫行江南,名聲狼藉,在江南除了有數幾個人之外,沒有
  一個不怕他,他不但武功好,而人機警狡猾,江南有數的幾個高手,像『江南八俠』他
們,有心想除去他,他卻躲得連人影都找不到,說起來他是江南一奇,也是江南一害,而偏
巧有一趟我上江南去讓我碰上了,他不知道我是誰,我也沒讓他知道我是誰,我把他約到了
一座山,二十招內搏殺了他,這件事始終沒第二個人知道。」
  柳瑤紅靜靜聽完,人已漸漸平靜,凝目望著燕翎道:「恕我直問一句,您真不是白玉
樓?」
  燕翎笑笑道:「我要是白玉樓的話,二嫂就不會老覺得我不像傳說中的白玉樓了,是
不?」
  柳瑤紅道:「恕我再直問一句,您真是關外燕家的燕少爺?」
  燕翎道:「二嫂,『大羅劍』蕭紹威蕭大俠是我的姨父,您也許不方便在他那兒打聽,
鳳喜有個好朋友,她把心事都告訴了人家,因之才有冒白玉樓之名把她約出去擄走她的事發
生,擄鳳喜的人事先不知道我是誰,要是知道,她斷不敢輕碰鳳喜,現在,擄鳳喜的人,跟
鳳喜那個好朋友都已知道我是誰,鳳喜可以問問她那個好朋友,
  不過鳳喜那個好朋友也許不敢承認,沒奈何,我只有讓二嫂您看看這個……」
  他探懷取出了那面「日月令旗」,道:「二嫂應該知道這是什麼?」
  柳瑤紅美目猛睜,脫口驚叫:「『日月令旗』……」
  燕翎道:「是的,二嫂,這面『日月令旗』雖不足以證明我是燕家的燕翎,但至少可以
證明我這個人並不壞,是不?」
  柳瑤紅道:「您何來這面『日月令旗』?」
  燕翎倏然一笑道:「有位奇人交給我代她執掌的。」
  柳瑤紅道:「這麼說,您是掌令。」
  燕翎收起了「日月令旗」,道:「叫我燕翎,二嫂。」
  柳瑤紅圓睜美目道:「今兒晚上的事太出人意料,太出人意料了,我們做夢也沒想到您
不是白玉樓,做夢也沒想到您是掌令,燕少爺……」
  燕翎道:「叫我燕翎,二嫂。」
  柳瑤紅道:「不管您是那一位,我該先見見掌令。」話落她向著燕翎施下禮去。
  燕翎沒動,道:「『令旗』在身,我只有受二嫂一禮了。」
  郭鳳喜掙扎著要坐起:「二嫂,我……」
  柳瑤紅忙過去扶她坐起道:「你要幹什麼?」
  郭鳳喜道:「我也該拜見『日月令旗』。」
  燕翎道:「鳳喜,你有病,這一禮可以免。」
  「不!」郭鳳喜道:「我能起來。」她由柳瑤紅攙扶著,居然真下了床。
  柳瑤紅驚喜地道:「鳳喜,你,你好了。」
  燕翎又何嘗看不出,心頭猛跳,正暗感到高興,郭鳳喜那兒已由柳瑤紅攙扶著盈盈拜下,
一拜之後,柳瑤紅又把郭鳳喜扶回床上坐下,郭鳳喜額上微見香汗,柳瑤紅忙找塊手巾給她
擦了。
  燕翎道:「鳳喜身子還虛,二嫂扶她躺下吧。」
  柳瑤紅要扶。郭鳳喜搖頭道:「不,沒病的人躺著也能躺出病出來,這些日子躺在床上
不能動,都快把我急瘋了,今兒個好不容易能下床了,我才不躺了呢。」
  柳瑤紅轉望燕翎,道:「這倒也是,那就讓她坐會兒吧,真支持不住的時候再躺下來也
來得及。」
  燕翎一點頭道:「二嫂,時候不早了,請把鐵大哥他們幾位的穴道活開,我跟他幾位解
釋解釋之後還要趕回去。」
  柳瑤紅道:「大哥他們的穴道我能解麼?」
  燕翎道:「我用的是普通手法。」
  柳瑤紅道:「那就好辦了。」擰身走了出去。
  郭鳳喜道:「你要走了?」
  燕翎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郭鳳喜低下了頭:「那……你什麼時候再來?」
  燕翎道:「現在情形不同了,往後我會常來的。」
  只聽鐵明在外頭問道:「姓白的人呢?」
  燕翎立即揚聲應道:「鐵大哥,人在這兒。」
  外頭刮起了一陣風,鐵明帶著風撲了進來:「姓白的,你……」
  話沒說完,人已撲到,他怒氣滿面,就要出手。
  燕翎探懷取出那面「日月令旗」一展,道;「鐵大哥,且慢動手。」
  鐵明一怔,顧生生收住撲勢,道:「這是……」
  柳瑤紅等跟了進來,柳瑤紅道:「大哥,這是『日月令旗』!」
  鐵明兩眼暴睜,叫道:「『日月令旗』?你怎麼……」
  柳瑤紅到了他身邊,道:「大哥,他不是江南白玉樓,他是關外燕家的燕少爺,
  也是掌令。」
  鐵明直了眼:「怎麼說?他不是白玉樓,是關外燕家的燕少爺,也是『掌令』,這,這
是怎麼回事?」
  柳瑤紅把燕翎剛才告訴她的,又飛快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鐵明臉上變了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原來……燕少爺,你怎麼不早
說。」
  燕翎道:「鐵大哥原諒我不對,今兒晚上是為了鳳喜,要不然我還不會讓諸位知道。」
  鐵明神情一肅,忽然拜下。後頭那幾位一見鐵明拜了,也忙跟著拜了下去。
  鐵明道:「鐵明兄弟拜見掌令,一向有眼無珠冒犯了掌令,還請掌令……」
  燕翎上前扶起了鐵明,道:「鐵大哥言重了,我以白玉樓的身份周旋在這個圈子裡,難
免會招人誤會,如今過去的都已經過了,不要再提了。」
  鐵明滿臉愧色,道:「燕少爺……」
  燕翎道:「鐵大哥,我叫燕翎。」
  鐵明道:「燕少爺……」
  燕翎道:「叫聲兄弟,是不是顯得近些。」
  鐵明一搖頭道:「愧煞鐵明瞭,兄弟就兄弟吧……」
  燕翎道:「鐵大哥,沒什麼好傀的,嫉惡如仇,千對萬對。」
  鐵明道:「可是……」
  燕翎道:「鐵大哥,別說了,現在有兩件事我要問問鐵大哥……」
  鐵明道:「什麼事,兄弟。」
  燕翎道;「老爺子以俠義敦諸位,諸位也都是血性豪雄,但是諸位一向只是在京城地面
上活動,即使濟弱扶傾,行俠仗義,那也不過是私鬥,現在我想把諸位納入『日月會旗』之
下……」 
  鐵明兩眼一睜:「兄弟,我們行麼?」
  燕翎道:「鐵大哥,沒有行不行,只有願不願,『日月旗』下納的是有血性的忠義豪雄,
這就夠了。」
  鐵明一陣激動,突又跪下道:「這是鐵明兄弟的榮幸,鐵明兄弟的造化,老爺子在天之
靈也會感到莫大光榮,鐵明兄弟倘有二心,神人共鑒。」
  燕翎扶起鐵明,道:「鐵大哥言重了,從現在起,諸位都是『日月旗』下的人了,往後
該怎麼做,都做些什麼,我會隨時告訴諸位……」
  鐵明道:「最好現在就交待點事兒。」
  燕翎倏然一笑道:「別急,鐵大哥,往後冒險犯難,出生入死的機會多得是。」
  鐵明道:「我們兄弟幾個別的不行,這顆膽可不比別人小。」
  燕翎笑笑道:「現在暫把公事放在一邊上,咱們談談私事,我跟鳳喜的事,鐵大哥可有
什麼高見?」
  郭鳳喜紅著臉低下了頭,鐵明咧嘴一笑道:「別臊我了,兄弟,我還能說什麼,
  只一句話,求之不得,高攀了。」
  燕翎道:「什麼高攀,這是世俗之見,咱們不是世俗兒女,不來這個,鐵大哥,
  我先把風喜交給您,等我什麼時候離京,我什麼時候來迎。」
  鐵明瞧了郭鳳喜一眼:「行是行,就怕鳳喜又鬧病。」其他幾位都笑了。
  郭鳳喜猛抬頭,嬌靨紅得賽過晚霞,道:「大哥,您……」
  「不會了,」柳瑤紅道:「瞧,人家鳳喜這不是已經好了麼。」
  江漢武道:「兄弟真是位高手,我看往後可以懸壺了。」
  柳瑤紅看了他一眼:「誰說的,這種病能逢人就治。」
  江漢武一怔,大夥兒都笑了,郭鳳喜羞得摀住了臉。
  燕翎道:「二嫂可真厲害啊!」
  柳瑤紅道:「二嫂沒你厲害,你能讓人害病,又能治人的病。」
  燕翎笑了,搖搖頭道:「我說不過二嫂。」
  郭鳳喜道:「二嫂,別得理不饒人好不。」
  柳瑤紅瞟了她一眼道:「鳳喜,你讓我饒誰,是饒你呀,還是饒他。」
  郭鳳喜說不出話來了。
  江漢武道:「二嫂真是,說她不就是說他,說他不也就是說她。」
  鐵明道:「漢武今兒個怎麼這麼會說話。」大夥兒又笑了。
  燕翎道:「這情形不對,我要臨陣脫逃了。」他抱起雙拳。
  鐵明道:「怎麼,兄弟,要走。」
  燕翎道:「出來不少時候了,該回去了。」
  郭鳳喜看了看燕翎:「我送你出去。」
  燕翎道:「別,外頭有風,你病剛好。」
  郭鳳喜道:「不要緊,我這又不是……」倏然住了口,沒說下去。
  柳瑤紅道:「真是,人家鳳喜這又不是別的病。」
  鳳喜的臉紅得像晚霞。大夥兒大笑,差點兒都把房頂都掀了。
  郭鳳喜送燕翎到了門口,鐵明他們都沒出去,從堂屋到門口,中間隔著一堵「影壁」,
看不見他倆都幹了什麼,也聽不見他倆都說了什麼,反正,鳳喜回來的時候病已輕了幾分。
大夥兒都高興,柳瑤紅也高興,可是臉上總帶點兒難以言喻的表情。
  燕翎回到了「八阿哥府」,人都睡了,進後院卻碰見了榮桂,榮桂劈頭就說:「哎呀,
我的爺,您怎麼這時候才回來,格格等真您呢。」
  燕翎一怔:「不是走了麼,」
  「是走了,可是玉瑤格格又拐回來了。」
  燕翎一聽只玉瑤一個人,登時就鬆了一口氣,道:「格格人呢?」
  榮桂道:「在書房裡。」榮桂走了,燕翎去了書房。
  書房裡燈光外透,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音,燕翎輕輕敲了敲門。
  「誰呀,」真是玉瑤。
  燕翎應道:「是我,白玉樓。」
  「噢,玉樓,請進來吧。」
  進了書房,只玉瑤一個人,燕翎一怔:「怎麼只您一個人。」
  玉瑤坐在書桌後,桌上攤著一本書,夜這麼深了,玉瑤了無倦意,她含笑望燕翎道:
「八哥睡去了。」
  她笑笑接道:「回到家才發現忘了樣東西,所以又拐了回來,拿了東西剛要走,卻又看
見八哥這兒有這麼一本好書,坐這兒一看,把走都忘了,你剛回來。」
  燕翎含笑走過去:「要不要我送您回去?」
  「怎麼?」玉瑤瞟了他一眼:「剛回來就要我回去。」
  燕翎道:「我是怕您回去太晚。」
  「我自己都不怕,你又怕什麼。」
  燕翎笑了笑,沒再說話。
  「是不是要睡去了?」
  「不……」
  「那就坐呀,幹嘛老站著。」
  燕翎坐了下去,就隔桌子坐在玉瑤對面。
  玉瑤看了看他:「你是不是常看書?」
  「想看,可是老沒工夫。」
  「這樣你不覺得累麼?」
  「還好,習慣了,誰叫是天生的江湖人。」
  「不能改變自己麼?」
  「想。 」
  「改變不了?」
  「不錯。」
  「我不信。」
  燕翎笑笑:「打個比方,拿您來說,現在想過平民生活,能麼?」
  玉瑤道:「我早就夢想能有那麼一天,由絢爛歸於平淡,可是我是宗室,牽扯的問題太
多,所以終歸只是個難以實現的夢想,你跟我不同……」
  「格格,」燕翎道:「江湖遠比宦海複雜,一個江湖人所牽扯到的,也絕不比一位宗室
單純。」
  玉瑤道:「噢?我倒要聽聽江湖人牽扯到的,比宗室怎麼個不單純法。」
  燕翎道:「格格,我請教,要是您現在想脫離宗籍,過平民生活,最難過的一關是…」
  「當然是皇上。」
  「這麼說,只要皇上應允,『宗人府』說不上話。」
  「本來就是這樣。」
  「這就是了,江湖人不是這樣,江湖人要脫離江湖,恐怕要得到整個武林的應允。」
  「怎麼,還要挨個兒問他們去。」
  「那倒不必,事實上也不可能,江湖人沒有一個不牽扯到幾樁恩怨的,只一牽扯上恩怨,
不到躺下了他是沒完沒了,算不清的。」
  玉瑤沉默了一下:「這我也聽說過,不過我總認為那還在個人。」
  「隔行如隔山,這道理一樣,您身不在江湖,不會瞭解的。」
  「這麼說你這一輩子都要待在江湖裡了。」
  「那也不一定,」燕翎笑笑道:「人生際遇不定,世間事也很難預料,說不定將來我有
那麼個機會,可以輕易地脫離江湖。」
  「宦海比江湖更險惡。」
  燕翎目光一斂道:「格格的意思是……」
  玉瑤道:「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話麼,你要是為你自己,你該到四阿哥門裡去。」
  「金玉良言,豈敢或忘。」
  「我現在卻要勸你,真正為你自己,你應該回到江湖去!」
  燕翎笑了:「格格這是為那一位做說客?」
  玉瑤道:「你看我是那樣的人?」
  「我斗膽,」燕翎道:「您是的話,我知道您在這兒,我就又出去辦事去了。」
  玉瑤笑了,有點激動:「這跟我忘了東西拐回來拿的道理一樣。」
  燕翎心頭震動,斂去了笑容:「格格,我感激。」
  玉瑤的目光落在書頁上:「我不要你感激,這件事在我心裡憋了很久,想讓你知道,又
沒那個勇氣,今天晚上我下了決心。」
  燕翎道:「格格,我是個江湖人。」
  「我不是不知道。」
  「白玉樓不是個好人。」
  「我聽說過,可是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格格……」
  「什麼都別說,只問你對我……」玉瑤的目光都快落到桌子底下去了。
  「格格,我怕害了您一輩子。」
  「沒人勉強我。」
  「格格是宗室。」
  「我有過平民生活的心。」
  「格格,江湖人說走能拿腿就走,您不能。」
  「誰說的。」玉瑤猛然抬起了頭:「我照樣兒能,大不了捨了這個宗籍。」
  「格格。」
  「剛才是我問你什麼來看。」
  「格格不用問我,我倒該問問格格。」
  「問我。」玉瑤有點詫異。
  「我的命好。」
  「那不是很好麼。」
  「命裡不是一房。」
  「我早想到了,已經有了?」
  「嗯。」
  「幾位。」
  「兩個。」
  「不算多嘛。」
  「以後還有沒有不敢說。」
  「你的命那麼好麼?」玉瑤微微皺了皺眉。
  「倒也不全是,有一半兒是因為我心軟。」
  「總不能全因為心軟吧。」
  「那當然,這種事總得兩廂情願。」
  「那還好,」玉瑤吁了一口氣,道:「只不知道那兩位能不能容我。」
  「她們也知道我命好。」
  「敢情你是把話說了放著。」
  「那是冤枉,」燕翎說:「我自己也沒想到我的命會這麼好。」
  「我是說了就算了。」
  「這種事本非兒戲。」
  「那兩位是誰,能讓我知道一下麼?」
  「有什麼不行的,一個是二阿哥府的『十二金釵』之首謝蘊如,一個是白回回的女徒弟
郭鳳喜。」
  「怎麼會是……」玉瑤為之一怔。
  「格格將來會知道的。」
  「看來八阿哥不該再跟二哥鬥。」
  「那是公事。」
  「你也沒白為白回回報仇。」
  「天地良心,我可沒什麼企圖。」
  玉瑤沉默了一下:「這趟忘東西沒白忘。」
  「應該說我的命真好。」燈花突然一聲輕爆,梆柝聲傳來三下。
  燕翎看看玉瑤:「格格是不是暫時不願讓人知道。」
  「我這就走。」玉瑤站了起來。
  燕翎跟著站起:「我送格格。」
  「格格是在人前叫的。」玉瑤低下了頭。
  「那麼,玉瑤,我送你回去。」
  玉瑤抬起了眼!兩個人剛才一直都相當平靜,至少在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可是現在,就
這麼一剎那間,兩個人都表露了不自在,尤其玉瑤,雪白的耳根子都紅了。
  把玉瑤送了回去,燕翎踏上了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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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白泰官單挑寡婦院
  內城裡的夜色是寧靜的,今夜的夜色似乎特別美。 
  燕翎望著眸星閃爍的夜空,想著來京後的種種遇合,他想笑,他覺得像一場夢, 
  可是打小到大,每一場夢都沒有這場真實。 
  剛近八阿哥的「貝勒府」他忽有所覺,就在他有所覺的時候,一條頎長身影出現眼前。
燕翎一怔:「姨父,怎麼您……」 
  蕭紹威臉色蒼白,兩眼都有點紅,語氣冰冷:「跟我到家裡去一趟。」 
  燕翎道:「這時候……」 
  「這時候不能去麼?」蕭紹威神色不對,語氣也逼人。 
  「不是……」 
  「不是那就跟我走。」蕭紹威轉身先定了。燕翎可以不去,奈何蕭紹威是長輩! 
  燕翎也明白,這一趟,他要是不去,這門親戚就算完了! 
  他跟了上去:「姨父,有什麼事兒麼?」 
  「去了你就知道了。」蕭紹威不願多說一句話,可巧燕翎也不想說。 
  經過很長一段沉默,這段沉默一直到進了蕭府後院。 
  蕭紹威抬手指著那座燈光透紗窗的小樓才打破沉默:「你上去看看去。」 
  燕翎心頭震動了一下,他知道,那座小樓是表妹蕭湘雲住的,湘雲表妹她怎麼了! 
  看看四下,沒看見姨媽,老哈也沒人影,偌大一個後院,只蕭紹威跟他兩個人,他得不
到一點暗示。 
  「去呀!」蕭紹威再次打破靜默。 
  燕翎咬牙硬起了頭皮,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向著那座小樓走了過去。 
  蕭紹威臉上有太多的憤怒,可也有不少難受。 
  燕翎輕輕地上了小樓,少女的閏房本該是清香陣陣的,可是現在他只聞見濃濃的藥味。
他明白了,又一個病倒了。 
  剛治好一個又一個,難道他真該懸壺了。 
  柳瑤紅說得好,這種病不能逢人便治。眼前這個病人他管不管,燕翎皺了眉。 
  屋裡靜悄悄的!掀起了重簾,藥味更濃。屋裡有點亂,但不失那兩字淡雅。 
  最亂的地方是梳妝台,但亂的不是胭脂粉,而是雜七雜八的東西。 
  靠床頭桌上有碗藥,有紙蓋著,看樣子還沒暍,因為邊兒上還在冒熱氣兒。 
  聽不見什麼聲音,真聽不見。這時候有根針掉在地上,能嚇人一大跳。 
  燕翎吸一口氣走了過去,一直到床前,湘雲始終沒動靜。睡著了? 
  燕翎輕輕叫了兩聲,沒聽見湘雲答應,卻聽見帳子的銅鉤輕微地叮叮響,紗帳也在抖。
燕翎真的心軟,忽然間,他有一百個不忍。 
  「湘雲,你這是何苦。」 
  就這一句話,湘雲有了動靜,帳子銅鉤抖得更厲害,湘雲哭了。 
  燕翎那一百個不忍變成一千個。他掛起帳子,坐上了床沿兒:「湘雲,轉過來。」 
  湘雲哭得更傷心了,燕翎沒說話。好半天,湘雲才住了聲。 
  燕翎說了話:「湘雲……」 
  「是爹把你求來的。」湘雲終於開了口。 
  「別這麼說,湘雲。」燕翎道:「姨父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 
  「我要是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湘雲,我是真不知道,鬥氣歸鬥氣,咱們總是表兄妹!」 
  「要沒有這點關係,你就不會來了。」 
  「要沒有這點關係,你也不會生氣了,是不?」 
  「我沒生氣,我的脾氣沒你大。」 
  「湘雲,你錯了,我沒有生氣,我只是難受。」 
  「難受我不瞭解你。」 
  「可以這麼說。」 
  「我知道我不該,可是你……」 
  「湘雲,我有我的苦衷。」 
  「起先誰知道你的苦衷。」 
  「那就表示你信不過我。」 
  「要是你我易地而處呢?」 
  「說了你不會相信。」 
  「你絕不會那樣對我?」 
  「絕不會。」湘雲沒說話。 
  「湘雲,」燕翎又開了口:「過去的已經過去了。」 
  「不!」 
  「湘雲……」 
  「我怕在您心裡留下……」 
  「說這話就表示你還不瞭解我。」湘雲霍地轉過臉,燕翎一陣心疼。 
  湘雲的臉沒了血色,瘦了好多,兩眼赤紅,而且腫得桃兒似的,這是湘雲? 
  「你真不會?」 
  「真不會。」 
  湘雲突然坐起來摟住了燕翎,痛哭失聲。燕翎沒有動,他也夠難受的。 
  話是這麼說,湘雲不瞭解他,可是在那種情形下,換誰誰能冷靜,誰換誰又不能不那樣,
責備湘雲似乎不該。 
  湘雲住了聲,可卻忽又躺下拉被子蒙住了頭。燕翎一怔,馬上就明白。 
  「湘雲,該吃藥了。」 
  「我不吃。」 
  「湘雲,藥是治病的。」 
  「我沒有病。」的確,這不該是病,藥石治不好的怎麼能叫病。 
  「湘雲,蒙頭睡覺不好。」 
  「誰說我睡了。」 
  「沒睡幹嘛蒙頭?」 
  「我,我……」湘雲只「我」了兩聲,便沒了下文。 
  燕翎也沉默了一下子,然後問:「湘雲,姨媽呢?」 
  「在屋裡。」湘雲掀開了被子,消瘦的臉上紅紅的。 
  「姨媽是不是很難過,」 
  「想也知道,還用問。」 
  燕翎又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我該去看看她老人家。」 
  湘雲道:「等會兒你還來不來?」 
  燕翎道:「我走以前總會來跟你說一聲的。」 
  湘雲道:「那好,你去吧。」 
  燕翎站了起來。湘雲忽然伸出了手:「表哥,別生我的氣。」 
  燕翎握住那只青筋蹦跳,卻仍然那麼白皙柔嫩的手:「不會的,別提了。」 
  燕翎要走,湘雲忽又叫住了他,燕翎回過身。「表哥,見著爹,小心應對。」 
  燕翎一怔,湘雲跟著又是一句:「你知道為什麼?」 
  燕翎心頭為之震動。 
  離開了湘雲臥房,下了小樓,到了上房,蕭紹威,蕭夫人都在低頭悶坐。 
  燕翎進屋,蕭紹威沒動,蕭夫人站了起來:「小翎,看過你表妹了麼?」 
  燕翎道:「看過了,姨媽。」蕭夫人兩眼含蘊焦急色,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燕翎明白,
當即道:「姨媽,您放心,表妹的病已經不礙事了。」 
  蕭夫人何等人,自然明白,感激地看了燕翎一眼,兩眼跟著就湧現了淚光。 
  蕭紹威抬起了頭:「你坐。」燕翎謝一聲落了座。 
  蕭紹威沉默了一下,屋裡的靜寂讓人不安,好在蕭紹威馬上就說了話:「湘雲生病的事
不談了,你把我救回來了,我還沒謝謝你。」 
  蕭夫人忙道:「紹威,咱們上樓去看看湘雲吧。」 
  蕭夫人有意攔話,蕭紹威卻說:「你先去吧,我等會兒再去。」 
  蕭夫人皺了眉:「紹威,你何必……」 
  蕭紹威道:「你要顧到我的立場。」 
  燕翎道:「姨媽,姨父的話是對的,您就讓姨父說吧。」 
  蕭夫人訖異地看了燕翎一眼,燕翎的眼神給了她答案,她默默地坐了下去,沒再說話。
  蕭紹威凝望燕翎:「你知道我要跟你談什麼?」 
  燕翎道:「您剛提到立場,我多少猜到了些。」 
  「什麼事兒?」 
  「讓我走。」燕翎還是裝了糊塗。 
  蕭紹威道:「當初我話說出了口,今天我就不能逼你走,我是要談你救我的事。」 
  「您是說……」 
  「你傷了一個大內侍衛班領,跟幾個大內侍衛,是麼?」 
  「是的。」 
  「你為什麼要傷他們。」 
  「不傷他們我沒法兒救您。」 
  「小翎,你知道我的立場。」蕭紹威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 
  「你傷大內侍衛,就如同跟大內……」 
  「你這說法我不敢苟同。」 
  「你有理由。」 
  「您跟大內侍衛,您讓小翎怎麼選擇。」 
  蕭夫人突然掉嘴:「對呀,紹威……」 
  蕭紹威兩眼發光:「我罪有應得。」 
  「小翎卻以為那位大內侍衛領班罪有應得。」 
  「他有什麼罪。」 
  「假造聖旨,欺君枉上,沒株連九族,算他便宜。」 
  蕭紹威一怔:「那紙手諭是他假造的。」 
  「不信您可以進宮看看,保險宮裡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 
  蕭紹威疑惑地看了燕翎一眼:「你是怎麼知道的。」 
  燕翎道:「您太忠厚,想不到,除了您誰都想得到。」 
  蕭紹威道:「不是那位趙夫人告訴你的麼?」 
  「趙夫人,」燕翎道:「她恨不得殺了我,怎麼會告訴我這些。」 
  「她恨不得殺了你。」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麼。」 
  「你是不是也恨不得殺了她。」 
  「當然,不過現在我還不能殺她。」 
  「為什麼?」 
  「她是『直郡王』的人,這位大阿哥頗有跟八阿哥聯手之心,我要是殺了她,豈不是因
小失大,幫了八阿哥的倒忙。」 
  「這是你一時不想殺她的理由。」 
  「是的,姨父,不夠充足嗎。」 
  「夠充足,太充足了。」蕭紹威道:「小翎,你是聰明人,總不會不防著她吧。」 
  「那當然,姨父」燕翎道:「我握著她的把柄,往後她絕不敢再動我。」 
  「你握有她什麼把柄。」 
  「教大內侍衛領班,偽造皇上的手諭,這還不夠麼?」 
  蕭紹威突然笑了,笑得很奇怪:「小翎,你的確夠聰明,天衣無縫,無懈可擊……」 
  「您這話……」燕翎心頭猛跳,可是他裝糊塗。 
  蕭紹威笑容斂去,兩眼射出逼人的寒芒:「你告訴她一聲,她跟你一聲,只別鬧到大內,
在外頭鬧翻了天我都不管。」 
  燕翎那能再裝下去!不必再裝,也不好再裝,他欠了身:「謝謝您,姨父。」 
  蕭夫人兩眼湧流,感激地望蕭紹威:「紹威……」 
  蕭紹威道:「好了,咱們現在去看湘雲去吧。」你欠身欲起! 
  「紹威,」蕭夫人叫住了他:「還有那件事……」 
  蕭紹威又坐下去:「那是你的事,你跟他說吧。」 
  蕭夫人轉望燕翎:「小翎,既然你表妹的病不礙事了,這件事姨媽也就好談了 
  ……」燕翎心頭猛地一跳。「我跟你姨父,想早些把你跟你表妹的事訂了。」 
  燕翎道:「這……,您怎麼跟小翎說?」 
  蕭夫人道:「你表妹的病已經不礙事了,是不?」 
  燕翎道:「我知道,姨媽,我是說您跟娘……」 
  蕭夫人道:「咱們不是世俗中人,要等你點了頭,才能進一步談。」 
  燕翎沉默了一下:「姨媽,有件事我不能瞞您跟姨父,也瞞不了。」 
  「什麼事兒,小翎。」燕翎很不自在地說出,謝蘊如,郭鳳喜,甚至玉瑤格格。 
  蕭夫人瞪大了眼,半天沒說出話。「你想幹什麼,」 
  蕭紹威拍了桌子,只是拍了一下桌子:「你說說看,你想幹什麼?」 
  「您知道,都躲不掉。」燕翎紅著臉。 
  「好話,躲不掉的多著呢,你想用騾車拉。」 
  「這幾個情形持殊……」 
  「還是啦,一個巴掌拍不響,自己願意就說自己願意,幹嘛說什麼躲不掉,人家嫁不出
去了,非你不可,我要是這幾位,理你才怪。」燕翎低著頭,沒吭氣兒。 
  蕭夫人定過了神,急站了起來:「你看你這孩子,來京這一趟還沒幾天,你看你惹了多
少亂子,這還得了,兩家的這些長輩,那一個像你。」 
  蕭紹威道:「你這是青出於藍,憑什麼,世上的福氣還讓他一人佔了,再這樣下去,人
家別人還想娶媳婦兒嗎?」 
  蕭夫人白了燕紹威一眼:「說正經的行不行?」 
  轉望燕翎:「你表妹知道麼?」 
  燕翎道:「我還沒跟她說。」 
  蕭夫人皺了眉,「皺什麼眉?」 
  蕭紹威道:「等會兒讓他告訴她不就行了麼?」 
  蕭夫人道:「你倒說得輕鬆,」 
  轉望燕翎:「你表妹可是跟你一塊兒長大的。」 
  燕翎道:「我知道,姨媽,您放心,我誰都不會委屈。」 
  蕭夫人道:「你也不嫌臊得慌,小翎……」 
  蕭紹威輕咳一聲道:「行了,咱們不是世俗中人,這話可是你說的。」 
  蕭夫人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看得開了?」 
  蕭紹威道:「看不開又能怎麼樣,小兒女輩的事兒,咱們何必跟著瞎操心。」 
  蕭夫人沒說話,可是旋又望著燕翎說:「你這孩子真是……好了,咱們去看湘雲去,你
當面兒跟她說。」 
  蕭夫人要走,蕭紹威伸手攔住了他:「你讓小翎當面兒跟湘雲說去,是不。」 
  蕭夫人道:「他不說還能我替他說。」 
  蕭紹威道:「他是當事人,當然這話該由他自己去說,可是咱們現在用不著跟去,要看
湘雲等他走了再說。」 
  蕭夫人遲疑了一下:「這倒也是,那就讓他自己先去吧!」 
  轉注燕翎:「還不快去。」燕翎站了起來,他並不怕說,因為他壓根兒也沒打算瞞湘雲。
  掀簾進了湘雲的屋,燕翎為之一怔。湘雲竟然起來了,坐在妝台前梳妝呢,頭梳好了,
臉上還薄薄點兒胭脂,正在那兒描眉! 
  燕翎進來她臉猛一紅,低下了頭:「見過兩位老人家了?」 
  燕翎定過了神,邁步進屋:「見過了,你怎麼起來了?」 
  湘雲道:「老躺著悶死人,想起來坐會兒。」 
  「沒什麼事,不知你安適了麼?」 
  湘雲一顆烏雲臻首低垂,臉蛋兒羞紅,粉頸雪白:「沒有了。」 
  燕翎道:「我來給你描眉好不?」 
  湘雲扭了一下身子:「不要,我自己會。」 
  「誰說你不會來著,古來那位姑娘不會描眉!」 
  「是啊,幹嘛非讓『別人』描呢?」 
  湘雲猛抬頭,一雙眸子好水靈:「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壞?」 
  「打小就壞了。」燕翎道:「你不看跟誰一塊兒長大的嘛。」 
  「好啊,你可真罵人不帶髒字兒啊。」湘雲揚手就打。 
  燕翎握住了那隻玉手,趁勢把眉筆奪了過來:「別動了,描壞了可別怪我。」 
  湘雲當真不動了,這時候誰還動? 
  燕翎手上慢慢的動,嘴裡不經意的說:「湘雲,姨媽讓我來問問你的意思。」 
  「什麼意思?」 
  「姨媽說要給咱們倆訂了!」 
  「訂什麼?」湘雲裝傻,加快的心跳卻讓人聽見了,而且嬌靨上更紅,更熱。 
  「不對呀,湘雲。」燕翎忽然停下手。 
  「什麼不對?」湘雲真的一怔。 
  「你臉上的胭脂怎麼突然變紅了,而且還有什麼砰、砰砰的。」 
  「表哥你討厭。」湘雲猛可站了起來,站起來她就怔在那兒不動了,沒別的,燕翎的臉
就在她眼前,鼻子尖兒都快碰鼻子尖兒了。 
  燕翎忽然間也怔住了。「湘雲。」燕翎輕輕地叫了聲。 
  「嗯。」湘雲答應了一聲,比燕翎剛才那聲輕,而且還帶著顫抖。 
  「有件事兒我要告訴你。」 
  「什麼事兒。」 
  「我認識的還有……」 
  「郭鳳喜。」 
  「你知道?」 
  「君秋都告訴我了。」 
  「她只告訴你一個鳳喜?」 
  「難道還有?」湘雲的美目睜大了些。 
  「還有兩個,謝蘊如……」 
  「二阿哥的『十二金釵』之首,」 
  「嗯。」 
  「這位姑娘不錯,聽說冷若冰霜,怎麼讓你給化了,還有位是……」 
  「格親王的格格……」 
  「玉瑤?」 
  「嗯。」 
  「又是位難得的好姑娘,玉瑤是親貴裡出了名的才女,跟一般親貴大不相同。」 
  「我知道。」 
  「你當然知道。」 
  「你計較不計較?」 
  「容我計較麼,我要是計較,你打算怎麼辦?」 
  「湘雲,那並不難,我出家當和尚去。」 
  「連我也不要了?」 
  「你總不願我做負心人吧。」 
  「你可真會說話啊。」 
  「我這是實話。」 
  「現在你都告訴我了,怎麼樣?」 
  「湘雲……」 
  「表哥,你放心,我不是不能容人的醋娘子……」湘雲的話沒能說下去,因為燕翎堵住
了她的嘴,當她能說話的時候,既驚又羞:「你,你怎麼敢這樣……」 
  「剛才就想了,可是不得不等聽你一句話之後。」 
  「要是聽不著我那句話呢?」 
  「當然不能輕舉妄動。」 
  湘雲緩緩坐了下去,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望燕翎:「這法子你用過幾回了?」 
  燕翎臉一熱:「湘雲,別這麼說好不?」 
  湘雲緊緊盯著他:「別避重就輕,告訴我。」 
  燕翎無奈,暗咬牙硬起頭皮:「一回。」 
  「對誰?」 
  「蘊如。」 
  「趕明兒見了面兒,我倒要問問她。」 
  燕翎大吃一驚:「湘雲……」 
  「瞧你嚇得那個樣兒。」湘雲瞟了他一眼:「敢做不敢當,那麼緊張幹什麼,你以為我
臉皮那麼厚。」 
  燕翎吁了一口氣:「湘雲,時候不早了……」 
  「要走?」湘雲問。 
  燕翎點點頭:「端人碗,不能不服人管。」 
  「沒人讓你端那個碗。」 
  「我有空會常來。」 
  「另三位那怎麼辦?照顧得過來麼,」 
  燕翎苦笑:「湘雲,饒了我好不?」 
  湘雲白了他一眼:「是,我送你下去。」 
  燕翎忙道:「別,你……」 
  湘雲頭一低:「我不礙事,你別變心我就沒病沒痛。」湘雲先走了出去。 
  燕翎難言感受,急忙跟了出去。 
  院子裡不見人,上房屋也聽不見話聲,那老倆口不知道上那兒去了。 
  湘雲送燕翎到門口,心裡比上回送燕翎還甜。 
  燕翎走了。湘雲回到後院,上房屋門口站著兩個人,爹跟娘,都含笑望著她。 
  湘雲好羞,叫一聲撲了過去。 
  燕翎去的時候,心裡像堵塊什麼,回來的時候,堵在心裡那塊東西不知道那兒去 
  了。他靜靜地進了自己的屋,點上燈,洗把臉,往床上一躺,抬手一指把燈彈滅了。 
  燕翎夠累的,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睡著! 
  燕翎覺得自己睡了,可又想得像沒睡,朦朧之中,眼前儘是那幾位的影子,湘雲,謝蘊
如,玉瑤,郭鳳喜。這一趟京裡沒白來,可是他又做了什麼? 
  想到這兒,他一驚而醒,醒來月光已滿屋,這種睡最難受,還不如熬個通宵。 
  躺在床上想,一陣陣慚愧襲上心頭。來京這麼些日子,讓兒女私情佔去了大部份的時間,
怎麼對得起那面「日月令旗」。天不熱,燕翎混身是汗。 
  就在這時侯,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他一聽就知道是榮桂。 
  果然,步履聲到了門口,門上響起了剝落聲:「白爺……」 
  燕翎道:「進來吧。」 
  榮桂推門進來:「我的爺,您昨兒個夜裡又上那兒去了,八爺讓我到處找您。」 
  「送格格去了,怎麼,有事兒?」 
  「事大了,您快起來吧。」 
  燕翎仰身坐起:「什麼事兒?」 
  榮桂走過來兩步,把話聲壓得好低:「老二的一處秘密機關被人挑了……」 
  「那關咱們什麼事兒。」 
  「怎麼不關咱們的事兒,乾淨俐落,沒留一點兒痕跡,分明是高手,八爺怕落到咱們頭
上。」 
  燕翎失笑:「我看八爺有點杞人憂天……」 
  榮桂道:「不管是什麼,您快起來見見八爺去吧。」 
  燕翎搖搖頭,披衣下了床,屋裡有現成的洗臉水,燕翎一邊洗臉一邊問:「老二的那一
處機關讓人挑了。」 
  榮桂道:「『寡婦大院』,您聽說過沒有?」 
  燕翎心頭猛一跳,差點兒沒叫出聲來。 
  榮桂一咧嘴,幸災樂禍地接著說:「說起來可真熱鬧,『寡婦大院』原是老二特設的脂
粉陷阱溫柔鄉,專為替他攏絡好手,讓人半夜裡這麼一挑,死傷不少不說,有不少都是一對
對兒的妖精打架,身上連一根絲兒都沒掛,可真是春色無邊哪。」 
  燕翎把手巾扔進了盆裡,水濺了一地:「咱們見八爺去。」他先出了屋。 
  八阿哥人仍在水榭裡,今兒個一早起心情可不好,背著手來回踱步,連早飯都還沒吃呢!
燕翎一進水榭,八阿哥埋怨上了:「玉樓,這些日子你上那兒去了,怎麼老看不見你的人
影。」 
  燕翎道:「八爺,這可是冤枉,昨兒還跟您碰面了呢。」 
  八阿哥不會那麼健忘,埋怨只是一時衝口而出的氣話,燕翎說完話他就擺了手:「行了,
行了,你有理,坐下,咱們談正事兒。」他坐下了,燕翎沒坐。 
  「八爺,事兒榮總管剛才已經告訴我了,打算怎麼辦,您吩咐就是。」 
  「問得好,」八阿哥道:「當然是別讓這種事兒落到咱們頭上來。」 
  「您認為這種事兒會落到咱們頭上來?」 
  「你怎麼了,當然有這可能。」 
  「那好,」燕翎點了頭:「您把這件事兒交給我,我這就出去查。」 
  「怎麼又要出去,防這種事兒應該在家裡。」 
  「沒錯,八爺。」燕翎道:「防這種事兒應該在家裡,可是咱們要是什麼都不知道,怎
麼個防法,又防誰去?」 
  榮桂一旁插了嘴:「爺,白爺說得是,應該讓白爺查個究竟去。」 
  八阿哥道:「他出去了,家裡怎麼辦,」 
  燕翎笑道:「您放心,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大白天往咱們這兒闖,我晚半響就
回來。」 
  八阿哥一臉不情願擺了手:「好吧,好吧,你去吧,晚半響可一定得趕回來。」 
  燕翎道:「晚半響要趕不回來,您辦我就是。」 
  八阿哥道:「辦你,我要能辦你不就好了。」燕翎笑了,榮桂也笑了。 
  燕翎出了八阿哥的「貝勒府」,直奔「寡婦大院」,他恨不得插了翅。 
  好不容易趕到了「寡婦大院」,燕翎的心往下一沉。 
  大門敞開著。靜悄悄的,沒一點聲息,連個人影兒也看不見。燕翎從不知道什麼叫怕,
可是這時候也覺得手腳有點涼,他不擔心別的,只擔心謝蘊如。 
  從前院到後院,他沒看見一個人,有打鬥的跡象,有血跡,可就沒看見屍體,或許二阿
哥那兒已經派人來清理過了。謝蘊如怎麼樣了?是否平安。 
  燕翎這兒焦急,前頭忽傳來人聲,人還挺多的,而且往後來了。 
  燕翎想躲,但只轉念一想又沒動。人來得很快,只這一轉念間,十來個人進了後院,一
個藍翎武官領著步軍,還有幾名便衣腰裡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辦案的。 
  這些人一見燕翎都一怔,旋即那幾名便衣走了過來,各站方位圍上了燕翎。 
  燕翎那在乎這個,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動也沒動。 
  「喂,你是幹什麼的?」那名漢子說了話。 
  燕翎道:「不幹什麼,聽說這兒出了事兒了,到這兒來看看。」 
  另一名漢子冷笑了:「這兒的事兒別是你幹的吧。」 
  燕翎忽然笑了:「你看見是我幹的麼?」 
  那漢子臉上變了色,就在這時候,那名藍翎武官帶著幾名步軍過來了,冷叱道:「好大
的膽子,竟敢跟咱們強嘴,這樣兒就不像好東西,先把他拿下再說。」 
  他話說完,燕翎已到了他面前,劈胸一把揪住了他,那幾個便衣竟不知道燕翎是怎麼從
他們身邊過去的。「你說誰不像好東西。」 
  那名藍翎武官臉色變了,要動,那幾名步軍刀出了鞘,那幾名便衣傢伙也都亮了出來。
燕翎一根手指頭抵住了藍翎武官的心窩:「誰敢動一動,我先要他的命。」 
  沒人敢動了,藍翎武官自己也乖了,他手不動,嘴可不閒:「你好大膽,竟敢……」 
  燕翎冷笑道:「少跟我來這一套,我見多了,你們是那個衙門的?」 
  藍翎武官理直氣壯:「我們是九門提督衙門的。」 
  燕翎冷笑道:「衙門頭兒嫌小了點兒。」他探腰亮出八阿哥「貝勒府」的腰牌。 
  藍翎武官直了眼,幾名步軍跟幾名便衣馬上垂下了傢伙。 
  「您怎麼不早說?」藍翎武官陪上了笑臉,笑得有點心驚肉跳。 
  燕翎鬆了他:「你們容我說麼?」 
  藍翎武官顧不得整衣裳,馬上抱了拳:「我們不知道,您別見怪。」 
  「下回招子放亮點兒,」燕翎道:「這是我脾氣好,換個性子烈的,先動了手,到頭來
誰吃虧。」 
  藍翎武官一個勁兒地哈腰應是,不敢多說一個字兒。 
  燕翎抬手指了指地:「這兒是怎麼回事兒?」 
  藍翎武官道:「還不清楚,只是有人報案說這兒出了人命。」 
  燕翎道:「誰報的案?」 
  藍翎武官道:「聽說是個百姓。」 
  「聽說是個百姓?」 
  藍翎武官窘迫一笑:「是這樣的,今兒個早起有個百姓從衙門口過,說這兒出了人命,
等到值班出來了人,報的人已沒了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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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翎道:「這不是別的事兒,站門的幹什麼吃的,怎麼能把人放走。」 
  藍翎武官陪笑道:「您不知道,有些個百姓怕事兒……」 
  燕翎道:「你可知道,站門的可能放走了兇手。」 
  藍翎武官一怔,旋又陪笑:「不會吧,殺了人,做了案,怕人家知道都來不及, 
  怎麼會跑去報案。」 
  燕翎道:「那是常理,可是這兒不是尋常的地方,不能以常理來論。」 
  藍翎武官又一怔:「這裡不是尋常的地兒?」 
  燕翎冷冷一笑道:「你們的耳目太遲鈍了,怎麼連這兒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這兒是東
宮二阿哥的地方,你明白了麼?」 
  藍翎武官嚇白了臉:「怎麼說,這兒是……,我們真不知道,這會是誰這麼大膽……」
  燕翎道:「你們都不知道,我又怎麼知道。」 
  藍翎武官頭上見了汗,道:「這,這……」 
  燕翎冷然一笑道:「報案的可能就是兇手,卻讓你們放走了,要是二阿哥追究起來,你
們打算怎麼回話?」 
  藍翎武官嚇得身子都軟了,連話聲都發了抖:「我,這,我們是真沒想到,您千萬多擔
待。」 
  燕翎道:「用不著跟我說這個,我是八阿哥的人,這兒的事兒跟我沒關係,這兒事兒你
們也管不了,我勸你們還是趁二阿哥的人沒發現你們之前趕快走吧。」 
  藍翎武官連聲唯唯,一會兒也不敢多待,馬上帶著人溜了,相當狼狽。 
  「九門提督衙門」的人走了!燕翎皺了眉。 
  他急於知道謝蘊如的安危,奈何他不知道該上那兒找鮑師爺他們去。 
  有個地方一定可以打聽出謝蘊如的安危——大內,東官,可是他能去麼? 
  燕翎開始到處走,他想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可是在後院各處走了一遍之後,他失望了。
真如榮桂所說,乾淨俐落,看起來來挑「寡婦大院」的這位,確是位高手。 
  燕翎皺眉沉吟,他想在他的記憶裡搜尋一下。 
  可是他也失望了,據他所知,這個圈子裡的高手並沒有幾個。 
  正尋思間,燕翎忽有所覺,跨院裡傳來輕微聲響,憑他的經驗,一聽就知道那是有人進
了跨院。來人不是大搖大擺來的,而是盡量掩飾自己的行動,這會是誰? 
  燕翎雙眉揚起,閃身撲了過去。 
  拐過一條走廊就是跨院門,燕翎剛到走廊盡頭,就聽見一陣疾速的衣袂飄聲傳了過來,
他忙收勢停步,把身子貼向屋牆。一條美好人影從走廊盡頭掠過,香風醉人。 
  燕翎一怔,脫口就叫:「蘊如。」 
  美好人影急收勢停住,一個大旋身轉了過來,不是謝蘊如是誰, 
  燕翎心裡的一塊大石放下了,一個箭步到了謝蘊如面前,伸手就抓住了謝蘊如的柔荑:
「蘊如,你沒事兒。」 
  謝蘊如美目含萬縷柔情:「我就知道你得著消息以後,一定會來找我,見不著我一定會
著急,所以我抽空趕來這兒碰你,還真讓我碰著了。」 
  燕翎吁了一口氣:「你沒事兒我就放心了。」 
  謝蘊如道:「謝謝你,翎。」 
  燕翎目光一凝:「多少天沒見了,想我不。」 
  謝蘊如嬌靨一紅:「你說呢?」 
  燕翎道:「我要你說。」 
  謝蘊如螓首半倪,話聲幾乎輕得讓人聽不見:「想,想得厲害。」 
  燕翎的聽覺敏銳,畢竟聽見了,他手輕拉,謝蘊如的嬌軀滑進了他懷裡,把一顆烏雲螓
首埋在他胸前:「你就忍心不來看看我。」 
  燕翎道:「上回回來後,接二連三都是事兒……」 
  謝蘊如道:「什麼事兒忙得你一點工夫也抽不出。」 
  燕翎告訴了謝蘊如,一點兒也沒隱瞞,包括郭鳳喜的事兒,還有玉瑤的事兒,蕭湘雲的
事兒,謝蘊如已經知道了,燕翎只暫時沒說他執掌「日月令旗」! 
  聽完了燕翎的敘述,謝蘊如往後挪了挪身,仰起了臉:「原來你是為這些事兒忙啊,那
我不該心疼你,你忙得樂意。」 
  燕翎笑笑:「給你找幾個洗衣裳、做飯的幫手不好麼?」 
  「是不錯,」謝蘊如道:「將來摸骨牌人都夠了。」 
  燕翎道:「就是嘛。」 
  謝蘊如道:「什麼叫臊,你懂不懂?」 
  燕翎搖搖頭:「沒聽說過。」 
  謝蘊如忽然歎氣:「早知道你這麼風流,我就不該……」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燕翎急了:「蘊如,你真……」 
  謝蘊如白了他一眼:「要真我扭頭就走了。」 
  燕翎吁了一口氣:「可沒把我嚇死。」 
  謝蘊如道:「你還知道怕呀。」 
  燕翎道:「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咧咧嘴,沒往下說。 
  謝蘊如道:「別瞎扯了,說正經的,老八那兒聽見信兒了?」 
  燕翎微點頭:「要不我怎麼會跑來呢,老八緊張得很,生怕事兒落到他頭上,讓我在他
貝勒府提防,我說得出來查查,就這麼假公濟私跑來了,知道是誰麼。」 
  謝蘊如搖頭:「來人蒙面在措手不及的情形下,誰也沒看出是那個門兒裡的。」 
  燕翎道:「看情形,來人是個高手。」 
  謝蘊如道:「高得嚇人,這兒的人身手都不能算差,可連個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尤其只
來了一個。」 
  燕翎怔了一怔:「只來了一個。」 
  謝蘊如道:「嗯,只一個就夠老二害怕的了,再多幾個這樣兒的,這兒還會有活口,老
二真擔心那一天他會闖進『東宮』去。」 
  燕翔道:「那他倒不必擔這個心,大內有我姨父那塊招牌擋著,放眼當今,是我姨父那
一手劍敵手的,恐怕還挑不出幾個。」 
  謝蘊如道:「蕭前輩無形中可幫了老二不小的忙。」 
  燕翔忽一皺眉鋒,沉吟道:「這會是誰……你跟他朝面了沒有?」 
  謝蘊如搖搖頭:「只覺得他是個劍術好手,別的什麼也沒看出來。」 
  燕翎道:「沒看出是那門那派的劍法?」 
  謝蘊如道:「我胸蘊有限,所見也不多。」 
  燕翎皺眉道:「老二是眾矢之的,範圍太廣,一時真難想出是那個門裡的。」 
  謝蘊如道:「當然是老二的人。」 
  燕翎道:「屍體跟傷者呢?」 
  謝蘊如道:「都運走了,怎麼?」 
  燕翎道:「我想看看,從傷痕上也許能看出什麼。」 
  謝蘊如道:「那我可以告訴你,死的都是一劍畢命,致命傷都在喉管,傷的都落了殘
廢……」 
  燕翎兩眼寒芒一閃:「好很毒的劍法。」 
  謝蘊如道:「知道是那門那派出來的麼?」 
  燕翎搖搖頭:「專取喉管,這種劍法沒聽說過,來人可能極力隱藏了他自己的劍法,只
是這麼好的劍術和身手……」忽地兩眼已閃寒芒,接道:「難道是他?」 
  謝蘊如忙問:「誰,」 
  燕翎道:「白泰官。」 
  「白泰官?」謝蘊如一怔失聲:「這怎麼可能。」 
  燕翎道:「你忘了我告訴你甘鳳池的事兒了。」 
  謝蘊如呆了一呆道:「要真是他的話,那這件事就是胤禎老四干的了。」 
  燕翎道:「像這樣的高手,京裡該只有『白泰官』一個。」 
  謝蘊如道:「不,我正要告訴你,白家的人已到了京裡,這回來的還不少,而且聽說西
南甘家也有人到京裡來了!」 
  燕翎神情一震:「白家的人,現在在那兒。」 
  謝蘊如道:「在老二的兵營裡,他們一來就嚷著找你,鮑師爺告訴他們把你派往了老八
的府裡,他們才暫時作罷!」 
  燕翎道:「白家都誰來了?」 
  謝蘊如搖頭道:「不太清楚,我還沒跟他們朝過面,不過聽說帶頭兒的是白老頭兒同輩
的人物。」 
  燕翎點了點頭道:「實力不弱啊。」 
  謝蘊如道:「你總會跟他們朝面的,這怎麼辦,」 
  燕翎道:「不要緊,好辦。」 
  謝蘊如道:「好辦?」 
  燕翎倏然一笑道:「白家這些人,理所當然是老二的人,是不?」 
  謝蘊如道:「那當然。」 
  「據我所知,西南甘家則一定進老四的門。」 
  「噢。」 
  「挑秘密機關的要真是白泰官,老二跟老四間的火兒可是一點就著,對吧?」 
  「你是打算……」 
  「我暫時避避白家的人,利用這些工夫查明這件事是不是白泰官干的,要是,只抓著證
據往老二手裡一送,你想會是個什麼樣的局面。」 
  謝蘊如笑了:「甘家跟白泰官有聯手,關外白家恐怕討不了好去。」 
  燕翎倏然笑道;「我就是這主意。」 
  謝蘊如瞟了他一眼:「虧你想得出來。」 
  燕翎笑道:「我一肚子壞主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謝蘊如道:「你最好趕快取用完。」 
  燕翎又拉住了謝蘊如的柔荑:「放心,壞主意用不到你身上來的。」 
  謝蘊如道:「你用的還少麼。」 
  燕翎笑了。 
  謝蘊如道:「我出來不少時候了,該回去了。」 
  燕翎道:「你現在住那兒。」 
  謝蘊如道:「往北去,隔三條街有條胡同,兩扇紅門,門口還有一對石獅子。」 
  燕翎道:「好,你走吧,得便我會去找你。」 
  謝蘊如抽回手,低下頭:「別讓我等太久。」 
  燕翎道:「這回不會。」 
  謝蘊如道:「我走了。」說完話,騰身掠去,一閃就不見了。 
  燕翎沉吟了一下,也轉身往前去了。







第十六章 雍郡王府計施美人
  片刻工夫之後,燕翎到了「雍郡王府」。 
  「雍郡王府」在「安定門」內,「國子監」之東,也就是日後的「雍和宮」所在。 
  「雍郡王府」的氣勢,燕翎是瞻仰過了,「白玉樓」不是「雍郡王府」的人,可卻隨時
可到「雍郡王府」行走,而且還相當吃得開,站門帶班的一個藍翎武官,一見「白玉樓」駕
到,馬上飛步迎了過來,一抱拳,滿臉是笑:「白爺,今兒個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燕翎道:「該來給王爺請個安了,在麼?」 
  藍翎武官忙道:「在,在,我這就讓他們通報去。」 
  說著衝門口擺了擺手,一名親兵撒腿跑了進去。 
  那名親兵辦事兒快,藍翎武官這兒陪著燕翎剛進門兒,一聲豪笑傳了過來:「這是怎麼
啦,平日請都請不到的,今兒個怎麼不請自來了。」 
  隨著這清朗話聲,打裡頭走出位爺們兒,不是別人,是年羹堯。 
  年羹堯永遠那麼灑脫,永遠英武逼人,他老遠就指上了燕翎:「兄弟,你可真是稀客
啊。」 
  燕翎抱拳見了一禮:「年爺,我來得魯莽……」 
  「得了吧。」年羹堯伸手就抓住了他:「四爺這個門永遠為你開著,你愛什麼時候來,
就什麼時候來。」年羹堯沖那名藍翎武官擺了擺手,那名藍翎武官打個躬退了。 
  年羹堯拉著燕翎就往後走,邊走邊說:「兄弟,今兒個怎麼得空兒了。」 
  燕翎道:「該來給四爺跟年爺您請安了,是不。」 
  年羹堯道:「行了,兄弟,別折我了,咱們之間還來這一套,你願意到這兒來走動走動,
那是我們這個門兒的面子。」 
  燕翎道:「您這才是折我……」 
  「你們倆誰折誰了。」四阿哥的話聲帶笑傳了過來。 
  燕翎抬頭一看,只見四阿哥站在後院一座八角涼亭旁,滿臉是笑,正往這邊兒看呢?燕
翎當即就抱了拳:「四爺,來給您請安來了。」
  四阿哥含笑道:「也該來了,盼你盼了不少日子了。」 
  說話間,燕鄰跟年羹堯到了近前,四阿哥伸手拍上了燕翎肩頭:「一日不見,東山猶歎
甚遠,況乃過耳,思何……」 
  燕翎道:「四爺,我太感動了。」 
  「得了吧,你。」四阿哥哈哈大笑:「你是天生的鐵石心腸,我要能感動你早來了,來,
咱們亭裡坐。」 
  亭子裡,石几上,四杯茶,而眼前卻只有四阿哥跟年羹堯兩個人,燕翎看在眼裡,沒動
聲色。入亭坐定,四阿哥要叫人倒茶,一眼看見幾上四個茶杯,神情一震, 
  忙忙沖年羹堯遞眼色。 
  年羹堯馬上站了起來,道:「我去叫他們去。」伸手把四個茶杯都拿走了。 
  四阿哥找燕翎說了話:「玉樓,近來都忙些什麼?」 
  燕翎道:「還不都是那些個雜碎事兒。」 
  「老八那兒有什麼可喜的事兒。」 
  燕翎搖搖頭:「『貝勒府』的事兒乏善可陳,倒是聽說您這兒有了喜事兒。」 
  四阿哥微微一怔:「我這兒有喜事兒?」 
  燕翎道:「不敢瞞您,今兒個我是專程來給您道喜的。」 
  「什麼事兒,我怎麼跟丈二金剛似的。」四阿哥滿臉訖異之色。 
  燕翎笑笑:「四爺,您這是何必。」 
  四阿哥訖聲道:「玉樓,究竟是……」 
  年羹堯過來了,道:「什麼事兒啊?」 
  「你回來得正是時候,」四阿哥沖年羹堯招招手:「雙峰,你快來,玉樓說今兒個是專
程來給我道喜的,你知道我這兒有什麼喜事兒麼?」 
  年羹堯進亭坐下:「您這話問的,您自己都不知道,我那兒知道?」 
  「這就是啦。」四阿哥滿臉訖異之色:「玉樓,你聽見沒有。」 
  燕翎笑笑道:「我原以為四爺您一直以誠待我……」 
  「我可不是一直以誠待你麼?」四阿哥道:「可是你得讓我知道一下,究竟是什麼事兒
啊。」 
  「四爺!」燕翎目光一凝:「二阿哥的一處秘密機關讓人挑了。」 
  四阿哥跟年羹堯都一怔,四阿哥道:「怎麼說,老二的秘密機關……有這種事兒,這是
什麼時候的事兒。」 
  燕翎笑笑,沒說話。 
  四阿哥道:「玉樓,你該不是懷疑我……」 
  「四爺,您該知道,這不關我的事兒,我樂得坐山觀虎鬥。」 
  四阿哥道:「我知道這不關你的事兒,可是這也不關我的事兒……」 
  燕翎道:「是麼,四爺。」 
  四阿哥一指年羹堯道:「不信你問問雙峰。」 
  那等於沒問,所以燕翎沒問。 
  年羹堯輕咳一聲道:「兄弟,你不提,我們還不知道有這麼回事兒。」 
  燕翎目光一凝,望著四阿哥道:「四爺,這檔子事兒真跟您沒關係?」 
  四阿哥道:「真的,玉樓,我還會騙你麼,這種事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我要是做了,
還怕誰知道麼。」 
  燕翎吁口氣,微點頭道:「那好,那我就能放手辦事,不必有什麼顧忌了。」 
  四阿哥怔了一怔,跟年羹堯飛快交換了個眼色,道:「玉樓,什麼事你就能放手辦事,
不必有什麼顧忌了。」 
  燕翎笑了笑道:「四爺,這件事觸動了我的靈機,我要點上一把火,讓這場火熊熊的燒
上一陣。」 
  「點火。」四阿哥忙道:「玉樓,你究竟是要……」 
  燕翎含笑道:「我這麼說您就明白了,二阿哥一處秘密機關讓人挑了,您說,二阿哥生
氣不生氣。」 
  四阿哥道:「生氣,他又何止生氣,我看他非大發雷霆不可,非氣瘋不可。」 
  「這就對了。」燕翎道:「二阿哥一定急於知道是誰幹的,您說是不是?」 
  四阿哥道:「那當然,這還用問?只是你……」 
  燕翎道:「我要查這件事……」 
  四阿哥一怔忙道:「你要查這件事,這件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剛說過……」 
  燕翎道:「我剛說這件事跟我沒關係,其實琢磨琢磨這件事跟我關係大著呢。」 
  四阿哥道:「這件事跟你關係大著呢?玉樓,你都把我弄糊塗了!」 
  燕翎笑笑道:「我這麼說,只一句您就明白了,我要是查出這件事是誰幹的,抖著證據
往二阿哥手裡一送,您想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年羹堯為之臉色一變,四阿哥臉色也倏變,但他旋即哈哈大笑 
  道:「妙,妙,妙,這一著太妙了,高,高,高,這一著太高了,玉樓,你是怎麼想出
來的。」 
  燕翎道:「四爺,我一肚子的壞水,一肚子的主意,要什麼樣的有什麼樣的。」 
  四阿哥笑道:「那還真一點兒都不差,你是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壞透了。」 
  年羹堯兩眼直直地望著燕翎,微一點頭道:「的確,我有同感。」 
  「只是,玉樓」四阿哥忽然皺了眉鋒:「有一點你恐怕沒想到。」 
  燕翎道:「你是指……」 
  四阿哥道:「你是老八的人。」 
  燕翎笑道:「您是怕二阿哥不相信我。」 
  四阿哥道:「你以為他會相信你。」 
  燕翎道:「我記得您就相信過我一回。」 
  四阿哥道:「玉樓,有我這個魄力跟膽量的,可不多啊!」 
  燕翎道:「上回那件事,您的魄力跟膽量只佔一半,您不會做沒把握的事,那另一半,
還在於東西的可信性。」  
  四阿哥大笑:「玉樓,你什麼時候把我摸得這麼透澈。」 
  燕翎笑笑道:「透澈不敢說,十之八、九應該不成問題。」 
  四阿哥道:「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摸了我十之八、九去,我對你卻一無
所知,我必輸無疑。」 
  燕翎道:「四爺您太謙虛了。」 
  四阿哥道:「咱們把話扯遠了,玉樓,這檔子事,你能給老二個可信性。」 
  燕翎道:「四爺,只要我給他的是確切的證據,還怕他不信麼。」 
  四阿哥吸了一口氣,微微點了點頭:「只有確切的證據,任何人都會相信,問題是你有
把握掌握確切的證據麼。」 
  燕翎不答,笑問:「以您看呢。」 
  四阿哥沉吟了一下:「對你的能耐,我跟雙峰都是心口兩服,只是,查一件事得有跡可
尋,也就是說得有線索……」 
  燕翎道:「您怎麼知道我沒有線索?」 
  四阿哥微微一怔道:「噢!你……」 
  燕翎道:「不敢瞞您,我已經到二阿哥那遭劫後的機關去看過了。」 
  四阿哥道:「那麼你找到了什麼線索。」 
  燕翎倏然一笑,微微搖了搖頭:「這個您原諒,天機不可洩露。」 
  年羹堯「喝」地一聲道:「居然賣起關子了。」 
  燕翎搖頭道:「那倒不是,我也不敢,只是……」 
  四阿哥道:「怕我們給你洩露出去。」 
  燕翎道:「那我更不敢,我愛坐山觀虎鬥,坐收漁人之利,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相信
在這件事上,你的立場跟我一樣,洩露我的天機,對您沒什麼好處……」 
  四阿哥道:「那你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燕翎目光一凝:「您真想知道!」 
  四阿哥道:「說不說還在你,我總不能勉強。」 
  燕翎四下看了看,忽然壓低了聲音,道:「四爺,挑二阿哥秘密機關的這位,是位少有
的高手,乾淨、俐落極了,但是……」 
  「怎麼樣?」四阿哥忙問! 
  燕翎看他一眼,笑道:「我沒說錯,確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四爺可真著急啊。」 
  四阿哥臉色微微一變,旋即笑道:「既然知道,你就別賣關子了好不?」 
  燕翎道:「四爺,這位高手乾淨,俐落已極,但是智者有千慮,百密有一疏,他畢竟露
了些破綻……」 
  四阿哥道:「什麼破綻?」 
  燕翎道:「他的武功。」  
  四阿哥一怔:「他的武功?」 
  年羹堯道:「兄弟,你乾脆明說行不行?」 
  燕翎倏然笑道:「看來我碰見的都是急性子,他的武功露了門路,二位滿意了麼。」 
  四阿哥,年羹堯雙雙為之一怔,四阿哥道:「他的武功露了門路,玉樓,你怎麼知道?」
  年羹堯道:「是啊,兄弟,你怎麼知道。」 
  燕翎笑道:「四爺、年爺,我要這嘴跟耳朵幹什麼用?我是問來的聽來的。」 
  四阿哥道:「問來的?你找誰問的?」 
  燕翎道:「當然是那個秘密機關裡,死裡逃生的活口。」 
  四阿哥跟年羹堯臉色一變,四阿哥道:「怎麼,老二那秘密機關裡留有活口?」 
  燕翎道:「不錯,沒活口我上那兒打聽去。」 
  四阿哥飛快看了年羹堯一眼:「這位高手的心腸還不錯啊,居然還給老二留活口了,雙
峰,去看看,水還是沒燒開是怎麼著,茶怎麼還沒有來。」 
  年羹堯答應一聲,拍拍燕翎:「兄弟,你坐坐。」他站起來要走。 
  燕翎唇邊飛快掠過一絲笑意,道:「四爺、年爺,您兩位這叫我怎麼敢當,不用麻煩了,
我坐會兒就走。」 
  「走。」年羹堯搖頭道:「沒那事兒,酒還沒喝呢,我剛才已經讓他們準備菜了,怎麼
說也得喝兩杯再走。」 
  燕翎一聽這話要往起站,年羹堯伸手把他按了下去:「老老實實的給我坐著,沒我的話
不許走。」年羹堯扭頭走了。 
  燕翎笑了:「天,還是聽話好,惹翻了這位總管,我吃不完兜著走。」 
  四阿哥笑了,笑得可有點兒不大自在! 
  燕翎回過頭來道:「四爺,您這頓酒,我卻之不恭……」 
  四阿哥道:「受之有愧。」 
  「可真是。」燕翎道:「無功不受祿……」 
  四阿哥道:「那你就給我來點兒功。」 
  燕翎道:「您賞下了,眼下有一功,可還沒過。」 
  四阿哥「哦」地一聲道:「什麼功。」 
  燕翎笑笑道:「這把火,我要是能點著了,您不也有好處麼。」 
  四阿哥笑了,笑得有點兒勉強:「可不,所以今兒個我先賞了。」 
  燕翎道:「四爺賜,不敢卻,今兒個我先領了您的賞,點這把火敢不賣力,無論如何,
我是非讓二阿哥跟那還不知道是誰的那位鬥上一鬥不可。」 
  年羹堯走過來,身後跟個端茶的,年羹堯道:「我去的正是時候,水剛開。」 
  包衣往石几上放茶,年羹堯背著燕翎,沖四阿哥微一搖頭,四阿哥的神色為之一鬆:
「雙峰,水真開了。」 
  年羹堯道:「這還假的了,您看看葉兒落了沒有不就知道了。」 
  四阿哥的神色全鬆了,哈哈一笑道:「葉兒不落倒不要緊,水不開喝了拉肚子,我可要
找你。」 
  就這麼哈哈一笑,話轉上了輕鬆,三個人聊沒多久,剛才端茶的包衣又過來了, 
  打個躬,哈著腰道:「稟主子,酒菜準備好了,奴才來請示,在那兒擺上。」 
  四阿哥望向年羹堯:「雙峰,你看呢!」 
  年羹堯道:「水榭裡怎麼樣!」 
  四阿哥一拍手道:「好,就是水榭。」 
  包衣打個躬退了。 
  四阿哥站了起來:「玉樓,咱們走吧。」 
  年羹堯伸手抓住了燕翎:「走,咱們今兒個來個不醉無歸。」 
  燕翎忙道:「您兩位儘管酩酊,我可不能醉,我主子還等回話辦事兒呢。」 
  年羹堯三不管把燕翎拉出了小廳:「那是出了『雍郡王府』以後的事兒,如今在這『雍
郡王府』裡,你這客就得隨主便。」 
  三個人一路談笑著往水榭走,剛走沒多遠,橫裡飄來一陣笑語,並賽過珠子掉在玉盤上,
又像那一陣陣的銀鈴響動。 
  燕翎聽出是誰來了,可是他忙說:「年爺,讓我迴避……」 
  年羹堯笑道:「迴避個什麼勁兒,是你嫂子她們,既然碰上了,索性把她們叫過來,一
塊兒湊湊勢鬧。」 
  四阿哥拍手笑道:「好極了,萬綠叢中,正愁缺那一點紅。」 
  年羹堯當即揚聲叫道:「雲卿,這邊兒來。」 
  陣陣笑語倏住,只聽一個動人的含瞠話聲傳了過來:「幹嘛呀,掃人的興。」 
  年羹堯道:「先別抱怨,過來看看誰來了。」 
  「誰來了?難不成是玉樓兄……」 
  隨著這話聲,青石小徑,花叢裡,出來了兩個人兒,從頭到腳,一般的淡雅,一般地天
仙小謫,花叢裡那些花朵兒,為之黯然失色。前頭那一位,燕翎見過,正是那位美婦人云卿,
後頭那位,燕翎這是頭一面,她,模樣兒跟雲卿有幾分相似,比雲卿小些,也比雲卿瘦點兒,
但卻瘦不露骨,更顯得清麗淡雅。 
  雲卿那個「弟」字還沒出口,突然停了步,瞪大了一雙美目,嬌靨上剎時一片驚喜:
「喲,可不正是玉樓兄弟……」 
  那位的眼神,跟燕翎的目光接觸了一下,那位臉一紅,馬上低下了頭,燕翎的心頭也為
之震動了一下。 
  只聽年羹堯笑道:「不是我那敢叫你。」 
  「兄弟,你可想死嫂子我了。」 
  雲卿帶著一種香風跑了過來,過來就拉住了燕翎的手:「兄弟,怎麼了你這是,到今兒
個才來。」 
  年羹堯望望四阿哥:「四爺,把廚房的醋搬一壇出來好不好?我不喝酒了……」 
  四阿哥大笑。 
  雲卿揮玉手給年羹堯一巴掌:「呸,也不照鏡子去,你也配吃玉樓兄的醋。」 
  年羹堯摸摸臉,道:「我照過不少回了,挺不錯的嘛!」 
  雲卿橫了他一眼:「皮厚,不害臊。」 
  大夥兒都笑了,笑聲中,那位裊裊行了過來,先給四阿哥見了一禮:「四爺。」 
  然後是年羹堯:「姐夫。」 
  到燕翎就打住了,而且低下了頭。 
  年羹堯沖雲卿遞了個眼色:「雲卿,這檔子事兒是你的。」 
  「還用你說。」雲卿瞠了一句,伸另一隻手拉過了那位:「妹妹,這就是那位白玉樓,
瞧瞧,中意不?」那位耳根子都紅了,打定主意就是不抬頭。 
  雲卿也轉望燕翎:「兄弟,這是嫂子的妹妹,雪卿,看看,像不像雪堆成的?」 
  燕翎抱拳一禮:「雪卿姑娘。」 
  雲卿瞟了燕翎一眼:「乾脆就叫雪卿,幹嘛還帶聲姑娘。」 
  她輕輕推了雪卿一下,道:「妹妹,人家玉樓那兒有禮了。」 
  雪卿就是不抬頭,淺淺答了禮:「白爺。」 
  「喲!」雲卿道:「這更好,這位又爺上了,我叫玉樓一聲兄弟,他又比你大一兩歲,
你就叫他聲玉樓哥吧。」 
  雪卿沒吭氣兒,雲卿還要再說。 
  四阿哥笑道:「行了,行了,人家臉皮兒嫩,別再逼人家了,一遭兒生,兩遭兒熟,再
過些日子你還怕人家不叫,到那時候怕你攔都攔不住。」 
  年羹堯大笑。 
  雪卿一頭烏雲螓首都快碰著了酥胸,那嬌羞模樣兒,愛煞人。 
  雲卿伸手拉住了雪卿的柔荑,嬌媚地瞟了雪卿一眼:「四爺也真是,明知道我們臉皮兒
嫩……」頓了頓,接問道:「你們三位爺們兒,這是上那兒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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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1:48:18 |只看該作者
 四阿哥道:「喝兩盅兒去,去不去?」 
  雲卿道:「好哇,有這種事也不告訴我們,這是我們碰上了,要是沒碰上呢?」 
  年羹堯道:「沒碰上我們也會找你們去。」 
  雲卿道:「得了吧,別做好人了。」 
  雪卿忽然低低頭:「姐,我要回屋去了。」 
  四阿哥忙伸手一攔:「那怎麼行?走了你,我們這頓酒還有意思麼?」 
  雲卿輕輕扯了雪卿一下:「閒著也是閒著,乾脆跟他們湊湊熱鬧去。」 
  雪卿道:「我又不會喝酒。」 
  雲卿道:「誰會呀,看他們喝,聽他們聊聊不也挺好麼?你不是愛聽江湖事兒麼?玉樓
可是一肚子的江湖事兒。」 
 雪卿沒再說話。 
  年羹堯那兒開了口:「好了,好了,走吧,菜都涼了。」 
  年羹堯拉住了燕翎,雲卿拉住雪卿。 
  三個人變成了五個,一路談笑著進了水榭。 
  這「雍郡王府」的水榭真讓人沒話說,不但地方好,情調美,擺設雅,壁上的名人字畫
更是琳琅滿目。燕翎別的不愛,一進門就瞧上了壁上的這些個,瞪著一幅王右軍的真跡目不
轉瞬。 
  四阿哥那兒說了話:「雙峰,伸個手摘下來,送給玉樓了。」 
  王右軍真跡無價寶,這位四阿哥出手可真夠大方,年羹堯過來就要伸手。 
  燕翎他真想要,可卻不能要,忙伸手攔住了年羹堯:「別,年爺,我不敢受。」 
  年羹堯扭回頭:「不敢受?什麼意思?」 
  燕翎道:「這不是別的東西……」 
  四阿哥道:「就因為不是別的東西才給你,有些俗玩意我還不敢拿出手呢。」 
  燕翎道:「四爺,人各有所愛,人不奪人所愛,您的好意我心領。」 
  四阿哥道:「玉樓,我可是誠心誠意的。」 
  燕翎道:「這我知道,您一向對人誠懇,只是這東西太貴重了……」 
  四阿哥道:「固然,黃金有價,藝無價,可是我沒把它當貴重東西,你所以喜歡 
  這幅字,也不是在於它值多少錢……」  
  燕翎道:「話是不錯,四爺,可是……」 
  雲卿那兒說了話:「好了,四爺,我敢說一句,不管您怎麼說,我這位玉樓兄弟絕不會
受,我給您出個主意,這幅字,您還留著,趕明兒個您再找樣兒更合適的東西送給玉樓,不
就行了麼?」 
  四阿哥聳聳肩道:「好吧,只有這樣了。人家不給這個面子,我有什麼辦法。」 
  年羹堯笑笑道:「我看倒不是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問題,而是無功不敢受祿,對吧,玉
樓,」年羹堯這話是一針見血,人木三分。 
  燕翎也不否認,微一點頭,笑道:「可以這麼說。」 
  雲卿道:「那不容易麼,你給四爺建個功不就行了。」 
  燕翎笑了笑道:「嫂子,您看方便麼?」 
  雲卿道:「有什麼不方便的!只要你願意就行。」 
  四阿哥拍了一下手道:「這倒是實話。」 
  燕翎道:「怕只怕四爺您信不過我啊。」 
  四阿哥道:「這叫什麼話,我想把心都掏給你,奈何你不要。」 
  燕翎搖搖頭道:「四爺,我並不傻,我看得很清楚,眼下這幾位之內,您最具實力,而
且最具人君氣勢……」 
  四阿哥忙道:「真是這樣麼,玉樓?」 
  燕翎道:「玉樓,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信不信那還在您,事實上,論才,眼下
這幾位也沒一位及得上您!」 
  四阿哥笑道:「真要有那麼一天,我得好好謝謝你!」 
  年羹堯深深看了燕翎一眼:「玉樓,這我就不懂了,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良駒擇
主而事』,人也沒有不幫勝家的,您既然明知道四爺有可為,而且是大有可為,你卻守著老
八不肯離開,你這是圖什麼許的?」 
  燕翎道:「一句話,年爺,我不忍。」 
  年羹堯搖頭道:「恕我直說一句,兄弟,你這是婦人之仁。」 
  雲卿道:「兄弟,您是個聰明人,要為自己打算哪。」 
  燕翎目光一掠滿桌的酒菜,笑道:「看來今兒個這頓酒不怎好喝。」 
  雲卿接著道:「得,我就怕聽他這個。」 
  四阿哥擺手道:「不提了,不提了,免得讓他以為我有什麼作用,嚇得他連這頓酒都不
敢喝,坐,坐,都坐,咱們喝酒。」 
  五個人落了坐,四阿哥自然坐上位,年羹堯跟雲卿算是陪客,雲卿卻硬把雪卿安插在燕
翎身邊。 
  這一頓酒賓主盡歡,可是雪卿由始至終低著頭,不說一句話,任憑別人怎麼道, 
  她頂多紅著臉笑笑。一母所生兩姐妹,雪卿卻跟雲卿絕然不同兩個典型。 
  至於什麼樣的典型招人喜歡,那就要看各人的看法了! 
  至少,雪卿沒給燕翎厭惡感,像那位玉倫格格似的! 
  雪卿這位姑娘,應該介於玉瑤跟玉倫之間,而轉以偏向玉瑤這一邊,這麼一來, 
  燕翎對她自不會有厭惡感。 
  沒有厭惡感歸沒有厭惡感,燕翎是絕頂聰明個人,他看得清楚,胸中也雪亮,雪卿對他
的熱情,有一半是做的,說穿了無非是為這位皇四子胤禎拉攏他,就連雪卿跟他見面,也都
是事先安排好的! 
  所以,雪卿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這只是初會,所看見的,也只是表面,燕翎仍然懷著
警覺心。散了席,日頭已經偏了西,坐了會兒,暍杯茶,燕翎要告辭。 
  四阿哥跟年羹堯還沒說話,雲卿搶了先:「這麼早,急什麼,也不跟雪卿聊聊。」 
  燕翎歉然一笑道:「我跟八阿哥說好的,晚半響一定回去!」 
  雲卿道:「天爺,你又不是三歲小孩兒,回去晚還怕你丟了不成。」 
  燕翎道;「八阿哥倒不是怕我丟了,而是怕他自己丟了!」 
  雲卿訝然道:「不是怕你丟了,是怕他自己丟了,這話什麼意思?」 
  燕翎笑笑道:「二阿哥一處秘密機關剛讓人挑了,八阿哥怕這事落到他頭上去, 
  就是這麼個意思。」 
  「哎喲!」雲卿撇了撇嘴:「我們這位八爺可真膽兒小哇,連這都怕,還能成什麼大事
呀。」 
  燕翎道:「說得就是嘛,可是有什麼辦法,誰叫我吃人家的,拿人家的。」 
  雲卿道:「這是有你,要是沒你呢?」 
  燕翎道:「要是沒我,那就不關我的事兒了,您說是不是?嫂子。」 
  四阿哥一邊道:「讓他走吧,這不是別的事兒,萬一老八那兒出點什麼事兒,我可擔待
不起。」 
  年羹堯道;「四爺說得是,好在八阿哥的『貝勒府』離這兒不遠,玉樓對咱們又沒敵意,
往後他會常來,是不是兄弟。」 
  燕翎笑笑道:「那就要看四爺跟年爺是怎麼個看法了。」  
  四阿哥道:「怎麼個看法,我們希望你進了這個門之後,就別再走了,能麼。」 
  燕翎道;「四爺好厲害。」 
  四阿哥擺手道:「別再耽誤他了,讓他走吧。」 
  燕翎抱拳告辭,年羹堯要送,雲卿卻說:「誰要你送,人家玉樓才不稀罕呢,人家要我
這個做嫂子的送。」 
  燕翔道:「誰都別送……」 
  雲卿瞟了他一眼:「怎麼,兄弟,做嫂子的剛誇了口,你就讓她下不了台,這你怎忍心,
走吧,我跟雪卿一塊兒送你出去。」她口說手不閒,一把拉住燕翎便往外拖。 
  燕翎沒奈何,只有任由她了,一句四爺,年爺,我過兩天再來給二位請安。 
  就讓雲卿拉出了水榭,雲卿她默然地跟在後頭。 
  望著燕翎出了水榭,四阿哥忙轉望年羹堯:「問過白泰官了。」 
  年羹堯道:「剛才您沒懂我的意思。」 
  四阿哥道:「幹嘛不懂,我只是還不放心。」 
  年羹堯道:「唉,您也是,白泰官何許人?他怎麼會連這一點都想不到。」 
  四阿哥微一點頭道:「我也知道……」兩眼忽睜,接道:「天爺,別是我上了他的當。」
  年羹堯微微一睜;「您是說……」 
  四阿哥道:「白玉樓。」 
  年羹堯道:「白玉樓,您上了他什麼當了?」 
  四阿哥道:「他可能是施詐,就等咱們去問白泰官。」 
  年羹堯道:「您的意思我懂了,放心,不可能。」 
  四阿哥道:「怎麼不可能。」 
  年羹堯道:「這個圈子裡不只是一位,他怎麼會偏想到您。」 
  四阿哥道:「別忘了,白泰官是個少有的好手,這圈子裡擁有這種好手的可不多,這一
點白玉樓他不會想不到!」 
  年羹堯道:「他想到了又怎麼樣,咱們咬緊牙關不承認不就行了麼。」 
  他又沒當場逮住誰? 
  四阿哥道:「話是不錯,只是你沒聽見他打算怎麼幹麼。」 
  年羹堯道:「聽見了,也打算查之是誰,搜集證據,然後送到老二手裡去。」 
  四阿哥道:「這不就是了麼,萬一……」   
  「沒有萬一,四爺。」年羹堯道:「白泰官沒留下一點足跡,他往後的行動,此時握在
咱們手裡,咱們還怕誰找出什麼證據。」 
  四阿哥搖頭道:「你不知道,對白玉樓這個人,我有著很大的戒心,不但他是個武功高
絕,心智也過人一等,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
  年羹堯搖頭道:「我不否認白玉樓是個武功卓絕,極具心智的人物,可是要說已能輕易
掌握著白泰官的什麼證據,我卻不大相信。」 
  四阿哥道:「雙峰,你要說這話,那就表示你對白玉樓還不夠瞭解。」 
  年羹堯道:「我認為我對他的瞭解並不比您差。」 
  四阿哥微一搖頭,剛要說話忽地兩眼一睜道:「天,他怎麼跟我來這一套。」 
  年羹堯道:「怎麼了,四爺。」 
  四阿哥猛擊一掌道:「好個刁滑的白玉樓,只怕他已確定對付老二的是我了。」 
  年羹堯愕然道:「何以見得。」 
  四阿哥道:「你怎麼偏在這時候糊塗了,他既然到這兒來問起我這件事,是不是表示他
對我已經起了懷疑。」 
  年羹堯道:「恐怕是,就像您所說的,眼下這幾位擁有這樣好手的並不多。」 
  四阿哥道:「這就好了,白泰官根本沒有留什麼痕跡,他卻說白泰官露了破綻, 
  這不分明是詐咱們的麼。」 
  年羹堯一怔道:「可笑咱們竟上了他的當。」 
  四阿哥道:「可不,我卻叫你去問白泰官。」 
  年羹堯雙眉揚起,悚然道:「您沒說錯,他已經確定這回事是您干的了,他既然是有心
詐咱們,不會不知道我幹什麼去了,更不會聽不出我的話是什麼意思。」 
  四阿哥猛跺一腳道:「該死,該死,我怎麼這麼糊塗。」 
  年羹堯道:「四爺,您沒說錯,白玉樓確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 
  四阿哥臉色有點白,道:「雙峰,還有更可怕的呢。」 
  年羹堯道:「什麼。」 
  四阿哥道:「他明知道是我,卻要讓我吃啞巴虧。」 
  年羹堯望著四阿哥沒說話。 
  四阿哥歎了口氣道:「我雖是後知後覺,比白玉樓慢了一步,可是畢竟我及時想通了,
可是你呢,你居然到現在都還不明白,想想看,咱們兩個怎麼是這位白玉樓的對手?老天爺
待我何其薄,讓這麼個人投到胤祀那兒去。」 
  頓了頓,接道:「雙峰,我沒承認是我幹的,對不。」 
  年羹堯倒也是個聰明人,兩眼猛睜道:「四爺,您該承認。」 
  四阿哥道:「你也明白了,是不是,我不承認是我的人幹的,到時候我就不能怪他,甚
至於不能說一句話。」 
  年羹堯道:「您該承認,您要是承認了,他就不好再這麼做了,等於是破了他這一招。」
  四阿哥苦笑道:「我那兒想到了,這種事兒乍擱在誰身上,誰也不會承認啊。」 
  年羹堯冷笑道:「高,高,高,他這一著太高了,他這一著太高了。」 
  四阿哥忽然一整臉色道:「雙峰,這個人我得趕快把他拉過來,也就是說要在他把證據
交到老二手裡之前,把他拉過來。」 
  年羹堯道:「四爺,您明知道不容易。」 
  四阿哥臉上忽現陰狠色,道:「要是不能的話,乾脆我就除了他。」 
  年羹堯一震道:「除了他。」 
  四阿哥道:「雖道我就任他毀了我。」 
  年羹堯道:「四爺您要慎重考慮,倒不是我不贊成除他,而是這是冒大險,萬一不成咱
們就算跟他結了仇,從此別再想拉他事小,咱們受他的害將更烈更大。」 
  四阿哥道;「這一點我想到了,以往是想拉他,所以不免有點顧忌,真要到了沒有顧忌
的時候下手除他並不怎麼難。」 
  年羹堯道:「您有把握。」 
  四阿哥臉上陰狠之色更濃:「難道說白泰官跟甘瘤子聯手,還對付不了他。」 
  年羹堯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白泰官跟甘瘤子聯手,應該對付得了他, 
  問題是白泰官跟甘瘤子肯聯手。」 
  四阿哥道:「他們倆為什麼不肯聯手。」 
  年羹堯道:「四爺,白、甘二人都是成名多年,稱霸一方的人物,在江湖上的身份非同
小可都夠高傲的,同行是冤家,一山容二虎,您想他們倆肯聯手。」 
  四阿哥杲了一呆道:「難道他們倆敢不聽我的話。」 
  年羹堯道:「四爺,他們兩個剛進您的門,還不到您用威迫的時候。」 
  四阿哥雙眉忽揚道:「你這話提醒了我,看我的自有辦法讓他倆乖乖聯手。」 
  年羹堯「哦。」了一聲道;「要不要我去叫他們倆到這兒來一趟。」 
  「不必。」四阿哥唇邊浮起一絲笑道:「現在還用不著他倆,我還沒拉白玉樓試試呢,
等拉不動白玉樓再說不遲,保不定我要來個一山容三虎。」 
  年羹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希望如此。」 
  四阿哥道:「你看著吧。」









第十七章 英雄當有成人之美
  雲卿,雪卿送走了燕翎,姐兒倆往回走著。 
  雲卿看了看雪卿:「妹妹,這麼個人,不會委曲你吧。」 
  雪卿沒說話。 
  「是害臊呢,還是還看不上眼。」 
  「姐姐,」雪卿沒看雲卿,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接道:「你明知道我心裡已經有了別
人。」 
  「哎呀,妹妹,你怎麼還這麼死心眼兒,跟那麼個窮小子有什麼好處,你看看我,要什
麼沒有。」 
  「姐姐,我圖的不是富貴榮華。」 
  「怎麼好,難道你對玉樓沒一點兒意思。」 
  「有,奈何相見太晚。」 
  「不晚,一點兒也不晚,只要你願意……」 
  「我不能這麼做。」 
  「妹妹,你是怎麼了,咱們女人家在這個世上還圖什麼別的,誰不求個富貴榮華大享
樂……」 
  「姐姐,各人的看法不一樣。」 
  雲卿突然看著雪卿停了下來道:「妹妹,咱們這麼辦,別動真的。」 
  雪卿臉色一變道:「姐姐,你把自己的妹妹當成什麼樣兒人了。」 
  雲卿道:「妹妹你不願跟他,那麼施個美人計別動真的,這不正如你的意麼。」 
  雪卿道:「姐姐,話不能這麼說,事情也不能這麼做。」 
  「什麼話,不能這麼說,事情也不能這麼做。」 
  雪卿道:「姐姐,女兒家重的是清白跟名節,縱然是施個美人計,不動真情意,我也是
對不起我心裡的人。」 
  雲卿「哎喲!」一聲道:「妹妹,幹嘛跟我說這個大道理呀,做姐姐的我不懂麼,只是
清白,名節算什麼,值多少錢一斤,就拿姐姐我來說吧,我要是把清白,名節看這麼重,我
能有今天,非跟那個死鬼受苦受罪一輩子不可……」 
  雪卿道:「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姐夫,當初你嫁給姐夫的時候,他就是那個樣兒,你
又不是不知道,也沒人逼你,姐夫是個老老實實,本本份份的讀書人……」 
  雲卿哼了一聲道:「有什麼出息,當初我是讓鬼迷了心竅,現在我算是明白過來了,老
天爺給了我這麼一身本錢,我幹嘛都把它扔在洗衣裳盆裡,爐台邊兒。妹妹,別這麼傻,人
生在世,不為自己打算,天誅地滅。咱們姐妹倆本錢都不差,只要想得 
通看得開,要什麼都有,只因為你是我的親妹妹,要換個旁人我還懶得管她呢。」 
  雪卿瞪大了一雙美目,神情激動:「姐姐,你,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兒。」 
  雲卿道:「我只是變聰明了,有什麼不對,妹妹,我看你……」 
  雪卿香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姐姐,我知道,現在跟你說什麼也沒有用了,你一定
聽不進去,你當初嫁的是個讀書人,我現在心裡有的也是個讀書人,可是我的看法跟你不一
樣,感受也跟你不同,布茅疏淡,我能甘之若飴,我沒想到你要接我來 
住兩天為的是這個,要是知道,我說什麼也不會來!」 
  雲卿也瞪大了眼:「妹妹,你,你怎麼這麼傻。」 
  雪卿道:「你認為我是傻麼?」 
  雲卿道:「難道不是,送上門來的榮華富貴你不要……」 
  雪卿淡然一笑道:「也許我真傻,可是姐姐,我覺得你可憐!」 
  「可憐!我可憐!」雲卿格格嬌笑起來:「我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茶來
伸手,飯來張口,我還可憐,那有我這樣可憐的。」 
  雪卿道:「姐姐,我不願再說什麼了,你不懂我的意思,就是再說你也未必懂,我想回
去了,麻煩你派個人送我回去。」 
  雲卿忽然一臉企求色道:「妹妹,我在四阿哥面前誇下了海口,這件事就算你幫我的忙,
行不?」 
  雪卿道:「姐姐,這裡忙我幫不上。」 
  雲卿道:「妹妹,再怎麼看,咱們是一母同胞。」 
  雪卿道:「姐姐既然知道咱們是一母同胞,就不該害我這個做妹妹的。」 
  雲卿道:「妹妹,我這是害你?我這是為你好,我剛不說過麼,要換個旁人,我還懶得
管她呢!」 
  雪卿道:「姐姐要認為是為我好,那麼姐姐這番好意我只有心領。」 
  雲卿嬌美的臉上,突然浮現一片寒霜,道:「妹妹,姐姐這個忙你真不肯幫。」 
  雪卿毅然道:「人各有志,姐姐原諒。」 
  雲卿點頭冷笑:「好吧,我原看咱們是一母同胞親姐妹,兩手捧著榮華富貴往你面前送,
而且好說好商量的,現在你既然不領我這個情,不肯幫我這個忙,那我就只有……」 
  雪卿道:「姐姐原諒!」 
  雲卿冷笑道:「用不著叫我原諒,你馬上就會氣我,罵我,甚至於恨我。」 
  雪卿搖頭道:「不,姐姐,我不會,你是我的親姐姐,我只覺得你可憐。」 
  雲卿瞟了雪卿一眼:「是麼,妹妹?」 
  雪卿點頭道:「是的,姐姐。」 
  雲卿道:「無論我怎麼對你,你都不恨我?」 
  雪卿毅然再點頭:「是的,誰叫你是我的親姐姐。」 
  雲卿道:「你大概以為,我這個做姐姐的不會對你這個妹妹怎樣,對不對?」 
  雪卿道:「是的。」 
  雲卿冷笑道:「你太相信我這個做姐姐的了……」 
  探手入懷摸出了一樣東西,那是一個小小的心形絲囊,囊是鮮紅的·繡兒是鵝黃色的,
煞是好看,雲卿道:「妹妹認得這是誰的麼!」
  雪卿微微一怔:「這是我去年送給浩天的,姐姐怎麼……」 
  「不差。」雲卿微一點頭道:「妹妹自己做的東西,到底自己還認得,這正是妹妹去年
送給浩天的訂情物,心形的絲囊,妹妹把心給了浩天,讓他掛在胸前,緊緊貼著他的心,讓
你的心跟他的心俱在一起……」 
  雪卿嬌靨紅了:「姐姐,你怎麼好……」 
  雲卿冷冷一笑道:「別害臊了,妹妹,你該問問這東西怎麼會到了我手裡?」 
  雪卿道:「我正要問!」 
  雲卿瞟了雪卿一眼道:「其實,妹妹你是個聰明人,似乎用不著問……」 
  雪卿臉色陡然一變,急道:「姐姐,你們把浩天怎麼樣了?」 
  雲卿格格嬌笑道:「妹妹不愧冰雪聰明,心竅兒玲瓏剔透……」 
  雪卿伸玉手抓住了雲卿的柔荑:「姐姐……」 
  雲卿翻腕反抓住了雪卿的玉手:「妹妹,別著急,聽姐姐我告訴你,其實要怪這都該怪
你那個心上人自己,日子過得好好兒的,他讀他的書,誰也沒招他惹他,更沒虧待他,他竟
然暗中跟江南呂留良那班造反的秀才有來往……」 
  雪卿急道:「沒這事兒,這是誰說的?」 
  雲卿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有人這麼密告。」 
  雪卿道:「那……浩天現在……」 
  雲卿道:「已經讓抓進『九門提督』衙門了,你還不知道啊?」 
  雪卿臉色大變,道:「姐姐,你,我,我不信……」 
  雲卿歎了口氣道:「別說你不信,起先我也不信,可是你瞧瞧這個……」 
  她提起絲囊幌了幌道:「這是你現在這個姐夫從『九門提督』衙門裡拿回來的,你自己
做的東西你認得,這該不假吧!」 
  雪卿臉色煞白,嬌軀暴顫:「姐姐你怎麼能這樣對浩天,這樣對我,你好狠!」 
  「哎喲,妹妹。」雲卿皺眉嬌呼:「這你可冤枉我這個做姐姐的了,我急得跟什麼似的,
正在想法子救浩天呢,你知道,你現在這個姐夫雖然有大勢不小,可卻遠不如四阿哥說句話,
只要四阿哥一句話說出去,包管『九門提督』衙門乖乖放人,可是人家憑什麼管咱們的事兒
呀,咱們總得替人家盡點兒心力才好開口求人家呀,你說是不是,妹妹?」 
  雪卿美目中淚光閃動,顫聲道:「姐姐,我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 
  雲卿唇揚了揚,似笑非笑,道:「妹妹,在這節骨眼兒上說這個,幫不上浩天一點兒忙,
你知道,謀叛造反是要腦袋的。」 
  雪卿沒說話,撲簌簌掛落淚珠淚兩行。 
  雲卿拉過了雪卿的手,柔聲說道:「傻妹妹,別害怕,也用不著掉淚,這裡事兒在咱們
看來是挺嚇人的,可是人家四阿哥只一句話就能解決了,只要你願意為四阿哥盡點兒心力,
然後去求求四阿哥,還怕救不了浩天。」 
  雪卿道:「我不是因為怕掉淚,我是為痛心哭,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雲卿道:「哎喲,妹妹,你怎麼說,這話能這麼怪我麼……」 
  雪卿道:「好了,姐姐你不用再說什麼,浩天是什麼時候讓他們抓進去的。」 
  雲卿道:「這我不清楚,不過反正就是這兩天的事兒。」 
  雪卿道:「讓我先見浩天一面。」 
  雲卿道:「怎麼,敢莫妹妹你還不相信?」 
  「不,我相信。」 
  雲卿道:「我只是想先見見浩天。」 
  雲卿遲疑了一下,點頭道:「好吧,呆會兒我去給你想想辦法。」 
  雪卿道:「我現在就要見浩天。」 
  雲卿道:「現在,這麼急!」 
  雪卿道:「姐姐,難道你一點姐妹之情都不理會,今天就算我是個罪人,你也該法外施
恩啦。」 
  雲卿瞪著雪卿看了一會兒,道:「你現在跟我見你這個姐夫去。」 
  她轉身往後行去。雪卿美目裡的淚光閃了一閃,邁步跟了過去。 
  燕翎眉鋒皺得老深,一邊走,一邊想。現在他有九成把握,挑二阿哥秘密機關的,是那
位四阿哥胤禎的人,可是他還沒辦法確定是誰,也還沒有抓到證據。他知道,抓這種證據並
不容易,『雍郡王府』的這種高手,一定是藏在『雍郡王府』裡,要想抓證據,必得到『雍
郡王府』裡去,因為那位雍郡王一定不會輕易放這種高手出去。這種「利器」,誰都會保持
極度的機密,雍郡王這個人不會不懂這道理,尤其這種「利器」已經暗中用過一次,正鬧得
「滿城風雨」。 
  他想找謝蘊如,把此行的經過告訴她去,可卻得避著白家的人,不能去。 
  怎麼辦,找個什麼理由往『雍王郡府』跑得勤一點兒,找證據去。 
  燕翎就這麼想著回到了八阿哥的貝勒府,他還沒想出來能不露痕跡的好理由。 
  進了『貝勒府』直接去見八阿哥,這時候晚飯剛罷,八阿哥在他的書房裡,正在踱步,
不知道是急,還是飯後閒步走。 
  燕翎一進門,八阿哥神情一鬆一喜,可是接著卻埋怨上了:「玉樓,你怎麼一出去就不
知道回來……」 
  燕翎道:「八爺,我不跟您說過,我晚半響回來麼。」現在正是晚半響。 
  八阿哥沉默一下道:「玉樓,不是我愛埋怨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燕翎道:「我知道,所以我在這時候趕了回來。」 
  八阿哥擺手道:「好了,好了,想是你有理,查出什麼來沒有。」 
  燕翎道:「八爺,您該先問問我吃飯了沒有?」 
  「還用問,」八阿哥道:「這麼大個人了,你還會餓著。」 
  燕翎道:「話不是這麼說,不管我吃了沒有,您該表示您做主子的關心下屬。」 
  八阿哥道:「好,好,好,你有理,我問,我問,吃了沒有?」 
  燕翎打了個飽隔兒,道:「吃了,這一頓真不賴,酒足飯飽。」 
  八阿哥道:「噢,還有喝酒了。」 
  燕翎道:「可不,有人請客。」 
  八阿哥道:「那麼你查的事兒……」 
  燕翎道:「您不問問是誰請客?」 
  八阿哥道:「我問這幹什麼。」 
  燕翎道:「關係大著呢,您要是知道是誰請客,准嚇一大跳。」 
  八阿哥看了他一眼:「噢,是誰請的客。」 
  燕翎道:「四阿哥跟年羹堯。」 
  八阿哥一怔道:「老四跟年羹堯,你跑他那兒去幹什麼去了?」 
  燕翎道:「事兒是他幹的,您不讓我上他那兒去查,您讓我上那兒去查。」 
  八阿哥又復一怔,脫口叫道:「怎麼說,事兒是老四……」 
  燕翎以指壓唇,「哦。」地一聲道:「八爺,您能不能輕點兒。」 
  八阿哥還真聽話,馬上壓低了聲道:「真是他幹的,你怎知道是他幹的。」 
  燕翎淡然一笑道:「四阿哥是頗富心機的人,可在我面前他還差一點兒。」 
  他沒說經過,八阿哥也沒顧得問,吁了一口氣道:「好哇,弄了半天敵情是老四他,這
麼一來,咱們防著他的人就行了。」 
  燕翎道:「您只打算防防他的人就算了麼?」 
  八阿哥道:「那怎麼辦,難道我找他去,挑他的秘密機關,那不是為老二出了力麼,我
可犯不著。」 
  燕翎道:「不用您找他去,自有人代您去找他,而且一定火拚一場。」 
  八阿哥道:「有人代我去找他,誰代我去找他?」 
  燕翎笑道:「八爺要是把這消息往二阿哥耳朵裡一送,您想會有什麼後果?」 
  八阿哥一怔,馬上瞪大了眼,興奮地道:「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妙,妙,妙,玉樓,
真虧你想得出這妙主意,你可真是我的左右手,要是把這消息往老二耳朵裡一送,瞧吧,准
有一場全武修的火爆好戰,玉樓,那麼咱們趕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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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1:48:55 |只看該作者
  燕翎搖搖頭道:「不忙,八爺,欲速則不達。」 
  八阿哥又一怔:「怎麼又欲速則不達了。」 
  燕翎道:「八爺,要是您是二阿哥,有人把消息送進您耳朵裡,您信不信。」 
  八阿哥道:「這……,只要有證據,我當然信。」 
  「就是嘍!」燕翎道:「咱們現在欠缺的就是證據。」 
  八阿哥呆了一呆道:「怎麼說,你沒有證據,」 
  燕翎道:「我的八爺,我才去多大會兒工夫,能查出是誰幹的已經不容易了。」 
  八阿哥道:「那……,那怎麼辦?」 
  燕翎道:「自然是找證據呀。」 
  八阿哥道:「上那兒找證據去?」 
  「您說呢?」燕翎反問他一句。 
  「老四府裡!」 
  「不錯,他派出的這個人是少有的高手,自然是不願讓他常露面,尤其二阿哥一處秘密
機關被挑,這會兒風聲正緊,四阿哥更不會讓他露面,不得已,只有上四阿哥府找證據去
了。」 
  「上他那兒找證據?你不是開玩笑吧?」 
  「您看我是跟您開玩笑麼!」 
  八阿哥目光一凝,道:「玉樓,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啊,上他那兒找證據,不但難,而
且險。」 
  「八爺,您說,世上那樣事兒容易。」 
  八阿哥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點頭道:「這倒也是,那你打算怎麼辦!」 
  燕翎道:「我正這兒作難呢,您說,我有什麼理由往四阿哥那兒跑那麼勤,而且一點兒
痕跡都不露。」 
  八阿哥道:「所以我說難且陰。」 
  燕翎道:「可是總不能放棄這大好機會吧,能麼?」 
  八阿哥皺了眉,半天沒說話。 
  燕翎道:「只要有這麼個理由,能讓我不露痕跡的往四阿哥那兒跑幾趟,我準能找出證
據。」 
  八阿哥道:「我也想不出理由來,你是我的人,我跟他又是冤家對頭,要沒有以前的事
兒,你連他的門都近不了……」只聽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 
  燕翎一聽就聽出是誰來了,忙道:「八爺,您記住,這件事除了您,別再讓第三個人知
道,要是走露了消息,咱們這把火可就點不起來了。」 
  八阿哥道:「這我知道。」 
  步履聲到了門口,只聽榮桂在外頭道:「奴才告進。」 
  八阿哥道:「進來。」 
  榮桂推門走了進來,低著頭,哈著腰,見燕翎一怔:「喲,白爺,您在這兒呀,剛到您
屋裡去過,見您屋裡沒點燈……」 
  燕翎道:「我一回來就來見八爺了,有事兜麼?」 
  榮桂道:「我沒事兒八爺剛才直著急。」 
  燕翎「哦」了一聲,笑笑沒說話。 
  八阿哥道:「榮桂,你有什麼事兒麼?」 
  榮桂道:「奴才沒事兒,奴才只是來看看。」 
  八阿哥擺擺手:「你去吧,我跟玉樓商量點事兒。」 
  榮桂應了一聲,施個禮退了出去,臨退出去的時候沖燕翎飛快遞了個眼色。 
  燕翎看得暗暗一怔!榮桂退出了書房,步履聲由近而遠。 
  八阿哥道:「玉樓,你看這件事兒怎麼辦?」 
  燕翎想著榮桂剛才那個眼色,心知榮桂有事兒,心裡盤算著,嘴裡應道:「這裡事急不
得,一時我也沒什麼好王意,我看這樣吧,咱們慢慢兒想……」 
  八阿哥道:「慢慢兒想!」 
  燕翎道:「八爺,想一件事兒,有時候絞盡腦汁並不見得能想出來,想不出來心裡就會
急亂,一急一亂就更想不出來了,何如咱們都靜一靜,慢慢想,好在不急在這一兩天。」 
  八阿哥皺著眉猛揮一拳,沒說話。 
  燕翎道:「您歇會兒吧,我告退,想著了我馬上來見您!」 
  八阿哥擺擺手:「好吧,你去吧,免得我看見你就著急!」 
  燕翎欠個身退出了書房。 
  燕翎出書房就去找榮桂,剛走完畫廊,榮桂就從另一條畫廊頭上迎了過來。 
  燕翎劈頭就問:「什麼事兒?」 
  榮桂一咧嘴道:「就知道您不會讓我久等。」從袖口裡摸出一封信遞給燕翎。 
  燕翎微微一怔:「這是……」 
  榮桂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燕翎伸手接過,撒開信封,抽出信箋,畫廊上太暗,他竭盡目力看了看,他看見了信是
四阿哥胤禎的親筆,沒寫什麼,只讓他馬上去一趟,他訝然抬眼:「四爺這是幹什麼?」 
  榮桂道:「信裡怎麼說?」 
  燕翎道:「讓我馬上去一趟。」 
  榮桂道:「那您馬上去一趟不就得了麼。」 
  燕翎道:「我剛從『雍郡王府』回來……」 
  榮桂道:「也許四爺臨時想起了什麼事兒。」 
  燕翎沉吟了一下,道:「你忙你的去吧,我去跟八爺說一聲去。」 
  榮桂一怔忙道:「您要跟他說一聲去?」 
  燕翎道:「放心,我自有說辭,不會把你托出來的。」 
  榮桂笑了,道:「嚇我出了一身冷汗,謝謝您!」欠個身,退兩步,轉身走了。 
  望著榮桂的背影不見,燕翎又沉吟了一下,轉身又走向書房。 
  燕翎輕輕敲了敲門:「八爺,白玉樓。」 
  只聽八阿哥在裡頭道:「那來那麼大規炬,快進來吧。」 
  燕翎推門走了進去,八阿哥劈頭就問:「想出來了?」 
  「老天爺幫咱們的忙。」燕翎含笑遞過那封信:「您請過過目。」 
  八阿哥伸手接過,抽出信箋一看,臉色為之一變:「這是那兒來的?」 
  燕翎道:「門口一個親兵送進來的,據說剛剛門口來了個人,也不知道是那個府邸的,
只說信是給我的,把信往門口一交就走了。」 
  八阿哥道:「你剛從他那兒回來,老四他這是幹什麼!」 
  燕翎道:「不管他幹什麼,反正我現在有冠晃堂皇的理由上他那兒去了。」 
  八阿哥一搖頭道:「不對,玉樓。」 
  燕翎道:「怎麼不對?」 
  八阿哥道:「別是他知道你白天那一趟是幹什麼去了,現在想把你騙去……」 
  燕翎道:「幹什麼,殺了我?」 
  八阿哥道:「當然,總不會再請你吃喝一頓。」 
  燕翎笑了笑道:「這一點,他要真打算這麼做的話,那他就算不得聰明人了。」 
  八阿哥道:「你這話……」 
  燕翎道:「八爺,他應該想想,憑他『雍郡王府』豢養那些人手,是不是殺得了白玉
樓。」 
  八阿哥道:「玉樓,你別忘了,他有個厲害的高手。」 
  燕翎淡然一笑道:「那位在別處,的確稱得上是少有的高手,可是在白玉樓眼裡,他還
差那麼一點兒。」 
  八阿哥道:「玉樓,他不只這一個人,『雍郡王府』的實力最雄厚。」 
  燕翎道:「我知道,在白玉樓眼裡,土雞瓦狗而已。」 
  八阿哥搖頭道:「我還是不放心,你看過『水滸』吧,林沖帶刀,闖<白虎堂>的
事……」 
  燕翎哈哈一笑道:「八爺,這跟那不同,逼火了我,對他沒什麼好處,真要鬧將起來,
他只有吃啞吧虧的份兒,您信不信?」 
  八阿哥沉吟著點了點頭:「這倒是實情,不過……」陡地一驚,急道:「對,玉樓,萬
一他這是個調虎離山計……」 
  燕翎倏然笑道:「您怕他乘虛夜襲您『貝勒府』。」 
  八阿哥點頭道:「當然……」 
  燕翎笑道:「八爺,您太多慮了……」 
  八阿哥道:「我多慮?」 
  燕翎道:「八爺,只聽說有挑秘密機關的,還沒聽說又往府邸裡闖的,四阿哥他膽雖大,
可還不敢冒這個險。」 
  八阿哥道:「你以為他不敢。」 
  燕翎道:「八爺,您敢麼。」 
  八阿哥道:「這,這不是鬧著玩兒的。」 
  燕翎道:「這就是嘍,八爺,您幾位上頭還有皇上。」 
  八阿哥沉吟著沒說話。 
  燕翎道:「八爺,我等您一句話,您說,我去還是不去,您要是不贊成我去,我就在家
裡呆著。」 
  八阿哥拾了拾手:「別忙,讓我想想。」燕翎沒再說話,靜靜地望著八阿哥。琢磨了半
天,八阿哥突然抬手一擺,道:「你去吧。」燕翎二話沒說欠身就走。 
  進了『雍郡王府』,燕翎一見著四阿哥跟年羹堯就笑:『我這個客人一會兒工夫跑兩趟,
您也不嫌煩。』 
  「煩?」四阿哥道:「可以的話,你最好一天跑八趟。」年羹堯笑了。 
  燕翎道:「四爺見君,有何軍情議論。」 
  四阿哥道:「這是唱的那一出,還真讓你說著了,只有軍情議論,走,咱們上我秘屋裡
談去。」伸手拉住了燕翎,拉著要走。 
  燕翎沒動,道:「四爺,換個地兒好不?」 
  四阿哥道:「換個地兒,什麼意思。」 
  燕翎道:「秘密重地,閒人都不能進去,何況我這來自敵國的細作。」 
  四阿哥道:「得了吧,是我叫你去的,你要是打算刺探什麼,儘管刺探就是。」 
  他拉,年羹堯推,硬把燕翎弄走了。 
  四阿哥的秘室在地下,就在他書房地下。 
  秘室的入口在書桌底下,在書桌底下不算稀奇,設計之巧妙才是稀奇。 
  那張檀木書桌用不著栘開,人坐在書桌前,把書桌推倒,書桌的四條腿就帶著掀起一塊
石板,書桌的腿是連在石板上的。 
  石板掀開,五尺見方一個洞,一道石梯直逼下去! 
  燕翎歎道:「好巧妙的裝置,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四阿哥衝他笑了笑:「老八的秘密,不見得比我差吧?」 
  燕翎道:「說句話您也許不信,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八阿哥的秘室門兒朝那兒開。」
  年羹堯道:「那你算不得他的心腹,還沒我們四爺對你看重呢,那怎麼行?」 
  四阿哥望著燕翎道:「聽見了沒有,雙峰可說公道話了。」 
  燕翎笑笑,沒說話。 
  四阿哥轉望年羹堯道:「你白說了,要想把他這個人拉過來,還真不容易。」 
  四阿哥邁步先走了下去,年羹堯拉著燕翎跟了下去。 
  四阿哥的秘室不太大,像小客廳似的一間,上下四周都是一塊塊的大理石砌成的,擺設
豪華考究,有光亮,光亮來自室頂,室頂硬嵌著一顆夜明珠。 
  四阿哥先點著了紗燈,然後讓燕翎坐,他把燕翎讓在靠裡牆一張桌子上,那張椅子緊挨
著牆。三個人落了座,四阿哥馬上開了口,他沖燕翎說話:「玉樓,現在只有咱們三個人,
雙峰跟我的關係你清楚,用不著有任何顧忌……」 
  燕翎道:「怎麼個意思,四爺?」 
  四阿哥道:「我要跟你攤牌。」 
  燕翎笑道:「用不著,看眼前這情勢,您手裡握的是對天九王。」 
  四阿哥道:「別開玩笑,說正經的,玉樓,我誠心誠意請你助我一臂之力,將來有那麼
一天,我絕不會虧待你。」 
  燕翎斂去笑容:「四爺,您這麼看重,我感激零涕……」 
  四阿哥道:「用不著,給我一句話就行了。」 
  燕翎沉默了一下道:「能否讓我考慮?」 
  四阿哥道:「你考慮不是一天了。」 
  燕翎道:「我要是不答應呢?」 
  四阿哥道:「買賣不成仁義在,咱們還是朋友。」 
  燕翎道:「先小人,後君子,醜話說在前頭,您給我什麼好處?」 
  四阿哥道:「眼前就有一宗。」 
  四阿哥這句話剛說完,燕翎只覺身下的椅子飛快一轉,他想站起來,已經來不及了,再
看時,眼前的景象完全變了,已經不是客廳了,是臥室,豪華精雅的臥室頂上是蓋琉琉燈,
地下是厚厚的紅毯,八實軟楊,紗帳玉鉤,更妙的還有一個梳妝台,一 
股幽香醉人,簡直典型個溫柔的女子臥房。 
  燕翎何等聰明還能不懂四阿哥的用心,失笑道:「四爺,我話還沒說完呢!」 
  四阿哥跟年羹堯都不見了,此刻沒有一點反應。燕翎站起來,想轉過身去敲牆壁。 
  只見對面石壁大門一轉,臥室裡多了個人,赫然是雲卿的妹妹,那位雪卿姑娘。 
  她脂粉不施,永遠那麼清麗淡雅,這當兒她還是那身衣裳,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 
  燕翎呆了一呆道:「雪卿姑娘。」 
  雪卿道:「是的,白爺,是我,我是四阿哥給您的頭一宗酬勞。」 
  燕翎「哦。」地一聲道:「我明白是這裡事兒,可是我沒想到是姑娘你。」 
  雪卿道:「我也沒想到。」她裊裊行了過來。 
  燕翎道:「怎麼,姑娘事先下知道?」 
  雪卿道:「那要看這事先是指多久以前了。」 
  燕擁道:「姑娘是在什麼時候知道的,」 
  雪卿過來坐在八實軟楊上,道:「至少比白爺你早一點兒。」 
  燕翎道:「這麼說,姑娘原意?」 
  雪卿道:「那要看你是不是願意為四阿哥效力了?」 
  燕翎道:「現在還由得了我麼?」 
  雪卿微一點頭道:「不錯,你沒說錯,現在的確已經由不得你了,孤男寡女長處一室,
你洗刷不了瓜田李下之嫌。」 
  燕翎道:「這麼說,我是吃死,不吃也是死。」 
  「可以這麼說,」雪卿道:「有了這件事,四阿哥他不怕你不點頭。」 
  燕翎笑了:「四阿哥畢竟還是個聰明人,不管吃不吃羊肉,都要惹一身腥,那我為什麼
不落個實惠。」他走過去坐在了雪卿身邊,雪卿閉上了一雙美目。 
  燕翎為之失笑:「姑娘這是慷慨起死呢,還是從容就義?」 
  雪卿嬌軀倏顫,撲簌簌掛落淚珠兩行。 
  燕翎呆了一呆道:「姑娘怎麼了。」 
  雪卿微一搖頭道:「沒什麼,每一個女兒家,在這時候都會這樣。」 
  燕翎馬上明白了,這位雪卿姑娘還是處子之身,他道:「姑娘要是不願意,現在還來得
及。」 
  雪卿道:「不,我願意。」 
  燕翎道:「姑娘真願意?」 
  雪卿道:「這不是別的事,不願意我就不來了。」 
  燕翎道:「姑娘不後侮?」 
  雪卿突然低下頭去,顫聲道:「求你不要再說了。」 
  燕翎一笑站起:「姑娘,四阿哥跟你都看錯人了。」 
  雪卿猛抬臻首睜美目:「白爺,你……」 
  燕翎道:「我白玉樓在江南雖然風流出了名,可是我一向講究兩廂情願,從不勉強誰,
這種事有一點勉強,那就欠缺情趣……」 
  雪卿急站起:「不,白爺,你別誤會,我願意,我心甘情願,能侍白爺枕席,是我的福
氣,我的造化,你看,我這不是笑了麼。」雪卿真笑了,帶淚而笑,只是這種笑比她的眼淚
還讓人心酸,任何人都會情願看她哭,除非是鐵石心腸。 
  燕翎目光一凝,道:「別讓我害了一個女孩子一輩子,姑娘有什麼心事,盡可以對我
說。」 
  雪卿笑容斂去,淚水流出!「我,我沒有什麼心事。」倏地垂下臻首。 
  燕翎道:「姑娘,你有什麼顧忌!」 
  雪卿抬起頭,驚駭搖頭:「我沒有什麼顧忌,我什麼顧忌都沒有。」 
  燕翎道:「姑娘,我願意幫你的忙,你可以相信我,而且你可以相信,我一定能幫你的
忙。」 
  雪卿淚如泉湧:「白爺,你,你,你……」 
  燕翎道:「姑娘,對一個女兒家說,沒有什麼比名節更重要的,你都能不要名節,別的
要有什麼好顧忌的。」 
  雪卿顫聲道:「您說的不錯,一個女兒家的名節,重逾她的性命,可是這性命要是別人
的呢?她還能把名節看得那麼重麼?」 
  燕翎神情一震道:「姑娘,這條性命是誰的?」 
  雪卿道:「我的知友,我們倆私下曾有婚約。」 
  燕翎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雪卿道:「九門提督衙門。」 
  「什麼罪名!」 
  「他們說他跟呂留良是一黨,想謀叛造反。」 
  「姑娘,你放心,我把他要出來,然後送你們兩個走。」 
  「真的!」 
  「姑娘看著就是。」 
  雪卿突然拜倒! 
  燕翎急伸手扶起:「姑娘,等我要出他之後,再謝我也不遲。」 
  雪卿淚眼凝望,說不出有多激動:「我不知您是這麼個人……」 
  燕翎笑笑道:「這跟盜也有道的道理一樣,吃人的老虎有時候也會發善心的。」 
  頓了頓道:「姑娘,有辦法讓他們聽見叫喊麼!」 
  雪卿搖頭:「到了時候,他們自會把暗門開開的。」 
  燕翎道:「那就只有等了,姑娘請坐,咱們聊聊。」 
  雪卿感激地望著燕翎:「白爺,我感激,可是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燕翎笑笑道:「用不著說什麼,只姑娘往後把我當個朋友就行了。」 
  雪卿道:「您何止是我的朋友!」 
  燕翎含笑拾手:「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坐吧。」 
  雪卿坐了下去。燕翎靠牆而坐,就坐在原來那張椅子上。 
  落座之後,燕翎先找話跟雪卿聊起來,雪卿漸趨平靜,慢慢也跟燕翎聊了起來。 
  從談話裡,燕翎知道雪卿那位知友姓季,叫季浩天,是個本本份份,老老實實的讀書人,
秀才,但卻無意宦途,整天只在學問上下功夫。 
  雪卿說季浩天被扯進呂留良這件案子裡,是冤枉的,但燕翎從她所說的一些個事裡聽出,
這位季浩天確實很仰慕、很佩服這位晚村先生,同時跟曾靜等一班人也常有來往,真要說起
來,季浩天被抓進了『九門提督』衙,並不怎麼太冤枉,就衝著這個人燕翎是更要救了。 
  從談話裡,燕翎對這位雪卿姑娘也有了進一步的認識,他發現,雪卿跟乃姐雲卿不僅是
兩個絕然不同類型的女人,而且雪卿在文學上的修養也相當不錯,胸蘊也相當淵博,不但是
位不俗的姑娘,甚至是位可以稱奇的才女。 
  這麼兩個人,他能不救?能不成全? 
  兩個人講得相當投機,居然忘記了這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剛才雪卿進來的那道暗門忽然又開了,進來了三個人四阿哥、年羹
堯、雲卿。燕翎含笑站起:「四爺、年爺,這筆賬咱們可得好好兒算算。」 
  三個人的眼都般尖的,眼前是個什麼樣子、什麼居面,還能看不出來,三個人微微一怔,
不由互望了一眼。四阿哥跟年羹堯倒還好,雲卿那如花的嬌靨上可馬上泛起了一層薄薄的寒
霜,冷冷地看了雪卿一眼。 
  四阿哥輕咳一聲:「玉樓,你……」 
  燕翎笑笑道:「四爺您用錯了法子了。」 
  四阿哥臉色微微一變,道:「你是說……」 
  燕翎道:「我先跟您討個令,能不能讓我數說這個姐姐、姐夫的一頓。」 
  四阿哥一聽「討令」,兩眼異采一閃,臉上有了笑容,馬上就點點頭:「行,想說什麼
你儘管說,我在一邊兒聽著。」他轉身坐了下去。 
  年羹堯、雲卿雙雙叫了一聲:「兄弟……」 
  燕翎抬手一攔:「慢著,我已經跟四爺討了令,該說的您兩位不能不讓我說,而且我要
先聲明,手裡抓著四爺令諭,我不免大膽放肆一點兒,先請您二位原諒。」 
  四阿哥一旁道:「看來你們倆有得受的了。」 
  年羹堯無奈,只有一攤雙手道:「好吧,兄弟,你說吧,我聽著了。」 
  燕翎道:「我不多說,只一句話,您二位,一位是親姐姐,一位是姐夫,這是碰上了
『盜也有道』的白玉樓,要是換個人,您二位就等於親手殺了雪卿姑娘。」 
  年羹堯沒怎麼樣。雲卿卻說了話,先瞟雪卿一眼:「哎喲,這是從何說起呀,做嫂子的
這可是撮合一段姻緣,完全是好意…」 
  燕翎淡然一笑道:「嫂子,我本來只打算說一句的,這可是您讓我這第二句不吐不快,
嫂子,我請問,雪卿姑娘心裡已有了人,您知道不知道?」 
  雲卿臉色一變,霍地轉望雪卿:「妹妹,你可真藏不住事兒啊。」 
  雪卿跟沒聽見一樣,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理雲卿。 
  燕翎一旁道:「事關她的性命跟名節,做姐姐的您不為她想,雪卿姑娘她只有自己為自
己打算了。」 
  雲卿那下得了台,想發作,可是四阿哥允許的,加之年羹堯一旁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她
不敢,只有強往下壓壓,哼一聲:「好心讓人當成驢肝肺,算我多管閒事兒好了。」 
  四阿哥也知道見好就收,一笑站起:「行了,玉樓,你該把令繳回來了,千不是,萬不
是,是我的不是,這件事兒不提了,咱們外頭坐坐。」 
  他伸手拉住了燕翎,就要走。燕翎說了話:「慢著,四爺。」 
  四阿哥道:「有什麼話過兩天再說……」 
  顯然,四阿哥有心歪過去,奈何燕翎聰明絕頂,不吃這一套,道:「不行,四爺,這檔
子事一定得現在辦。」 
  四阿哥沒辦法了,皺著眉道:「你還有什麼事兒?」 
  燕翎道:「四爺,您收了個人,是不是也該放個人?」 
  四阿哥道:「我該放個人,放誰?」 
  燕翎淡然一笑:「四爺您怎樣好跟我這樣。」 
  雪卿突然拜了下去:「求四爺開恩。」 
  雲卿急了臉色也為之一變:「雪卿,你……」 
  四阿哥「哦!」地一聲道:「是季浩天哪,起來,起來你這是幹什麼。」 
  雪卿沒動,年羹堯輕輕咳了一聲。 
  雲卿開了口:「雪卿,你這不是胡鬧麼,這種事兒怎麼能讓四爺為難。」 
  雲卿說著話,想過來扶雪卿,卻讓燕翎攔住了,燕翎道:「大嫂,季浩天有一天會成為
您的妹夫。」 
  雲卿道:「我知道,可是季浩天要造反……」 
  燕翎道:「大嫂,聽口氣,季浩天讓『九門提督』抓去,是大嫂告的密?」 
  雲卿道:「兄弟,你怎麼這麼說話……」 
  燕翎道:「我說錯話了麼,大嫂,事實上,聽你的口氣,季浩天想造反像是您告的密,
而且您掌握了季浩天想造反的證據。」 
  雲卿道:「我可沒有什麼證據……」 
  燕翎道:「那麼大嫂怎麼指季浩天造反?」 
  雲卿道:「這是『九門提督』衙門說的,要不他們怎麼會抓他。」 
  燕翎笑笑道:「大嫂,白玉樓我不是三歲孩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雲卿道:「這話兄弟你該跟『九門提督』衙門去說。」 
  燕翎道:「我是要跑一趟『九門提督』衙門,不過在這兒我也請大嫂您高拾貴手」 
  雲卿的臉上可真掛不住了,白著臉道:「兄弟,你……」 
  燕翎卻已轉望四阿哥:「四爺,您怎麼說。」 
  四阿哥沉默了一下:「玉樓,這件事我很為難,『九門提督』衙門有他們的職責,我不
便干預……」 
  燕翎倏然笑道:「既然這樣,我不敢再麻煩四爺您了,這事我自己來辦。」 
  轉望雪卿道:「姑娘請起來吧,這件事包在我白玉樓身上,我要是救不出季浩天,我就
提著腦袋去見姑娘。」轉眼又望向四阿哥:「四爺,救人如救火,事不宜遲,請容我告辭。」
  四阿哥馬上望著年羹堯道:「雙峰,你看看玉樓他……」 
  年羹堯抬手攔了攔四阿哥:「您先別急……」回頭望著燕翎問道:「玉樓,你打算怎麼
辦?」 
  燕翎笑笑道:「年爺,那就是我的事了,江湖人有江湖人的一套。」 
  年羹堯道:「兄弟,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謝謝您,年爺,我知道。」燕翎道:「不了京裡我不待了,可是這個『理』字我不能
扔了。」 
  年羹堯道:「兄弟,你握的是什麼理,季浩天跟呂留良那幫人有關連……」 
  燕翎道:「年爺,我一向敬您是位英雄,怎麼您也跟我來這個。」 
  一句話堵住了年羹堯的嘴,年羹堯沒說話,看了四阿哥一眼,四阿哥口齒啟動,欲言又
止。 
  燕翎神情一肅道:「四爺,不管我這不情之請您答應不答應,有句話我不得不說,我所
以敬重您,願意到您這兒來,是因為您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您的聲望所以比別人高,當
朝的幾位文武良輔所以都願為您所用,也是因為這,而今……」 
  四阿哥突然抬了手:「行了,玉樓,別說了,我受不了了,我准你所請,馬上放人,行
不?」 
  燕翎立即欠身改口:「謝謝您,玉樓我感同身受。」 
  四阿哥道:「別感同身受,這件事本就是衝著你,為了你,天塌下來我扛了。」 
  四阿哥這本是自找台階兒的場間話,燕翎焉能不懂,燕翎也是個聰明人,知道該見好就
收,不能讓兩下裡太僵了。所以他沒再說什麼,當即向四阿哥伸出了手。 
  四阿哥道:「幹什麼。」 
  燕翎道:「您下個手令,我自己去跑一趟。」 
  四阿哥道:「這還用得著你自己去……」 
  燕翎道:「我自己去比較放心點兒。」 
  四阿哥道:「怎麼,難道你還怕我騙你?」 
  燕翎道:「四爺,咱們間有一個誠字,我絕不相信您會在這上頭玩心眼兒,要是連這點
兒都信不過您,我何必到您這兒來。」 
  四阿哥道:「那你何必要自己跑這一趟。」 
  燕翎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我就是這麼個人,急性子。」 
  年羹堯道:「我看您就讓他自己跑一趟吧,要不然今兒晚上睡不著覺。」 
  四阿哥搖搖頭道:「反正我是鬥不過他,只有由他了。」當即取下一方玉珮遞給了燕翎。
  燕翎道:「拿這個去就行了!」 
  四阿哥道:「你是個江湖上的高手,可是官場上的事兒,你還得步一步,季浩天是那麼
個罪名被抓進去的,我怎麼能寫個手令讓九門提督放人,那不是把把柄往人手裡塞麼,就拿
這個去,他們認得這個,不敢不聽我的,人放了,我也沒留下痕跡,不 
是很好麼。」 
  燕翎笑了:「還是您行。」伸手接過那方玉珮,轉望年羹堯道:「年爺,還是麻煩您一
趟,讓他們給我套輛馬車,一個人不要,我自己趕車。」 
  年羹堯怔了一怔,還沒說話,四阿哥訝然道:「你要馬車幹什麼?」 
  燕翎道:「四爺,您連輛馬車都捨不得?」 
  四阿哥道:「誰說的,我是……」 
  燕翎道:「既然不是捨不得,那您就別問了,成不?」 
  四阿哥只有點了頭:「好,好,好,不問,不問,雙峰,你跑一趟吧。」 
  年羹堯沒再說話,轉身出去了。 
  燕翎向四阿哥欠了欠身:「四爺,我一會兒就回來。」 
  轉望雪卿道:「姑娘,你也得跟我跑一趟。」 
  雲卿道:「兄弟,你讓她去幹什麼?」 
  燕翎道:「嫂子是不是怕我把雪卿姑娘拐跑了。」 
  雲卿道:「笑話,我巴不得……」 
  四阿哥那裡沖雲卿擺了手:「去吧,去吧,既然依他了,乾脆都依到底。」 
  雲卿不吭氣兒了!燕翎也沒再說什麼,帶著雪卿走了。 
  出了密室,到了大門口,年羹堯已經讓車等在那兒了,燕翎謝了一聲,把雪卿扶上車,
跳上車轅趕著車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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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1:52: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六朝金粉風流遺韻
  九門提督這個衙門頭兒,總帶著幾分壞人的氣勢。
  說官,九門提督這個官不算大,可是權大,除了掌管內城九門鑰匙,兼步軍統領之外,
他負責京畿治安,管鎮拿奸惡,這就厲害了,那年頭兒百姓一提到「九門提督」衙 門,沒
有不膽戰心驚的。
  瞧瞧這衙門頭兒的氣勢,高高的旗桿上掛著一盞燈,把門前照耀得光同白晝,步軍站門,
還有個武官帶領著,持槍的持槍,跨刀 的跨刀,槍尖雪亮,閃著白光,就瞧這,還能嚇唬
人。燕翎可沒把這些放在眼前,說原來,江湖豪雄誰怕官。尤其燕翎負的使命,就說現在他
來自「雍郡王府」,皇四子的人,他怕什麼?
  馬車直馳「九門提督」衙門前,這,自然驚動了站門的,那名武官一怔,趕上過來了:
「喂,你是幹什麼的?」
  燕翎停了車,沒理他,慢條斯理下了車轅。
  那名武官已到了眼前。「我問你話你聽見沒有?」
  燕翎冷冷看了看他:「聽見了。」
  「聽見了為什麼不吭氣兒。」
  「你是跟我說話麼!這是你們九門提督衙門的規矩!」
  「你!」那名武官為之一怔,臉色也為之一變:「你是幹什麼的?」
  他還等機會,先弄清楚燕翎的身份再說。
  「混飯吃的。」燕翎給他來了這麼一句。
  「你要放明白點兒,這是九門提督衙門。」
  「好說,既然到這兒來了,我還能不知道這兒是九門提督衙門。
  「那,你是來幹什麼的。」顯然,那名武官忍了忍,仍在看風色。
  「我要見你們提督大人。」
  「你要見我們大人,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
  「怎麼,時候不對。」燕翎沒理他,邁步就往前走。
  那名武官忙伸手一攔,嚷道:「站住,這是什麼地方,容得你亂闖,
  燕翎瞟了他一下:「怎麼,你不讓我進去!」
  「我不讓你進去,你再闖我就抓你。」
  「你也不用抓我,我不進去了,出了事兒你擔待。」燕翎存心整他,扭頭就走。 那名
武官忙又攔住了他:「你究竟是幹什麼的?
  「這,就只有等見著你們提督大人之後才能說,怎麼辦?」
  「你要見我們大人有什麼事。」
  「告訴你可以,出了事兒你擔待,行麼?」
  「這,你不告訴我你是幹什麼的,也下告訴我為什麼要見我們大人,我怎麼能讓你進
去。」
  「那容易,我原車回去就是。」
  燕翎又要走,那名武官忙又攔住了他:「你等等,我給你往裡通報」
  「你早這麼說,不就沒事兒了麼。」燕翎又瞟了那名武官一眼。可那名武官那能受的了,
自從幹這個官兒以來,恐怕他還是頭一遭兒碰上這種事兒,火的跟什麼似的,卻不敢發作,
只有忍了。
  他進去通報了,暗暗直咬牙,心裡盤算著,等弄清楚了這小子的身份,只要吃得住他,
非好好整他一頓,出出氣不可。可是他也明白,他這個希望不太大。
  燕翎背著手站在台階下等著,他簡直就能猜著那名武官心裡怎麼想,他不在乎,他在乎
什麼?那幾名步軍不住地拿眼角瞅燕翎,似乎想看出燕翎究竟是什麼的,可是白瞅了,憑他
們那肉眼凡胎能看出什麼。
  沒一會兒工夫,一陣步履聲從裡頭傳了出來,那名武官出來了,後頭還跟個老頭 兒,
挺體面的老頭兒,長袍馬褂,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挺有派頭兒的,一看那樣 兒就知道
是在官場上混了不少時日的。
  兩個人一出九門提督衙門大門兒,那名武官就沖體面老頭兒哈門哈腰,指指燕 翎道:
「就是這位。」
  體面老頭兒大刺刺的瞪了燕翎一眼,沒吭氣,邁步往下走了兩級,仍沒說話。
  那名武官忙下台階到了燕翎跟前,往上一指道:「這位是衙門裡的師爺,你有什 麼話
跟我們師爺說吧。」
  燕翎一見那位師爺心裡就不痛快,心想:好大的架子,不過是個幕僚,神氣什 麼,看
樣子也得整整。
  心裡這麼想,打鼻子裡「恩!」一聲,抬眼往上瞟了一下,他也來不吭氣兒。
  那名武官的胳膊肘當然不敢往外彎,忙對燕翎道:「你怎麼不說話?」
  燕翎道:「你不覺得他站的地方,太遠了點兒麼。」
  那名武官臉上變了色,道:「你這是說什麼話……」
  燕翎道:「怎麼,我的話你不懂?」
  那名武官道:「你這是誠心找岔兒,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燕翎道:「剛才我就告訴過你了,我既然到這兒來了,當然知道這是那兒。」
  那名武官心裡真火兒,想馬上拿下燕翎,狠狠整他一頓,可卻又不敢冒失,只得 轉臉
望向那位師爺請示。那位師爺畢竟是是位「涵養」夠的人物,官場上呆得日子多, 見得自
然也就多,油鍋裡打了多少個滾兒,這種事還能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他沒理那名武官,又往下走了兩級,冷冷看了燕翎一眼:「你是幹什麼的?」
  燕翎道:「你看我像幹什麼的?」
  那位師爺微一搖頭:「我看不出來。」
  燕翎淡然一笑道:「九門提督衙門不算太大,今兒晚上我見得這些人,架子可都不小,
氣勢逼得人透下過氣來,等我見著你們那位提督大人之後,當面要好好兒問問他。」
  儘管那位師爺是根回了鍋的油條,可是這當兒也摸不透燕翎到底是個幹什麼的,別的他
可以不懂,「不是猛龍不過江」,這句話他懂,內城裡這些人物大部份都是有來頭,這兒是
九門提督衙門,要是沒壓得住這個衙門頭兒的把握,跑到這兒來鬧事,不是瘋子就是活得不
耐煩了!
  跟前這位像瘋子!不像!像活得不耐煩了!也不像。
  那麼一句話,這是位有來頭兒、有把握壓得住九門提督這個衙門頭兒。就憑這,還有什
麼說的!
  那位師爺降了尊,拿了賞,登,登,登,從石階上走了下來,一直到了燕翎面前,臉上
堆起了笑,手也拱起來了:「您誤會了,九門提督這個衙門您是知道的,京畿重地,責任重
大,我們不得不慎重,您千萬多包涵,我,柴進齋,恭掌文牘,還沒請教,您那個府裡的,
貴姓,怎麼稱呼。」
  燕翎笑了,很輕淡的笑,笑得太那個會讓這位柴師爺受不了,他從懷裡取出了那方玉珮,
托在掌心裡:「我是這兒來的,柴師爺不知道認得這個不?」
  柴師爺怔了一怔:「這是……」
  他眼神兒不怎麼好,只有往前湊了湊,這一湊,他看清楚了,馬上瞪大了兩眼:「原來
您是『雍郡王府』的大爺,該死,該死,我有眼無珠,我們有眼無珠,您裡邊兒請,您裡邊
兒請。」
  他這裡躬身哈腰往裡讓,那位武官那兒混身冒冷汗:心想這下別說報復出氣了,能保住
這顆吃飯的傢伙,就算不錯。
  燕翎他翻手收起了那方玉珮,目光掃了名武官一下,道:「柴師爺往後告訴他們一聲,
別以為往這個衙門口一站就不得了了,內城裡隨便找個府邸,不比這個衙門小,這是碰上我,
要是換個人,今兒晚上這齣戲就熱鬧了。」
  「是,是,是。」柴師爺連聲唯唯,只有應「是」的份兒:「您放心,我一定交 下去
嚴辦,這還得了,長眼睛幹什麼的混帳透了,您裡邊兒請,您裡邊兒請!」
  燕翎腳下卻還不動,道:「嚴辦不必,申誡一頓也就夠了。」
  「是,是,是,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柴師爺這邊兒陰笑,轉過臉去就另是一個樣兒,
橫鼻大豎眼剛聲叱道:「混帳東西,還不給我一邊兒閃閃!」
  那名武官聽話得很,忙哈腰低頭而退,他心裡不但沒怨恨,反而暗吁一口氣,因為他知
道,吃飯的傢伙這算保住了。燕翎腳下動了,背著手邁步,踏上了石階,柴師爺哈著腰在邊
兒上陪著,似乎唯恐不周。
  要說「雍郡王府」來個人,到「九門提督」衙門這麼神氣,那是東吳大將—賈化(假
話),只因為誰都知道,這位皇四子胤禎結交的都是朝廷大員,又有大學士、武官總督,是
個官兒都比「九門提督」大,而且很明顯的,有朝一日登九五,這位皇四子比誰的希望都大,
尤其來的這位身懷「雍郡王府」的玉珮,當然是雍郡王的心腹之流,就憑這,誰敢得罪,誰
不巴結。
  同樣的皇子,換個別位試試看。翻明他燕翎者,他是看準了這一點,因之要多神氣就有
多神氣,要多威風也就有多威風。
  進了「九門提督」衙門,柴師爺直往後讓客,硬是內院的小客廳。
  論地方,小客廳要比前頭的大廳小得多,可是大客廳是接待普通一般客人的地方,小客
廳則不然,是接待比較親暱、比較近的貴賓的地方,地方小,有什麼不願讓別人聽見的悄悄
話,盡可以椅扶手靠椅扶手,交頭接耳密談。
  進了小客廳,柴師爺硬把燕翎讓到上座,自己在下首敬陪,獻過了茶,支走了下人,柴
師爺笑容上了臉,探身,低聲說了話:「這時候我們大人不在衙門裡,您有什麼事兒讓我效
勞。」
  燕翎道:「柴老別這麼客氣,您是『九門提督』衙門裡的第二位,咱們提督大人的左右
手,有道是:「強賓不壓主……」
  柴師爺忙接了話:「您這麼說就見外了,您是知道的,我們大人完全是雍王爺一手提拔
起來的,等於是雍王爺門裡的人,我托個大高攀,咱們倆也就跟自己兄弟一樣,一家人還分
什麼賓主,有什麼事兒,老弟你儘管吩咐就是。」
  聽聽,人家多熱絡,多近!
  這位「九門提督」是雍郡王一手提拔起來的,這燕翎可不知道,不過從「九門提督」拿
人,跟雍郡王的一方玉珮的信物這兩件事上,燕翎他可也猜著了八分。
  「既是柴老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柴老可知道季浩天這個人。」
  「噢,那個想造反的秀才,茅坑裡的石頭,真是又臭又硬,讀過幾年書,自以為了不得
了,後生小子,懂什麼,不知天高地厚,活得不耐煩了,怎麼,老弟,是不是要……」
  柴師爺話說到這兒,伸手一比,作切物狀!這誰都懂,燕翎搖了頭!
  「柴老誤會了,我奉王爺之命,特來提人,不知道是不是要稟明大人一聲……」
  「怎麼,王爺要提人,唉,王爺要提人那用稟明大人,老哥哥我就可以把人交給老弟你,
你等等,來人。」柴師爺扯著喉嚨喊了那麼一聲。
  急促步履聲由遠而近,迅來個人,就是剛才倒茶的那個。
  柴師爺馬上吩咐下去:「告訴他們一聲,把季浩天帶到這兒來。」
  倒茶的那個恭應一聲走了,柴師爺堆著一臉笑陪燕翎聊了起來,東拉西扯,無非是想套
近乎,不求眼前,也求個他日!
  燕翎何許人,兩句話聽得柴師爺心花怒放,躬身哈腰,連連道謝,瞧模樣簡直恨不得爬
下地磕頭。正聊著,步履聲又傳了過來,這回雜亂,一聽就知道來了兩三個。步履聲到了門
口,恭謹的話聲傳了進來:「稟師爺,犯人帶到。」
  柴師爺轉過臉去就是一聲:「讓他進來。」
  人進來了,由兩個黑衣壯漢押著。犯人是犯人,可是一無腳鐐,二無手銬。
  燕翎抬眼看,典型的美書生,俊秀才,頎長的身材,人挺白淨,挺俊朗,一襲藍緞子長
袍,長短寬窄都合身,站在眼前真跟臨風的玉樹似的。藍緞子長袍髒是髒,可是無礙俊朗,
也掩不住那不二的氣度。
  燕翎可謂閱人良多,此刻也不禁暗暗點頭,這位要是跟雪卿站在一塊兒,真是天造的一
雙,地設的一對兒。就憑這,不用問,準是季浩天!
  燕翎收回目光站了起來,沖柴師爺一抱拳:「柴老,我不便多留,告辭,容來日再來拜
望。」
  柴師爺忙站起:「好說,沒事兒常來坐,咱們哥兒倆一見投緣,下回早點兒來,老哥哥
我弄點好酒,幾樣子菜,咱們聊聊。」
  「好極了,一定叨擾。」燕翎這邊說完話,轉望向季浩天擺了手:「請。」
  燕翎打量了季浩天一會兒,季浩天到如今還在打量燕翎,他一向頗自負,可是這當兒,
他卻自慚形穢。燕翎這聲「請」聽得他一怔:「這是幹什麼,上那兒去。」
  「地幽冥府枉死城,閣下敢不敢走一趟?」燕翎笑笑,來了這麼一句。
  柴師爺微微一怔,跟著也笑了。
  季浩天揚了眉:「別說書生百無一用,頭顱擲處也碧血斑斑。」
  話落,轉身行了出去,燕翎為之動容。
  柴師爺為之色變:「大膽……」
  燕翎拾手攔住了柴師爺,邁步跟了出去。柴師爺急忙也跟出去客廳。
  季浩天站在門口,目光炯炯,直逼燕翎:「往那兒走?」
  燕翎道:「出大門,知道路麼?」
  季浩天沒說話,扭頭走了。
  柴師爺送出了大門,對燕翎是客氣得近乎恭謹,熱絡得近乎肉麻。
  燕翎讓他留步,他一直送到石階下。
  燕擁讓季浩天上車,季浩天上車猛一怔,霍地扭過頭來,要說話。
  燕翎衝他笑笑:「閣下,有什麼話路上說。」
  他沒再理季浩天,跳上車轅抖韁揮了鞭。
  馬車馳離了「九門提督」衙門,燕翎聽見後頭車裡嘀嘀咕咕的,沒一會兒,季浩天探出
了頭:「閣下,我下知道該怎麼說……」
  「容易。」燕翎道:「那就什麼都別說。」
  「不,我……」
  一衝刺,季浩天跟雪卿雙雙跌回了座上。
  燕翎又說了話:「應該摔不著兩位,請安心靜坐,等出了城再說話不遲。」
  季浩天跟雪卿很聽話,果然沒再動。
  馬車馳行如飛,沒多大工夫已到了城門口,這時候城門早關了,可是憑燕翎的身份不怕
叫不開城門,出不了城。
  城門在悶雪般隆隆之聲中開了,燕翎揮起一鞭,趕著馬車出了城,離城里許,燕翎把馬
車靠路旁停下,道:「兩位現在有什麼話,請只管說吧。」
  季浩天、雪卿雙雙探出了頭,季浩天激動地道:「閣下,請原諒我的無知……」
  燕擁道:「足下並沒有對我怎麼樣,處在那種情形下,換了我是足下,我也會跟閣下一
樣。」
  雪卿道:「白爺,我們感激……」
  燕翎道:「姑娘用下著客氣,我是以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救他,對我漢族世胄、先朝遺
民來說,這是應該的。」
  雪卿瞪大了美目:「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白爺您……」
  燕翎道:「姑娘別問那麼多,我只能告訴兩位一點,我不姓白,下叫白玉樓,我姓燕,
叫燕翎……  」
  雪卿叫道:「怎麼說,您……」
  雪卿一個「您」字又出口,燕翎已轉向季浩天:「閣下……」
  季浩天兩眼也睜得老大,道:「我有點明白了,您的身份……」
  燕翎沒讓他說下去,截口道:「容我請教,閣下真跟曾靜,張照一班人來往,」
  讀書人都有一根直腸子,季浩天當即就點了頭,道:「這是實情,真要說起來,他們並
沒有冤枉我。」
  燕翎道:「他們沒有冤枉你,我卻要勸你兩句,你可願聽。」
  季浩天道:「閣下請說,我洗耳恭聽。」
  「好說!」燕翎道:「我要告訴你,紙上談兵沒有用,曾靜、張照、吳毅中那班人,書
生愛國,滿腔熱血是沒錯,但是沒有武力作後盾,不堪一擊,難成大事,反之很容易招致殺
身之禍,犧牲得毫無價值,我把這些話告訴閣下,也希望閣下能把這些話告訴他們,讓他們
收斂一點兒,安安靜靜讀他們的書,等待機會,要是他們不聽我的話,遲早有一天會出事。」
  季浩天肅容拱手:「多謝閣下的金玉良言,這些話我一定帶到。」
  燕翎道:「那麼時候不早,這塊地方越早離開越好,馬車我借花獻佛,慷他人之慨,兩
位請上路吧。」
  雪卿急道:「燕爺,這輛馬車……」
  燕翎笑笑道:「姑娘以為我要這輛馬車幹什麼用的,兩位儘管拿去,胤禎還不至 於那
麼小氣,他要真捨不得,明兒個我賠他一輛就是。」
  季浩天面有難色,道:「閣下……」
  燕擁道:「怎麼,你不會趕車?」
  季浩天道:「那倒不是,我出身農家,小時候什麼粗活都幹過,趕車難不倒我,只是這
輛車是胤禎的……」
  燕翎道:「不宵一用。」
  季浩天毅然點頭:「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燕翎看了他一眼:「你不像一般的讀書人,不會這麼迂腐,像你這樣的讀書人,應該懂
得通權達變,否則的話最好找個安靜點地方讀書去,別的什麼都別幹。」
  季浩天漲紅了臉,雪卿道:「燕爺,您千萬別見怪!」
  燕翎搖頭道:「我不是怪他,我這是沒把他當外人,為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也為他的
將來,我不得不開導開導他。」轉望季浩天,道:「這輛車,閣下要還是不要,不要我就把
它趕回去,雪卿姑娘走不動的時候,你背她。」
  季浩天紅著臉道:「既蒙閣下開導,焉敢不要。」
  燕翎跳下車轅,道:「那就別再耽誤,雪卿姑娘令姐處也用不著辭行了,請吧。」季浩
天從車裡出來,上了車轅。
  雪卿美目淚光閃動,道:「燕爺,我們會一輩子記著您……」
  燕翎道:「用不著,那太費心了,有工夫還是想點兒別的吧。」
  季浩天一臉感激色道:「閣下,我什麼都不說了!」
  燕翎道:「本來就不用再說什麼了,請吧。」
  季浩天毅然坐下,抖韁揮鞭趕動了馬車。
  馬車出了老遠,還聽見雪卿的話聲:「燕爺,您請保重,將來我們再來看您。」
  燕擁揚了揚手,心裡有種說下出的舒服,來京這麼些時日,只有這件事最有意義,他目
送馬車遠去,一直望著馬車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口    口    口
  燕翎回到了雍郡王府,笑吟吟地進了雍郡王的書房,四阿哥、年羹堯、雲卿都在等他。
一進門,燕翎就抱了拳:「四爺、年爺,我謝了。」
  四阿哥道:「人要出來了?」
  燕翎道:「有您這方玉珮,還有什麼要不來的。」
  年羹堯道:「這倒是實話。」
  雲卿望了望門口,道:「人呢?」
  燕翎道:「大嫂不提我倒忘了,走了,令妹讓我代她跟大嫂辭個行。」
  四阿哥、年羹堯、雲卿都一怔,雲卿急道:「雪卿,上那兒去了?」
  燕翎道:「無可奉告,令妹沒說,我也沒問。」
  雲卿臉色有點不對,道:「兄弟,你這是……」
  燕翎道:「大嫂,我做錯了麼,令妹要走,我能硬攔住不讓她走。」
  雲卿還待再說,年羹堯一旁道:「算了,算了,女孩子家總是要走的,到了該走的時候,
就是爹娘也留不住她,何況你這個姐姐。」
  有了年羹堯這一句,雲卿沒再吭氣,只是臉上的顏色可老大不好看。
  燕翎心裡明白,他裝看不見。燕翎裝看不見,年羹堯可看見了,年羹堯何許人,他唯恐
雲卿這樣惹翻了這位「白玉樓」,壞了四阿哥的大事,當即道:「雲卿,去告訴他們一聲,
砌壺茶,弄幾樣點心來,別讓我們就這麼枯坐著。」
  年羹堯的意思,是想把雲卿支開,也等於暗示雲卿,臉色別再那麼難看。
  雲卿心竅兒玲瓏剔透,也懂了,可是她仗著是個新寵,居然沒聽年羹堯,妙目一翻,冷
冷說道:「四爺這兒要護衛有護衛,要包衣有包衣,幹嘛讓我跑這一趟,要什麼,嚷一聲不
就行了麼。」她讓年羹堯下下了台,年羹堯臉色為之一變。
  四阿哥覺察了,聰明如四阿哥者,自然知道該怎麼應付,他一笑說道:「就是嘛,雙峰
也是,我這兒養這麼多人幹什麼的,怎麼讓雲卿跑去,你捨得我還捨不得呢。」轉過臉去喚
進一名在外伺候的包衣,吩咐了下去。
  四阿哥把事兒解決了,可是雲卿卻犯了大錯而不自知。
  沒錯,年羹堯搞這個調調兒,喜歡女人,醉臥美人膝,醒來天下權,古來的英雄豪傑大
部份都跟女色結了不解緣。
  喜歡女人不是壞事,但別沉迷,也就是說要拿得起放得下,別過不了美人關。
  年羹堯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就是說他夠理智夠狠,愛歸愛,絕不迷。
  年羹堯愛這個調調兒愛到什麼程度,後來他平了青海,任陝甘總督,山高皇帝遠,夜晚
必得有五六個粗壯婦女侍寢,而且無論出征或者是進京,行轅裡總藏著十幾個女人。青海、
西藏的回婦,凡是貌美的,都難逃出他的手去。
  有這麼一回,年羹堯到陝甘青藏一帶出巡,到了「西寧」這個地方,有個蒙古貝勒七信
的趕來迎駕,年羹堯竟看上了七信的女兒佳特格格。
  這天晚上,年羹堯夜宿於七信的「貝勒府」,半夜裡硬叫人拿著軍令,到內院去叫佳特
格格來侍寢,佳特格格有一半怕軍令,另一半也有點羨慕大將軍的威勢,便悄悄的去見大將
軍了,一夕風流,萬分恩愛,七信見木已成舟,也著實怕年羹堯,乾脆把掌珠做人情,送給
了年羹堯。
  年羹堯自得了這位美人:那是寵愛得不得了,一路出巡都帶著這位美人宿於帳內,且晉
軍門提督富玉山在帳外暗角守夜,堂堂提督替年羹堯打更守夜,未免說不過去,富玉山起先
不敢不聽,後來越想越不是味兒,偷偷找了個參將來替他,結果讓年羹堯查出了,提督、參
將都砍了腦袋。
  年羹堯又犯到什麼程度,年羹堯的兒子年成有位老師姓王,叫王涵春,甚得年羹堯敬重,
有一回年羹堯到書房去探望王先生,可巧有個丫頭端茶給王先生,王先生一邊伸手接,一邊
起身招呼年羹堯,兩邊一脫手,一隻玉杯摔碎了,茶濺了王先生一身,年羹堯拔刀就把那丫
頭砍了。
  還有一回,年羹堯有個廚子姓胡,在年府已四五年了,有這麼一天,年羹堯請王先生吃
飯,有一道菜叫龜裙,年羹堯問王先生味道如何,王先生剛吃一口茶,菜太燙,燙得王先生
一皺眉,年羹堯誤會了,認為王先生嫌胡廚子的手藝不行,馬上便衝門外的侍衛一點頭,這
一點頭不要緊,過沒一會兒,侍衛進來了,捧著個朱漆圓盤,盤上蓋塊紅布,進來往上一滾,
掀去紅布,盤裡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王先生嚇傻了,年羹堯卻說:「胡廚子做菜失傳,我
把他砍了。」這是年羹堯的狠。
  年羹堯好女色,夠狠,因之他後來並沒有敗在女色上,他之所以敗,敗在他功高震主,
過於跋扈,所謂功高震主,當然也顯出雍正善猜忌、夠陰險!
  雲卿就犯了這麼一個錯,從此就失去了年羹堯的寵,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四阿哥這裡把事兒應付了過去。
  燕翎冷眼旁觀,胸中雪亮,他也有意把話岔開,就笑著說:「您四爺原諒。」
  四阿哥道:「又是什麼事兒?」
  燕翎道:「您那輛馬車,我代您送了人了。」
  四阿哥為之一怔,雲卿可還著了機會,柳眉一剔,尖聲說了話:「喲,兄弟,你可真會
慷他人之慨呀,這件事兒做得未免太過了吧!」
  燕翎微一搖頭道:「我不這麼想,以四爺的身份,當下會吝嗇區區一輛馬車,這麼一來,
令妹跟那位季先生,時刻懷記著四爺的好處,四爺又何樂而不為。」
  四阿哥苦笑一聲點了頭:「也是,值得了,能得玉樓你這麼個幫手,勝過干軍萬馬,我
又何在乎一輛馬車。」
  燕翎一欠身道:「我謝了,四爺。」
  雲卿可不這麼算了,她香唇啟動,還想再說。
  年羹堯一旁開了口,語氣有點兒冷。「行了,等玉樓什麼時候慷你之慨時,你再心疼也
不遲。」
  雲卿這回聽出不對來了,看看年羹堯,她更發現年羹堯的臉色也不對,跟年羹堯在一塊
兒這麼久,雲卿多少瞭解點兒年羹堯的心性為人,她是個聰明人,知道今天能進這「雍郡王
府」,跟皇四子雍郡主當面嘻嘻哈哈,靠的是誰,要是一旦失去這些,那是寡婦死孩子,這
輩子再也沒指望了,一顆心往下一沉,硬沒敢再吭氣兒。
  殊不知,已經遲了。
  「雍郡王府」的下人辦事兒快,就這個一會兒工夫,茶跟點心送進來了!
  誰既不是真要喝茶,誰也不是真要吃點心。可是這會兒既然這兩樣兒都端來了,也只有
意思,意思。
  茶不必說,「雍郡王府」的點心可真不賴,簡直就是「御膳房」的名點。燕翎本來只打
算意思意思的,那知道嘗了一塊還想嘗一塊,到頭來一連「嘗」了三塊!
  點心吃了,茶也喝了,這一吃喝,暫時把剛才的事兒岔開了,「雍郡王」來了點兒輕鬆
的,他扭著一塊白得賽雪的甜粒說,看見這塊甜粒,想起了當初識了「八大胡同」一位名花,
說那位名花人就像這塊甜粒似的,白、軟、甜,而且入嘴就化。
  雍郡王的這一說,燕翎沒怎麼樣,可把年羹堯逗笑了,也把他肚子裡的故事給引了出來。
  雍郡王以身為皇子,偶涉風月,但多少得約束點兒自己,年羹堯就不同了,他是個「外
官」,在外頭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肚子裡的故事不但比雍郡王多,而且比雍郡王精彩。雍郡
王雖沒有拋磚引玉之心,可是年羹堯的故事聽樂了他。
  樂著,樂著,雍郡王忽然轉望燕翎:「玉樓,你這江南白玉樓,是此道中的老手,我也
久聞江南的美人大方無比,能不能把你的故事也說給我們聽聽!」
  燕翎暗暗眉鋒一皺,天爺,他那懂這個,他樣樣都行,唯獨此行,他嫩之又嫩。
  這倒是個巧合,要是有人懷疑這位白玉樓的身份,樣樣都不必試,只此一樣,燕翎他馬
上就露馬腳。
  臉上不能帶出來,燕翎他夠鎮定,笑笑道:「四爺,夜深了。」
  四阿哥一擺手道:「不要緊,我樂此不疲,熬上幾夜都面不改色。」
  燕翎拿眼角掃了雲卿一下。
  四阿哥「哈!」地一聲道:「她怕這個,你真是瞧扁人了,說吧,別讓人家笑你這鬚眉
丈夫還不如個紅粉釵裾。」
  只聽雲卿道:「兄弟,先聽你的,嫂子我的「胸膛」下比你差,聽定了你的,待會兒我
也來上幾段兒給你們聽聽。」
  燕翎暗中眉鋒皺深了三分,看樣子是躲不過了,好在燕翎他聰明,腦子裡閃電似的轉了
幾轉,輕輕咳了一聲,開了口:「南國紅粉跟北地胭脂之所以不同,跟兩個地方的水土景物
有關係,北地,快騎驟馳千里,黃沙如海煙雲,南方,春水碧於天,留舫聽兩眼,完全兩碼
事,風蕭水寒,燕翎多想歌慷慨之士,湖山秀美,益增江左之文采風流,所謂塞北秋風怒馬,
杏花春雨江南……」
  四阿哥抬手攔住了燕翎:「慢著,慢著,誰要聽這個。」
  雲卿含嬌帶眉瞟了燕翎一眼,把剛才的揪心事忘得一乾二淨:「四爺,您得耐著性子,
水有源,樹有根,得打頭兒來,玉樓兄弟這是先告訴咱們南北的紅粉佳人為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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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發表於 2010-6-14 12:17:02 |只看該作者
 四阿哥可是真急,忙道:「好,好,好,快說,快說。」
  燕翎很快地想了想,又道:「吳言花草,六朝金粉,給後後世江南的影響很大,南京的
秦淮,撈到的十里珠簾又所謂,廿四橋明月裡,玉人何處叫吹簫,這些原都是六朝的風流遺
韻……」
  四阿哥忍不住又叫了起來:「哎呀,我的爺……」
  燕翎目光一凝,道:「四爺,您願不願聽我一句實話。」
  四阿哥道:「我聽的原是實話。」
  燕翎微一點頭道:「那好。」
  順手端起一杯茶,道:「這杯茶,我告訴您是熱的,您知道到底多熱麼?」
  四阿哥道:「那我怎麼知道。」
  燕翎道:「我再告訴您這杯茶是涼的,您又知道它到底有多涼麼?」
  四阿哥不愧聰明,他明白了,道:「不用說了,我懂了,你是說……」
  燕翎道:「想知道這杯茶究竟有多熱多涼,最好的辦法是自己嘗上一口。」
  年羹堯道:「兄弟,你真會吊人胃口。」
 燕翎臉色一整,道:「不,年爺,這時候正是重要時候,要是在這時候讓四爺分心旁騖,
那是我的罪過,你說是不是?」
  燕翎真行,沒詞兒他居然還抬出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年羹堯一怔,硬沒能說上話來。
  四阿哥他可也真能從善如流,紅著臉站起窘笑,沖燕翎拱了手:「玉樓,我知道,多謝
教我。」
  這位雍郡王暫時把心頭這點邪念是壓下去了,只是那是暫時的,到後來這位雍正皇帝仗
著喇嘛獻的「阿肌酥」丸,在「雍和宮」裡大發神威,簡直就是受了燕翎今兒個這番話的影
響。
  年羹堯無詞以對,雍郡王從善如流。
  雲卿可有點兒掃興,吁了一口氣道:「行了,我的故事也只好收著了,免得罪過落在我
身上。」
  燕翎抓住了這機會,站了起來:「四爺,我該告辭了。」
  四阿哥、年羹堯都為之一怔。
  四阿哥道:「告辭,你上那兒去?」
  燕翎道:「當然是回去啊。」
  四阿哥道:「你還回那兒去,玉樓,你可是親口答應過我……」
  燕翎道:「四爺,您誤會了,我原是個說一不二的人,大丈夫輕死重諾,答應過您的,
豈有反悔之理。」
  四阿哥道:「那你要回老八那兒去……」
  燕翎道:「四爺,我所以要回八阿哥那兒去,可完全是為了您。」
  四阿哥道:「為了我,為我什麼,」
  燕翎道:「四爺,榮桂不足以成大事,唐姑娘雖比榮桂強,可畢竟是個女流,有很多地
方不方便,而且八阿哥身邊也遠得很,難道您不希望在八阿哥身邊有個人。」
  四阿哥明白了,明白是明白了,可是他搖了頭:「不,我身邊更需要人。」
  燕翎道:「四爺,您錯了,您身邊有個年爺,已勝過千軍萬馬,像這種事,重要的不在
您身邊,而在別位身邊,我這話您該懂。」
  年羹堯道:「四爺,玉樓的話有道理,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四阿哥道:「怎麼,你也幫他說話。」
  年羹堯道:「我幫的不是玉樓,是理,他在外頭幹什麼都方便,一旦進了這個門,別位
都會視他如敵,對他深懷戒心……」
  燕翎道:「我打個比方您聽,有那麼一天您派我幹件事兒,這筆帳硬可以記在八阿哥頭
上。」
  四阿哥笑了:「這倒是,只是……」
  年羹堯道:「四爺,成敗可全在您一念之間。」
  四阿哥點了頭:「好吧,我聽你的。」他聽年羹堯的。
  誰不知年羹堯有年羹堯的私心,他所以力主燕翎在外頭,主要的還是怕燕翎搶了他的將
來。燕翎可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早就知道年羹堯准幫他說話。
  在這件事上,真正贏的是燕翎,落敗的恐怕是這位素明陰騖、狠辣的四阿哥了。
  燕翎走出府,年羹堯代四阿哥把燕翎送出了雍王府邊大門。望著燕翎走不見了,年羹堯
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轉身進去了
  一進書房,年羹堯就說:「恭喜四爺,賀喜四爺!」
  「可不!」雲卿嬌媚地瞟了四阿哥一眼
  「這可真是大喜,四爺該論功行賞」
  年羹堯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差點兒沒把事辦砸了,還敢邀功。」
  年羹堯這句話,不啻潑了雲卿一盆冷水,弄得雲卿好尷尬。
  胤禎會做人,馬上打了圓場:「你這是幹什麼,雲卿又沒跟你要賞。」   
  含笑轉望雲卿:「時候不早了,你歇著去吧,我有點兒私事兒跟雙峰談談,明兒個我一
定好好兒謝你。」
  雲卿聰明,自然懂四阿哥是逼她走,實在她在這兒再坐下去也沒意思了,只有趁這台階
兒下去了,謝了胤禎一聲就退出了書房。
  雲卿一走,胤禎就抬眼望向年羹堯:「怎麼,膩了?」
  年羹堯坐了下去,道:「何止膩了,我都有點兒煩了。」
  胤禎笑笑道:「那就換換口味吧,把她塞給甘瘤子或是白泰官。」
  年羹堯目光一凝道:「行麼?」
  胤禎笑道:「行麼,准保他們當大恩典。」
  年羹堯道:「既然這樣兒,您辦。」
  胤禎微一點頭:「容易,我辦,這裡女人,只要有享樂,跟誰都一樣,別看她纏著你,
她纏的不是你的人。」
  年羹堯道:「您別把我當傻子,我清楚得很,真讓她看得上眼的,恐怕只有那白玉樓一
個。」
  胤禎笑著點了頭:「英雄所見略同。」
  年羹堯話鋒忽轉:「提起甘瘤子跟白泰官了,您怎麼下讓白玉樓見見他們倆?」
  胤禎搖頭道:「不見的好,我壓根兒就不打算讓他知道!」
  年羹堯道:「您還不放心他?」
  胤禎道:「有點兒。」
  年羹堯道:「這我跟您的看法就不一樣了,白玉樓聰明絕頂,他既然在這條路上謀前途,
自然得跟靠得住的賣命,他是看準了這一點兒,要不然您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進您這
個門兒,所以三番兩次的推拖,他是故作姿態,其實他是巴不得早一天進這個門兒,沖這,
他焉有不死心塌地的道理。」
  胤禎道:「這個我也想到了,可是凡事小心點兒總沒錯,我做事一向謹慎,讓我看他一
段時日再說,我所以答應讓他暫在老八那兒待著,也是這個道理。」
  年羹堯沉默了一下點了頭:「也對,小心一點兒總是好的,我是個武夫,在這方面差您
多多……」
  胤禎深深看了他一眼,笑著順口道:雙峰你可不能算武夫啊。
  年羹堯笑了,笑得有點心驚。
  八阿哥的貝勒府裡,別人不清楚白玉樓的事兒榮桂跟唐玉嬌可清楚,第二天,榮桂在他
屋裡準備了酒菜,請燕翎喝一盅,唐玉嬌作陪。表面上看,這平常得很,其實只有他們兩個
清楚,榮桂跟唐玉嬌已經接奉命令, 讓他們倆找燕翎報道,聽候差遣。
  榮桂對燕翎,如今是既恭敬有熱絡,唐玉嬌也是一樣,只是她是個嬌媚的女人,這裡女
人想拉攏、巴結個男人只有一個辦法,其實就不為拉攏、不為巴結,她也願意,奈何燕翎不
是貨真價實的白玉樓,這一套在燕翎這兒根本就不靈。也只有燕翎自己心裡明白,表面上他
真有點像白玉樓,逗得唐玉嬌心裡直癢癢,害得唐玉嬌自己以為這一套軟功奏了效,心裡除
了癢之外還直樂。
  燕翎老老實實地待了三天,這三天裡他沒出八阿哥的貝勒府一步,外頭也是風平浪靜,
一點事兒也沒有。
  可是第四天一早,事兒來了,叫醒他的是榮桂說八阿哥要出門兒,找他護駕。
  「上哪兒去找我護駕?」燕翎坐在床上問。
  「二阿哥府!」榮桂說。
  燕翎為之一怔:「二阿哥府?」
  榮桂笑笑道:「今個兒是二阿哥的生日,諸位阿哥,滿朝文武都要去祝賀,這幾位斗歸
鬥,誰都恨不得一下子就撩倒誰,可是那是暗地裡,不是明白兒。」這道理燕翎哪會不懂,
用得著他說。燕翎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麼檔事兒,怎麼臨時才告訴我!」
  榮桂道:「這位主兒原打算托個辭不去的,可是越琢磨越覺得不合適,今兒個早上才決
定親自去一趟的。」
  燕翎道:「這就走?」
  榮桂道:「就等您了。」
  燕翎只好披衣下床,他這兒穿衣裳,榮桂那兒又說了話:「他剛交代,讓您留意穿著,
刀尺刀尺。」
  燕翎道:「我刀尺什麼,又不是我去相親。」
  榮桂道:「這您就不知道了,這個圈兒裡興這個,什麼都比誰都怕別人的強過他,不信
您到時候看,用不著看別的,光看那些福晉、格格、夫人、姑娘的就夠了,真是跟一朵朵的
花兒似的,爭奇鬥艷的,能讓人眼花撩亂,要是哪一樣比不過人家,回家能氣得哭上幾天。」
  燕翎搖頭道:「官場裡作興的玩藝兒還真不少,好吧,不能給咱們這位位八爺丟人,刀
尺刀尺吧。」
  俊燕翎就是俊燕翎,平常人家不用怎麼刀尺,就瞧得姑娘們愛煞,今兒個一刀尺,喝!
不得了,連榮桂這個大男人都瞧直了眼。
  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話不錯,可是得像燕翎這樣的,要是像豬八戒他二哥,再好的
行頭也沒用,不刀尺還好點兒,說刀尺,其實燕翎也沒怎麼刀尺,只是換了件新長袍而已。
  只換了件新長袍,榮桂就瞧直了眼,只聽他說:「白爺,你可真是塊玉雕的。」
  燕翎道:「別臊我了,走吧。」推著榮桂就出了屋。
  榮桂沒騙人,真的只等燕翎一個人兒了,八阿哥是長袍馬褂兒,人站在院子裡,四道禮,
兩個包衣提著,馬也套好了,牲口前蹄敲地,直打響鼻。
  瞧八阿哥那身行頭,可知他也刻意刀尺了一番,他是龍種,也刻意刀尺了,可是燕翎一
來,他硬是一點兒光采也沒了,而且他也把一對眼珠子瞧直了:「喝,玉樓,你這是幹什麼
去相親哪。」
  燕翎道:「榮總管說您交待的,不許給您丟人。」
  八阿哥道:「這回我倒不擔心丟人,我擔心呆會兒咱們回來,後頭會跟上一大海?往後
那些格格姑娘的,會踢破我的門檻兒。」
  榮桂道:「這可一點兒也不假,乾脆讓奴才跟您去吧。」
  八阿哥道:「你去幹什麼去,比胖子,算了,我寧可讓人踢破我的門檻兒。」
  榮桂笑了。八阿哥自己也笑了,當即又擺手道:「走吧,走吧,時候不早了。」
  燕翎扶他上了車,他讓燕翎跟他坐車裡,兩名包衣把四色禮遞上了車上了車轅, 一聲
鞭梢兒脆響,馬車馳動了!
  榮桂一溜煙般跑去找唐玉嬌了,能管他的人都走了,這機會焉能錯過!
  馬車一動,八阿哥就打開了話匣子,一騾車的話,全是教燕翎大場面的禮節,這個該怎
麼樣,那個該怎麼樣,還有就是叫燕翎留意,留意保護他,留意他那些個對手身邊兒的人,
輕鬆的話題他是一句不提。
  燕翎瞪著眼靜靜的聽,有沒有聽進去只有燕翎一個人知道。真的,人家燕翎出身大家,
執掌「日月旗」,什麼不懂?什麼場面不知道應付?還用他教!八阿哥也真能說,一直等快
到二阿哥府了,他才意猶未盡地打住了。
  四面八方都是車馬聲,二阿哥府今兒個之熱鬧,是可想而知的。燕翎算是二阿哥的人,
二阿哥府他可是有一回來,真要說起來二阿哥府該在東宮,可是不能讓賀客都往東宮闖,所
以今兒個過生日所在是二阿哥原來的府邸。燕翎一下車就先打量這座二阿哥府,看見二阿哥
府他才猛然想起他今兒個不該到這兒來,太不該了。
  燕翎想起了謝蘊如告訴他的話,關外白家有人在這兒,像今兒個這裡的場面,白家的人
勢必非出現 在二阿哥左右不可,八阿哥跟二阿哥一定碰頭,也就是說燕翎也跟關外白家的
人難免不照面,只一照面 西洋鏡馬上就會被拆穿,這個怎麼辦!這下燕翎可作了難,此刻
已到了二阿哥府門口,容不得他打退堂鼓籍故開溜,可只要一進二阿哥府大門, 今兒個就
非鬧出事兒來不可,這可真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第十九章 二阿哥府私會情人
  燕翎這兒正心裡砰砰跳,各府的馬車,轎子又陸續到了不少,二阿哥府的包衣可夠忙,
十幾二十個,接這位迎那位,見誰都得先行禮後請安。 
  正這兒忙亂著,一個包衣朝燕翎走了過來,哈腰陪笑叫了燕翎一聲,然後悄悄地塞給燕
翎一個小紙團兒。燕翎先為之一怔,繼而馬上就明白了,這一定是謝蘊如這位聰明姑娘派人
送來了。燕翎打算背著人先看看,可巧那邊兒八阿哥的話聲傳了進來:「玉樓,走,走,進
去了。」 
  燕翎抬眼一看,八阿哥也上了台階兒,迎八阿哥的正是二阿哥的首席智囊鮑師爺,鮑師
爺也正往這邊兒望了過來,燕翎只好暫時袖起紙團兒趕了過去! 
  上了台階兒,八阿哥望著燕翎道:「玉樓,見見,這位是二爺身邊的大紅人兒, 
  運籌帷幄人物的首席,鮑師爺!」 
  燕翎含笑抱了抱拳:「鮑師爺。」 
  鮑師爺忙答一禮,滿臉堆笑:「老弟,你可別聽八爺的,什麼運籌帷幄人物的首席,什
麼大紅人兒,全是因為八爺愛護我,咱們是頭一遭兒見面……」 
  八阿哥那兒截了話:「他剛到我那兒不久,我的貼身護衛,白玉樓。」 
  鮑師爺忙道:「哎呀呀,原來是白老弟當面,久仰,久仰,白老弟,你的大名我可是如
雷貫耳了。」 
  八阿哥微愕道:「怎麼,老鮑,你認識。」 
  鮑師爺一揚拇指道:「八爺,白老弟這麼一位人物往您身邊一站,那可是抵數萬甲兵
啊……」忽然壓低話聲接道:「白老弟怒挑龍虎鏢局,擺平白龍道人,已然是高山上點燈,
明(名)頭兒大了。」 
  鮑師爺說話對人心縫兒,捧「白玉樓」還不就是捧這位八阿哥,八阿哥樂了,拍了鮑師
爺一下:「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那回熱鬧,待會兒沒事兒,讓玉樓說給你聽聽。」見面兒這
一套就在這兒打住了。 
  陸續別的客人只這位八阿哥是貝勒衙的皇子,鮑師爺當然只侍候八阿哥一個人。 
  陪著八阿哥進了門,門裡設得有收禮處,八阿哥由鮑師爺陪著往裡走,帶來的禮只有兩
名包衣送往收禮帳處。這燕翎自然是緊跟著八阿哥,進大門到處是人,再進二門,人更多,
紛紛過來跟八阿哥請安見禮。 
  燕翎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一路往裡走,一路提心吊膽,正這兒揪著心,忽聽鮑師爺
道:「白老弟,你請這兒隨便歇歇他,我陪八爺廳裡去了。」 
  燕翎抬眼一看,只見置身處是個很幽雅的小院子,有樹有花,三面敞軒,一眼望去,裡
頭已然是坐了不少人,院子裡到處也有人,一見就知道是貼身護衛之流,燕翎心裡明白,這
兒是招待貴賓的的地方,可能是只招待皇子的地方,若非是貼身護衛, 
  恐怕連這個院子也不行進。 
  他這裡還沒答應,八阿哥也說了話:「玉樓,你就在外頭坐坐吧,到處走走也行,只別
走遠了。」他沒等燕翎答應,就由鮑師爺陪著,進了中間那間敞軒。 
  燕翎巴不得早落單,只他一個人幹什麼都方便,這會兒有機會看那紙團兒了,走兩步,
找個離別人遠的地方,從袖於裡取出那個紙團兒,打了開來。 
  紙條兒上寫的不是話,跟一張地圖似的,彎彎曲曲的一條線,穿這個院子,過那個門兒,
終點是個小院子,起點赫然就是現在這個院子。 
  這燕翎還能不明白,這是讓他照著紙條兒上所畫,順著這條彎彎曲曲的線,從置身這個
院子,到終點那個院子去。 
  只是,這是不是謝蘊如要見他,現在他就不敢說了。 
  然而,要不是謝蘊如,這會又是誰呢?誰又為見他燕翎,用得著這麼神秘呢? 
  燕翎思付了一下,團起紙條兒,往袖子裡一塞,放步住院門兒行去,當然,他是順著那
條線所指走的。 
  他這裡剛一步邁出院門,迎面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嬌艷,一路笑語如珠,男的
則是位典型的公平哥兒,這兩位不是別人,赫然是貝子爺大玉鐸和嬌格格玉倫。燕翎一見這
兩位就頭大,頭一低,就打算躲,遲了! 
  「噢,玉樓。」 
  充滿了驚喜的嬌呼傳了過來。 
  燕翎為之眉鋒一皺:心想這下慘了,只要讓這位纏上身,那能脫得開,可是人家已然看
見了他,也不好再躲了,故還硬著頭皮抬了眼,他故作一怔,然後迎了過去, 
  近前欠個身:「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您兩位。」 
  他見玉倫頭大,玉鐸見他討厭,本來說笑著好好兒的,這會兒卻已寒了臉。 
  「誰叫你都聽不出來麼,還有誰會叫你呀。」玉倫含嗔地望著道:「好些日子沒見
了……」 
  燕翎道:「是呀,您兩位安好。」 
  玉鐸沒理他,玉倫卻笑得跟花兒開似的:「好,你今兒個怎麼也來了。」 
  燕翎道:「跟八爺來的,八爺讓我來,我焉敢不來。」 
  玉倫瞟了燕翎一眼:「他算是選對了人兒了,今兒個風頭全讓他搶光了。」 
  經玉倫這麼一提,燕翎才頓然想起榮桂的話,再一打量,玉倫果然打扮得跟朵花兒似的,
連玉鐸都刻意刀尺過了,他想趁機會捧上一句,又怕一句話惹來麻煩。 
  就在這時候,玉鐸說了話,冷冷的:「大家都進去了,咱們也進去吧。」 
  燕翎抓住這機會:「對了,剛剛裡頭有人問起您兩位呢,兩位快請進吧。」 
  玉倫道:「剛才誰問我們倆?」 
  燕翎搖頭道:「不認識。」 
  玉鐸道;「不管誰問,趕快進去不就得了麼。」 
  玉倫看了他一眼:「怎麼樣,進去遲了會挨挨板子呀,要進去你先進去,我要跟玉樓說
會兒話……」 
  燕翎心頭一跳,道:「格格,八爺讓我辦點兒事去,待會兒再來見您。」 
  話落,他側身讓了路。 
  玉倫只當他要走,道:「慢著,什麼事這麼急,連幾句話的工夫都沒有。」 
  燕翎早想好詞兒了,當即道:「是……」 
  只聽鮑師爺的話聲傳了過來:「喲,您兩位也到了,快請,快請。」 
  鮑師爺三腳並兩步,過來見過禮就往裡讓。燕翎暗暗吁了一口氣。 
  玉倫沒法子不進去,瞪燕翎一眼:「去辦你的事兒吧,待會兒別忘了找我。」 
  在燕翎欠身答應聲中,她扭呀扭的走了。玉鐸緊跟在她後頭,沒再看他一眼。 
  燕翎搖搖頭,暗暗笑了一聲:「好窄的心胸,好大的醋勁兒。」扭頭也走了。 
  燕翎過了一個院子,到了另一個院子,盡量避開人,默默地順著紙條兒上那條彎彎曲曲
的線走,總算很順利地到了那條線的終點——那個小院子裡。 
  打量眼前這個小院於,又是相當幽雅的一處,有花、有樹、有假山,簡直就是個小花園,
三邊兒長廊、有房子只是靜悄悄的,聽不見人聲,空蕩蕩的,也看不見人影兒。這是誰約他
上那兒來的,會不會是他會錯了紙條兒上的意思:燕翎正這兒疑惑地思忖著,忽然,一陣輕
快的步履聲音,從對面院牆那扇門那邊傳了過來。 
  燕翎腦中閃電般一轉,很快地躲進了附近一處屋角後。 
  他躲好,那陣輕快步履聲帶進個人來,是位十八九歲丫頭打扮的姑娘,模樣兒挺俊,還
帶著三分俏。姑娘她進門烏溜溜的眸子一轉,皺了眉:「真要命,怎麼還沒來。」 
  輕輕的那麼自言自語一句,燕翎耳目敏銳,聽得清清楚楚,她等的是誰,難不成送信兒
的弄錯了人。不會吧,那麼多人,怎麼找錯到他頭上來?燕翎正這兒詫異,那姑娘扭頭要走,
他忙輕咳一聲從屋角後走了出來! 
  這聲輕咳驚動了那位姑娘,本來轉身要走的,聞聲忙轉了回來,一見燕翎,美目中射出
兩道驚訝,喜悅光芒:「請問,您這位……找誰呀。」 
  燕翎看了看她,取出那個小紙團兒,展開:「姑娘先看看這個。」 
  姑娘的一雙美目剎時又睜大了,喜悅光芒更濃,忙走了過來,看看那張紙條兒, 
  抬眼輕聲問:「您姓燕?」 
  燕翎心頭一跳,知道他姓燕的可不多,這會兒他可以確定了,找他的一定是謝蘊如,他
點了頭:「不錯,燕翎,姑娘是……」 
  姑娘道:「燕少爺,您快請跟我來吧。」說完話,她轉身就走。 
  燕翎跟上一步,道:「姑娘是……」 
  姑娘瞟了他一眼:「我是謝姑娘身邊兒的,您可以放心了吧。」 
  燕翎的確放心了,跑在姑娘後頭,沒再吭一聲。 
  姑娘走得相當快,出這個院門,過一條狹長的走道兒,又走了一個院子。 
  這院子比剛才那更小,可也挺雅,院北只座落著兩間屋,門都開著,靜悄悄的。 
  可是兩個人剛一走近,靠東那間屋裡就傳出了話聲,謝蘊如的話聲:「湘君,客人來了
沒?」謝蘊如的話聲歸謝蘊如的話聲,可是話聲虛弱,有氣無力的。 
  燕翎一怔,忙道:「姑娘,謝姑娘怎麼了。」 
  叫湘君的姑娘忙道:「姑娘病了。」 
  燕翎急了,閃身撲過去,推開門闖了進去,這間屋一明一暗,外頭是間小客廳,裡頭有
扇門,垂著簾兒,想必那才是臥室。燕翎三不管,一到就掀簾進去了。 
  沒錯,是謝蘊如的臥房,小一點兒但室雅無須大,有藥味兒但掩不住那股小幽香。 
  謝蘊如人在床上,擁被半躺半坐的靠著,人沒見怎麼憔悴,可是嬌靨紅紅的,多少帶點
兒病容。她先給燕翎個白眼:「就知道你會這麼冒失。」 
  她這句話說完,燕翎已到了床前,伸手按上了她的香額,燙燙的,顯然發燒了。 
  「蘊如,你這是怎麼了?」燕翎急問。 
  謝蘊如道:「我不礙事兒,先別管我,我有要緊事兒要告訴你,你坐。」 
  湘君進來了,謝蘊如道:「湘君,給燕少爺搬把椅子。」湘君轉身出去搬椅子。 
  燕翎道;「先不談別的事兒,讓我看看你的病。」他伸手把住謝蘊如的腕脈。 
  謝蘊如手一邊掙一邊說:「我真不礙事兒,只是著了點兒涼……」 
  燕翎沒放手,道:「別動,天大的事兒也待會兒再說。」 
  謝蘊如沒再掙,可是卻說:「有人要趁今兒個這機會,一網打盡所有的對手。」 
  燕翎神情震動了一下,但沒吭氣兒。 
  謝蘊如道:「你聽見了沒有。」 
  燕翎收回了手,道;「沒錯,真是著了點兒涼,吃點藥出出汗就好了。」 
  湘君一旁道:「燕少爺,您會看病?」 
  燕翎點點頭:「多少懂一點兒。」向著謝蘊如投過探詢一聲。 
  謝蘊如冰雪聰明,一點就透,道:「湘君是自己人,要不然我怎麼會讓她知道你的真正
身份?我剛告訴你的事兒……」 
  燕翎道:「你聽誰說的,那兒來的消息?」 
  謝蘊如道:「兄弟們聽來的,消息到底從那兒來的不清楚。」 
  燕翎道:「那麼弟兄們是聽誰說的呢?」 
  謝蘊如道:「說這話的這個人,弟兄們不認識,也不知這來路,弟兄們想進一步探究,
那個人一轉眼工夫就沒了影兒。」 
  燕翎道:「知道要趁這機會一網打盡的對手是,是那一個麼?」 
  謝蘊如道:「也不知道,難就難在這兒!」 
  燕翎皺了皺眉峰。 
  謝蘊如道:「反正不會是老二,要是他的話,我一定知道。」 
  燕翎道:「也不會是老八。」 
  謝蘊如道:「會不會是老四,這幾個裡數他最陰,最狠!」 
  燕翎沉吟了一下道:「你認為這消息可靠麼?」 
  謝蘊如道:「應該不會是空穴來風,誰沒事兒造這個謠幹什麼?」 
  燕翎道:「那麼你的意思是……」 
  謝蘊如道;「咱們怎麼辦?管還是不管?」 
  湘君道:「狗咬狗一嘴毛,咱們也不妨給他們點把火。」 
  謝蘊如道:「我原也這麼想,可是我不能不讓你知道一下。」 
  燕翎搖了頭:「不,我的看法跟你們不一樣,我認為如果確有其事的話,要管, 
  絕不能讓任何一個把其他的一網打盡。」 
  謝蘊如跟湘君臉上都浮現了詫異色,湘君道:「燕少爺,這是為什麼?」 
  燕翎沉默了一下道:「我先朝遺民,漢族世胄未嘗一刻忘卻復,可是咱們要認清一點,
這個使命艱鉅的很,而且見面得要等有利的適當時機,目下不是有利的適當時機,咱們不宜
輕舉妄動……」 
  湘君道:「燕少爺,婢女愚昧,目下怎麼不是有利的適當時機呢?」 
  燕翎道:「姑娘,滿虜如今正值盛時。」 
  湘君道:「那麼,什麼時候才是對咱們有利的適當時機呢?」 
  燕翎道:「兩個字,衰、亂。」 
  湘君道:「等滿虜衰、亂?」 
  「不,」燕翎道:「讓他們衰亂。」 
  「這就對了,」 
  湘君道:「讓他們狗咬狗,這不是亂麼,等到後來只剩了一個人,不就容易衰了麼?」
  燕翎搖頭道:「姑娘錯了,真要是讓這幾個只剩了一個,那就既不可能衰,也不可能亂
了。」 
  湘君眨了眨眼道:「婢子愚昧,您指教。」 
  「好說,」燕翎道:「我認為在這裡爭鬥下只剩下一個,這一個必然是實力與心智都高
人一等的,一旦讓這麼個人掌握了大勢,姑娘想,滿虜會衰會亂麼?」 
  湘君呆了一呆,沒說出話來。謝蘊如深深看了燕翎一眼,道:「這倒是,你的看法比我
們透澈精邃多了,可是要讓這些人都留下……」 
  燕翎道:「這才是能讓他們衰亂的根源。」 
  湘君道:「燕少爺,婢子以為像他們這樣下去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到頭來還是由一個
人掌握大勢……」 
  燕翎點頭道:「確是如此。」 
  湘君道:「那麼,這跟讓一個一網打盡別的幾個,又有什麼不同呢?」 
  燕翎道:「大不同,姑娘,一網打盡別的幾個之後掌握大勢,從此就沒了對手, 
  暴亂不起來,亂不起來自不會有敗的可能,讓其中一個在不傷及別的幾個的情形下掌握
大勢,他的對手仍然存在,現在留下的仇恨,到了那時候會更形劇烈,而剩下的這些個到那
時至少也是個郡王,姑娘請想,一個當國者,有一群懷著仇恨的人環繞在他身邊,隨時隨地
都想取而代之,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情形,什麼樣的局面?」 
  謝蘊如為之動容:「高明,我們自歎不如。」 
  湘君微頷螓首道:「婢子明白了,多謝明教,只是,燕少爺,讓其中一個在不傷及別的
幾個的情形下掌握大勢,可能麼?」 
  燕翎點頭道:「可能,絕對可能。」 
  湘君道:「那麼,他們現在明爭暗鬥為的又是什麼?」 
  燕翎道:「姑娘應該看得出,他們現在明爭暗鬥為的只是削滅對手的實力,使對手無力
跟他角逐,跟他抗衡,從沒有傷及對手本身的行動,因為他們誰知道,只傷及了對手本身,
等事機敗露,他自己也會遭到同樣的命運,永遠沒有機會角逐『正大光明殿』裡那個座子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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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2:18:40 |只看該作者
湘君深深看了燕翎一眼,道:「嫂子到現在才算真正明白了,婢子服了!」 
  燕翎道:「姑娘好說。」 
  謝蘊如道:「恐怕你到京裡來的目的也是為這?」 
  燕翎道:「不錯,甚至我要保護他們幾個之中,任何一個的生命安全,可是我也暗中在
加深他們之間的仇恨,所以我既是東宮的人,又是八阿哥的人,現在更是胤禎老四的人,過
不多久我會成為他們每一個的人。」 
  謝蘊如道:「你讓人歎服,換個人絕沒辦法同時周旋在他們幾個之間,而且讓他們都把
你當成左右手。」 
  湘君道:「燕少爺,您是用什麼辦法……」 
  燕翎搖頭笑道:「說穿了一文不值,投其所好,掌握他們的弱點而已。」 
  湘君道:「這恐怕就是知己知彼了?」 
  燕翎道:「可以這麼說。」 
  謝蘊如道:「這件事咱們怎麼個辦法?」 
  燕翎道:「你不要管,交給我就是了。」 
  謝蘊如沉默了一下道:「有件事你有沒有考慮到。」 
  燕翎道:「什麼事?」
 謝蘊如道:「這塊地兒上臥虎藏龍,你這麼做一定會招致別人的誤會。」 
  燕翎笑笑道:「不要緊,我自有辦法讓他們聽我的。」 
  謝蘊如道:「恐怕不容易,這些人的最終目的雖然是一個,可是他們走的路不一樣,各
行其事,誰也不聽誰的。」 
  燕翎道:「總該有一個能讓他們服的人。」 
  謝蘊如道:「除非是『日月令』的令主。」 
  燕翎道:「這就夠了。」 
  謝蘊如道:「『日月令主』號令天下忠義英豪,身份尊貴而重要,行蹤一向很隱密,現
在上那兒找他去。」 
  燕翎道:「為什麼一定要找她,若連這點小事都要她親自出面的話,她不但分身乏術,
而且也會累倒。」 
  謝蘊如道:「不找他怎麼能讓這塊地兒上的群豪服從?」 
  燕翎探懷取出「日月令旗」,道:「有這個夠麼。」 
  湘君臉色一變,立即跪下;謝蘊如猛一怔,也要坐起。 
  燕翎很快地又把「日月令旗」藏入懷中,伸手攔住謝蘊如,道:「你不要動。」 
  謝蘊如驚喜道:「你,你就是『日月令主』?」 
  燕翎笑道:「我那麼大造化,不過是代令主掌令而已!」 
  湘君恭恭敬敬沖燕調施了一禮,道:「婢女有眼無珠!」 
  燕翎道:「姑娘這是幹什麼,彼此不外,不要客氣。」 
  湘君馬上轉向謝蘊如施了一禮:「恭喜姑娘,賀喜姑娘!」 
  謝蘊如道:「給我道什麼喜。」 
  湘君道:「我們未來的姑爺是掌令,還不該道喜麼。」 
  謝蘊如嬌靨一紅,道:「小丫頭,剛給你點兒顏色,你就上臉。」轉望燕翎道:「你怎
麼早沒告訴我?」 
  燕翎道:「見面大不易,那兒來的機會。」 
  湘君道:「是啊,兩地相思,最斷人腸。」 
  謝蘊如白了她一眼,嗔道:「這兒說正經的,胡扯什麼。」 
  燕翎岔開了話題:「今兒個老八非讓我跟來不可,我直擔心碰上白家的人。」 
  謝蘊如忙道:「對了,你不提我都忘了告訴你了,昨兒個他們還在談呢,今兒個只要老
八來,一定會讓你跟來,他們打算藉這機會跟你碰面呢,你得小心點兒。」 
  燕翎皺了皺眉,道:「我知道,不過還好,他們不見得能找到我。」 
  謝蘊如道:「不見得能找到你?什麼意思?」 
  燕翎道:「要是你是白家的人,你找的是誰?」 
  謝蘊如道:「當然是找李志飛。」 
  燕翎道:「這就對了,這兒那一個是李志飛?」 
  謝蘊如一怔,旋即道:「萬一鮑師爺他們……。」 
  燕翎道:「鮑師爺敢認我麼?當著別人也不敢,除非他不打算讓我在老八那兒呆下去
了。」 
  湘君道:「您還是防著點好,鮑師爺他們或許背著人跟白家的那幾個指您,喏,那不是
李八少麼,不就糟了。」 
  燕翎道:「我知道,我會防著的,可惜沒有人皮面具,要不然這一閃準能躲過。」 
  謝蘊如忙道:「人皮面具,我有。」 
  燕翎猛的一喜道:「好極了,在那兒,快給我一張。」 
  謝蘊如轉望湘君:「你給燕少爺拿一張。」 
  湘君轉身走進床後,只聽箱子響,轉眼工夫之後,她拿了一張人皮面具出來,笑道:
「我給您挑了一張俊的免得太委曲您。」 
  謝蘊如瞠道:「丫頭,沒上沒下的。」 
  燕翎伸手接過,道:「咱們之間何必談這個。」 
  湘君道:「就是嘛,馬上就是姑爺了,又不是外人。」 
  謝蘊如道:「越來越不得了了,我看你是人來瘋。」 
  燕翎把人皮面具往臉上一戴,恰好,馬上變了個人,俊是挺俊的,就是沒什麼血色,他
站了起來,道:「我該過去了,現在我可以大搖大擺的到處晃了,而且剛說的那件事也得早
一點兒著手防範。」 
  謝蘊如道:「那!你什麼時候再來?」 
  燕翎深情一瞥,道:「不知,我得看情形,反正我知道地兒了,往後我會再來, 
  相信這兒沒人能攔得住我。」 
  謝蘊如道:「一會兒你還來不來了。」 
  燕翎道:「只要情形許可,臨走之前我會再來一趟。」 
  謝蘊如道:「那……,我讓湘君送你出去。」 
  燕翎道:「別,我自己走,這樣方便,你好好兒歇著吧,吃點藥出出汗,往後小心點
兒。」他走了,沒讓湘君送,送他的是謝蘊如那雙含情脈脈,依依不捨的目光。 
  燕翎循原路走了回來,運氣好,一路上沒碰見人。 
  可是剛到大院子裡,他碰見人了,熟人,玉瑤。 
  玉瑤由鮑師爺陪著,正往裡走,看見燕翎微微一怔,鮑師爺卻沒留意燕翎。 
  別說玉瑤這會兒由鮑師爺陪著,不能打招呼,就算能,以燕翎現在這張臉,準會把玉瑤
搞迷糊。所以,燕翎只有來個裝沒看見。 
  好在玉瑤也只是微微一怔,並沒有停下來。 
  玉瑤由鮑師爺陪著過去了,燕翎暗暗鬆了一口氣,兩手往後一背,就在大院子裡逛了起
來。乍看,燕翎是在閒逛,其實燕翎在暗中打量每一個人,要阻攔這場即將來臨的災禍,只
有先找出誰是陰謀者,否則難以防患於未然。 
  大院子裡的人不少,可是並不顯擠,那是因為這個院子夠大、夠寬綽。 
  身為主子的,全被主人派出的親信迎進了招待貴賓的內院,如今還留在這個大院子裡的,
不是貴賓們帶來的護衙,就是貴賓們帶來的包衣,所以燕翎在這群人裡逛, 
  並不顯眼。燕翎在這些人裡逛了半天,卻沒發現一個可疑的人物。 
  想一網打盡寺手,借重的應該是這些死士,可是事實上眼下這些人裡卻找不出可疑的。
難道謝蘊如得來的消息是有人故意造謠?燕翎正這兒納悶,忽聽身後響起個清脆甜美的女子
話聲:「白爺。」 
  燕翎馬上聽出了是誰,腦中稍一盤旋轉過了身,眼前站的是趙君秋。 
  趙君秋一怔,嬌靨微紅道:「抱歉,我認錯人了。」 
  燕翎看看四周的人離得都遠,也都沒留意這邊,當即道:「姑娘沒認錯人,我是燕翎,
我戴了人皮面具。」 
  趙君秋又一怔,訝然道:「你怎麼……」 
  燕翎道:「姑娘可記得,我當初冒充的是關外白家的李志飛。」 
  趙君秋點頭道:「我知道……」 
  燕翎道:「現在關外白家來了人,我不得不如此……」 
  趙君秋「哦。」地一聲點頭道:「我明白了,您是怕在這兒碰見白家的人。」 
  燕翎道:「可以這麼說,他們知道李志飛會來,他們一定會到處找李志飛。」 
  趙君秋倏然一笑,道:「虧您想得出這好法子,我這樣兒跟您說話,要緊麼。」 
  燕翎道:「現在誰也不知道我究竟是那個府邸的,我沒什麼不方便,倒是姑娘你……」
  趙君秋道:「我才不怕呢,他們幾個都能在一塊兒嘻嘻哈哈的,別人為什麼不能,您放
心,老大絕不敢得罪我母女。」 
  燕翎道:「那就行了,令堂呢。」 
  趙君秋往燕翎身後一呶嘴,道:「喏,那不是來了麼。」 
  燕翎轉身一看,只見趙夫人裊裊行了過來,雍容貴賓,儀態萬千,趙君秋,再加上她這
個麗質天生,成熟風韻醉人的母親,確使在場的所有女客失色。 
  沒一雙目光不看趙夫人,可是只一眼便為趙夫人的氣度所攝,忙把目光轉了開去。趙夫
人望著燕翎跟趙君秋站立處,唇邊本來是噙著笑意的,如今燕翎一轉身,她為之一怔,笑意
馬上凝住。 
  燕翎道:「姑娘最好先迎過去代我跟令堂說明一下。」 
  趙君秋忙迎了過去,她走得很快,老遠就迎著了趙夫人,跟趙夫人低低說了幾句話,趙
夫人往這邊看了一眼,動人的笑意又現於唇邊,偕同趙君秋雙雙走了過來。 
  到了近前,趙夫人含笑低聲道:「屬下原對自己的眼力頗有自信……」 
  燕翎道:「多日不見了,夫人好。」 
  趙夫人忙道:「這叫屬下怎麼敢當,掌令安好。」 
  燕翎道:「謝謝夫人,有件事我要先告訴夫人一下,我現在也是老四的人。」 
  趙夫人、趙君秋兩個人呆了一呆,趙君秋道:「您真讓人佩服。」 
  燕翎道:「好說,現在我再跟夫人打聽一件事,夫人有沒有聽說,有人要藉今天這機會,
一網打盡對手。」 
  趙夫人又一怔道:「屬下沒聽說,掌令這消息那兒來的?」 
  燕翎道:「謝姑娘告訴我的。」 
  趙君秋輕撫玉手道:「好啊,咱們求之不得——」 
  「不!」燕翎道:「我不能讓這陰謀得逞。」他把理由告訴了趙夫人母女。 
  趙夫人母女一聽就明白了,趙夫人肅然道:「掌令高瞻遠囑,屬下佩服,只是這消
息……」 
  燕翎道:「目下咱們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煩勞賢母女幫我各處留意一下,一有異
兆,請設法馬上通知我。」 
  趙夫人道:「屬下遵命,這就行動。」 
  帶著趙君秋行去,她沒施禮,燕翎明白,那是因為這兒不方便,其實燕翎也不計較這個。
趙夫人母女倆走了,燕翎可招來了不少羨煞如煞的目光,一個個揪著燕翎,都有點兒不懷好
意。 
  燕翎明白,麻煩快來了,果然,只聽左方一個輕佻話聲傳來:「喂,小伙子!」 
  燕翎扭頭一看,只見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壯漢正衝他笑,這壯漢壯得跟條牛似的,胸脯老
厚,胳膊有一般人的大腿粗,濃眉大眼,帶一圈絡腮鬍,;眉宇間洋溢著一股子驃悍神色,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燕翎看了看他,沒吭氣。 
  那壯漢又開了口:「我叫你呢。」 
  燕翎冷冷道:「知道,什麼事兒,」 
  那壯漢一咧嘴,笑了,一口牙倒挺白的:「喲,小伙子,你氣還挺精的啊……」 
  他走到近前,一呶嘴兒,壓低話聲,帶笑接道:「跟你打聽件事兒,那倆堂客,是那個
府裡的。」 
  燕翎道:「幹什麼?」 
  壯漢舐了舐嘴唇兒,兩眼還望著那一對美好的背影:「真不賴,認識一個都夠讓人羨慕
的了,誰知道你弄倆個,羨煞人了,打個商量,也讓我認識認識。」 
  燕翎冷冷瞅了他一眼道:「噢,我明白了,容易,她兩位是『直郡王府』的。」 
  那壯漢一搖頭道:「乖乖,咱們這位大哥艷福真不淺哪。」 
  聽口氣,他好像並不在乎什麼直郡王,像個有來頭的! 
  燕翎道:「你是那個府裡的?」 
  那壯漢道:「我麼,『雍郡王府』的,你呢?」 
  燕翎為之一怔,挺巧的,他道:「我麼,小府的,跟你不能比。」 
  那壯漢當了真,眉宇間馬上多了股凌人的傲氣;「那倆有名有姓麼?」 
  燕翎道:「當然有,人誰沒個姓名。」 
  壯漢道:「姓什麼,叫什麼?」 
  燕翎道:「你何不到『直郡王府』打聽去。」 
  壯漢目光一凝道:「小伙子,你什麼意思?以為我不敢去?」 
  燕翎道:「四阿哥府的還有什麼不敢的,四阿哥府少一個兩個人算不了什麼?」 
  說完話,燕翎扭頭就走。燕翎是存心逼那壯漢,壯漢上當了。 
  燕翎剛要邁步,壯漢的手已經落在他左肩之上:「小伙子,慢點兒走。」 
  燕翎轉回了身,壯漢唇邊仍擒著笑意,那笑意透著陰:「把話說清楚再走。」 
  燕翎不在乎他冷然道:「我這話不難懂,打這種主意是死路一條,不怕死的盡可以去。」
  壯漢臉色一變:「怕死的你可把爺們兒瞧扁了……」 
  燕翎道:「既然不怕死,何必忌諱個『死』字。」 
  壯漢臉上陰笑更濃了:「小伙子,好話,可惜今兒個日子不對,地方也不對。」 
  燕翎道:「容易,這二阿哥府的僻靜地兒不少。」 
  壯漢濃眉一揚道:「好啊,咱們換個地兒聊聊去,你知道地兒麼?」 
  燕翎道:「不清楚,總能找得到。」 
  壯漢道:「好啊,咱倆找找。」他手就這麼搭在燕翎肩上,剛要走。 
  忽聽個低沉話聲從後頭傳了過來:「老三,你幹什麼?」 
  話完,人已到了跟前,是個馬臉瘦高個兒,穿著跟壯漢一樣,眉宇間除了那股子驃悍之
外,還多了股子險,不用說,也是「雍郡王府」的。 
  壯漢沖馬臉瘦高個兒一咧嘴,道:「找個沒人的地兒,跟這位玩玩兒去,要不要瞧瞧熱
鬧。」 
  馬臉瘦高個兒挺聰明的,一點就透,陰陰一笑道:「好哇,要熱鬧就得人多,人 
  少熱鬧不起來,定。」一聲「走」,兩個人一左一右傍著了燕翎,壯漢的手從燕翎的左
肩上拿了下來,現在多了個人,也不怕燕翎跑了。 
  二阿哥府的僻靜地方是真不少,除了這個大院子,到處都是僻靜地方,出了這個大院子,
東彎西拐了一陣,就進了一個僻靜的小院子。 
  小院子裡有車、有馬廄,敢情是個停車馬、堆放雜物的地方。 
  壯漢一拍手道:「這地方不賴,就是這兒吧。」 
  燕翎點了點頭道:「這地方是不錯,不過不能叫喊,一叫喊別處仍聽得見。」 
  馬臉瘦高個兒陰笑道:「叫不叫喊那就要看你了。」 
  燕翎轉了身,道:「叫喊的不見得是我。」 
  壯漢咧嘴一笑道:「是麼,咱們試試看。」話落,招手臂當胸就抓燕翎。 
  他可真把燕翎看輕了。 
  燕翎冷冷一笑,抬手掃住了他腕脈,一扯一抖,壯漢馬上就摔了個大跟頭。 
  馬臉瘦高個兒怔了一怔:「有兩下子啊。」揉身欺進,一掌拍向燕翎。 
  他機靈,避開了正面,而且這一條可虛可實,能進能退。 
  燕翎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腳下一滑便閃身避過,拾手仍扣他腕脈。 
  馬臉瘦高個兒是機靈,他沉腕縮手,人跟著飄退。 
  這當兒那壯漢已經爬了起來,探靴筒拔出把攮子,一個滾翻到了燕翎跟前,往起一竄,
攮子直刺燕翎小腹。 
  燕翎冷笑一聲道:「今兒個是什麼日子,你們也未免太狠了。」 
  吸氣撤退,飛起一腳正中壯漢右腕,只聽「叭」地一聲輕響,壯漢殺豬般一聲叫,攮子
脫手飛去,壯漢一個滾翻出去,左手抓右腕,臉都白了,他右手扳違了。 
  燕翎忽覺一陣金刃破風聲起自腦後,心知是那馬臉瘦高個兒偷襲,一個旋身,人飄出三
尺,一把軟劍落了空,馬臉瘦高個兒身手不弱,一劍落空,沒容燕翎出招,身軀疾旋,軟劍
帶著冷意捲了過來,嘴裡還說:「小子,你惹了禍了。」 
  燕翎冷笑道:「我可沒把雍郡王府的放在眼裡。」側身讓劍,疾拂對方腕脈。 
  瘦高個兒大驚,偏腕要躲。燕翎那容他躲,右臂爆漲,指尖正中他脈門。 
  馬臉瘦高個兒大叫丟劍,一個跟頭翻了出去。 
  壯漢一看情形不對,要溜。燕翎一步跨到,手也搭上他左肩。壯漢機伶一顫,抬膝要撞
燕翎下陰。燕翎左手一指點下,壯漢大叫一聲,砰然倒了下去。 
  這會兒馬臉瘦高個兒要溜了。燕翎倏然沉暍:「站住。」 
  馬臉瘦高個兒還真聽話,乖乖的站住了。 
  燕翎冷笑道:「『雍郡王府』的就是這樣兒麼?你們也真不怕給『雍郡王府』丟臉。」
  馬臉瘦高個兒還想撐:「你想怎麼樣。」 
  燕翎冷笑道:「別以為我不敢動你們,我就是毀了你們也沒人知道。」 
  馬臉瘦高個兒陡地一驚:「你敢。」 
  燕翎道:「要不要試試看。」 
  跪在地上的壯漢突然叫道:「老二,你走。」他作困獸之鬥,一拳擊向燕翎小腹。 
  他打的好算盤,認為兩個人只能走脫一個,燕翎便絕不敢動另外一個。 
  事實上他的算盤打的對,以常理論能走脫的一個已認清了燕翎的臉,他們倆又是四阿哥
府的,除非燕翎不打算在京裡再待下去了,否則便真不敢動另外一個。 
  孰不知他倆所認清的那張臉,並不是燕翎的真面目,好在燕翎並不打算真毀他們,要不
然那沒走脫的一個死了是白死。燕翎沒等拳頭遞到,一指點在那壯漢喉結上,那漢連吭都沒
能吭一聲就躺下了。 
  那馬臉瘦高個兒明白同伴的心意,要溜,可是燕翎太快,他腳下剛動,燕翎已到了他身
邊,他心膽欲裂,矮身一個滾翻了出去。 
  燕翎聽見一陣穩健步履聲傳來,心知有人來了,他不管那麼多,跨步跟了過去。 
  馬臉瘦高個兒趁這一翻的機會,掌中已掃上一把歹毒的玩藝兒,一見燕翎跟到, 
  揚手灑向燕翎。燕翎沒防備他會來這一手,還真嚇了一跳,一個翻身避了開去。 
  在馬臉瘦高個兒來說,他這一把歹毒暗器能傷著燕翎更好,傷不著燕翎就藉這機會開溜,
如今一見燕翎翻身躲避,他算是抓住了機會,騰身起來就往外竄。









第二十章 年爺護短燕翎攪局
  就在這時候,一個人跨了進門,馬臉瘦高個兒剛才正在緊張,根本沒聽見有人來,如今
自是收勢不住,直往進來那人身上撞去。那人居然身手不弱,抬手一把抓住了馬臉瘦高個兒,
沉喝道:「打不過就跑,誰教你的。」 
  馬臉瘦高個兒已看清了來人,大喜過望,脫口急叫:「年爺。」 
  天啊,來人可不正是年羹堯。 
  燕翎早看見了,他站著沒動,看年羹堯怎麼處理這件事。 
  只聽年羹堯道:「我到處找你們,沒想到你們跑這兒來跟人打架,今兒個是什麼日子,
這兒是什麼地方,你們想給四爺惹麻煩。」 
  馬臉瘦高個兒低下了頭:「稟您,這不能全怪我們。」 
  年羹堯道:「噢?那怪誰?」目光掃向燕翎,他微微一怔。 
  燕翎沒動,也沒說話。 
  年羹堯道:「你是那個府裡的?」 
  燕翎道:「這個並不重要吧。」 
  年羹堯又微微一怔,疑惑地看了燕翎一眼,八成兒他覺得眼熟,耳熟,他道:「我是不
是在那兒見過你?」 
  燕翎道:「總督大人把話扯遠了。」 
  年羹堯道:「那麼你以為什麼重要?」 
  燕翎道:「您是不是該先把事情問個清楚?」 
  年羹堯道:「好,你說吧。」 
  燕翎道:「我說或許會有偏差,試讓您的人說。」 
  年羹堯道:「你錯了,他們不是我的人。」 
  燕翎道:「可是誰都知道,您是四阿哥的左右手。」 
  年羹堯深深看了燕翎一眼,轉望馬臉瘦高個兒:「你說!」 
  馬臉瘦高個兒猶豫了一下,強笑道:「年爺,其實也沒什麼,我們倆見他跟兩個堂客說
話,只找他打聽了一下……」 
  燕翎道:「我告訴你們兩了,那兩位是『直郡王府』的紅人兒。」 
  馬臉瘦高個兒道:「沒錯,你是告訴我們了,我們知道了。」 
  燕翎道:「是這樣麼,要是這樣,架打不起來吧。」 
  馬臉瘦高個兒道:「就算我們倆想打那倆的主意,有什麼了不得的,男人家誰不喜歡這
個調調兒,『直郡王府』的紅人兒,還不定是什麼貨色呢,看上她倆是她倆的造化。」 
  年羹堯沒反應,似乎並不反對這種論調,事實上年羹堯自己就是這種人。 
  燕翎卻不放過年羹堯,道:「年爺,『雍郡王府』能容這個麼?」 
  年羹堯道:「你認為很嚴重麼?」 
  燕翎道:「幾個府邸,彼此間勾心鬥角,只打打對方幾個女人的主意,說起來確也算不
得嚴重,可是,年爺,我看不慣,我只稍有兩句微詞,這兩位就把我架到這兒來揍我……」
  年羹堯道:「看樣子,挨揍的並不你。」 
  燕翎道:「那是我多少有點兒防身技,要不然我非被這兩位整慘不可。」 
  年羹堯道:「你既然佔了便宜,似乎就不該再說什麼。」 
  燕翎突然笑了:「年爺,我明白了。」 
  年羹堯道:「你明白什麼了?」 
  燕翎道:「『四阿哥府』的人何以這麼跋扈,何以這麼毫不講理。」 
  年羹堯道:「你以為呢。」 
  燕翎道:「有人縱容,有人撐腰,當然無法無天。」 
  年羹堯道:「不得了了。」 
  燕翎道:「也沒什麼,只是四阿哥走這條路致勝,未免太偏差了。」 
  年羹堯道:「不會,知道這情形的並不太多。」 
  燕翎一怔大笑:「年爺想殺我滅口。」 
  年羹堯道:「你是個聰明人。」 
  馬臉瘦高個臉上深現喜色,本來以為闖了禍,做夢也沒想到年羹堯會這樣決定, 
  豈有不樂的道理,他幸災樂禍地看了燕翎眼,嘿嘿笑道:「小子,你算是死定了。」 
  燕翎搖頭道:「萬惡淫為首,四阿哥府這兩位護衛起了淫心要殺人,身為總督的年爺,
為了袒護下屬,掩飾醜行,居然也要殺人,這還成什麼世界。」 
  年羹堯撩起長袍下擺往腰裡一塞,道:「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吧,待會兒就沒機會了。」
他舉步逼向燕翎。 
  馬臉瘦高個兒站在門邊兒沒動,顯然他是守住門,怕燕翎跑了。 
  他也不想想,敗軍之將,吳下阿蒙,燕翎要是打算跑,又豈是他攔得住的?年羹堯已逼
近燕翎,燕翎站在那兒一動沒動。 
  年羹堯目光如炬,逼視著他道:「你倒是很鎮定啊。」 
  燕翎道:「面對像您這麼一位萬人敵的高手,緊張、驚慌有什麼用。」 
  年羹堯微一點頭道:「你的確是個明白人。」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卻沒動手。 
  燕翎自然明白年羹堯的心意,年羹堯是自詡身份,絕不會先動手,他也沒動,淡然一笑
道:「您誇獎了。」 
  年羹堯沒再說話,眼神突然變得十分凌厲,直逼燕翎。 
  他想以他的威,造成燕翎的怯,讓燕翎在驚怕之餘先出手。 
  事實上年羹堯的威的確夠嚇人的,他那兩道目光賽過兩把利刃,換個人魂早就嚇飛一半
了,可惜他不知道站在他對面的是那位「白玉樓」! 
  再看燕翎,燕翎的神色出奇的平靜,就跟一湖止水似的,那麼平和,那麼輕柔, 
  毫不躲避地跟年羹堯對視著。 
  乍看,光這動手前的氣勢,年羹堯似乎佔盡了上風。其實,這正是以柔克剛的運用,不
是一流高手悟不出這個道理,也根本看不出來。 
  而年羹堯卻是腦中雪亮,他訝異於這位對手的定力與修為,可也有點懷疑,過了一會兒,
他頭一個忍不住了,道:「你為什麼不出手?」 
  燕翎道:「年爺又為什麼不出手?」 
  年羹堯道:「跟人搏鬥,我一向不先出手。」 
  燕翎倏然一笑道:「您的身份尊貴,當著您,我不敢說也有這習慣,只能說我是個待宰
的牛羊,根本就不配動手!」 
  年羹堯何許人,焉能聽不出這話的意思,他唇邊浮現一絲森冷笑意,道:「你很會說話,
既是這樣,恐怕我只有破例了。」話落,抬手,一掌拍向燕翎! 
  高手就是高手,名家就是名家,乍看,他這一掌輕描淡寫,一點兒力道都沒有。 
  可是在行家眼裡就不同了,這頭一掌就是殺著,內蘊無窮變化,而且已罩住了燕翎前身
諸重穴。燕翎胸中雪亮,可是他視若無睹,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這是以靜制動,等的是年羹堯招式用盡,或者等年羹堯的掌力吐露,
發動真正的攻勢,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加以反擊。 
  年羹堯是高手裡的高手,沙場慣戰,江湖上也跟人動過無數次的手,他沒敢讓招式用盡,
卻發動了真正的攻勢,掌力一吐,速度頓疾,閃電一般地擊向燕翎左胸,這一掌蘊合的力道,
足能開碑。 
  燕翎仍沒動,容得掌力沾衣,他突然左腳後滑、側身,年羹堯的掌力擦胸而過, 
  他出手了,五指如鉤,迅雷奔電般抓向年羹堯腕脈。 
  年羹堯著實吃了一驚,急撤腕滑身,人已到了燕翎背後,「琵琶手」揮出,五指;直震
燕翎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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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2:20:28 |只看該作者
  燕翎道:「年爺,您真要置我於死地?」 
  沒看見他用的什麼身法,只見他身子一旋,疾快無比地從年羹堯身側竄過,從年羹堯身
側竄過那一剎那,他低低道:「傷了我,四爺可未必答應啊。」 
  年羹堯一怔收手,詫異望著燕翎:「你……」 
  燕翎道:「年爺,臉能變,身材可變不了啊。」 
  年羹堯猛又一怔:「這,這怎麼會……」 
  燕翎道:「能不能容我後稟。」 
  年羹堯吁了一口氣,瞪了燕翎一眼:「我說嘛,放眼當今,還挑不出第二個一上來就把
我逼在下風的人,你這個玩笑開大了。」 
  燕翎道:「年爺,您該知道,我不是不知輕重的人。」 
  年羹堯道:「這麼說你有理由?」 
  燕翎道:「有。」 
  年羹堯道:「什麼理由?」 
  燕翎道:「我剛說過,容我後稟。」 
  馬臉瘦高個兒瞧直了眼! 
  年羹堯明白燕翎的意思,扭過頭望著馬臉瘦高個兒道:「把他帶走,你們倆出去吧。」
  燕翎上前給那壯漢一掌,那壯漢翻身撲向燕翎,年羹堯沉暍道:「住手。」 
  馬臉瘦高個兒急竄過來道:「老三,年爺在這兒。」 
  壯漢扭頭一看,連忙躬身,指著燕翎道:「年爺,這小子……」 
  年羹堯道:「那個小子?閉上你的嘴!」 
  壯漢為之一怔,馬臉瘦高個兒道:「年爺,這位是……」 
  年羹堯道:「自己人。」 
  分明不想多說,馬臉瘦高個兒就不敢再問,躬身哈腰,偕同壯漢溜了出去! 
  年羹堯道:「兄弟,究竟什麼意思,」 
  燕翎道:「年爺,您有沒有聽說個消息?」 
  年羹堯道:「什麼消息?」 
  燕翎道:「有人想藉今兒個這機會,一網打盡所有的對手。」 
  年羹堯一怔道:「你這消息那兒來的?」 
  燕翎道:「您不用管消息那兒來的,只問您知不知道這消息。」 
  年羹堯道:「不知道。」 
  燕翎道:「真不知道?」 
  年羹堯道:「這什麼意思?」 
  燕翎道:「看來打這主意的人不是四爺。」 
  年羹堯道:「怎麼會是四爺,四爺要這麼幹,有的是機會,可是他走的不是這種路子,
你這消息那來的。」 
  燕翎道:「在外頭聽來的,我就是為查這件事,所以才弄這麼一張玩意兒戴在了臉上,
萬一要是老八的主意,我以白玉樓的身份,不便下手阻攔。」 
  年羹堯道:「這消息可靠麼,」 
  燕翎道:「不知道,我是寧信其真,不信其假,所以我才著手查,唯有查出打這主意的
是誰才能防惡於未然。」 
  年羹堯道:「那我得趕快跟四爺說一聲去。」 
  燕翎道:「您順便稟告四爺一聲,我現在既是老二的人,也是老大的人,請四爺約束下
面的人,別擅自打這兩個府的人的主意,要不然我不好做人。」 
  年羹堯呆了一呆道:「你真有辦法,什麼時候混進去的?」 
  燕翎笑笑道:「天機不可洩露。」 
  年羹堯看了他一眼道:「只你有辦法,這就是四爺的好處,我又何必多問,你忙你的吧,
我走了。」 
  燕翎忙道:「年爺,還有兩件事兒。」 
  年羹堯沒動。 
  燕翎道:「發現什麼可疑請馬上設法通知我,還有,只您一個人知道我是誰。」 
  年羹堯一點頭道:「行了,我得令。」轉身行了出去。 
  年羹堯出了院門,燕翎也邁了步。 
  燕翎進了前院,看見二阿哥府的包衣,護衛帶著幾個抬木箱的漢子正往裡走,朱紅的木
箱,挺大,裡頭蹲兩三個人都寬綽。 
  燕翎拉住一名二阿哥府的護衛,問道:「這是幹什麼?」 
  「戲箱。」那護衛道:「晚半響有戲。」 
  燕翎明白了,「哦。」一聲道:「瞧,連戲箱都沒看出來,戲碼定了沒有?」 
  「還沒有。」那護衛正忙,跟著抬戲箱的去了。 
  燕翎並沒有多問,既是戲箱,就不會有什麼毛病,等打王意的是這位東宮,在戲箱裡藏
著人帶進府來,充其量不過十個八個,今兒個來的這些賀客,那一個都帶的有護衛,您東宮
養的這些人,要想一網打盡對手,那是不可能的事。 
  燕翎看著戲箱過去,正準備到別處走走去,匆聽身後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話聲:「八
少,等等。」 
  燕翎一聽就知道是「十二金釵」裡的黃鳳儀,心頭一震,裝沒聽見,放步走去。 
  嬌滴滴的話聲又傳了過來:「八少,等等。」 
  一陣輕快步履聲趕了過來,兩個人,燕翎聽出來了,除了黃鳳儀之外還有一個。 
  這陣步履聲來得很快,轉眼工夫到了燕翎身後,燕翎先聞到了一陣醉人的香風, 
  只聽黃鳳儀那嬌滴話聲道:「八少,您是怎麼?」 
  燕翎停了步,扭了頭,眼看兩個人,一個是花枝招展,嬌媚純青的黃鳳儀,另一個是二
十郎當,近卅的白淨漢子,相當俊,可惜眉宇間有股子陰煞。 
  只見黃鳳儀猛一怔,那白淨漢子笑了:「怎麼樣,我沒說錯吧,告訴你不是你偏不信,
自己的弟兄,我還能認不出。」 
  燕翎只一眼就認出這白淨漢子是誰了,他是關外白家的白五少——白英俊。 
  關外白家的人一向夠硬夠傲,白英俊說完話,拉著黃鳳儀就走。 
  看樣子他跟黃鳳儀湊成了一對兒,那還不容易,白家兒郎個個好色,「十二金釵」除了
謝蘊如,個個夠瞧,自然是一拍即合。 
  燕翎暗暗一笑道:「等等。」 
  白英俊、黃鳳儀停步轉過了身。 
  燕翎道:「這是那個府裡的規矩,認錯人了也不知道陪個不是道個歉。」 
  黃鳳儀微微一怔,白英俊眉宇間的陰煞之氣為之一濃:「你這是跟我說話!」 
  燕翎道:「你以為我跟誰說話!」 
  白英俊點頭笑道:「好,好,好,姓白的我從關外到宮裡來,這是頭一回碰上這樣跟我
說話的人!」 
  燕翎道:「我可也是頭一回碰上這麼不懂規矩的。」 
  白英俊臉色為之一變:「咱們換個地兒談談好不好。」 
  燕翎一點頭道:「行,你挑地兒吧。」 
  白英俊道:「跟我來。」他轉身要去。 
  黃鳳儀拉住了他,道:「五少,今兒個不行。」 
  白英俊道:「我知道,我帶他外頭去。」 
  燕翎道:「外頊我不奉陪,這樣吧,咱們約個地方,改天。」 
  白英俊冷笑道:「你想改天?」 
  燕翎道:「怎麼,怕我約助拳的?」 
  白英俊冷笑道:「你可真把關外白家的人瞧扁了,那就明兒個,咱們二更見。」 
  燕翎道:「行,不見不散,明兒個什麼時候?」 
  白英俊道:「我急得很,一早吧。」 
  燕翎道:「我也很急,一早就一早吧,二位可以請了。」 
  白英俊臉色蒼白,狠狠瞪了燕翎一眼,拉著黃鳳儀走了。 
  燕翎唇邊泛起了笑意!年羹堯迎著白英俊、黃鳳儀走了過來,兩眼盯著燕翎,燕翎明白,
年羹堯是衝著他來的,他站著沒動。 
  果然,年羹堯一直到了他面前,低低道:「兄弟,我跟四爺說過了。」 
  燕翎道:「四爺怎麼說!」 
  年羹堯道:「四爺說你說的對,寧信其真不信其假,交待我帶人速查。」 
  燕翎道:「到現在我還沒有找出端倪來。」 
  年羹堯道:「要是知道這消息是從那兒來的,也許可以——」 
  燕翎道:「要是知道消息是從那兒來的,就好辦了,年爺,裡頭的情形您清楚,今兒個
有那位沒到沒有。」 
  年羹堯搖頭道:「沒有,該到的都到了。」 
  燕翎道:「這就讓人想不通了,這個圈子外頭的人,絕不可能打這裡主意,圈子裡的又
都到了,一網打盡,難不成連他自己也一網打盡,又有什麼辦法能一網打盡所有的對手呢?」
  年羹堯忽然長眉轉動道:「兄弟,你到廚房看看去。」 
  燕翎心裡一跳,道:「對,我這就去。」轉身行去,年羹堯也轉身又往裡去了。 
  燕翎走了幾步才想起,二阿哥府裡的廚房在那裡?不知道,總不能瞎撞去。 
  心念一轉,就近攔住了一個二阿哥府的包衣,道:「請問,廚房在那兒?」 
  「大廚房還是小廚房?」 
  「今兒個請客,是那個廚房做菜?」 
  「大廚房。」 
  「那我就問大廚房。」 
  那名包衣也沒問燕翎找廚房幹什麼,招手往西,東指西比了一陣。 
  燕翎總算聰明的了,謝一聲走了。 
  二阿哥府的大廚房在西院靠北的一個小院子裡,剛進西院,燕翎就被擋了駕,擋他的是
二阿哥府的護衛,今兒個這大廚房一帶居然禁衛森嚴,閒雜人等不許近一步。 
  燕翎道:「這是幹什麼?」 
  那護衛道:「今兒個廚房是禁地,沒我們鮑師爺下的條子,任何人不許近廚房, 
  你是那個府裡的?」燕翎突然覺得,臉上這人皮面具,如今反倒礙事了。 
  燕翎是個聰明人,可是這當兒他卻難以作答。 
  說是別的府裡的,臉上戴著這麼一張,沒人認識他,在這節骨眼兒把人皮面具拿下來,
那惹的麻煩更大,難倒了燕翎這聰明人。 
  不要緊,燕翎運氣好,就在這時候,外頭來了位美姑娘,不是別人,正是謝蘊如身邊那
個可人的丫頭湘君。湘君當然認識這張人皮面具,可是湘君她機靈,只微微一怔,就要裝不
認識燕翎。 
  燕翎就抓住這剎那的功夫,飛快施個眼色道:「湘君姑娘,給謝姑娘拿吃的呀!」 
  湘君又一怔,旋即含笑道:「是呀,您在這兒——」 
  燕翎道:「我想到廚房看看去,這位不認識我,不讓我進去。」 
  湘君明白了,「哦」地一聲道:「弄了半天是這麼回事是啊,我說您怎麼站在這兒。」
轉望那護衛道:「這位是二爺東宮住的,這次到府裡來!」 
  就這麼一句,那護衛馬上陪上滿臉笑,先給燕翎陪不是,然後恭恭敬敬的把燕翎讓了進
去。進了門,看不見那名護衛了,燕翎吁一口氣:「幸虧碰見了姑娘。」 
  湘君忙低低道:「燕少爺,您到這兒來幹什麼?」 
  燕翎把他的來意告訴了湘君。 
  湘君一聽就點了頭:「對,您不說婢子還真沒想到,是有這可能,只有從這兒下手容易,
那咱們得趕緊——」 
  燕翎道:「別忙,姑娘,這只是我的推測,中不中還不知道,先讓我看看再說。」 
  湘君道:「要不要婢子陪著您到處看看。」 
  燕翎道:「不用了,我一個人方便,我是施了詐才進來的,萬一出了紕漏,有姑娘在一
塊兒會連累姑娘,壞了大事,姑娘忙自己的去吧。」 
  燕翎說的話不但是理,而且是命令,湘君不能不聽,她道:「那婢子就給姑娘拿吃的去
了,萬一有人問起您,您就說是東宮裡的,包管他們對您客客氣氣,絕不敢再問第二句。」
  「東宮裡的是怎麼回事兒。」 
  「老二安置在東宮的幾個心腹秘密護衛,比府裡的護衛神氣多了。」 
  燕翎笑了:「原來這麼回事兒,我可真是招搖撞騙啊,行了,姑娘請吧。」 
  湘君道:「婢子怎麼敢當。」盈盈一禮,轉身走了。 
  湘君先進大廚房,燕翎後進大廚房,裡頭的鍋碗瓢勺聲聒耳,油煙迷漫,都快看不見了。
要問這會兒大廚房裡有多少人,看吧,湘君進去一晃就不見了人影兒。 
  人滿了,大師傅忙大師傅的,打下手的忙打下手的,人總有幾十個,個個滿頭大汗。難
怪,廚房裡有多熱,連燕翎都覺得熱氣直往身上撲! 
  這怎麼看毛病,人這麼多,看那一個?燕翎正這兒皺眉—— 
  「留神!油,靠邊兒!」 
  一個大胖子,滿身淌汗,端一大鍋湯撞了過來,燕翎急閃,大胖子也收勢,卻差點兒沒
摔一跤。既忙去想,人自然燥,大胖子嚷上了:「外頭不站,幹什麼往廚房蹭,這鍋湯濺一
點兒上身人都受不了——」 
  燕翎接了話:「這是差事,沒法子,包涵點兒。」 
  「差事,你們的差事在外頭……」 
  「誰說的?」 
  「我說的,別跟廚房裡的來這一套,那一次不是我們做給你們吃……」 
  「東宮裡的可沒領教過你的好手藝。」 
  剎時,大胖子不吭聲了,眼珠子瞪得老圓望燕翎,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您是東宮裡的
啊?」 
  「要不要我把二爺請來作個證。」 
  「該死,該死,我不知道,您多包涵,您千萬多包涵。」 
  湘君教的這一套還真靈。 
  「進去看看行不行。」 
  「行,行,您請,您請,大夥兒讓讓,讓讓。」 
  大胖子不但躬身哈腰往裡讓,而且還放下鍋為燕翎「開道」! 
  燕翎攔住了他:「心領了,你忙你的吧,別讓我耽誤大夥兒的事兒。」 
  「是,是,是,您隨便兒看,您隨便兒看。」想必大胖子在廚房裡是個有一份量的人,
有他這麼一領頭,燕翎所到之處,無不陪笑哈腰忙讓。 
  燕翎看的很仔細,上自大師傅,下至洗碗筷的,一個也沒放過,可卻沒瞧出一點兒毛病,
甚至連點兒可疑的跡象都沒有。燕翎暗暗又皺了眉,難道說判斷錯了。 
  難道說還沒下手?可能,這會兒下手是嫌早了點兒,等菜往上端的時候再下手也不遲。
燕翎思付著踱出了廚房,大胖子哈腰陪笑,一直送到門口,任它汗往下淌都顧不得擦一把。
  平時不覺得,這會兒卻覺得廚房外的空氣既清新又涼爽,深深吸上一口,跟喝了玉液瓊
汁差不多。 
  燕翎剛吸一口氣,一眼瞥見湘君躲在不遠處一個角落裡衝他招手,他跟散步似的踱了過
去,看看沒人留意,一閃進了牆角後。 
  「您看過了。」湘君急不可待的問: 
  「嗯,可是沒看出什麼?」 
  「沒看出什麼。」 
  「也許我判斷錯誤,也許他們還沒下手,姑娘能不能帶我做件事兒。」 
  「您吩咐就是。」 
  「上菜還得一會兒吧?」 
  「恐怕還得一會兒。」 
  「那應該來得及,姑娘去跟謝姑娘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在酒菜上桌之前都經過檢查?」
  「您是怕他們在上菜的時候……」 
  「嗯。」 
  「可以想辦法,婢子跟姑娘商量一下去。」 
  「我就在院子裡,有什麼發現,想法子馬上通知我。」 
  湘君答應了一聲,可是她馬上又想起了什麼?「對了,燕少爺,酒菜上桌之前, 
  府裡派有專人檢查。」 
  「誰檢查。」 
  「九成九是鮑師爺。」 
  「不行,姑娘,咱們仍不能放鬆,萬一打這主意的就是老二呢。」 
  湘君一怔:「這倒是,婢子馬上回去跟姑娘商量去。」湘君走了,從另一個門。 
  燕翎打算從來路出去,可是他剛出角落就看見鮑師爺,帶著個人進了院子,那人燕翎認
識,是關外白家的人。 
  燕翎心頭一震,忙又退進牆角後,沒辦法,只有從湘君走的那個門走了,他也不管那扇
門通那兒,想必湘君從那兒出去,一定可達謝蘊如那兒,既通謝蘊如那兒,還怕回不到大院
子?一念既定,燕翎忙逼步走了進去。 
  那扇門這會兒是虛掩著的,燕翎輕輕推開那扇門相過去,門那邊是個小院子。 
  小院子裡有樹有草,有一兩間破舊的房子,門關得緊緊的,看不見人影,也聽不見人聲。
燕翎閃身走了過去,輕輕掩上了門。 
  進了小院子再看,院東有一扇門,也是虛掩著。 
  不用說,湘君定是從那扇門出去的!









第二十一章 皇子慶生隱藏殺機
法,只好進去了。對燕翎來說,有這堵牆等於沒有,燕翎一翻就過去了。 
  燕翎進了大院子,落了地,仍然看不見人影,聽不見動靜。 
  然現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門,看看有那扇門可以通到別的院子去。 
  看了看他皺了眉,亭、台、樓、榭都有就是沒看見那兒有門,這可怎麼辦? 
  難不倒燕翎,他辨別一下,剛才那個大院子的方向在西邊,應該只往西走,不然回不到
那個大院子去。燕翎快步走向西,順著一排屋宇後,這條路比較隱蔽,就是萬一大院子裡突
然來了人,也不容易一眼就看見他。 
  燕翎疾快地往前走,走沒兩三丈,他突然聽見了動靜,動靜來自前方五、六丈外的一間
房。燕翎立即提高了警覺,輕輕地走了過去。 
  他越走越近,那聲音也越來越清晰,他聽出來了,是有人在說話,他只聽見一個人的聲
音,相當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語。這是誰一個人躲在屋子裡自言自語? 
  到了那間屋後了,燕翎把身子貼在牆上,慢慢探頭從後窗往裡看。 
  他看見了,看得他又一怔。這間屋像是間臥房,相當華麗的臥房。 
  有個身材高大,黑布罩罩著頭,只留兩個眼洞的黑衣蒙面人站在一張大床前。 
  床上放著一個半尺來高的木頭人,身上貼著一張上寫朱字的黃紙,那黑衣蒙面人就對著
那個木頭人比手劃腳,唸唸有詞,聽不出他念的是什麼。 
  念著念著不念了,黑衣蒙面人伸手拿起木頭人,咬破右手中指,把血滴在了木頭人胸前,
然後把木頭人往床下一放,轉身往後窗行來。 
  燕翎縮身急躲,他明白了,他知道這個黑衣蒙面人是在幹什麼了,敢情是用邪術在咒人。
咒誰?這黑衣蒙面人不是來吃飯的。 
  燕翎正這樣想,後窗開了,黑衣蒙面人跨腿就要跳出來,可是他夠機警,就在這時候他
瞥見窗外貼牆躲著個人,他一驚就要縮腿。 
  他機警,他快,可是燕翎比他更機警更快,燕翎早就想到了,只等對方一往外跨,就非
看見他不可,所以那黑衣蒙面人剛一縮腿,燕翎就採取了行動! 
  閃電探掌抓住了黑衣蒙面人的衣裳,猛力一扯,硬把黑衣蒙面人扯出了窗戶,一個跟頭
摔了出來。 
  黑衣蒙面人好身手,一個跟頭翻落地,著地即起,騰身橫躍,直往前掠去。 
  燕翎當著他逃出手去,冷哼一聲進了上去,左掌一抖,琵琶手直拂黑衣蒙面人的後心。
黑衣蒙面人自然知道後心是要害,翻身一掌拍出,兩掌推實,砰然一聲,燕翎只不過一幌,
黑衣蒙面人卻一步退向後去。 
  燕翎淡然一笑道:「就這麼點兒玩藝兒,也敢跟我動手。」 
  翻掌扣了過去,他抓的是對方右肘的「曲池穴」。 
  這是人身重穴之一,只扣上了這個穴道,右半身便算全交進人家手裡了。 
  黑衣蒙面人不會不懂,一驚沉腕,五指如鉤,反扣燕翎腕脈。 
  燕翎微微一怔,輕咦一聲,疾快變招,轉眼功夫間拍出八掌,把對方身前諸重穴都罩在
了掌力範圍之內。 
  黑衣蒙面人不簡單,硬是連拆了燕翎八掌,而且每一掌都化解得恰到好處。 
  燕翎不但沒驚,反而笑了:「還是讓我試出來了,原來閣下是位密宗好手。」 
  黑衣蒙面人身驅一震,仰身倒射,閃電離去。 
  燕翎一笑道:「閣下,你跑不了的。」跨步跟去,探掌抓向對方小腿。 
  黑衣蒙面人的確身手不弱,一連踢出了四腳,都是襲向燕翎腕脈。 
  燕翎沉哼一聲:「少班門弄斧了。」 
  他一隻手臂像靈蛇,左閃右避,然後右掌疾探,正抓住了對方的右腳脖子,一扭一掀,
痛苦悶哼聲中,黑衣蒙面人摔在了地上,掙扎欲起,但是他剛站起,身軀一晃卻又倒了下去。
  「我要是不給你治治,你這輩子永遠別想跑了,答我問話,你是那個府裡的?」 
  「我那個府裡的都不是。」 
  「少跟我來這一套,說!」黑衣蒙面人揚手要動,燕翎跨步上前,一腳跺在他心口上:
「說不說?」 
  燕翎腳下一用力,黑衣蒙面人悶哼一聲,身子一挺,可就是不說話。 
  燕翎俯身伸手,一把扯去了黑衣蒙面人頭上的黑布罩,敢情是個喇嘛。 
  燕翎道:「我讓你嘗嘗錯骨分筋手法的滋味兒。」伸手抓住那喇嘛右臂,一捏一扭。 
  那喇嘛身子抖了起來,頭上見了汗珠,只聽他咬著牙道:「你,你殺了我吧。」 
  燕翎道:「沒那麼便宜,你說不說,不說我還有更厲害的。」 
  那喇嘛咬牙不語,可是轉眼功夫之後,他身子抖得更厲害,臉上的內亂扭,眼珠子都凸
出來了,他受不了了,只聽他道:「好,我說,我說。」 
  燕翎一指落下,那喇嘛連喘了幾口氣,眼珠子突然一動。 
  燕翎飛快探掌捏他的嘴巴。 
  遲了,那喇嘛一張嘴,一股鮮血湧了出來,頭一歪,不動了! 
  燕翎伸手搭上喇嘛的腕脈,脈不跳了。燕翎鬆了喇嘛的手,怔了半天。 
  他沒想到這喇嘛這麼剛烈,竟肯嚼舌自絕也絕不說一個字。 
  憑燕翎的智慧,他知道,這喇嘛是跑來害二阿哥的絕不會錯,可是這喇嘛是誰的人,受
了誰的指使,這他一時就想不出了。 
  定過了神,燕翎想出了個主意,他抱起喇嘛的屍體跳窗進了那間臥房,把喇嘛的屍體往
床前一放,伸手從床下拿出了那個木頭人,攔腰折斷放在了喇嘛的胸前,飄身又跳出了窗戶,
繼續往西而去。 
  走了一條長廊,過了十幾間房子,燕翎還沒看見門,卻看見牆了。有牆就該有門,不然
從西邊往這個院子來,怎麼過來?燕翎沒料錯,又過了兩間屋,他看見門了,是個月形門,
一條石板路穿過月形門,逼到另一個院子裡。 
  燕翎心裡一寬,就要往那個月形門走。 
  忽聽一陣銀鈴般如珠笑語傳了過來,燕翎忙又退回屋角後,從牆角後往外看,隨著這陣
銀鈴般笑語,月形門那一邊走來幾位女客,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看樣可不是福晉就是格
格,裡頭只有一位淡雅樸素,那是玉瑤。 
  幾位女客談笑著進月形門,直往裡走去,只聽一位格格打扮的女客道:「二嫂這兒可真
不錯,平日都在宮裡,這兒還照顧得那麼好。」 
  那福晉打扮的少婦笑著道:「別臊我了,那用得著我操心。」這可是實話。 
  這位少婦被稱二嫂,不用說,準是二阿哥的福晉。 
  只不知道她們要上那兒去,要是上那間臥房去,准一個個嚇得花容失色,魂飛魄散不可。
別人嚇著就讓她嚇著,可是燕翎不能讓玉瑤也嚇著,這該怎麼辦?再看看那幾位,玉瑤一個
人走在最後,另幾位都有說有笑,只有王瑤一個人東瞧西跑的。 
  燕翎靈機一動,取下人皮面具,拾起顆小石頭扔了過去,他用的力道有分寸,石頭剛碰
著玉瑤就落了地,玉瑤一怔,很自然地望了過來。 
  燕翎趕忙抬手,玉瑤又一怔,隨見她趕上去跟前面那幾位說了幾句話,那位二阿哥福晉
道:「妹妹可別走遠了,馬上要開席了。」 
  那幾位走了,玉瑤急忙走了過來,一直到了屋角後,劈頭就道:「玉樓,你怎麼在這
兒?」 
  燕翎道:「我走錯了地方了,誰知道會摸到這兒來。」 
  玉瑤埋怨地道:「哎呀,你真是,這兒是二阿哥的內院,連他府裡的人都不許輕易往這
兒來。你是八阿哥府的人,要讓他們發現了還得了。」目光忽地」凝,接道:「噢,我明白
了,你別是來會那位『十二金釵』之首的吧?」 
  燕翎道:「別開玩笑了,我誤打誤撞倒做了件好事,要不是我,二阿哥非讓人害慘不
可。」 
  玉瑤忙道:「怎麼回事兒?」 
  燕翎把殺喇嘛的經過說了一遍。 
  玉瑤臉上變了色:「有這種事兒……」 
  「我怕嚇著你,所以把你叫了進來。」 
  玉瑤深情一瞥,然後道:「糟,准嚇著她們不可,她們就是到那兒坐的,你也是還把那
個喇嘛放在那兒。」 
  「我是一番好意,又不知道喇嘛是那兒來的,不這樣怎讓二阿哥提防以後。」 
  玉瑤道:「這倒也是,只是你是八阿哥的人,為什麼管二哥的事兒。」 
  燕翎道:「我這個人命好,心也好。」 
  玉瑤道:「討厭,你快走吧,這個門兒可以出去,要不然等待會兒一嚷嚷,准讓他們發
現你。」 
  燕翎道:「我這就走,不過——」 
  他戴上了人皮面具,道:「你記住,當我戴上這個之後可別理我。」 
  玉瑤一怔道:「剛才就是你呀,我說怎麼那麼像你,好好兒戴這個幹嘛呀。」 
  燕翎道:「我有我的理由,一時說也說不清,有機會再告訴你,我走了。」 
  話落,他就要動。 
  玉瑤忽然攔住了他,道:「不行,我忘了,那個門不能走,那邊兒是招待貴客的地方,
你過去准讓人動疑。翻牆吧,牆那邊是個不常有人的小院子。」 
  忽聽一聲尖叫傳了過來,玉瑤一驚急道:「快走。」 
  燕翎沒再說話,騰身爬上牆頭,略一張望就翻了過去! 
  玉瑤沒說錯,這邊兒是個小院子,茅房所在,當然不常有人來,可巧這時候也正沒人。
西邊一扇門虛掩著,燕翎過去開了門,敢情眼前就是那大院子。 
  或許一聲尖叫驚動了這邊,院子裡的人都往東邊看,燕翎跟個沒事人兒似的走了出去,
院子裡的人交頭接耳議論上了。 
  「什麼事兒?」燕翎找上了不遠處的兩個。 
  「不知道,剛聽見有人尖叫了一聲。」 
  「噢,我怎麼沒聽見?別是有人鬧著玩兒吧。」 
  「不像,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兒了。」反正是裝,人家怎麼樣燕翎就跟著怎麼樣。 
  沒多大功夫,燕翎見趙夫人母女進了院子,到處張望,燕翎心知是在找他,當即就離開
了那兩個漢子。趙夫人母女看見他了,很快地走了過來。燕翎迎了過去。 
  趙夫人一到近前就道:「掌令,內院出了事兒了。」 
  燕翎道:「一個喇嘛死在內院臥室裡?」 
  趙夫人一怔,趙君秋道:「您知道?」 
  燕翎道:「我殺的。」他把剛才的經過告訴了趙夫人母女。 
  趙夫人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趙君秋道:「他們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燕翎道:「賢母女知道那個喇嘛是誰的人。」 
  趙夫人道:「不清楚,沒聽說誰養的有喇嘛。」 
  趙君秋道:「京內倒是有不少喇嘛,不過那都是內延供奉的。」 
  趙夫人道:「可能他們讓誰收買了。」 
  燕翎點頭道:「這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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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2:20:48 |只看該作者
 趙君秋道:「這下今天的熱鬧恐怕要取消了。」 
  燕翎道:「不見得,二阿哥府不會讓這件事外洩的,恐怕今天還要照常熱鬧,查這件事,
他們會在暗中進行。」 
  趙夫人道:「咱們要不要查?」 
  燕翎道:「當然最好查一查,不過不急,先辦那件大事。」 
  趙夫人道:「那件事現在還沒發現什麼跡象。」 
  燕翎道:「那是咱們有沒留意到的地方,真要說起來,這幾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加之智
囊、謀士食客一大群,不然沒人給他們出高明主意。」 
  趙君秋道:「不,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長處,仗心智、腦筋吃飯的,自有他們的一套,而
且他們每個人都擁有智囊團,多數富心機的人想出來的主意,自然無懈可擊!」 
  趙夫人皺著眉沒說話,燕翎道:「我想過了,既然他們之中的每一個都不是省油燈,他
們之中的一個,要想一網打盡這些對手,不但要出奇制勝,而且還得一擊成功,要不然就會
連自己的將來也斷送了,這一點,那麼照目下的情形看,他下手的機會只有一個,那就是一
定要讓他的對手聚在一起……」 
  趙君秋道:「這種機會恐怕只有兩次,一次是擺宴的時候,一次是看戲的時候……」 
  趙夫人突然道:「咱們在這兩個地方進行偵查行不行?」 
  燕翎道:「我也這麼想,不過,想接近這兩個地方,恐怕不容易。」 
  趙夫人道:「咱們是箭在弦不得不發,不容易也得容易,這件事您交給我……」 
  燕翎道:「自是得仰仗賢母女的大力。」 
  趙夫人道:「您這麼說叫我母女怎麼敢當,事不宜遲,我想這就想辦法去。」 
  燕翎微一點頭道:「好吧,賢母女請吧。」 
  眾目睽睽之下,趙夫人跟趙君秋不便施禮,當即轉身行去。 
  趙夫人母女去了,燕翎也不能閒著,廚房看不出端倪,別處也沒什麼可疑的跡象,要防
患於未然,恐怕只有從那些阿哥聚集在一處的時地下手,所以燕翎也打算想辦法溜進去。倒
不是燕翎怕趙夫人母女辦不了事,而是他怕趙夫人母女顧此失彼。 
  心念既決,燕翎邁步往通內院的那扇門行去。 
  趙夫人跟趙君秋沒往那扇門走,也許是她母女有別的路可走。 
  如今那扇門倒是沒有守衛,可是一進去準會讓人看見,也準會被趕出來。 
  燕翎正在琢磨怎麼進去,忽見那扇門裡走出個人來,不是別人,赫然是他姨父蕭紹威,
後頭還跟著鮑師爺。 
  只聽蕭紹威道:「鮑師爺,不要送了,都不是外人,何必這麼客氣。」 
  鮑師爺滿臉陪著笑:「我說您既然來了,怎麼不坐坐。」 
  蕭紹威道:「我還有事兒,你又不是不知道,整天瞎忙。」 
  鮑師爺道:「那兒的話,您這是能者多勞。」 
  蕭紹威道:「什麼能者多勞,都是些瑣碎事兒,你進去照顧客人吧,我走了。」 
  鮑師爺道:「那我就不送您了,您走好。」 
  蕭紹威應了一聲往外行去,鮑師爺望著蕭紹威走了兩步,扭頭進去了。 
  望著蕭紹威,看著蕭紹威,燕翎心裡突然一動,他忙叫道:「蕭爺。」 
  蕭紹威停步望向燕翎,他微微一怔。就這一怔神工夫,燕翎已到了近前。 
  「尊駕是——」蕭紹威疑惑的問。 
  燕翎道:「蕭爺怎麼不認識晚輩了,晚輩是令嬡的未婚夫……」 
  蕭紹威又一怔瞪大了眼:「原來是你,我說怎麼……跟我這兒逗,你想找我是不是,干
什麼弄成這個樣兒。」 
  燕翎道:「您先別問,您來得正好,我正愁沒法子呢,有個消息您知不知道?」 
  「什麼消息?」 
  「看來您是不知道,聽說有一位想趁今兒這個機會,一網打盡所有的對手。」 
  「真的,那兒來的消息。」蕭紹威神情一震。 
  「聽說的,不是這兒,外頭聽來的。」 
  蕭紹威疑惑地看了燕翎一眼:「可靠麼?」 
  「這種事兒,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無吧。」 
  「小翎,你想搞什麼鬼?」 
  「天地良心,這不是別的事兒,我敢欺蒙您,您是知道的這事兒我可以不管。」 
  「那你為什麼管呢?」 
  「我並不希望他們這樣鬥。」 
  蕭紹威目光一凝,威稜隱現:「小翎……」 
  「您不用這樣,這消息我是聽來的,有一句假話,任憑你處置,您要是不信,我也沒有
辦法。」 
  蕭紹威沒說話,轉身就往裡走。 
  燕翎忙攔:「您想幹什麼?」 
  「你以為我要幹什麼。」 
  「姨父,攔這件事可不是這樣攔法的。」 
  「為什麼不是這麼欄法。」 
  「您知道,這只是聽說來的一個消息,沒有真憑實據,我也查遍了,沒發現一點可疑跡
象……」 
  「那就是沒有。」 
  「為什麼您不想這是那位的手法高明,為什麼您不能信其有。」 
  「你說我不信其有了,我這不是要進去……」 
  「我知道您要進去問這件事,只是您問誰。」 
  「問他們幾個。」 
  「您有什麼證據?」 
  「不必證據,沒有就算了,有,他們自會收手。」 
  燕翎搖了頭:「我不這麼想,當初他們都拉攏過您,您沒幫任何一個,看起來您誰也沒
得罪,其實您都得罪了,我敢說,他們心裡沒有不恨您的,往常不敢動您,現在可是您送給
他們的機會,他們要是咬您一口,說您有意挑撥他們弟兄間的感情,您怎麼辦。」 
  「這……我問心無愧。」 
  「姨父,這不是說這話的時候,這種話在這個圈子裡也不適用。」 
  「小翎,沒想到我讓你繞上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您想不想攔這件事兒?」 
  「廢話,不想攔我要進去幹什麼?」 
  「那麼,攔這種無證無據的事兒,只有一個辦法,不動聲色無聲無息的攔。」 
  「別買弄了,你乾脆明說吧。」 
  「您去把他們的阿媽請來,看夜晚誰也不敢亂動。」 
  蕭紹威一怔:「把皇上請來,把皇上請來幹什麼?」 
  「喝杯酒哇,看看戲呀,跟大夥兒聊聊呀!」 
  「好主意,虧你想得出來。」 
  「您誇獎。」 
  「小翎,您想幹什麼。」 
  燕翎一怔:「您怎麼懷疑我……唉,這年頭兒好人真難做,姨父,我要是有意思動他,
我早動了,而且有的是機會,幹嘛非當著您動他不可。」 
  「小翎,你真不是……」 
  「姨父,這不是別的事兒,當初我跟您說好的,我絕不動他,絕不讓您為難,小翎是個
什麼樣的人您清楚,就算我言而無信,跟您玩心眼兒,我能逃過眼前,能逃過以後麼。」 
  蕭紹威沒說話,沉默了一下才道:「小翎,你這個主意雖好,可惜行不通。」 
  「為什麼行不通?」燕翎一怔:「怎麼說?」 
  「他現在不在京裡。」 
  「上那兒去了?」 
  「我不能告訴你,不過他確出京去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怎麼沒聽說?」 
  「皇上秘密出京,除了有數的幾個人誰也沒讓知道,連這幾位阿哥都不知道。」 
  燕翎傻了:「那就麻煩了。」 
  「說不得還得用我這辦法。」蕭紹威轉身又要走。 
  燕翎忙又攔住了他:「姨父,這事兒您讓我辦行不行?」 
  「讓你辦?」 
  「不錯。」 
  「小翎,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對這件事這麼熱心?」 
  「我剛告訴過您了,我不希望他們這麼鬥。」 
  「我還是想不通,你應該巴不得他們鬧得一團糟。」 
  「不錯,我巴不得他們鬧得一團糟,可是一旦有一個一網打盡了他的對手,不就不起來
了麼?」 
  蕭紹威呆了一呆,點頭道:「我明白了,好吧,就交給你辦,你去吧。」 
  燕翎道:「這樣不行,還得您幫個忙。」 
  「要我幫什麼忙?」 
  「那個院子進不容易,您有沒有宮裡的腰牌什麼的,讓我冒充一下宮裡的人。」 
  蕭紹威看了燕翎一眼:「我有塊侍衛的腰牌,可是你只能在這兒用。」 
  「你怎麼老信不過我。」 
  「信不過你,我也不會把女兒給你了,拿去。」 
  蕭紹威探腰取出一塊大內侍衛的腰牌塞給了燕翎,二話沒說,轉身走了。 
  燕翎看那塊腰牌,純銀的,正面刻著個虎頭,後頭刻幾行滿文,這就是御前帶刀大內侍
衛所佩戴的大內侍衛腰牌,行了,就憑這塊腰牌,就是禁宮大內也通行無阻,何況這座二阿
哥府。 
  他料錯了,進了門,只聽得見談笑的人聲,卻看不見一個人影兒,敢情二阿哥府沒在這
個院子裡備下禁衛。 
  也是,能進來的都是貴賓,不能攔,不能進來的,都是這些貴賓帶來的人,只這些貴賓
吩咐一聲,誰又敢擅自往裡闖,何用設防,可是這會兒偏有個敢往裡闖的。 
  談笑聲傳來的地方是座花廳,窗戶紙上可見人影走動,不開門裡頭看不見外頭。 
  燕翎方便了,踩上花廳對面的長廊繞了過去,他打算看看花廳四周。 
  長廊到了頭兒,要往花廳方向拐,忽聽一陣低低的女子笑聲傳了過來。 
  笑得不對勁兒,吃吃的。燕翎微微一怔停了步,凝神仔細一聽,笑聲是從長廊盡頭旁邊
一條小走道兒的那一頭傳過來的。 
  燕翎想過去看看,可又怕耽誤了正事,正猶豫間,一陣輕淺步履聲傳過來,一聽就知道
來了練家子。燕翎聽出步履聲來自花廳方向,忙一閃身就躲進了走道兒。 
  燕翎原以為來人一定拐彎兒順著長廊出去,誰知道步履聲到了長廊盡頭停了一停,旋即
竟沖走道過來了,大半來人也聽見了那吃吃的女子笑聲。 
  非不得已,燕翎不願讓人看見,現在沒辦法,只好閃身撲向走道兒那一端兒。 
  走道兒盡頭緊挨著一個小院子的門,門關著,燕翎一推沒推開,竄身而起,翻牆就進去
了。小院子裡兩間屋,那吃吃的聲笑聲,就是從東邊那間屋裡傳出來的。 
  就在這時候,那陣輕捷步履聲也到了院門外。燕翎怕來人推不開門也翻牆進來,目光匆
忙一掃,見右後方挨著後牆有棵松樹,他一閃就躲進了松樹後。 
  他沒料錯,剛躲入,人影一閃,有個人翻牆進了院子,是一個一臉驃悍色的中年漢子,
沒見過,不過看裝束打扮,一眼就看出是二阿哥府的人。 
  中年漢子一進院子,目光就投向東邊那間屋,只聽他輕輕冷哼一聲,大步走了過去。東
屋裡的人聽覺還真不錯,中年漢子這兒剛邁步,笑聲就停了。 
  中年漢子也機靈,笑聲一停,他立即閃身撲了過去,往門前一落,沉聲道:「來不及了,
出來吧。」 
  一陣息索響之後,東屋門開了,一前一後走出兩個人來。這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是
「十二金釵」裡那妖艷的黃鳳儀,男是關外白家那位白五少。 
  中年漢子怒笑道:「不要臉的婊子貨……」 
  黃鳳儀柳眉一豎發了潑:「姓丁的,你罵誰,姑奶奶又沒嫁給你,我愛跟誰好就跟誰好,
你管得著麼,再說姑奶奶幹的就是這個,不服氣你找鮑師爺去。」 
  中年漢子臉色發了白:「好個水性楊花的臭婊子,你愛這個不是,今兒個我就搗爛你。」
  中年漢子閃身撲向黃鳳儀,黃鳳儀要動,白五少跨步攔在了黃鳳儀身前,正迎著中年漢
子,抖手就是一掌,難怪關外白家威震江湖。 
  關外白家的武功的是不凡,中年漢子還沒來得及出手呢,胸前就挨了一掌,一連三步退
了回去。 
  中年漢子咬了牙,探腰拔出了一把匕首,跨步再進,向著白五少分心就刺。白五少冷笑
一聲:「動這個你還差得遠呢。」 
  一側身避了開去,同時右手已搭上中年漢子腕脈,只見他一手翻,那把匕首已到了他手
裡,他手往回一帶,中年漢子悶哼了一聲,腰一彎,爬下了。 
  白五少手裡的匕首不見了,黃鳳儀臉上變了色:「五少,你,你怎麼殺了他?」 
  白五少笑了笑:「殺了他有什麼了不起,這種人我殺的多了。」 
  黃鳳儀道:「可是今兒個是二爺的壽誕,要是這讓別人知道可不得了哇。」 
  白五少道:「你放心,除了你我,誰也不會知道的。」 
  他探懷摸出了小瓶子,拔開瓶塞就要往中年漢屍身上倒什麼。 
  不用說,那是化骨散一類的藥物。 
  燕翎一步跨了出去,輕喝道:「住手。」 
  白五少一震抬眼,黃鳳儀為之花容失色道:「你,你是……」 
  燕翎道:「咱們見過不是麼,現在多一個人知道了,怎麼辦?」 
  白五少冷然一笑道:「好辦。」 
  白五少身隨話動,跨步欺身,單掌一翻,直拍燕翎心坎要穴。 
  燕翎道:「怎麼,想滅口啊。」他伸出一指,疾快無比地點向白五少的掌心。 
  白家武學的確不同凡響,白五少一驚沉腕,閃電變招,疾若石火般,一連向燕翎攻出三
掌。 
  燕翎腳下移動,靈巧無比地避過兩掌,容得白五少第三掌攻出,他五指如鋼鉤,向著白
五少右手腕脈抓了過去。 
  白五少忙躲,他躲得夠快,但比起燕翎來似嫌慢一點兒,右腕上方被燕翎的指尖掃中了
一下,痛澈心脾,他悶哼一聲往後退去。 
  燕翎可不容他退,如影附形,跨步跟到,口中道:「我不會容你逃出手去的。」 
  白五少冷哼道:「只怕未必。」探懷摸出一物,就要往外抖。 
  燕翎心知必是歹毒東西,自不能容他出手,右臂突然暴漲,正扣著白五少的右腕脈。白
五少大驚失色,撮口就要發出嘯聲,燕翎道:「來不及了。」 
  左手跟到,五指一曲一彈,正中白五少的心窩,白五少嘯聲還沒出口,一口鮮血噴出,
往後便倒。 
  黃鳳儀看得心膽欲裂,悄無聲息,轉身就跑,但是她剛轉身,眼前一花,燕翎已攔住了
她的去路。黃鳳儀臉都白了,情急拚命,猛一掌擊向燕翎。 
  燕翎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腕脈。 
  黃鳳儀驚住了,顫聲道:「你,你不會殺我吧,這兒的事兒我不會說出去……」 
  燕翎道:「你也怕死麼?」 
  黃鳳儀道:「怕,你要是不殺我,你要怎麼樣,我都聽你的。」 
  燕翎道:「真的?」 
  黃鳳儀忙點頭:「真的。」 
  燕翎道:「你看我長得比這位白五少怎麼樣?」 
  黃鳳儀夠聰明,一點就透,妙目之中馬上現出媚意,道:「你比他強多了。」 
  燕翎道:「那就行,你先到屋裡等我去,可別打跑的主意。」 
  黃鳳儀道:「不會的,碰上你這麼個人兒,攆得走我。」 
  燕翎鬆了她,她向著燕翎拋進一個能讓人骨蝕魂銷的媚眼,扭腰擺臀向著東屋行了過去。
  燕翎跟沒看見似的,拾起那瓶化骨散一類的藥物,拔開瓶塞把瓶裡的藥全倒在白五少跟
那中年漢子身上,然後把空瓶扔得遠遠的,邁步往東屋行去。 
  進了東屋看,黃鳳儀還真沒跑,不但沒跑,一見燕翎過來,跟蒼蠅見著肉似的,帶著媚
笑過來就往燕翻身上貼。 
  燕翎抬手攔住了她,道:「慢著,咱倆先聊聊。」 
  黃鳳儀微微一愕道:「先聊聊?」 
  燕翎道:「我這個人跟一般人不一樣,我講究情趣……」 
  黃鳳儀「噢!」地一聲嬌笑道:「我明白了,你這個人是跟一般人不同,不過你放心,
不管聊不聊,我都包你有情趣!」說著又貼了過來。 
  燕翎這回沒攔她,卻伸手拉住她往那張床走了過去。 
  黃鳳儀吃吃地笑了,她的確是個尤物,不但人長得嬌艷無雙,就是媚功也有一手,這吃
吃的一陣笑,換個人就瘋了不可。 
  可是燕翎夠冷靜,到了床旁拉著黃鳳儀往床上一坐,黃鳳儀一個如蛇嬌軀馬上又偎了過
來,她兩隻手都不閒,一隻手拉著燕翎的手,往她那丟人的嬌軀上引,另一隻手就跟找東西
似的,在燕翎身上來回摸。 
  看來燕翎沒瘋,黃鳳儀卻快瘋了。燕翎道:「看來你比我還急。」 
  黃鳳儀說話像夢囈:「我的好人,誰叫我碰上了你。」 
  燕翎按住了她的手,道:「我跟你打聽一件事兒。」 
  「什麼事兒。」黃鳳儀很激動,聲音都發了抖。 
  「聽說有人想一網打盡所有的對手,有這回事兒麼?」 
  黃鳳儀馬上「醒」了,雙妙目瞪得老大:「你說什麼,誰說的?」 
  「你沒聽說麼?」 
  「沒有,這是誰說的?快告訴我。」 
  燕翎淡然一笑道:「如今大夥兒都集中在二阿哥府裡,除了二阿哥,別人沒機會施這個
陰謀,我不信你會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你是懷疑我們主子,我連一點兒風聲也沒聽見。」 
  「就算你聽見了,吃誰的向誰,你也不會告訴我,是不?」 
  「不,我真不知道。」 
  「噢?是麼。」 
  「你是那個府裡的?你問這……」 
  燕翎取出那塊腰牌給黃鳳儀看了看。 
  黃鳳儀吃了一驚,道:「怎麼,你,你是宮裡的……怪不得身手這麼好……」 
  燕翎道:「誇獎了,我奉命來查這件事,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慢著。」黃鳳儀凝目望著燕翎道:「你既是宮裡的,剛才那件事關你什麼事,你要
管?」 
  燕翎道:「是不是我殺了那位白五少,你心疼?」 
  黃鳳儀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你不該管這件事。」 
  燕翎道:「殺人滅屍,任何人看見都會管,我一現身,那位白五少竟要殺我滅口,為了
自衛我只有把他殺了。」 
  「你可知道那位白五少的來歷?」 
  「恐怕比你都清楚。」 
  「那麼你就該知道,你惹了大禍。」 
  「你不至於跟大內侍衛過不去吧。」 
  「我幹嘛呀,他又不是我什麼人,我是說關外白家的人……」 
  「關外白家的人不見得敢惹大內侍衛,再說,那位白五少如今恐怕已經變成一灘黃水了,
你要是不說,沒人會知道那位白五少上那兒去了。」 
  黃鳳儀一驚道:「你放心,我不會說的。」 
  「那就行了,我剛才提的事,你能不能幫忙。」 
  「我想幫你的忙,可是我真不知道,幫不上你的忙。」 
  「黃姑娘,你要是幫了我這個忙,可是一樁大功勞啊。」 
  「我知道,可是我真一點兒風聲也沒聽見。」 
  「這麼看來,你是真幫不上我的忙了。」 
  「本來就是,別提這種事兒了,咱們……」 
  黃鳳儀兩字「咱們」剛出口,突然睡著似的,妙目一閉,嬌軀一軟,倒在了床上。 
  燕翎站起來,抱起黃鳳儀來把她放好,拉開被子給她蓋上,然後轉身出了東屋。 
  出了東屋再看,那位白五少跟那中年漢子都沒了人影兒,地上只有兩灘黃水。 
  燕翎出了小院子,順著那條小走道又走了回來。 
  剛進招待貴賓的這個院子,一陣步履聲從外頭傳了進來。 
  燕翎忙又退回了小走道,貼著牆往外看,只見一行二阿哥府的包衣走了進來,都端著菜,
敢情上菜了。 
  宴客,看戲,這是兩大機會,如今已經上菜了,這第一個大機會已經逼近了。 
  燕翎真有點急了,不知道趙夫人母女辦的事怎麼樣了,得趕快查出個究竟,要不然恐怕
來不及了。燕翎正這兒心念轉動,只見年羹堯背著手從花廳裡走了出來,一雙銳利眼神,直
盯著每一個端菜的包衣。 
  這麼一來,燕翎放了點兒心,年羹堯既然已經提高了警覺,他斷不會讓這些酒菜害了客
人,至少他不會讓這些酒菜害了四阿哥,既不會害了四阿哥,別的客人都在,當然也就不可
能害了別的貴賓,那麼現在他從別的地方著手就行了。 
  有此一念,燕翎找了個包衣端菜間斷的時候,飛身往花廳西頭撲了過去,快得連年羹堯
都沒看見他。 
  到了花廳西頭看,燕翎發現這座花廳奇大,足有一般的客廳兩個那麼大,而且廳裡套廳,
不知道這算什麼建築,當初為什麼這麼蓋。 
  燕翎正這兒暗暗詫異,忽聽花廳後傳來一陣息息索索的異響,像是有人在躡手躡腳走路
一樣,這是幹什麼? 
  燕翎閃身繞了過去,到了屋角,息索聲更清晰,燕翎貼著牆角往後望了過去。 
  花廳後丈餘處是院牆,院牆到花廳後牆這一段之間兩邊是花圃,中間是一條石板小路,
一眼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沒有人影,也沒有一點動靜。燕翎正在奇怪,仔細一聽,這才聽出
那息索異響來自院牆的那一邊,而且是緊挨著牆根下。 
  燕翎矮身竄了過去,他離那異響傳來處約摸兩丈多處翻上牆頭,這回他看見了!牆那邊,
是個小院子,院子裡堆滿了雜物,靠這邊牆根長著一溜雜草,有個黑衣漢子蹲在草堆前,兩
手伸在草堆裡,不知道在幹什麼。 
  燕翎提一口氣竄進了院子,從那黑衣漢子的背後繞了過去。 
  燕翎輕功好,那黑衣漢也全神貫注在草堆裡,燕翎都到了他身後,他居然茫然無覺,一
點也不知道。 
  燕翎現在可以看清楚了,黑衣漢子伸在草堆裡,是在編三根黑繩,把三根黑繩編成一股。
三根黑繩是從牆根下泥土裡伸出來的,不知道通到那兒,是幹什麼用的。 
  可是燕翎一眼就看出來了,看得他心頭猛跳了幾下那不是什麼黑繩,而是三根藥捻兒,
也就是所謂的引信。燕翎暗吸口氣開了口:「這是要炸誰呀?」 
  那黑衣漢子著著實實嚇了一跳,機伶暴顫,飛起一腿往後踢來。 
  燕翎早防著他有這一手了,一掌砍下,正中黑衣漢子的腳脖子,黑衣漢子悶哼一聲翻身
倒下。燕翎上前一步,一腳踩在黑衣漢子心口上,黑衣漢從腰間拔出了一把攮子,可惜沒能
用上,燕翎腳下只微一用力,他馬上鬆手把攮子扔了。 
  燕翎冷然道:「答我問話,引子的那一端,埋在什麼地方?」 
  黑衣漢子道:「我不知道……」 
  燕翎腳下又一用力。 
  黑衣漢子忙道:「我真不知道,我只是來點這引信的。」 
  燕翎道:「你是那個府裡的。」 
  「我那個府的都不是,我是京城江湖道兒上的。」 
  「噢?這倒是奇事,江湖道兒上的,能混進二阿哥府來。」 
  「是有人帶我進來的。」 
  「誰帶你進來的?」 
  「戲班子,我是藏在戲箱裡進來的。」 
  「戲班子什麼人帶你進來的?」 
  「不是他們,我藏進戲箱,他們也不知道。」 
  「有這等事,那麼是誰讓你來點這根引信的。」 
  「我不認識他,他只說我點了這根引信,他會給我五百兩銀子。」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那個人在那兒找到你的?」 
  「三天前,在『天橋』一家棚裡,我手氣不好輸了錢,他借給我十幾兩銀子。」 
  「那麼,他有沒有告訴你,什麼時候點這根引信?」 
  「有,他說一見上菜就點。」這就不對了,所有的貴賓如今都在那座花廳裡,這時候一
點引信,豈不是真一網打盡了?這會是那個的手下授的意?難道說另有不在這幾位阿哥之內
的人?不可能啊?不是這幾位裡頭的一個,何必幹這趕盡殺絕的事兒,燕翎正這兒思忖,只
聽黑衣漢子道:「我說的都是實話,這不關我的事……」 
  「你知不知道,一點這根引信,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我只知道會炸了什麼,可是到底炸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燕翎冷笑道:「你炸的是牆那邊花廳,如今皇上以及阿哥們都在那座花廳裡,你想想看
你炸的是什麼?」 
  黑衣漢子嚇得臉上沒了血色:「我怎麼知道,我要是知道,殺了我我也不敢。」 
  燕翎道:「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可是我不相信我查不出這是誰出的主意。」 
  他收回腳道:「站起來!」 
  黑衣漢子忙爬了起來,苦著臉道:「求您饒了我,下回說什麼我也不敢了?」 
  「可以。」燕翎道:「你想個辦法,先把這根引信弄濕了。」 
  黑衣漢子四下望望道:「這兒又沒水,怎麼弄?」 
  燕翎道:「總是有辦法的,你撤泡尿吧?」 
  黑衣漢子一怔道:「這……」 
  燕翎道:「快點兒,誤了事兒你這條命就沒了。」一聽說要命,黑衣漢子不敢再囉嗦,
幸好他有尿,解開褲子就是一泡,這一泡還真不少,把根引信全澆濕透了! 
  等得黑衣漢子紮好了褲腰帶,燕翎一指閉了他穴道,攔腰抱起他上牆頭,牆頭上借力,
燕翎又竄上了棵牆角的一株大樹,這棵大樹枝葉相當茂密,很適宜藏身。 
  燕翎把黑衣漢子安置在一處樹蔭上,自己也找個地方坐了下來,居高臨下,這兒既能看
見花廳前,也能看見牆這邊埋引信處,看看誰會到這兒來查看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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