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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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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劍客][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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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2:22: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諜中對諜暗懷鬼胎
  燕翎想得是不錯,可是他在樹上只是等了半個多時辰,沒見有人來查看引信,出了花廳
又進去的倒是不少,幾乎每一位阿哥都出來過,看樣子像是入廁,一去就是好一會兒,這會
是誰出的歹毒主意?燕翎夠聰明了,可是這會兒他也納了悶。 
  當然,這幾位阿哥之所以出來,有的是真的內急,有的是想躲過那一劫。 
  可是,都出來過,誰是真內急,誰又是想躲過那一劫呢?這麼多位,實在難找出是那一
個,一直到了席散,燕翎仍沒等著,有誰來查看引信。 
  從這一點可以得到證明,讓這個人來點燃引信的那個人,是個相當高明,相當機警的人
物,引信沒點,火藥沒炸,那就表示出了毛病,既是出了毛病,前來查看,豈不是自投羅網?
燕翎束手無策了。 
  不過至少有一點值得安慰,那就是燕翎他畢竟阻攔了這場驚人的劫難。 
  席散以後,恐怕接著就要看堂會了,這又是個一網打盡的機會,不過得有很多人受到池
魚之殃。燕翎不敢耽誤,還得趕快忙那一頭去。 
  樹上這個人怎麼辦?暫時不管他了,燕翎還有用他的地方呢! 
  於是,燕翎飄身下了樹,點塵未驚。 
  這個大院子裡有座戲台,看上去像是臨時搭的,不是像野台子戲那樣,幾根木頭湊上幾
塊板兒就行了,紮彩懸燈,佈置得富麗堂皇。 
  戲台前擺著一條條的長板凳,最前頭是十幾把紫檀木的椅子,紅緞子間兒的墊子,椅子
前頭還有茶几,不用說,這是給貴賓們坐的,後頭那些長板凳才是給一般人坐的。戲台上該
有的已經擺上了,只是還沒看見人,戲台後緊挨著個小院子,那兒倒有人聲,可能那兒是後
台所在。 
  戲台前抱著胳膊站著個中年漢子,一看就知道是個護衛,而且是二阿哥府的護衛。燕翎
向著他走了過去,那護衛挺和氣的,沖燕翎笑道:「這麼早就過來了?」 
  燕翎道:「早來好,有地方坐,反正閒著沒事兒。」 
  那護衛道:「席散了吧?」 
  燕翎道:「大概散了,今兒個諸位可夠忙的了。」 
  那護衛道:「也沒什麼,你看我不是在這兒站著麼?」 
  燕翎笑了笑道:「戲碼選定了吧?」 
  「早就選定了,什麼時候了,還不定那兒來得及呀。」 
  「都是那幾出?」 
  「還不是那些吉祥戲,反正別帶壽字兒就行了。」 
  這個燕翎懂,上頭還有老人家,不能稱壽。 
  「這是那個班子?」 
  「不清楚,我不愛這個,反正是內廷供奉的就對了。」 
  「那準錯不了,待會兒可以開開眼界了。」 
  「也沒什麼,我不懂戲,可是這種戲準沒什麼看頭兒。」這倒也是實話。 
  燕翎根本沒打算跟他多聊,往戲台後指了指,道:「那兒算是後台?」 
  「我還沒看過呢?能不能過去看看?」 
  「有什麼不能的,別看人家大姑娘換衣裳就行了。」 
  「那怎麼敢看?看了會瞎眼。」他跟燕翎逗,燕翎也跟他逗了一句,兩個人都笑了,帶
著笑,燕翎踱向了「後台」。 
  剛到戲台旁就看見了院子門兒,不進院子就能看見,戲班子裡的人來來往往,挺忙的,
有男有女,有文有武,有上了妝的,有還沒上妝的。 
  燕翎邊走邊暗中打量這一帶,他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當然,戲台前這塊地下,也可能埋著炸藥,不過,那就跟埋在花廳底下的炸藥一樣,早
動的手腳,現在自然很難看出什麼。 
  縱然是早動的手腳,燕翎並不敢斷言,那要一網打盡對手的是二阿哥。 
  只能說二阿哥府的這些人嫌疑最大。 
  當然,二阿哥府的這些人,並不全是二阿哥的人。二阿哥府這些不是二阿哥的人,他們
這麼做,對他們的真主子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轟然一聲之後,不但可以幫他們的真正主子一網打盡了對手,而且還可以把禍嫁給二阿
哥,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事實上,燕翎這項推測是正確的,不是二阿哥府的人,不可能
知道找的是那個戲班子,不知道是那個戲班子,又怎麼能利用戲箱把人運進來?戲班子裡的
人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係,還很難說,戲班子裡的人該清楚,那個戲箱裡裝的是什麼,要說
那個箱子裡藏個人而茫然無覺,這實在很難說得過去。 
  所以,燕翎他要到「後台」來看看。燕翎進了院子,剛進門就被擋了駕,一個身穿長袍
的漢子攔住了他,臉上雖然帶著笑,話可不怎麼好聽他說:「對不起,您這位,看戲在前
頭。」燕翎明白,戲班子是內廷供奉,對於這沒資格進出禁宮大內的人,戲班子並不買帳。
燕翎衝他笑了笑,沒說話,可也沒動。 
  那漢子嗓門兒提高了些:「我跟您說,看戲在前頭。」 
  「用不著這麼大聲,我聽見了。」 
  那漢子一怔:「我當您……」他沒說下去,笑笑哈腰擺手還往外讓。 
  燕翎仍沒動:「我想到後頭來看看,不行?」 
  那漢子道:「對不起,後台重地,閒人免進。」 
  燕翎道:「這話是你說的?」 
  那漢子陪笑:「沒錯,是我說的。」 
  燕翎道:「你是管事?」 
  那漢子道:「二管事,你瞧夠格麼?」 
  燕翎微一點頭:「好辦,你給我寫幾個字,然後畫個押,我扭頭就走。」 
  「寫字兒?寫什麼字兒。」 
  「後台重地,閒人免進。」 
  「對不起,我們這沒這個規矩,您多包涵,我想寫,可是沒這個規矩。」 
  「不寫也行,我找你們大管事說話。」 
  「他忙著呢,沒空招呼閒客,再說後台重地,閒人免進,這是我們的規矩,您跟誰說也
是一樣。」 
  燕翎笑了:「你不給我傳話,我自己去找他,你看著辦好了。」邁步就往裡走。 
  那漢子跟上一步,伸手抓住了燕翎,仍一臉笑容道:「這位,今兒個二阿哥府辦什麼事
兒,您明白,要是嚷嚷開了,幾位阿哥可未必不怪我們。」 
  燕翎道:「是麼,那你就嚷嚷吧,到時候看咱們誰倒楣。」 
  燕翎又邁了步,那漢子當然不讓燕翎往裡走,猛然沈腕一扯,可是他那拉得住燕翎?不
但沒能拉住燕翎,反而被燕翎帶得跟著跑了幾步。 
  就這麼一拉一扯,燕翎試出這位二管事居然是位練家子。 
  而二管事他也急了,馬上就嚷了起來:「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兒,直攔你你還直往裡闖,
你是那個府裡的?」這一嚷不要緊,正在忙著的角兒們也停下望了過來,有幾個漢子很快走
了過來,一個問道:「怎麼了,二爺?」 
  二管事指著燕翎叫道:「這個人不知道是那個府裡的,直告訴他不能往裡進,他卻硬往
裡闖!」 
  那人道:「我當是什麼事兒呢?您幹嘛生這麼大氣,把他請出去,不就得了麼?」他沖
燕翎擺了手,瞇著眼,那神態是這麼個意思,你再不出去就要你好看:「請吧?」 
  燕翎笑了笑:「看樣子,你們是仗著人多,好嘛!今兒個我就跟你們鬥上一鬥,看看事
情過後咱們誰倒楣,既然進來了,我就不會自己出去,你們誰有本事誰過來把我摔出去吧!」
  那人臉上變了色,冷笑一聲道:「好哇,我先試試。」 
  他過來伸手就抓,突然一聲沉喝傳了過來:「住手。」 
  那人還真聽話,忙縮回了手。幸虧他縮回了手,不然摔出去的準是他。 
  隨著那聲沉喝,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走了過來,留著兩撇小鬍子,挺有威嚴的。 
  幾個人忙哈腰:「大管事。」是大管事到了,難怪了。 
  胖小鬍子目光一掃,沉聲說道:「這兒是什麼地方,今兒個是什麼日子,你們在這兒給
我惹事,怎麼檔子事兒?」 
  剛才那人道:「大爺,二爺說這個人不知道是幹什麼的,硬往裡闖,好說歹說都攔不
住。」 
  胖小鬍子目光落在燕翎臉上,舉手一拱道:「容我先請教……」 
  燕翎摸出大內侍衛腰牌,托在手裡往前一伸,道:「大管事認識不認識這個?」 
  大管事、二管事跟那幾個,臉上馬上變了色,這,他們不敢不買帳。 
  大管事還沒說話,二管事陪滿笑臉:「原來是宮裡來的,您怎麼不早說?」 
  燕翎收起了腰牌,道:「我混身皮肉癢,想挨頓揍。」 
  二管事忙道:「我們那兒敢,您大度包涵,我們有眼無珠。」 
  燕翎目光一凝,望著胖小鬍子道:「大管事,你怎麼說?今兒個是什麼日子,咱們都知
道,宮裡不放心,派我來到處看看,你們不但不讓看,反而要逞蠻打人,我要是實情實
報……」 
  幾個人都白了臉,胖小鬍子惶恐哈腰:「我們該死,我們該死,您千萬包涵,您千萬包
涵。」 
  燕翎道:「不是我跟你們為難,我要是跟你們計較,來個扭頭就走,萬一出點兒什麼事
兒,試問你們誰擔得起?」 
  胖小鬍子深深彎腰,肚子大,不好彎腰,憋得他臉都紅了:「是,是,是,該死,該死,
我們該死。」 
  燕翎轉望二管事:「這位二爺,現在我能到處看看麼?」 
  二管事忙恭謹擺手:「您請,您請,看那個都行,看那兒都行。」 
  燕翎道:「那就麻煩你二管事帶個路吧。」 
  「是,是,是,您請跟我來。」 
  燕翎手往後一背,邁步跟上去。身後響起一聲脆響,像是誰挨了個嘴巴子。 
  二管事前頭走,燕翎後頭跟,每到一處,二管事哈腰陪笑,等著燕翎看,唯恐不周。這
兒誰都知道燕翎是幹什麼的了,無不垂手恭謹站立,一直到燕翎看完離去。 
  片刻之後,二管事到了院東一角,這兒擺著幾隻大木箱,燕翎看見過這幾隻大木箱,可
是那會兒他絕沒想到裡頭藏的有人。 
  要是他當時掀開看看,今兒個這座二阿哥府就熱鬧了! 
  燕翎在木箱前停步,伸手掀開了頭一隻木箱的蓋子,二管事忙掀開了第二隻。 
  「這種箱子真大啊。」燕翎道。 
  「是呀!」二管事忙陪笑:「這種箱子本就得大!」 
  「裡頭裝個人綽綽有餘嘛。」燕翎用眼角餘光看二管事。 
  二管事陡然一驚,可是馬上又恢復笑臉:「您說笑,誰會拿這種箱子裝人?」 
  「二管事,」燕翎望向了二管事,目光緊盯在他臉上:「不見得沒有吧。」 
  二管事笑得不自在了:「也許有,只是我沒見過。」 
  「我見過,」燕翎蓋上箱子,道:「二管事你信不信?」 
  「信,信。」二管事笑得更不自在了。 
  「既然二管事你信,我就好說話了,有個人藏在這些箱子裡的一隻裡,偷偷進了二阿哥
府……」 
  二管事臉上現了驚慌色,忙道:「哎喲,您千萬別開這玩笑……」 
  「二管事,你看我像是開玩笑麼?」 
  「這,這怎麼說是真的?」 
  「本就不假。」 
  「這,這就怪了,我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 
  「不,二管事,你們班子裡,至少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真的?」二管事猛又一驚:「誰知道?」 
  「我正想請二管事你告訴我呢?」 
  「我不知道,您明鑒,我真不知道。」 
  「二管事,你知道那個人偷偷進二阿哥府來,是來幹什麼的?」 
  「這,這我怎麼會知道?」 
  「我可以告訴二管事,這個人是來點燃引信的,引信的那一頭,埋在擺設酒席的花廳
下……」 
  二管事臉色白得像張白紙:「有這種事,這還得了。」 
  「就是說嘛,萬一炸了今天來的這些貴賓,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跟著掉腦袋呢,保不定還
會誅連幾族。」 
  「是,是,是,是,是,是,那麼您……」 
  「目下這件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不打算宣揚,宣揚出去後果不堪設想,不過二管事
你得告訴我,這是誰的主意。」 
  二管事大吃一驚,差點兒嚇破了膽:「您,您怎麼問我,我怎麼會知道?」 
  「二管事,你真不知道?」 
  「您明鑒,我真……」 
  「二管事,明人面前不說假話,我這雙照子夠亮,二管事你是個練家子,這種練家子跟
班子裡的武行不一樣?」 
  「這……這……」 
  「二管事,我不願宣揚,甚至打算全當沒事兒,因為這種事會誅連太多人,平平靜靜的
多好,何必非鬧這個?可是你總得給我個明白?」 
  「這……您……」 
  「二管事,這樣吧,告訴我,你吃的是那個府裡的飯?」 
  「您,您打算全當沒事兒?」 
  「二管事,丈夫一言,除非萬不得已,我也不願得罪人,這幾位那一位都有可能坐上正
大光明殿那個龍墩,你說是不?」 
  「我,我是四阿哥的人。」 
  「我差不多猜著了,那麼二阿哥府裡,還有那位四阿哥的人?」 
  「這個……」 
  「二管事,咱們要互相信任。」 
  「鮑師爺。」 
  燕翎猛一怔:「這倒大出我意料之外。」這是實情實話,燕翎做夢也沒想到,二阿哥的
心腹要人鮑師爺,居然會是四阿哥的人。 
  鮑師爺既是胤禎老四安置在二阿哥這兒臥底的,胤禎老四對二阿哥的機密,一定是了若
指掌,有些事恐怕還沒付諸實施,胤禎老四就知道了。 
  胤禎這個人太厲害,太可怕了,燕翎突然間心底泛起了不寒而慄之感。 
  他沈默了一下,凝目望向二管事,兩眼之中威稜閃射:「那麼,四阿哥一計未成,是不
是還有二計?」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 
  「二管事……」 
  「我真不知道。」 
  燕翎又沈默了一下:「幸虧這一計沒有成功,要不然的話,那還得了,我簡直不敢想像
那種後果,既是沒有了,只要別來二計,我看我還是睜一眼,閉一眼吧?」 
  二管事如逢大赦:「謝謝您,謝謝您。」 
  「謝倒用不著。」燕翎道:「你既希望我一眼睜,一眼閉,我也希望你裝聾作啞,全當
咱們倆沒見過面,這話你懂麼?」 
  「懂,懂,我懂。」 
  「不但得懂,你還要記住,四阿哥對付背叛他的人的手段,既毒辣又狠的。」 
  二管事兩腿打了哆嗦,額上也見了汗:「我,我知道,我會記住的。」 
  「那就行了,你忙你的吧,我不打擾了。」 
  燕翎出了「後台」,他一邊走,一邊想,鮑師爺既是胤禎的人,胤禎不只是對二阿哥的
機密瞭若指掌,恐怕對他不是江南白玉樓,而是關外白家的李志飛這件事,也早已胸中雪亮,
甚至他一進二阿哥府,胤禎就知道了。 
  同樣的道理,對於他從八阿哥府又進入四阿哥的「雍郡王府」的事,鮑師爺自也是明明
白白的。胤禎居然一直沒動聲色,可見城府之深。 
  不過還好,將來一旦面臨這些事,燕翎他都還能應付! 
  這會兒戲台前已然亂哄哄的了,各個府邸的護衛、跟班都到了,只有貴賓們還沒到。這
是派頭,看戲不能到得太早。 
  可是說又說回來了,這是堂會,貴賓們不到,戲台上那敢開鑼。 
  這些護衛、跟班沒人不知道這情形,所以,亂哄哄儘管亂哄哄,可沒人不耐煩,也沒人
敢不耐煩。 
  燕翎一眼就看見了趙夫人、趙君秋母女倆,她們母女一邊低聲談著,一邊目光來回掃動,
似乎在找什麼。 
  燕翎明白,她母女倆還在找可疑的跡象,他走了過去,從趙夫人母女的背後繞了過去,
到了趙夫人母女後頭,趙夫人母女機警地住口不談了,可並沒有扭頭過來看。 
  燕翎道:「快開鑼了吧!」 
  趙夫人、趙君秋忙回過頭,趙夫人道:「大概快了吧。」 
  趙君秋低低道:「掌令,我們還沒有找到……」 
  燕翎道:「我找到了。」 
  趙夫人母女雙雙一怔,一陣驚喜。 
  「什麼時候,在那兒,是什麼?」 
  趙君秋連珠炮似的問了幾句,燕翎笑笑,把經過說了遍。 
  趙夫人母女都面泛驚容,嚇出了一身冷汗。 
  趙君秋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好陰毒的……」 
  趙夫人忙碰了趙君秋一下,趙君秋立即警覺,住口不言。 
  趙夫人道:「不會只有這麼一手吧?」 
  燕翎道:「不敢說,不過小心點兒總是好的,我還要賢母女幫我留意這個地方,『直郡
王府』,是不是只有兩位跟來?」 
  「是的。」趙夫人點頭答應。 
  燕翎道:「不假手他人也好,那一個太厲害了,有了眼前這麼個情形,我簡直懷疑他的
人無所不在,找機會把這件事告訴胤仍,可能的話,最好讓胤仍偷偷溜去看看,不過別讓胤
仍知道,姓鮑的是胤禎的人。」 
  「是。」趙夫人恭謹答應。 
  只聽爺兒們的笑聲,夾雜著一陣如珠笑語傳了過來。 
  貴賓們到了,戲台前立即鴉雀無聲。 
  燕翎轉身走開了,趙夫人母女也裝得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貴賓們進來了,爺兒們在前頭,女客在後頭。 
  爺們兒裡走在最前頭的是二阿哥胤仍,後頭是大阿哥胤堤、四阿哥胤禎,八阿哥胤翼、
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題、胤俄、胤陶、胤唐等,還有貝子玉鐸、鮑師爺在旁哈腰陪笑
侍候,然後是福晉、格格、夫人等女客,王瑤、玉倫都在裡頭。 
  最後是年羹堯、張逆玉等恭送大道,簡直是浩浩蕩蕩。 
  四阿哥一路談笑風生,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喜怒不形於色,城府之深,眼下這些人,那
一個也比不上。 
  這些人到了戲台前,鮑師爺忙了,讓這個坐,讓那個坐,禮既多又周到。 
  王瑤心不在戲口上,暗地裡目光掃動,到處找燕翎,終於讓她找到了,她跟燕翎交換一
瞥,這才心滿意足地坐了下去。 
  二阿哥府的下人也忙了,忙著倒茶、端水果、蜜餞、應有盡有,都是精選的好吃東西,
別的不說,單瞧那一串串吐魯蕃的葡萄,就讓人垂涎。 
  行了,正主兒出來了,大管事跑了過來,台兒前請個安,低聲說了兩句,又哈著腰退走
了。 
  武場上了台,照樣得行禮如儀。行過了禮,開鑼了,又熱鬧了。 
  這一熱鬧,大部份的注意力都讓台上吸引了過去。 
  燕翎可沒往台上看,他那銳利目光開始掃視遠近,就這麼會兒工夫,院子裡進來了不少
精壯漢子,一個個行動輕快,舉止穩健,站在了各路口上,等於把台前這塊地兒全包圍了起
來。是不俗的練家子,而且是二阿哥府的。 
  當然,這是預防不測,說不定是那死了的喇嘛引起來的,二阿哥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
裡可是加緊了禁衛,如臨大敵。有個漢子沖燕翎走了過來。 
  燕翎明白,準是因為他「不合群」,一個人站得離戲台遠遠的,讓人家看著扎眼。果然
不錯,那漢子到了他的身邊便道:「怎麼不往前站站?」 
  燕翎道:「我不愛這個,可又不能不過來看看,沒法子,只有站遠點兒了。」 
  「你是那個府裡的?」 
  燕翎亮了亮那塊腰牌。 
  那漢子馬上陪上了滿臉笑,哈了腰:「我不知道,您多包涵。」他走了。 
  這塊腰牌真不賴,唬得誰都一楞一楞的。 
  開戲了,台下的注意力全讓台上吸引了過去。 
  更熱鬧了,有熱鬧就難免亂,只一亂,想活動的自然就好活動了。 
  坐在那兒的貴賓裡,頭一個活動的是年羹堯,他站了起來,走到外頭來來回踱步。燕翎
明白,年羹堯準是找他。 
  還真讓燕翎猜著了,年羹堯走了兩趟之後,向著他走了過來。 
  「年爺。」燕翎先叫了他一聲。 
  「兄弟,你身上帶著甚麼這麼好用,連二阿哥府的護衛都衝你遞嘻哈兒。」 
  敢情他瞧見了,燕翎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年爺的眼可真尖哪,喏,這個。」 
  燕翎索性大方地拿出了那塊腰牌。 
  年羹堯也為之一怔:「這,這你是從那兒來的?」 
  燕翎笑笑道:「您原諒,天機不可洩露。」 
  年羹堯深深看燕翎一眼:「你可是真有辦法……」 
  燕翎道:「好說,比起四爺跟您來,那可是差多了。」 
  年羹堯道:「得了吧,兄弟,別瞎捧了。」 
  燕翎道:「年爺,您不覺得我這話是有所指麼?」 
  年羹堯斂了笑容:「有所指,指什麼。」 
  燕翎道:「指四爺跟您把我冤得好苦。」 
  年羹堯訝然道:「你這話……我還是不明白你何指?」 
  燕翎道:「年爺,四爺未免有點不擇手段。」 
  「四爺不擇手段,你是說……」 
  「您知道,那轟然一聲之後,有多少不該死的冤死麼?」 
  年羹堯臉色陡然一變:「兄弟,我不懂……」 
  「您別忘了,我已經進了四阿哥的門。」 
  年羹堯沉默了半天才說:「怪不得沒成,弄半天原來是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趕巧了,那傢伙在那兒弄引信,讓我這到處逛的瞧見了。」 
  「兄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年爺,您明教。」 
  「還明教,你已經進了四爺的門,既然明知道是四爺……」 
  「年爺,這該怪您跟四爺呢,還是該怪我。」 
  「怎麼能怪到四爺跟我頭上來。」 
  「您兩位把我瞞得死死的,事先我一點兒也不知道,我撞見了這件事,您跟四爺又在花
廳裡,您說,我是讓他點引信呢,還是我幫他點?」 
  「這……」 
  「怪我麼,年爺?」 
  「這麼說你是後來才知道的。」 
  「那傢伙告訴我說,是藏在戲箱裡混進來的,別的一概不知,於是乎我只有找上了戲班
子,我一眼就瞧上了那位二管事,我用那塊腰牌嚇壞了他,他只有和盤托給了我,我明白了,
可也遲了。」 
  「唉,四爺剛才急了半天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壞在自己人手裡,他要是知道是你……
唉,這叫我怎麼說好。」 
  「年爺,您不用為難,對四爺,您可以實話實說,這情形您清楚,四爺他要是能諒解,
那就不必再說什麼,要是不能諒解,那也只有任由他了,不過,對我這個已進四爺的門的人
來說,四爺這種作風,頗令我有寒天飲冷冰之感!」 
  年羹堯急了:「兄弟,這叫什麼話,我又不是怪你……」 
  「我不是說您,我是說四爺。」 
  「四爺要明白這情形準不會怪你,要是連這點度量都沒有,別的還能幹什麼。」 
  燕翎道:「四爺的度量我是知道的,夠大,要不然他也容不了我這個門出來進那個門,
那個門出來又進這個門的人了。」 
  年羹堯道:「這不就結了麼。」 
  燕翎笑笑道:「結了麼,年爺,難道您不問問我到底進出過幾個門?」 
  年羹堯臉色變了一變:「兄弟,突然間我有這麼一個感覺。」 
  「什麼感覺?」 
  「你是個可怕的人物。」 
  「年爺好說,我還不如您跟四爺大度能容,不動聲色。」 
  「看情形,你也知道二阿哥府裡有四爺的人了。」 
  「年爺,這座府邸是二阿哥的,外人想在這中心重地府下埋上炸藥,絕沒那麼方便,我
要是傻得連這都想不到的話,四爺也不會要我了,您說是不?」 
  年羹堯忽然笑了,笑著搖了搖頭:「兄弟,我算是服了你,沒想到關外白家會有你這麼
個讓人不寒而慄的高明人物!」 
  「您錯了,年爺,鮑師爺也讓我蒙蔽了,我不是關外白家的李志飛,我是貨真價實的江
南白玉樓。」 
  年羹堯呆了一呆:「噢?那你何必冒充……」 
  「京裡的情形您明白,李志飛是現成的路,我要是憑白玉樓這塊招牌,自遂自發往京裡
闖,非招人動疑不可,我受不了那種讓人懷疑的氣,所以走了李志飛的路。」 
  「李志飛呢?」 
  「我讓他往別條路上去了,那條路通『酆都』。」 
  年羹堯一怔:「兄弟,你好狠哪。」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只要能達目的,何必擇手段?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弄這麼
一張什子戴在臉上了吧。」 
  「這我明白,老二這兒來了白家的人,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 
  「那一點?」 
  「你到京裡來幹什麼?」 
  「哈,問得好,以您看,是這兒的日子舒服呢,還是江湖上的日子舒服?」 
  年羹堯笑了笑:「現在才覺出,我這一問,問得有多麼傻。」 
  「好說。」 
  「兄弟,還有件事兒,也是發生在老二這兒的。」 
  「死了個喇嘛。」 
  「也是你?」 
  「不是我。」 
  「那是誰?」 
  「白家的白五少。」 
  「噢!」 
  「讓他趕巧碰上了,他跟『十二金釵』裡的黃鳳儀找僻靜地兒碰上的,他毀了那個喇嘛,
我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也看見了我。」 
  「他倒楣了。」 
  「可不,黃鳳儀死在她自己屋床上,那位白五少一根頭髮都找不到了。」 
  「化骨散。」 
  「不錯。」 
  「兄弟,你是真狠。」 
  「年爺,化骨散是白五少的,他要用在那個喇嘛身上,我沒給他機會,我讓他自己用
了。」 
  「兄弟……」 
  「那個喇嘛也是四爺的人?」 
  「不錯。」 
  「行了,我給他報了仇了。」 
  「四爺會謝你。」 
  「不敢奢求,能扯平就知足了。」 
  「扯不平,可是四爺可是個明理的人。」 
  「希望四爺也跟您一樣。」 
  「兄弟,放心吧不會有事兒的。」 
  「您這意思是不是說,四爺不會把我趕出他的門去。」 
  年羹堯帶點責怪意味地看了燕翎一眼:「兄弟,我這兒跟你說正經的,你馬上跟我開玩
笑。」 
  「誰跟您開玩笑了。」 
  「以你現在的情形,你怕誰把你趕出門去。」 
  「年爺,這您要是以為我跟您開玩笑,您就錯了,別信誰把我怎麼樣,我一點兒也不在
乎,我可真怕四爺一怒之下不要我了。」 
  「是這樣麼,兄弟。」 
  「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良駒擇主而事。我看準了,這些位阿哥中,只有四爺的實力
最雄厚,而且佔優勢,您想,要是四爺一怒之下不要我了,這趟京裡,我豈不是白來了。」
  「但願你說的是心裡的話。」 
  「看來現在我要想取信於年爺,是不容易了。」 
  「兄弟,別著急,跟你開玩笑的。」 
  「我這兒跟您說正經的,您怎麼跟我開玩笑。」 
  年羹堯笑了:「兄弟,六月的債,你還得可真快啊,咱們說正經的,這趟子事兒,我可
以拍胸脯擔保,不過我要先知道,你的心究竟是在這兒,還是在四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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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2:24:08 |只看該作者
 「問清楚了,免得日後冤了你。」 
  「沒錯,就是這意思。」 
  「年爺,剛才我說的,還不夠清楚麼。」 
  「兄弟,你知我知,老二是四爺最大的勁敵,日後究竟是那位坐上『正大光明殿』那個
位子,機會是一半一半。」 
  「那是您的看法,我不這麼看,論實力……」 
  「我不是論實力,是論眼前事實,老二的腳已經跨了進去,四爺卻還在門外。」 
  「這我知道,只是,年爺,四爺會讓他再往裡去麼?」 
  「當然不會,不過能不能拉他出來,還很難說。」 
  「不難說,年爺,相信四爺跟四爺左右這些文武良將,一定會全力以赴,不到最後一刻,
絕不放棄希望,甚至不惜代價,志在必得,在這種情形下,那就要憑真本事去競爭了,競爭
就得憑實力,論實力,任何一位比不上四爺。」
  「除了實力以外,還要看機運。」 
  「年爺,機運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年羹堯沉默了一下,目光一凝,逼視燕翎,那兩眼中的威稜,直能逼得人透不過氣來:
「兄弟,你不會對不起我吧?」 
  燕翎肅容道:「絕不會。」 
  年羹堯猛點頭:「行了,兄弟,這檔子我擔保,四爺要容不了你,年羹堯也掛冠求去,
從今後咱們是一條心保四爺,有福同樂,有難同當。」 
  「痛快,年爺,這兒要是有酒,我定要飲上三大杯。」 
  「有機會,改天咱們哥倆好好兒喝。」 
  「一言為定。」 
  「你在這兒看戲吧,我得跟老鮑打個招呼去。」年羹堯要走。 
  燕翎伸手接住了他,道:「年爺,您能不能讓我自己來!」 
  年羹堯微愕道:「你自己告訴他?」 
  燕翎笑而不語。 
  年羹堯忽然也笑了:「看來不整人你是不舒服。」 
  「以往我看他的臉色看夠了,要是您是我,既有這機會,您也會想出口氣。」 
  「去吧!」年羹堯聳聳肩道:「不讓你去,待會兒氣出在我身上。」 
  燕翎笑了,目光往戲台前人群裡來回一掃動,沒看見鮑師爺的人影兒。 
  只聽年羹堯道:「他忙裡偷閒打盹兒去了,上他屋裡去找吧,准在,知道他屋在那兒
麼?」 
  「我也是這兒的人,我還真不如您,不瞞您說,這兒,今兒個我是頭一回來。」 
  「噢!」 
  「我只走過『寡婦大院』。」 
  「那麼我指點指點你吧,出這個院子往東拐,順著一條青石小徑到頭兒,再往南,進個
小院子,院子裡只一間屋,那兒就是,聽清楚了沒有?」 
  「一個字兒不漏的全記下來了,您看戲吧。」燕翎走了。









第二十三章 連環計智挑年羹堯
  燕翎照著年羹堯告訴他的,很容易地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 
  挺雅致、挺幽靜的小院子,跟謝蘊如住的那個小院子差不多。 
  院子裡只那麼一間屋,屋後有樹,屋前是片花圃,綻開的花朵在風裡搖曳著,為這個小
院子增加了幾分寧靜的美。突然間,燕翎有這麼一個感覺,他覺得,讓鮑師爺這麼個凡夫俗
子擁有這麼個地方,簡直是糟蹋,簡直是瀆冒。 
  他幾乎不忍破壞這份動人的寧靜,可是他畢竟還是走了過去,走向那兩扇關閉著的門。
他輕輕敲了兩下門,裡頭沒動靜。 
  看來,鮑師爺不止是打盹兒。 
  他又敲了兩下,這回驚醒了鮑師爺的正甜好夢,而且也惹得鮑師爺一肚子惱火。 
  「誰呀?」鮑師爺的語氣帶著些火爆味兒。 
  「我,鮑師爺,李志飛。」李志飛這三個字,似乎是降火的清涼劑,難怪,如今二阿哥
府裡,關外白家的人不在少數,這個帳鮑師爺不能不服。 
  「噢,原來是李八少。」一陣息索響之後,鮑師爺的步履聲到了門邊。 
  燕翎抬手取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門開了,鮑師爺睡眼惺忪。 
  「鮑師爺可真會清淨啊。」 
  鮑師爺咧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兩天都快把我這身老骨頭累爬下了,這節骨眼兒怎
麼能歇,本想偷個懶打個盹兒的,誰知道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說著話,他把燕翎讓進了屋。 
  「對了,我想起來了,關外來了人,你幾位兄長都急著見你,見著了沒有?」 
  「見著了我五哥。」 
  「那就行了,只見著一位我就算交差了。」 
  「交差?交什麼差。」 
  「唉,你不知道,他幾位一來就找我要人,我說二爺派你到老八的貝勒府臥底去了,他
幾位說就算進了禁宮大內也該有個見面的時候,幸虧你見過五少了,要不然他們還以為我把
你弄那兒去了呢。」 
  燕翎笑笑道:「真是,鮑師爺還會把我害了?」 
  「說得就是呀,坐,咱們坐下聊。」 
  兩個人落了座,鮑師爺接著說道:「其實他們幾位剛來,還不太瞭解京裡的情形,像咱
們吃這碗飯的,活動性大,那能老在一個地方呆著。」 
  「我已經讓五哥告訴他們了。」 
  「那就行了,你說的話總比我說的管用。」 
  燕翎笑了笑。 
  「老弟你這會兒突然找上我,有事兒了。」 
  「鮑師爺怎麼知道我有事兒。」 
  鮑師爺深深看了燕翎一眼,笑道:「老弟你也不想想,我是幹什麼吃的。」 
  「不能是許久沒見您了,想來看看您,給您請個安麼。」 
  「喲,這我可不敢當,你這是折我,咱們是自己人,有什麼話儘管說吧。」 
  燕翎沉默了一下,道,「既然難逃高明法眼,我就只有直說了,我來跟您打聽件事兒。」
  「什麼事兒。」 
  「您知不知道,今兒個差一點兒出大亂子。」 
  「今兒個差點兒出大亂子。」 
  鮑師爺微微一怔:「什麼大亂子。」 
  「有人在花廳底下埋了炸藥,想一網打盡所有的對手。」 
  鮑師爺臉色陡然一變:「有這種事兒,真的。」 
  「這是什麼事兒,我敢胡說八道。」 
  鮑師爺不愧是位智囊頭兒,只臉色變了一變,馬上就恢復了平靜,看了看燕翎,道:
「老弟,這,你怎麼知道的,」 
  「我先是聽人說的,後來這件事讓我一手破了。」 
  「噢,讓老弟你一手破了。」鮑師爺面露驚容,不過這驚容一看就知道是裝出來的:
「這麼說是真的了,這還得了,這還得了,要不是老弟你……,我簡直不敢想那種後果……」
  鮑師爺舉袖擦了擦額頭,可沒見他額上有汗:「這是誰幹的,這是誰幹的,我非查出來
不可,我非查出來不可……」 
  「您不用急,我已經查出來了。」 
  「噢?」鮑師爺一怔,神情也一震:「老弟你已經查出來了,是誰。」 
  「是個外頭混的,據他說是躲在戲班子的大木箱裡混進來的。」 
  鮑師爺伸手抓住了燕翎:「人在那兒,我馬上砍了他。」 
  「砍他有什麼用,他充其量只是一個讓人利用的可憐角色。」 
  「這麼說,他背後還有人。」 
  「當然,您想,那個人只不過是個混混兒,他跟這種事兒扯不上一點兒關係,他幹嘛混
進來點這個藥捻兒,再說,他是躲在戲班子的大木箱裡混進來的,要不是戲班子裡有人接應,
他能躲進箱子裡去。」 
  「對,有理。」鮑師爺猛一點頭:「我這就去查戲班子去,現在還來得及!」 
  鮑師爺站起來就要走,燕翎伸手拉住了他,含笑道。「鮑師爺,事不必躬親,有我在,
還用得著您自己去辦事兒。」 
  「不!」鮑師爺道:「不能什麼事兒都麻煩你,再說這也不是件小事兒,我得對二爺負
責。」 
  「您得對二爺負責!」燕翎道:「這我知道,可是戲班子那方向已查過了。」 
  鮑師爺一怔,急道:「怎麼說,老弟你……查出什麼來沒。」 
  「鮑師爺,我要是連這點兒事兒都查不出來,那不是太給您丟人了麼,往後我還有什麼
臉再在二爺府裡呆下去!」 
  「這麼說,老弟你是查出來了?」鮑師爺道:「是戲班子裡的那一個。」 
  「戲班子裡的二管事。」 
  「好東西!」 
  鮑師爺咬牙切齒,不知道是恨對方心狠手辣,抑或是恨那位二管事骨頭太軟,經人問就
全洩了底:「老弟你毀了他沒有?」 
  「您該先問問他是誰的人。」 
  「他是誰的人?」 
  「老四的。」 
  「老四的?」鮑師爺差點兒沒叫出聲:「是他告訴你的?」 
  「瞧您問的,他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 
  「好個老四,只有他心最狠、手最辣,我早該想到是他的人,那個二管事。」鮑師爺道:
「老弟你……」 
  燕翎搖頭道:「我沒有動他。」 
  「你沒有動他,老弟,你這是……」 
  「鮑師爺,他也只不過是個被人利用可憐小角色,他背後還有人。」 
  「這個咱們已經知道了,是老四……」 
  「不,鮑師爺,應該說是老四的人。」 
  「這我也知道,老四不會親自出面指使他,可是既然知道他是老四的人……」 
  「鮑師爺,我懂您的意思,您是說,既然知道他是老四的人,找老四就夠了,不該再留
他。
  「不錯,」鮑師爺點頭道:「我就是這意思。」 
  「不瞞您說,」燕翎道:「我本來是打算毀了他的,可是聽了他告訴我的一番話之後,
我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所以我才沒動他。」 
  「他告訴你什麼話了?很有道理。」 
  燕翎道:「他說,像這種在花廳下埋炸藥的事兒,別人沒辦法下手,只有二爺府的人,
才能有這種方便。」 
  突然間,鮑師爺變得平靜異常,就像一池止水似的,他微一點頭道:「不錯,外人絕不
能有這麼充裕的時候,這麼說,二爺府裡有內奸。」 
  燕翎道:「他就是這意思。」 
  「他告訴你這內奸是誰了沒有?」 
  「您聽,他說的話這麼有道理,我還能不繼續追問。」 
  「是誰。」 
  「是您,鮑師爺。」 
  鮑師爺忽然笑了,跟著坐了下去,道:「我說嘛,你老弟要是沒什麼特別的事兒,絕不
會找上我的,咱們現在好好兒談談,你打算怎麼辦,老弟。」 
  「應該說鮑師爺您打算怎麼辦?」 
  「不,老弟,應該說老弟你打算怎麼辦?」 
  「鮑師爺既然這麼說,一定有您的道理。」 
  「那當然,沒有道理的話,我從不輕易出口。」 
  「鮑師爺自然聽得懂我的道理了。」 
  「不錯,老弟你別忘了,你也是四阿哥的人。」 
  燕翎笑了:「怪不得鮑師爺您這麼鎮定,敢情是有恃無恐,薑是老的辣,一點不錯,鮑
師爺,你好不厲害。」 
  「好說,好說!」鮑師爺陰笑道:「要是連點兒自衛的本事都沒有,我還能在這個圈子
裡呆這麼久!」 
  「鮑師爺你雖只有自衛的本事,攻擊起人來,也讓人無招架之力啊!」 
  「誇獎,誇獎,」鮑師爺哈哈笑道:「你我是友非敵,只要是老弟不攻擊我,我是不會
主動攻擊你老弟的。」 
  「鮑師爺,有一點恐怕你還沒弄清楚。」 
  「那一點。」 
  「我現在是八阿哥貝勒府的人,我所以進老四的門,是出自八阿哥的授意,不知道鮑師
爺你進老四的門,是出自那一位的授意?」 
  「老弟台,」鮑師爺嘿嘿笑道:「別跟我來這一套,你進四阿哥的門,真是出自老八的
授意。」 
  「這容易,鮑師爺,八阿哥人現在二阿哥府,鮑師爺你要是不相信的話,盡可以去問
問。」 
  「你明知道我不能這麼做。」 
  「可是一旦事情抖露開的,二阿哥是一定會非查個究竟不可的,到那個時候,咱們誰忠
誰好,可就不難明白了。」 
  「這個……,」鮑師爺猶豫了,他眼珠子轉了一轉,道:「這麼說,老弟你對二阿哥,
仍然是忠心耿耿了。」 
  「可以這麼說!」 
  鮑師爺凝望著燕翎,嘴角兒噙著一絲笑意,沒說話。 
  「鮑師爺,」燕翎道:「信也好,不信也好,那全在你,不過有句話我不能不說明白,
從現在往後,你我是敵非友,我身為二阿哥的人,自不能容你在二阿哥身邊臥底……」 
  鮑師爺忙道:「你要幹什麼?」 
  燕翎道:「鮑師爺你這一問,問得太多餘。」 
  燕翎站了起來,鮑師爺忙跟著站起:「你是要……」 
  「鮑師爺……」燕翎道:「要任你長此臥底下去,長此參與機密,二阿哥會有什麼樣的
後果,這是不難想像的。」 
  鮑師爺眼珠子一轉:「老弟台,這兒可不是個殺人的地兒啊。」 
  燕翎道:「我殺人不會留下痕跡的,白家的人要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這麼多年江湖,豈
不是白混了,關外白家還憑什麼在江湖上稱字號,就算有人發現,那也一定是二阿哥的人,
這種事我還怕二阿哥追究。」 
  鮑師爺道:「老弟台,以你看,二阿哥是相信你,還是相信我。」 
  燕翎道:「鮑師爺,我掌握著混進府來點捻兒的人,跟那位戲班子的二管事,到時候我
把他們倆往二阿哥面前一送,你想想,二阿哥是相信你呢,還是相信我?」 
  鮑師爺笑了,笑得哈哈哈的:「老弟台,你好不厲害,到今天我才領教……」 
  燕翎沒容他說下去,劈胸揪住了他。 
  鮑師爺陡然一驚,笑聲倏停:「老弟……」 
  燕翎的另一隻手五指如鉤,已然抓住了鮑師爺的咽喉。 
  鮑師爺大驚,急道:「老弟,你聽我說……」 
  燕翎道:「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不是老四的人。」 
  燕翎微微一怔:「你不是老四的人。」 
  「不是,不是。」 
  鮑師爺忙道:「真要說起來,我還是二阿哥的人。」 
  「你還是二阿哥的人,這是怎麼回事兒。」 
  「是這樣的,老弟,我原是二阿哥的人,為了刺探消息,我假裝投向了老四,這情形跟
你進老八的貝勒府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我還留在二阿哥的身邊……J 
  燕翎冷笑道:「鮑師爺,你是個智囊人物,我也不是傻子……」 
  「老弟,真的……」 
  「真的你為什麼在花廳下埋炸藥。」 
  「老四交待我這麼做,為了取信於老四,我不能不這麼做。」 
  「你不是拿二爺的性命取信於老四。」 
  「不,老弟,那炸藥引信中間一段是濕的,炸藥老炸不了。」 
  「噢,有這種事。」 
  「你要是不信,咱們可以當面去問二阿哥,或者我挖開去拿出引信來給你看。」 
  「這麼說,你真還是效忠二爺?」 
  「天地良心,老弟。」 
  「那麼你又為什麼把我和盤托給老四?」 
  鮑師爺苦笑道:「這不能怪我啊,老弟,你往他門兒裡去,事先也沒跟我打個招呼,我
怎麼知道你是真的假的,我還當你老弟真投到他們那裡去了呢。」 
  「噢,弄了半天,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本來就是嘛,誤會,誤會,這才真叫大水沖龍王廟呢。」 
  燕翎臉色一沉,道:「鮑師爺,你倒是很會隨機應變的啊。」 
  鮑師爺一怔忙道:「怎麼,老弟,你還不相信。」 
  燕翎道:「鮑師爺,這不是等閒小事,我非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可,你要知道,
空口無憑。」 
  「空口無憑。你老弟的意思是……」 
  「你要給我一點憑據。」 
  「這樣好不好,咱倆一塊兒去見二爺,老弟你當面聽二爺一句話。」 
  「你真敢跟我一塊兒去見二爺。」 
  「老弟台,真金不怕火,我敢。」 
  「那就不必見了。」燕翎鬆了鮑師爺。 
  鮑師爺吁了一口氣,道:「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我不得已,還要請師爺原諒。」 
  「沒那一說,我不但不怪你老弟,心裡反而很高興,是見老弟你對二爺是忠心耿耿,好
好兒干,老弟,我拍胸脯擔保,將來二爺絕不會虧待你。」 
  「那還得仰仗師爺提拔。」 
  「說什麼提拔,現在你跟老四也搭上了線兒,只咱們倆好好兒配合,何愁不打垮這些對
手,何愁二爺進不了『正大光明殿』,真有這麼一天,老弟台,這功勞可就是咱們兩個的
了。」 
  「不敢有些奢望,真能有那麼一天,師爺只賞一點兒我就知足了。」 
  「這是什麼話,老弟說這話就見外了。」 
  鮑師爺拍拍燕翎的肩,臉上堆滿了笑:「坐,好在這會兒大夥兒都忙著看戲,咱們倆可
以忙裡偷個閒,好好兒聊聊。」 
  鮑師爺拉著燕翎又坐了下去,坐定之後,他抬眼望燕翎:「怎麼樣,老弟,老八那兒這
些日子,有什麼斬獲麼。」 
  燕翎把多日來在八阿哥那貝勒府裡的情形,向鮑師爺「報告一了一遍,當然,他說的都
是能說的,不能說的他是隻字未提。 
  聽了燕翎這番「報告」,鮑師爺相當滿意,除了當面嘉勉了燕翎一番之後,還面授了些
機宜!兩個人談得可以說是相當歡愉。 
  看看時候差不多了,燕翎起身告辭,鮑師爺居然親自送到了門口。 
  如今,燕翎在鮑師爺心目中,可以說是個相當有份量的人了。 
  可是燕翎有燕翎的盤算,站在他的立場,他絕不會輕易放過這意外的收穫! 
  這個意外的收穫,對燕翎來說,不啻是頭上掉下來的奇珍裡異寶。 
  回到了戲台前的時候,燕翎又戴上了那張人皮面具。 
  戲台上正熱鬧,台下前頭的貴賓們低聲談笑,指指點點,除了有數的一兩位之外,誰也
不知道自己是死裡逃生,躲過了一劫。 
  大概年羹堯一直等著他,一見他進院子,馬上就踱了過來:「氣出了吧,你整起人來一
定夠瞧的,我錯過了你那出精彩的。」 
  燕翎淡然一笑道:「一點兒都不錯,您還是真錯過了那出精彩的。」 
  年羹堯看了他一眼:「聽口氣,你似乎是話裡有話。」 
  「您沒聽錯,我的確是話裡有話。」 
  年羹堯的神色微微一緊:「兄弟,別是你毀了他……」 
  「殺了他也不為過,他該死。」 
  「兄弟,你真……」 
  「沒有,我沒有動他,我認為他還有大用。」 
  年羹堯怔了一怔:「兄弟,你這話……」 
  燕翎剛要說話,一眼瞥見鮑師爺進了院子,而且向著這邊走了過來。 
  燕翎忙改口道:「年爺,改天再談,別動聲色。」 
  年羹堯何許人,還能不知道該怎麼做?!他應變快得很,他立即轉望戲台,向著燕翎笑
道:「這個武生不錯,看樣子不讓花拳繡腿。」 
  燕翎道:「可不,八成兒練過一段時日。」 
  說話間,鮑師爺到了近前,先沖年羹堯躬了躬身:「年爺。」 
  當他目光投向燕翎時,他為之一怔。燕翎笑笑道:「怎麼,師爺不認識我了。」 
  鮑師爺又一怔,道:「原來是……老弟,你這是幹什麼。」 
  燕翎道;「這樣方便,為免幾位師兄跟長輩囉嗦,不得不這樣。」轉望年羹堯道:「年
爺,都是一家人,您得交待鮑老,往後多照顧。」 
  鮑師爺忙道:「老弟幹麼老這麼見外。」 
  「說得就是,」年羹堯道:「都是一門兒裡的,用不著客氣,你們倆聊聊吧,我還有我
的事兒,不陪你們了。」年羹堯走開了! 
  望望年羹堯的背影,鮑師爺道:「老弟,你跟他……」 
  「我告訴他找師爺的經過,不能說的我沒說。」 
  鮑師爺道:「這主兒跟老四一樣的極具心智,往後跟他說話要小心。J 
  「您放心,我早看出來,他要是個容易對付的人,老四也不會這麼倚重他。」 
  「我就是這意思。」 
  「我不想再見家裡的人,免得讓老八看見起疑心,師爺可別告訴他們,我戴了張人皮面
具。」 
  「行,我絕不說,您在這兒看戲吧,我過去招呼一下去!」鮑師爺也走開了。 
  燕翎一個人站在那兒看戲,沒人再來打擾他。 
  沒多大工夫,殺戲了,貴賓們全站了起來,二阿哥,鮑師爺還往花廳讓客,貴賓們有的
要走,有的打算再坐會兒。 
  燕翎趁這機會找著了八阿哥府的兩個包衣,告訴他們自己是誰之後,讓他們告訴八阿哥,
要走的時候別找他,他會在二阿哥府外等候,交待過之後他就走開了。 
  要走的貴賓共是三位,四阿哥、八阿哥,還有格格王瑤。 
  燕翎看見兩個包衣跟八阿哥說話了,也看見年羹堯,王瑤都在找他,可是他沒過去,一
直等到八阿哥帶兩個包衣走了,他才尾隨出了二阿哥府。 
  當然,二阿哥大門外也有一番送客的熱鬧場面,燕翎趁著主客雙方的「熱鬧」,貼著牆
根兒先走了,剛走出不遠,車馬聲傳了過來,八阿哥的馬車過來了。 
  燕翎取下人皮面具停了步。馬車到了跟前,燕翎沒讓馬車停就跳了上去。 
  八阿哥一見他就問:「王樓,你上那兒去了,到處找你都找不著……」 
  燕翎道:「我不是讓他們告訴您了嗎?」 
  八阿哥道:「我不是說這會兒,我是說吃飯看戲的時候,我帶你出來幹什麼的,你可真
放心丟下我一個人不管了。」 
  燕翎笑道:「您這會兒不是好好兒的麼,您放心,別看我不在您左右,您的一舉一動都
逃不過我這兩眼!」 
  八阿哥「噢」地一聲道:「有這種事兒,我怎麼沒瞧見你!」 
  「讓你瞧見還行!」燕翎道:「我這個護衛不同,我是暗中保護,防患於未然,再驚險
的事兒上讓您一點兒都不知道,您絕受不了驚,這不好麼?」 
  八阿哥道:「算了吧,誰知道你溜哪兒清閒去了。」 
  燕翎搖頭道:「我白費力氣,白費心了,還敢跟您邀功?不挨罵就算便宜,八爺,不是
我斗膽說您,這就是您的不對了……」 
  八阿哥道:「我不對?我怎麼不對了?」 
  燕翎道:「您想嘛,做下屬的為你賣力賣命,你不但不加獎賞,反而不分青紅皂白先訓
一頓……」 
  「慢著,慢著!」八阿哥道:「你好像受了一肚子委屈似的!」 
  「本來就是。」 
  「倒是說給我聽聽看,你有什麼委屈。」 
  「八爺,您可知道,您已經渡過了一次劫難?」 
  八阿哥一怔:「怎麼說?我已經渡過了一次劫難?我渡過了什麼劫難?」 
  燕翎把發現炸藥的前因後果說一遍,道:「您說,這算不算是一次劫難。」 
  八阿哥嚇白了臉,額上卻見冷汗,靜靜聽畢,一把抓住了燕翎:「真有這回事?」 
  「這是什麼事,我敢無中生有,信口雌黃?」 
  「是老四?」 
  「錯不了的,八爺。」 
  「好老四!」 
  八阿哥咬了牙:「居然敢來這一手,他好狠,好毒,玉樓,叫車拐彎兒,咱們進宮去。」
  燕翎為之一怔:「進宮?進宮幹什麼?」 
  「問得好!」八阿哥冷笑道:「你說我進宮幹什麼?」 
  燕翎當然明白,淡然道:「八爺,您不能這麼幹。」 
  「我不能這麼幹?為什麼?」 
  「八爺,我說句話您信不信。」 
  「什麼話?」 
  「這件事一定會不了了之,您佔不了便宜。」 
  「不了了之?這是什麼事,皇上會不聞不問?」 
  「這是件大事,皇上不會不聞不問,可是得皇上在宮裡,能見得著皇上才行。」 
  「皇上當然在宮裡,我當然見得著皇上,誰敢欄我,誰敢不讓我見皇上?J 
  「這您就不知道了,皇上不在宮裡。」 
  八阿哥一怔。「皇上不在宮裡?誰說的?」 
  「我說的,皇上出京去了。」 
  「胡說,皇上出京去了,我會不知道?」 
  「八爺,皇上這趟出京是機密,根本沒幾個人知道。」 
  「皇上這趟出京是機密?怎麼你知道,我不知道?」 
  「我是聽蕭紹威蕭大俠說的,此公您知道吧。」 
  「蕭紹威我當然知道。」八阿哥突然一怔:「你怎麼認識蕭紹威?」 
  「當年在江南有幾面之緣。」 
  「他怎麼會告訴你皇上不在京裡?」 
  「我跟他聊起來,問他皇上怎麼沒到二阿哥府來看看,他隨口說了一句,皇上出京去了,
說過他就後悔了,馬上告訴我皇上這趟出京是機密,絕不可輕易洩露。」 
  八阿哥皺眉沉吟上了:「怪了,好好皇上出京幹什麼去了?而且這趟出京又是機密……」
  目光一凝道:「皇上那兒去了,知道麼?」 
  燕翎搖頭道:「我沒問,既屬機密,就是問了,蕭大俠也未必會告訴我。」 
  「那也不要緊!」八阿哥道:「等皇上回來,我再見皇上去!」 
  「八爺,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怎麼到那時候就來不及了。」 
  「八爺,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四阿哥不是糊塗人吧,這個陰謀既然沒成,他還能不
知道趕快湮沒證據。」 
  「湮沒證據。」八阿哥道:「有那麼容易,炸藥埋在老二府裡的花廳底下……」 
  「沒錯,八爺,炸藥是埋在二阿哥府,可是當初是怎麼埋下去的。」 
  八阿哥呆了一呆,道:「對,老二平常都在東宮,等今兒晚上老二回宮,老四馬上就
會……不行,我不能讓他湮沒證據,王樓,叫車回頭,我折回去見老二。」 
  「您折回去見二阿哥幹什麼?」 
  「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他,讓他守著那座宅第,不能讓老四下手。」 
  「哎呀,八爺,您是怎麼了,鮑老頭兒既是二阿哥的人,炸藥是他為應付四阿哥埋的,
二阿哥豈有不知道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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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2:25:57 |只看該作者
  八阿哥呆了一呆道:「這倒是,只是老二為什麼不吭氣兒?」 
  「這就是了,二阿哥都能不動聲色,你為什麼不能,二阿哥所以不動聲色,必然有他的
道理,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整四阿哥的大好機會,難道您就不能坐山觀虎鬥,不能靜等收漁
人之利,非嚷嚷著插上一手不可。」 
  八阿哥不激動了,半天才「嗯」了一聲道:「老二絕不會悶聲不響,絕不會放過這個大
好機會,保不定他知道皇上出京去了,我會抓緊了證據,等皇上回來。」 
  「這會兒您才算真想通了。」 
  「嗯,我不動聲色,來個坐山觀虎鬥,到時候收他個漁人之利,玉樓,你說的對,多虧
了你了!」兩個人就這樣說著話,八阿哥的貝勒府到了。 
  進了府,八阿哥待了一會,逕自到後頭歇息去了,燕翎也覺得有點兒累,也想回屋躺會
兒去,可是他剛到屋門口,後頭就傳來了急促步履聲,燕翎一聽就知道是榮桂,扭頭一看,
果然不錯,榮桂快步走了過來。 
  燕翎多聰明個人,一見榮桂就把他的來意猜透了個八分。 
  榮桂滿臉陪笑先哈腰:「您回來了?」 
  燕翎道:「年爺叫我去一趟,是不是?」 
  榮桂微微一怔:「您知道了?」 
  燕翎聳聳肩道:「累了一天,本來想躺會兒的,這下不用躺了,跑一趟吧。」 
  榮桂咧嘴笑了笑,沒說話。 
  燕翎又道:「八爺待會兒要是找我,你代我說一聲,說我臨時想起了件事兒,出城去
了。」榮桂連忙答應,燕翎又走了,連門兒都沒進。 
  到了四阿哥府,年羹堯早在院子裡等上了,一見燕翎,拉著燕翎就進了書房。 
  燕翎皺著眉頭埋怨上了。「年爺,什麼事兒這麼急,累了一天了,不能讓人歇會兒?」
  年羹堯滿臉陪笑,先把燕翎讓坐下,然後道:「兄弟,我知道你累,我都給你準備好了,
待會兒上客房歇著去,還有人侍候你。」 
  「您就為讓我到四爺這兒歇息。」 
  「何必吧,兄弟,你明知這為的是什麼。」 
  「為的是沒說完的話?」 
  年羹堯忙坐了下來道:「沒錯,兄弟,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燕翎吁了一口氣,搖頭道:「您可真夠急的,還怕我不告訴您。」 
  「這不是別的事兒,兄弟,早一步總比遲一步好!」 
  燕翎一點頭道:「好吧,我告訴您,鮑老頭兒還是老二的人。」 
  年羹堯一怔:「兄弟,這話……」 
  燕翎把整鮑師爺的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聽完了燕翎的敘述,年羹堯臉上變了色:「真的,兄弟?」 
  「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在您。」 
  「我信!」年羹堯目閃威稜,一點頭道:「要連信我都信不過你,別的就不用說了。好
大膽的匹夫,居然敢跟四爺來這一套,我看他是活膩了,兄弟,你坐會兒,我先跟四爺說一
聲去。」年羹堯站了起來。 
  燕翎道:「你打算除了他?」 
  「這還能輕饒。」年羹堯轉身要走。 
  燕翎淡然道:「我要是您,我絕不會這麼幹。」 
  年羹堯轉回了身:「你不會這麼幹!」 
  「事實上我並沒有動他!」 
  年羹堯深深看了燕翎一眼「兄弟……」 
  燕翎道:「記得我告訴過您,我認為他還有大用。」 
  年羹堯緩緩坐了下去:「兄弟,你是說……」 
  燕翎倏然一笑道:「年爺,您這麼個人,還用得著我多說麼?」 
  年羹堯望著燕翎點了頭:「兄弟,你這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燕翎道:「我告訴您的是真是假,趁這機會也可以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年羹堯忙道:「兄弟,我可沒這意思。」 
  燕翎道:「您沒這意思我知道,可是四爺是不是信得過我就難說了,這件事得由您稟報
四爺,我不能讓您日後無以向四爺交待。」 
  「兄弟,你想得真周到,我聽這麼一五一十的告訴四爺,他要是存點兒懷疑,就讓他試
著求證去。」 
  「我就是這意思。」 
  「行了,沒事兒了,走,我陪你上客房去。」 
  「不忙,我跟您打聽件事兒!」 
  「什麼事兒,兄弟?」 
  「那個喇嘛干的那回事兒,有用麼?」 
  年羹堯疑惑地看了燕翎一眼,道:「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 
  燕翎道:「我希望四爺今後別再弄這個了,喇嘛要真有咒人的能耐,『正大光明殿』裡
那個座位早就是四爺的了,還要我們這些人幹什麼?」 
  年羹堯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道:「這倒是,我也這麼想……」 
  「這麼說,您也不信?」 
  「我是不信,不過……」 
  「不過四爺信。」 
  年羹堯搖頭道:「不,四爺也不信。」 
  燕翎為之一怔:「四爺也不信?」 
  「嗯,四爺也不信。」 
  燕翎訝然道:「這我就不懂了,既是四爺也不信,幹嘛還要用喇嘛。」 
  年羹堯沉默了一下道:「何止你不懂?連我也不明白,不過四爺不是等閒人,他做的事,
應該是有他的道理在!」 
  燕翎沈吟道:「這話我倒是深信不疑,四爺不是等閒人,他絕不會做那些沒有用的
事……」 
  年羹堯忽然站起來拍了拍燕翎,道:「走吧,兄弟,別費這個腦筋了,有時候,做主子
的做的事,咱們不見得都想得通,咱們也當人的主子了!」 
  燕翎含笑而起:「說得是,您這句話太有道理了。」 
  年羹堯笑笑道:「本來就是這麼回事,咱們做下屬的,人家讓咱們怎麼幹咱們怎麼幹就
是,何必多費這個腦筋!」 
  說完話,拉著燕翎要走。燕翎道:「年爺您忙吧,好意心領,我不打擾了。」 
  「不打擾了?你這話……」 
  「我是見外,我是瞞著老八出來的,而且是剛進門就又出來了,我怕他找不著我又羅
嗦。」 
  「既是這樣,那我就不強留了,麻煩你跑這一趟……」 
  「我不見外,您倒見外了,年爺,鮑老頭兒那兒還得裝模做樣問他一問,問他炸藥怎麼
臨時失了靈。」 
  「知道,不過我可以料到,他准說讓你壞了事兒。」 
  燕翎笑笑出了書房,年羹堯送了出去。 
  走在長廊上,燕翎道:「關於炸藥的事兒,我已經告訴老八了,我要他別動聲色,來個
坐山觀虎鬥,他欣然接受了,您告訴四爺一聲,得留神老二的反擊,花廳下的炸藥能除去最
好及早除去,如今皇上不在京裡,怕只怕老二會等皇上回來,拉出鮑老頭兒來告四爺一狀,
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年羹堯拍了拍燕翎,道:「你放心,我想到這一點了,待會兒我就稟報四爺,相信他自
有對策。」 
  燕翎沒再多說。年羹堯送客,一直送出大門。 
  燕翎的面子不小,挑來挑去,恐怕也就他這麼一個,事實上年羹堯這些人向傲得很,撇
開黃帶子,紅帶子不談,一般文武官員都別想讓年羹堯送他一步。 
  燕翎沒回八阿哥府去,許久沒見鳳喜他們了,他想趁這機會去看看。 
  一邊走,一邊琢磨胤禎老四為什麼用喇嘛。 
  燕翎本聰明絕頂,走沒多遠,他就腦際靈光閃動地想通了。 
  胤禎這是懷柔,喇嘛的勢力是驚人的,不但擁有前後藏,甚至新疆,蒙古一帶也有不少
人信奉喇嘛教。喇嘛教分黃教、紅教、顯宗、密宗,不管黃教、紅教、顯宗、密宗,可都是
喇嘛教,不但勢力大,也確有不少奇人異士。 
  胤禎所以這麼做,如今是增加自己的實力,同時也為日後鋪路,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
身登大寶,只掌握了喇嘛,往後西藏一帶他是可以高枕無憂的。 
  胤禎的確有他的道理,胤禎的確不是等閒人物。 
  想通了這一點,燕翎同時也想通了另一點。 
  年羹堯絕不會不明白胤禎老四的用心,他只是代胤禎保密,不肯告訴燕翎罷了。 
  由此也可知道,這位四阿哥儘管重視「白玉樓」,可並不把這位「白玉樓」當成心腹。
也就是說,胤禎老四並不信任這位「白玉樓」! 
  燕翎笑了,他笑年羹堯想喙他,也笑年羹堯傻,胤禎老四除了他自己之外,又真正信任
那一個! 
  燕翎到了姑娘鳳喜他們住的地方——老倭瓜家。 
  門關著,聽不見什麼動靜。 
  燕翎上前敲了門,敲沒兩下,裡頭有動靜了,有人問話,一聽就知道是老倭瓜。 
  燕翎答應了一聲,門開了,老倭瓜堆著滿臉笑:「哎呀,我的爺,您可來了,好幾回我
都想找您去……」 
  燕翎以為是鳳喜老念他,窘笑道:「這陣子,沒來看二嫂她們,大夥兒還好吧。」 
  老倭瓜沒說什麼,直到把燕翎讓進了門兒才說:「白爺,他們出遠門兒去了,不在家。」
  燕翎聲得一怔:「出遠門兒去了,上那兒去了!」 
  老倭瓜說:「懷柔。」 
  「上『懷柔』幹什麼去了!」 
  「瑤紅有了親戚出了點事兒,他們趕去幫忙去了,J 
  「噢!」 
  「本來他們想告訴您一聲再走的,可巧您這一陣子都沒來,也沒辦法找您去,只有交待
我,等您來的時候跟您說一聲。」 
  燕翎沉默了一下道:「他們走了多少日子了!」 
  「走了三天了。」 
  「說什麼時候回來了麼。」 
  「沒有,不過鐵大哥說了,辦完了事會盡早趕回來。」 
  「究竟是什麼事?」 
  「他們沒細說,我也沒問,好像是瑤紅的親戚受了地方上誰欺負,他們趕去幫忙去了。」
  燕翎沒說話,突然間,他心裡泛起一陣強烈的異樣感覺,那是寂寞,空虛,還夾雜著一
些不愉快。這陣感覺使他很難受,也使他在這兒待不下去,所以老倭瓜讓他裡頭坐的時候,
他搖頭強笑道:「不,我回去了,改天再來吧!」 
  他沒等老倭瓜說話,轉身要離去。就在這時候,門外進來個人。 
  赫然竟是姑娘鳳喜,燕翎為之一怔。 
  鳳喜剎時一陣驚喜,脫口叫了一聲:「翎……」 
  餘下的話讓老倭瓜打斷了:「哎喲,我的姑娘,你可回來了,人家一聽你不在就要走,
我留都留不住。」 
  鳳喜笑了,難言的喜悅,帶點兒嬌羞,望著燕翎道:「屋裡坐去吧!」 
  燕翎定過了神,還沒說話。 
  老倭瓜那兒望著他笑了:「我的爺,您還走不走了!」 
  燕翎臉上一陣熱,窘迫地笑了,泛自心底的那陣異樣感覺也不知道跑那兒去了。」 
  只聽鳳喜低低道:「走吧,屋裡去。」鳳喜要往裡去。








第二十四章 嚴懲色魔巧遇三俠
  門口多了個人,這個人燕翎見過,是在二阿哥府裡讓他整過的那兩個四阿哥的護衛裡的
一個,瘦高個兒。 
  燕翎微微一怔。 
  瘦高漢子笑嘻嘻地開了口:「喲,姑娘,你住在這兒呀!」 
  鳳喜霍地轉過了身,冰冷道:「你找誰!」 
  「找你呀!」瘦高漢子嘻皮笑臉。 
  「你什麼意思,從城門口一直跟到這兒!」 
  「姑娘,這還用問麼,當然是想跟你聊聊哇!」這傢伙的膽子夠大。 
  難怪,四阿哥府的人嘛。 
  老倭瓜忍不住了,要動。 
  燕翎伸手攔住了老倭瓜,含笑望著瘦高漢子:「朋友貴姓,怎麼稱呼!」 
  「你是幹什麼的!」瘦高漢子輕蔑地掃了燕翎一眼。 
  瘦高漢子笑了,道:「少跟我來這一套,憑你還想進『四阿哥府』。」 
  燕翎道:「事到如今,也該讓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了。」 
  他探腰取出了蕭紹威給他的那個大內侍衛腰牌。 
  瘦高漢子微微一怔,道:「這是……」 
  燕翎笑道:「你在『四阿哥府』當的什麼差,居然連大內待衛腰牌都不認識。」 
  瘦高漢子又一怔:「怎麼說,你,你是大內侍衛。」 
  燕翎道:「你才知道啊,遲了。」 
  瘦高漢子臉上變了色,旋即一聲冷笑道:「少跟我來這一套,你可唬不了我……」 
  燕翎道:「那容易,你跟我到『侍衛營』走一趟去,是真是假,到時候你自然就明白
了。」 
  一聽這話,瘦高漢子臉色又是一變,突然抖手一掌擊向燕翎胸前要害。 
  鳳喜急道:「小心。」 
  燕翎道:「我早防著呢。」 
  身隨話動,一側身,瘦高漢子一掌擦胸而過,他不差,一掌落空,就知不妙,沉腕收掌,
就要變招。 
  奈何燕翎根本不容他變招,出手疾忙如電,五指已拂上了瘦高漢子的腕脈。 
  瘦高漢子右腕痛澈心脾,悶哼一聲,抱腕就退。 
  燕翎跨步欺上,一掌正中瘦高漢子右胸。 
  瘦高漢子那受得了這一下,又一聲合哼,蹌踉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倭瓜打落水狗,上去就是一腳,這一腳踢的是瘦高漢子的下巴,而且不輕。 
  瘦高漢子大叫一聲,往後便倒,滿嘴是血。 
  老倭瓜罵起來了:「兔崽子,你瞎了眼,也不看看眼前都是些什麼人。」老倭瓜隨話又
要踢。 
  瘦高漢子突然躍起,雙掌疾翻,翻拍老倭瓜要害。 
  燕翎看得一怔,忙橫身擋住老倭瓜,架開瘦高漢子的雙掌,兩手並出,把瘦高漢子的兩
只腕脈一起扣住。 
  「你是西南甘家的什麼人?」 
  燕翎沉聲問。 
  「你既然知道甘家,就趕快鬆了你爺爺。」瘦高漢子嘴還硬。 
  燕翎騰右手給了他個嘴巴子。 
  這一嘴巴子打得瘦高漢子為之一怔。 
  「嘴裡給我放乾淨點兒。」 
  燕翎道:「你要不是西南甘家的人,我也許會饒了你,你既是西南甘家的人,對不起?
我留你是留定了……」 
  瘦高漢子直了眼:「怎麼說,你,你……西南甘家跟你有仇?」 
  「談不上仇。」 
  漢子道:「西南甘家跟你結過怨?」 
  「憑你們也配,你們西南甘家還沒那個膽。」 
  「那是……」 
  「少廢話,說,你是西南甘家的那一個?」 
  「朋友。」瘦高漢子強笑道:「你最好放明白點兒,西南甘家的主力如今都在京裡,我
們這些人可不在乎什麼大內侍衛不大內侍衛,再說,西南甘家的人如今都在四阿哥門裡,你
『侍衛營』惹得起四阿哥麼?」 
  燕翎淡然一笑道:「『侍衛營』惹不起胤禎老四,我這個『日月旗』的掌令,可連玄曄
都惹得起。」 
  瘦高漢子猛地一怔,:「怎麼說,你,你是『日月旗』的掌令?」 
  這話聽得老倭瓜也一怔,老倭瓜跟鐵明兄弟雖然關係非淺,可是這種事不比別的事,鐵
明兄弟還沒敢跟老倭瓜提,所以老倭瓜至今仍不知道燕翎的真正身份,如今一聽這話,他不
由訝異地轉望了燕翎。 
  燕翎這時候自然沒工夫多解釋,衝著高瘦漢子道:「不錯,我是『日月旗』的掌令,你
既然知道『日月旗』,就應該知道,棄宗忘祖,賣身投靠,一旦撞到了『日月旗』,會是個
怎麼樣的後果?」 
  瘦高漢子道:「這……,哼,哼,別唬我,你身懷大內侍衛腰牌,怎麼會是『日月旗』
的掌令。」 
  燕翎道:「那容易,你看看這是什麼!」 
  燕翎自腰間掏出了「日月令旗」。 
  令旗一展露在眼前,瘦高漢子立即臉色大變,猛地沉腕一掙,想掙脫燕翎的掌中。 
  燕翎五指微一用力,瘦高漢子機伶暴顫,悶哼一聲屈膝跪了下去。 
  燕翎冷笑道:「你要能從我手中逃出去,我還執掌個什麼『日月旗』。說,你是西南甘
家的那一個?」 
  瘦高漢子低著頭悶哼不響。 
  燕翎笑道:「我忘了,西南甘家的人都有一身硬骨頭,今天我倒要看看,你這身骨頭能
硬到什麼程度。」燕翎五指又一用力。 
  瘦高漢子那受得了,當即就是殺豬般一聲大叫。 
  老倭瓜忙遞眼色:「掌令,您裡頭坐著問吧,這樣站著多累?」 
  鳳喜明白老倭瓜的用心,他也怕瘦高漢子扯喉嚨叫,驚動左鄰右舍,當即道:「是啊,
幹嘛陪著他這兒站著!」 
  燕翎聰明絕頂,自然更是一點就透,微一點頭道:「好吧。」 
  一指落下,閉了瘦高漢子的穴道。 
  老倭瓜過來抱起瘦高漢子就往裡頭走。 
  燕翎沒跟他客氣,當即轉眼望向鳳喜。 
  鳳喜送過動人的甜笑:「幸虧今兒個你來了。」 
  燕翎笑笑道:「鐵大哥他們呢?」 
  鳳喜道:「還沒回來,我一個人先回來的。」 
  燕翎微微一怔,忍不住道:「謝謝你,鳳喜。」 
  鳳喜嬌靨一紅,垂下了臻首,道:「咱們進去吧,別讓老倭瓜久等。」 
  她擰身先往裡去了。 
  燕翎當然明白,還有第三者在,鳳喜不好意思久談,當即也跟了進去。 
  老倭瓜的住處不大,小小的四合院,一大間上房,兩間廂房,上房還套著兩間耳房如今
是柳瑤紅跟鳳喜住著。 
  老倭瓜抱著瘦高漢子進了上房,扔在了地上。 
  燕翎跟鳳喜也進了上房。 
  老倭瓜搬過兩把椅子,道:「您跟鳳喜這兒坐。」轉身關上了門。 
  鳳喜道:「這麼一來,他就是喊破嗓子,也不會讓左鄰右舍聽見了。」 
  燕翎沖老倭瓜道:「老人家,您也坐。」 
  老倭瓜忙道:「您兩位坐吧,我去燒水砌壺茶來。」 
  鳳喜道:「還是我去吧。」 
  老倭瓜攔住了鳳喜,道:「掌令在這兒,怎麼能讓你去?你剛回來,也夠累的了,坐這
兒陪陪掌令吧。」 
  老倭瓜走了,燕翎、鳳喜坐了下去,燕翎沒馬上拍醒瘦高漢子問話的意思。 
  鳳喜看了他一眼,半挽榛首,道:「好些日子沒見你了,怎麼單挑今兒個來了。」 
  燕翎道:「這些日子忙,抽不出空來。」 
  鳳喜道:「幸虧我今兒個趕回來了,要不然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著你呢。」 
  燕翎伸手握住了鳳喜那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的柔荑,鳳喜一驚,抬眼望門,只微微掙了
一下就不動了,可是一顆烏雲榛首卻已低垂至胸。 
  燕翎道:「別怪我,鳳喜,我是身不由已。」 
  鳳喜道:「我又不是不知道,怎麼會怪你,我跟大哥他們出遠門兒,事先沒告訴你一聲,
還怕你不高興呢。」 
  燕翎道:「那怎麼會,我不出來,你們怎麼找得著我?」 
  老倭瓜的步履聲傳了過來。 
  鳳喜忙抽回了手,道:「快問吧。」 
  燕翎抬手拍活了瘦高漢子的穴道,瘦高漢子醒了,睜眼一看,跳起來要跑。 
  燕翎一指點出,正中瘦高漢子的右腿膝灣,瘦高漢子一晃摔了下去。 
  燕翎道:「你要是不想受折磨,就給我老實點兒。」 
  瘦高漢子轉望燕翎,白著臉道:「我到京裡來,是身不由己……」 
  燕翎哈哈一笑道:「原來西南甘家的人,骨頭是這麼個硬法的,你既有如今,何必當
初。」 
  瘦高漢子道:「當初也不能怪我,我們老爺子點了頭,我敢不跟著來。」 
  燕翎道:「你是甘瘤子的什麼人?」 
  瘦高漢子道:「我,我是侍候老爺子的。」 
  燕翎微一搖頭道:「說實話。」 
  瘦高漢子道:「我真……」 
  燕翎抬起了手。 
  瘦高漢子忙道:「我是他的徒弟。」 
  燕翎倏然一笑道:「這還差不多,甘家這回到京裡來了幾個人!」 
  瘦高漢子道:「連老爺子在內,一共是十個?」 
  燕翎道:「好啊,甘瘤子自己也來了,他可真是不甘寂寞啊,你們都住在什麼地方?」
  瘦高漢子道:「『四阿哥府』啊。」 
  燕翎道:「四阿哥府很大。」 
  瘦高漢子遲疑了一下道:「我們住在西跨院!」 
  燕翎「噢!」了一聲道:「我說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們,原來你們住在西跨院。」 
  瘦高漢子道:「你,你也去過『四阿哥府』?」 
  燕翎道:「經常進出,告訴你也無妨,我也是胤禎老四……」 
  瘦…漢子猛地一怔:「怎麼說,你,你也是……」 
  「想不到吧。」 
  燕翎道:「連胤禎老四都沒想到,何況是你!」 
  瘦高漢子眼珠子轉了幾轉,沒說話。 
  燕翎一看就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笑笑道:「你想等逃離此地後,向胤禎告密邀功,
是不?」 
  瘦高漢子一驚忙道:「不,不,我沒這意思,你誤會了!」 
  「不要緊。」燕翎笑笑道:「只要你能逃離此地,你儘管去告密,可是現在你得老老實
實答我問話,聽說江南八俠裡的白泰官,也投進了胤禎的門,你們見過他麼?」 
  瘦高漢子道:「沒有。」 
  燕翎道:「別忘了,我要聽實話。」 
  瘦高漢子忙道:「是實話,我們真沒見過他。」 
  燕翎微一點頭道:「你把自己人都和盤托了出來,應該不至於幫白泰官隱瞞什麼,答我
最後一問,胤禎老四是怎麼安插你們甘家人的?」 
  瘦高漢子道:「答你最後一問,你打算把我……」 
  燕翎道:「那是我的事,答我問話。」 
  瘦高漢子慘笑道。「既然橫豎都是死,我何心……」 
  燕翎欠身探掌,扣住了瘦高漢子的左肩井,五指微一用力,瘦高漢子立即殺豬般大叫:
「我說,我說!」 
  燕翎五指微鬆,道:「何必非找苦吃不可。」 
  瘦高漢子道:「我們都是護衛。」 
  「護衛總該經常露露面。」 
  「我們是秘密的,聽說四阿哥要訓練我們成『血滴子』!」 
  「『血滴子』!」 
  「據說那是一種兵刃,也可以兼當暗器,是具連著銀線,可收可發的革囊,囊口裝有一
圈利刃,專套人頭,套上後一拉銀線,人頭就落進了囊裡,囊中還藏的有化骨散,半個時辰
就把人頭化為了膿血,所以叫『血滴子』!」 
  燕翎、鳳喜不禁為之心驚。 
  鳳喜道:「好狠毒的東西!」 
  燕翎道:「這是誰的主意!」 
  瘦高漢子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燕翎道:「『血滴子』交到你們手裡沒有?」 
  瘦高漢子道:「還沒有,據說如今正趕製中,快造好了!」 
  燕翎道:「誰製造的,在什麼地方?」 
  瘦高漢子道:「這我也不知道。」 
  燕翎五指用了力。 
  瘦高漢子大叫一聲,額上見了汗:「我是真不知道,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是不知道。」
  老倭瓜端著兩杯荼,推門走了進來。燕翎鬆了手。 
  瘦高漢子翻身跪倒,白著臉道:「掌令,我所知道的都說了,還望掌令……」 
  燕翎一指點了出去。 
  瘦高漢子往下一倒,不動了。 
  女兒家畢竟是女兒家,姑良鳳喜把臉轉向了一旁。 
  燕翎問老倭瓜道:「老人家,有地方安置他麼?」 
  老倭瓜道:「您放心交給我好了。」 
  他放下兩杯茶,扛起瘦高漢子就出去了。 
  鳳喜轉過了臉,低低道:「上我屋裡去坐吧。」 
  她端起兩杯茶進了東邊廂房。 
  燕翎跟了進去。 
  廂房不大,但是現在需要的是小天地。 
  其實,如今兩個人根本不會顧及地方的大小。 
  老倭瓜是個有心人,出去以後就沒再進來。 
  兩個人相依偎地坐在床沿兒上,手拉著手,心靠著心。 
  多日來的相思之苦,這當兒已飛上九霄雲外,一點兒也不剩了。 
  兩個人在廂房裡足足呆了一個多時辰,最後還是老倭瓜的一聲咳嗽驚醒了他們兩。 
  鳳喜輕輕地挪離了嬌軀,臉兒紅,心兒跳,那嬌羞模樣兒,愛煞人。 
  只聽老倭瓜在外頭道:「鳳喜,該吃飯了。」 
  燕翎定神一看,可不,已經到了響午了,他忙站了起來,道:「鳳喜,我該走了。」 
  鳳喜跟著站起:「有什麼要緊事兒麼?」 
  燕翎道:「要緊事兒倒是沒什麼要緊事兒,只是怕老八找我。」 
  「那就吃了飯再走。」 
  鳳喜道:「事先既沒說好有什麼事兒,他總不能不讓人出門兒。」一頓揚聲道:「倭瓜
叔,開飯吧,他在這兒吃。」 
  燕翎沒再說什麼,他又何嘗想走。 
  飯開在了上房屋裡,老倭瓜會的不少,而且相當快,就這麼會兒工夫,他做了四個菜,
一個湯,外帶一壺燒刀子,他非讓燕翎陪著喝兩盅兒不可。 
  燕翎打算婉拒。 
  鳳喜那兒說了話:「倭瓜叔沒別的嗜好,就愛喝兩杯,別掃他的興,我也喝點兒。」 
  老倭瓜樂得拍了桌子:「咱們姑娘今兒個可真賞臉。」 
  他站起奔了出去,轉眼回來了,手裡多了個杯子。 
  燕翎跟鳳喜使杯子,老倭瓜自己則用飯碗。 
  這頓飯是燕翎來京後頭一頓舒服飯,菜也好,酒也好,不見得比他以往吃的好,可是老
倭瓜這兒讓他有在家裡之感,尤其還有鳳喜陪著。 
  酒不算錯,而深情遠比酒來得濃。酒足飯飽,老倭瓜的臉通紅,有七八分酒意。 
  燕翎又坐了一會兒,喝了杯茶,起身告辭。 
  鳳喜依依不捨,送到了院子裡。 
  鳳喜本來是要送出去的,可是剛發生了那件事兒,燕翎沒讓他出門兒,老倭瓜把燕翎送
出了大門。 
  離了老倭瓜的住處,燕翎往胡同東口行去。 
  越走,人是離鳳喜越遠,可是他的心卻還在老倭瓜家那廂房裡。 
  繼鳳喜之後,謝蘊如,蕭湘雲,玉瑤的倩影,一個連一個的浮上了腦際。 
  他的福緣是好,燕翎自己也承認。可是唯一讓他擔心的,是玉瑤。 
  玉瑤是皇族,燕翎不會計較這個,可就不知道到時候玉瑤走得了走不了。 
  想到這一點,燕翎的一顆心不由往下沉了沉。 
  今兒個像是有廟會,「白塔寺」一帶人很多,很熱鬧。 
  燕翎到京裡來以後,頭一會碰上廟會,可是他沒心情逛廟會。 
  世界上的事兒有時候夠玄。 
  燕翎沒逛廟會的心情,可是有件事卻使他不能不逛逛廟會。 
  他的視線觸及了一男二女三個人,而且被吸引住了。 
  男的很英挺,那雙銳利的目光隱隱有懾人之威。 
  女的是位弱二十上下的大姑娘,一位美艷,一位清麗,一個像牡丹花,一個像雪裡的寒
梅,卻夠動人的,跟鳳喜,謝蘊如,蕭湘雲,玉瑤幾個難分軒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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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2:27:28 |只看該作者
  這三位所以吸引了燕翎的視線,不只是因為兩位姑娘長得美,最主要的還是這三位超拔
不凡,而且言談舉止有點神秘。 
  燕翎沒走近去,站在遠處盯著那一男二女。 
  那一男二女似乎並不在逛廟會,在人叢裡轉了一轉之後,就相偕走向「白塔寺」的寺門。
  看樣子,他三個是要進寺。 
  果然,那男的在前,二女在後,閒逛也似的進入了「白塔寺」。 
  那三位,男的文士裝束,有廿多歲,身材碩長,英挺超拔,兩位姑娘則是武林人打扮,
各著一身勁裝,一黑、一白,相當顯眼。看氣宇,這三位絕不是京城裡的龍虎,也絕不是無
名之輩,可是燕翎尋遍記憶,一時卻想不起這一男二女到底是哪一路的人物。 
  燕翎沉吟了一下之後,放步跟了過去。 
  「白塔寺」創建於「遼」壽隆三年,寺內之塔最為著名,內藏釋迦佛舍利戒珠二十,香
泥小塔二千,無垢浮光等陀羅尼經五部,「元」習元年八年復加修飾,角垂玉桿,階布右欄,
內部制度之巧,世所罕有,所以歷代帝王均注重此寺,而加以修茸, 
  「明」成化朝復在白塔上環造鐵燈一O八座,入夜燃之,金光四射,到了清李康熙朝更
大加修葺,煥然大觀,所藏各大經典之多,也為各寺之冠。 
  一般逛「白塔寺」的人,進寺大都先看那座白塔,是故燕翎進入「白塔寺」後,也先直
奔白塔。 
  他料想那一男二女必在白塔附近。 
  豈料,他到了白塔旁一看,人倒是不少,卻獨不見那一男二女的蹤影。 
  進入「白塔寺」,不先看白塔,有理由說那一男二女不是為逛「白塔寺」來的。 
  到「白塔寺」來不為逛「白塔寺」,那麼他們是為什麼來的? 
  燕翎一邊思忖,一邊抬眼四下搜索。 
  突然,他看見了。 
  後院那條青石小徑上,白色倩影一閃,無限美好,不是那兩個女的裡那白衣少女是誰。
  燕翎心裡一跳,放步趕了過去! 
  燕翎進入了「白塔寺」的後院再看,林木深深,曲徑通幽,禪房一間間,座落在林木深
處,安寧幽靜,跟前寺的熱鬧,恍若兩個世界。 
  條條的青石小徑兩旁,是一片片的花圃,那一男二女正踏著青石小徑,往一間禪房後行
去。 
  那條青石小徑繞屋角通往那間禪房後,顯然,那間禪房「別有洞天」! 
  燕翎看得出,那一男二女三個人,都是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跟得太近難免會被他們發
覺,只有耐著性子,佯裝逛寺,背著手走了過去。 
  等到繞過那間禪房的屋角,燕翎看得不由一怔。 
  沒別的,那條青石小徑盡頭竟然是一個院子。 
  那個院子看上去要比這個院子小一點兒。 
  此刻那一男二女俱已不見,小院子的兩扇門虛掩著,留著一條縫兒。 
  燕翎忙走了過去。 
  到門前從門縫兒往裡一看,小院子裡有花有草,有林木,只是靜悄悄的,聽不見點動靜。
  那一男二女到這兒來幹什麼。 
  如今更顯得那一男二女的行跡可疑了。 
  燕翎吸一氣,輕輕的推開了門,還好,門一聲都沒響,門開,燕翎先往裡看了看,院子
裡空蕩,寂靜,沒見人影,不聞聲息。 
  燕翎邁步走了進去。 
  剛跨進門,一聲清越佩號傳了過來:「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燕翎為之微微一震,循聲望去,只見身左不遠處一株矮松後站著一名中年僧人。 
  這中年僧人緇衣芒鞋,打扮跟別的僧人沒兩樣,只一雙眼神卻較一般僧人銳利得多,隱
隱逼人。 
  燕翎只一眼,立即胸中雪亮,他沒動,靜等著那中年僧人走過來。 
  果然,那中年僧人大袖飄拂著走了過來,近前微一躬身,道:「施主是隨喜參禪,還
是……」 
  燕翎含笑答禮:「大和尚,小子是來逛寺的。」 
  中年僧人又一躬身:「恕貧僧失禮,此院是『白塔寺』重地,謝絕參觀,施主還是往別
處去吧。」 
  燕翎「哦!」了一聲含笑答道:「清靜佛門之中,還有謝絕參觀的重地麼?」 
  「自然有。」中年僧人道:「嵩山少林不也有不容外人進入的重地麼?」 
  燕翎微微一笑道:「大和尚說得好,少林不只是一座寺院,而且是一個門派的所在,自
然有不容外人進入的重地,難不成這『白塔寺』也是一個門派的所在地麼?」 
  中年僧人道:「這個……,『白塔寺』雖不是一個門派的所在地,但也有它不容外人進
入的重地,譬如『藏經樓』……」 
  燕翎道:「敢問大和尚,這個院子是『白塔寺』藏經樓的所在地麼?」 
  中年僧略一猶豫。 
  燕翎接著說道:「大和尚,出家人不打誑語。」 
  中年僧人肅容欠身:「多謝施主指教,此處不是『白塔寺』藏經樓所在地。」 
  燕翎道:「然則大和尚何故喝止在下。」 
  中年僧人而有難色:「喝止不敢,只是此院是僧人們居住的處所……」 
  燕翎「哦!」地一聲道:「在下明白了,僧人們居住的處所,不容俗客打擾,而且也沒
什麼好看的,是麼!」 
  中年僧人道:「施主,事實如此。」 
  燕翎道:「大和尚,這就又不對了。」 
  中年僧人道:「施主指教。」 
  燕翎道:「適才那一男二女,難道也是佛門中人。」 
  中年僧人臉色微一變,道:「適才那一男二女?適才何來一男二女。」 
  燕翎倏然而笑:「大和尚,在下剛說過,出家人不可打誑語。」 
  中年僧人眉微一軒,道:「噢,原來施主是指……不錯,適才確有一男二女三位檀越進
入此院,只是他三位是官家人,貧僧不敢阻攔。」 
  燕翎哈哈一笑道:「好一個欺軟怕硬的大和尚,身在佛門,怎地也畏權勢。」 
  中年僧人淡然道:「施主,佛門弟子並不是不服王法。」 
  燕翎一點頭道:「說得好,大和尚說話,既是大和尚不敢阻攔官家人,那好辦,大和尚
請讓一讓路我要進入了。」 
  中年僧人目光一凝道:「施主……」 
  燕翎道:「大和尚可知道,我是幹什麼的。」 
  中年僧人兩眼精光一閃,道:「難不成施主也是官家人?」 
  燕翎點頭道:「巧得很,大和尚沒能難住我。」 
  中年僧人笑道:「施主,官家人並不是隨口說說的。」 
  燕翎道:「不錯,這口說無憑,大和尚可認得這是什麼?」 
  燕翎取出了那方大內待衛腰牌。 
  中年僧人臉色一變,道:「原來施主是大內侍衛……」 
  燕翎一笑收起腰牌:「大和尚能一眼認出大內侍衛腰牌,足見不是凡僧。」 
  中年僧人定神欠身:「施主跨獎,『白塔寺』座落在京城內,難免有官家人進出,為免
失禮冒犯,主持曾讓貧僧等熟悉各種官家標誌。」 
  「原來如此。」燕翎道:「那是我孤陋寡聞,大和尚,現在我可以到處看看了麼。」 
  中年僧人道:「既是大內侍衛當面,貧僧當然不敢再行阻攔,只是,貧僧以為,施主可
能意在那一男二女。」 
  燕翎道:「大和尚好眼力,我確是跟隨那一男二女之後來的,我覺得他們行跡可疑。」
  中年僧人道:「那麼容貧僧帶施主去找他三人去,貧僧帶路了。」 
  他轉身行去。燕翎跟了上去,道:「大和尚說,他們也是官家人。」 
  中年僧人道:「據他三位說,那位男施主是『九門提督』衙門的。」 
  燕翎暗暗笑笑道:「『九門提督』衙門的,到這兒來幹什麼?」 
  中年僧人道:「那邊有一座茅屋,有位病僧長久掛單,那三位根據密報,說那位病僧可
疑,所以他們三位前來看個究竟。」 
  燕翎道:「那好極了,看來我是不虛此行。」








第二十五章 白塔寺裡逢凶化吉
  說話間,青石小徑拐彎,從兩間單房之間穿過走到了院後,緊挨著院牆,座落著一間破
舊茅屋,屋兩旁裡種著不少梧桐,風過處,沙沙作響。 
  茅屋的門緊閉著,聽不見什麼聲息。 
  燕翎道:「怎麼聽不見聲息。」 
  中年僧人道:「馬上就可以聽見了。」 
  茅屋前停步,他揚聲說道:「三位請出來一見。」 
  茅屋門開了,屋裡站著三個人,正是那一男二女,如今三個人都寒著臉。 
  中年僧人一指燕翎道:「三位施主,這位是大內侍衛,要見三位。」 
  六道冷芒眼神直逼燕翎,那一男二女邁步行出,那俊逸又冰冷的文士道:「你是大內侍
衛?」 
  燕翎道:「不錯。」 
  「有何憑證?」 
  中年僧人忙道:「貧僧見過這位施主的腰牌了。」 
  俊逸文士道:「那就不會假了,有什麼見教。」 
  燕翎道:「據這位大和尚說,你是『九門提督』衙門的人。」 
  俊逸文士道:「不錯。」 
  「你又有何憑證?」 
  「沒有。」 
  燕翎為之一怔。 
  「你一路跟蹤我三人,就是為索看個憑證麼?」 
  燕翎為之一怔,笑了:「果然是高人,居然沒能瞞過你們三個。」 
  白衣少女冷笑道:「就憑你呀。」 
  「憑我怎麼樣。」燕翎道:「你們這是跟我說話。」 
  白衣少女道:「拿你當人看,這還是便宜,師兄,這兒可以刨個坑吧。」 
  中年僧人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除虎狼之害,佛祖有知,必能諒我。」 
  白衣少女當即轉望俊逸文士:「大哥,你幫忙刨個坑吧,把他交給我們姐兒倆。」 
  俊逸文士微一點頭道:「好吧,可要快。」 
  白衣少女道:「放心,錯不了的,對付這麼個貨色,還能費多少手腳!」 
  話落,跟黑衣少女一左一右逼向了燕翎。 
  燕翎抬手輕喝:「慢著。」 
  白衣少女冷冷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燕翎看了那俊逸文士一眼,只見俊逸文士此刻握一木棍在手,就在茅屋旁地上挖起坑來,
一根木棍到了他手裡,簡直比一般人的鐵鍬還好用,往地上一插一掀就是一大塊土,分明這
俊逸文士是位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 
  燕翎收回目光道:「聽這口氣,你們是要殺我。」 
  白衣少女冰冷道:「你還不算太傻。」 
  燕翎一指俊逸文士道:「他不是『九門提督衙門』的人麼?」 
  「怎麼樣?」白衣少女問了問。 
  燕翎道:「『九門提督衙門』的人要殺大內侍衛,他是想要造反?」 
  白衣少女一陣冷笑道:「他是要造反,你打算怎麼辦?」 
  燕翎道:「謀叛造反,罪連九族,我只有公事公辦了。」 
  白衣少女「哼!」地一聲道:「你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
你納命來吧!」皓腕一抬,纖纖玉手疾拍燕翎胸前重穴。 
  燕翎側身躲了開去。 
  黑衣少女一聲不響,五指疾拂過來,幾縷勁風已罩住了燕翎的左半身。 
  打剛才到如今,黑衣少女一直冷若冰霜,未發一言,但她一經出手,所顯露的功力卻是
驚人。 
  燕翎是行家裡的行家,只這麼一拂,他立即發覺,黑衣少女的一身武功至少要勝過白衣
少女半籌。燕翎心頭微震,左腳復撒,身軀一旋滑了開去。 
  白衣少女如影隨形,跟蹤而至,玉手翻飛,雙手展開了一掄猛攻。 
  這裡攻勢是激烈而威猛的,如驚濤駭浪般,連綿不斷。 
  但燕翎並沒有把這攻勢放在眼裡,反而,他卻時刻留意黑衣少女那不溢不大的進襲,因
為黑衣少女的每一招都是玄奧的絕學,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殺著。 
  燕翎暗暗震驚於黑衣少女的一身修為,他腦中閃電盤旋,但一時仍想不出她是那一位女
英雄。忽聽俊逸文士道:「小妹,坑已經挖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 
  的確,不過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已經挖了一個六尺多長,四、五尺深的大坑。 
  只聽白衣少女冷叱一聲,剎時間攻勢較前更快速激烈,同時威力也為之大增。 
  黑衣少女仍然是那麼平靜,但她一招一式的威力也陡然間增加了一倍以上。 
  燕翎仍然應付裕如,但他卻越來越詫異,越來越困惑,只因為到如今他還沒想出跟前這
幾位是何許人。其實,他只是困惑,詫異而已。 
  他卻不知道,俊逸文士、白衣少女、黑衣少女、包括那位中年僧人在內,一個個都越來
越心驚,越來越震撼,只因為他們明白,大內侍衛裡,不可能有這麼一位功力高絕的好手。
  突然,白衣少女弄陰,一個嬌軀電光石火般直欺過來,與此同時,黑衣少女一雙玉手也
幻出了滿天的掌影,像張網似的罩住了燕翎。 
  燕翎腦際靈光電閃,馬上看出了這位冷若冰霜的黑衣少女是誰,他心頭一陣猛跳,身形
疾旋,脫出了黑衣少女的掌力範圍,右掌疾遞,扣住了白衣少女手肘,只是那麼輕輕一扣,
順勢往前一送,白衣少女立足不穩,蹌踉著往黑衣少女撞了過去。 
  黑衣少女嬌靨上掠過一絲驚容,忙伸手扶住白衣少女,俊逸文士驚怒掠了過來,道:
「小妹……」 
  白衣少女臉色煞白,怒視燕翎,道:「我不礙事。」 
  她還要撲,俊逸文士伸手攔住了她,道:「讓我來吧。」 
  轉望黑衣少女道:「麻煩四姑娘。」 
  燕翎沒等俊逸文士轉過臉,立即接著說道:「江南八俠裡的四姑娘,久仰了。」 
  看不見身後的中年僧人,燕翎卻清清楚楚的想見,俊逸文士、白衣少女、黑衣少女臉色
都為之陡然一變。 
  只聽黑衣姑娘冰冷道:「你既然認出了我,那就更留你不得了。」 
  閃身欺前,抬手一指點了過來。 
  燕翎一笑道:「佛門絕學『菩提指』,是四姑娘抬舉我了。」 
  不退反進,五指如鉤,向著黑衣少女腕脈抓了過去,黑衣少女一驚收手。 
  俊逸文士閃身欲動。就在這時候,燕翎覺出身後一縷凌厲指風直襲他後心要穴。 
  燕翎倏然一笑道:「佛門弟子出家人,怎好放這狠毒的暗箭。」 
  他一側身,指風擦胸而過。 
  中年僧人大袖飄揚,俊逸文士目射冷煞,雙雙撲了過來。 
  燕翎道:「甘大俠由京裡往返,不知道四姑娘可曾見著他?」 
  雙掌一翻,砰然兩聲連退了中年僧人跟俊逸文士。 
  中年僧人跟俊逸文士臉色大變,就要再撲。 
  黑衣少女抬手攔住了他們倆,森冷目光逼視燕翎,道:「見過怎麼樣,沒見過又怎麼
樣?」 
  燕翎道:「若是見過,甘大俠應該告訴過呂四姑娘,他在京裡邂逅了江南白玉樓。」 
  黑衣少女微一點頭道:「不錯,我四哥告訴過我,怎麼樣?」 
  燕翎道:「甘大俠沒告訴呂四姑娘別的?」 
  黑衣少女道:「我四哥只說白玉樓罪不及死,讓我日後碰見,手下留情三分。」 
  顯然,甘鳳池並沒有把江南白玉樓的真正身份告訴這位呂四姑娘。 
  甘鳳池所以沒說,自然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守密,像「江南八俠」彼此間這種關係,甘
鳳池尚且守口如瓶,甘老四這個人的確是夠可靠的,的確是位忠義豪雄。 
  燕翎心裡暗想,這件事既然甘鳳池都沒說破,自己應該也暫時瞞上一瞞。 
  他這裡心中念轉,只聽黑衣少女道:「你跟我提江南白玉樓,有什麼用意?」 
  燕翎道:「呂四姑娘見過白玉樓沒有?」 
  黑衣少女道:「我要是見過他,如今世上也不會有這個禍害了。」 
  「好說。」燕翎點頭道:「『江南八俠』當真是個個嫉惡如仇,那麼呂四姑娘就該問一
問,江南白玉樓現在何處?」 
  黑衣少女道:「用不著,我既然到京裡來了,總會有機會跟他朝面的。」 
  燕翎道:「不用等機會了,呂四姑娘已經見過白玉樓了。」 
  黑衣少女美目寒芒一閃,道:「你就是白玉樓?」 
  燕翎微一點頭道:「不錯,白玉樓有幸邂逅呂四姑娘。」 
  黑衣少女等四人臉色一變,白衣少女道:「妹妹,那就是色中惡魔白玉樓。」 
  黑衣少女道:「是的。」 
  白衣少女美目寒光暴閃:「那他罪上加罪,惡上加惡,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黑衣少女道:「姐姐放心,我不會放過他的。」 
  玉手一探腰,森白冷芒電閃,她手裡已多了把冷芒吞吐,寒意逼人的短劍。 
  燕翎倏然一笑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呂四姑娘『冷霜刃』,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黑衣少女冰冷道:「你何止是開了眼界了,取你的兵刃!」 
  燕翎道:「呂四姑娘可能容我再說一句話。」 
  黑衣少女道:「你還要說什麼。」 
  燕翎道:「我讓諸位知道是我江南白玉樓,其目的只是想讓呂四姑娘以德報德,沒想到
結果適得其反……」 
  黑衣少女道:「以德報德,你憑什麼讓我以德報德?」 
  燕翎道:「呂四姑娘,甘大俠到過京裡,見過白玉樓,到頭來還能全身離京回到江南去,
這是不是德。」 
  黑衣少女一陣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放了我四哥一馬。」 
  燕翎道:「事實如此,呂四姑娘。」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憑你這點氣候,豈是甘大俠的對手。」
  燕翎淡然一笑道:「姑娘,這你就錯了,白玉樓這身所學諸位剛才已經見識過了,較諸
甘大俠怎麼樣,諸位自己心裡明白,就算白玉樓不是甘大俠的對手,白某人如今是何等身份?
只須一句話,禁城鐵衛盡出,甘大俠他走得了麼。」 
  白衣少女呆了一呆道:「這個……」 
  黑衣少女冰冷道:「恐怕就是沖這,我甘四哥才說你罪不及死。」 
  燕翎道:「大概是吧,沖這個,呂四姑娘不該以德報德麼?」 
  黑衣少女冰冷一笑道:「姓白的,你少跟我來這一套,我甘大哥是我甘大哥,我是我,
我甘大哥要是欠了你什麼,他將來自會還你,如今麼,不除掉你這個棄宗忘祖的敗類是我的
罪過,你納命來吧。」掌中短劍隨話遞向燕翎。 
  她這一劍相當緩慢,也毫無奇特之處。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一劍內蘊無窮變化,而且威力驚人,隱隱已罩住方圓一丈之地,
只要燕翎一動,黑衣少女那一擊便是石破天驚的一擊。 
  燕翎的唇邊掠過一絲極其輕淡的笑意,跟沒看見一樣,一動不動。 
  只聽黑衣少女冷叱道:「白玉樓,亮你的兵刃。」 
  燕翎微一搖頭道:「呂四姑娘,白玉樓向來不帶兵刃。」 
  黑衣少女道:「那容易,姐姐,借把兵刃給他。」 
  俊逸文士抬手探腰,「錚」然一聲,一把靈蛇般軟劍已拿在手中,只見他又一揚手軟劍
化成長虹,「篤」地一聲,射落在燕翎腳前,劍把還在一上一下的彈動。 
  黑衣少女道:「白玉樓,拔劍。」 
  燕翎笑道:「呂四姑娘當我是三歲孩童。」 
  黑衣少女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燕翎道:「芳駕劍術出自名家傳授,有御劍飛行之能,加之『冷霜刃』前古神兵,斬金
截玉削鐵如泥,芳駕出道不久,芳名已震憾宇內,我若是有兵刃在手,勢必難逃一劍之劫,
如今我兩手展空,以呂四姑娘的身份,斷不會動我,我又不是活膩了,怎麼會拔起這把劍
來。」 
  這話聽得黑衣少女微微一怔,白衣少女怒極而罵,鄙夷已極:「好個貪生怕死的卑鄙懦
夫,妹妹,跟這種人用不著顧忌什麼身份,我來。」 
  她行動如電,話落已欺至燕翎面前,伸手拔起軟劍,就勢抖起,疾捲燕翎。 
  燕翎身軀疾旋,軟劍擦胸遙過,他五指一曲一伸,向著白衣少女持劍腕脈彈了過去,白
衣少女偏腕躲過,軟劍撩起,水蛇般點向燕翎右肋! 
  燕翎提一口氣,一個身軀橫竄而出,雙腳連環踢出,仍襲白衣少女腕脈。 
  燕翎這一式躲到踢腳,不但一氣呵成,疾快無比,而且姿勢美妙優美,看得旁觀三人不
由動容。 
  白衣少女冷叱聲中嬌軀陡然拔起,半空裡微一盤旋頭下腳上,軟劍灑出一片寒芒,劍氣
砥人,凌空電卷燕翎。 
  這一式,看得燕翎心裡一跳,身軀一翻,橫竄出去五尺有餘,噗、噗、噗一陣響,燕翎
適才立身處砂飛石走,現出密密草草的一片小坑,令人觸目心驚。 
  燕翎一笑說道:「弄了半天,原來是西南甘家的家學。」 
  白衣少女、俊逸文士同時臉色一變。 
  只聽白衣少女冷叱道:「你知道的太多了。」抖劍又要撲過去。 
  黑衣少女突然道:「姐姐,我想通了,交給我吧。」 
  「冷霜刃」疾彈,帶起一道光弧指向燕翎。 
  燕翎一笑說道:「我承受不起,四姑娘小心。」 
  他容得光弧射到,疾快旋身,同時右手曲指彈出一縷指風。 
  只聽「錚」地一聲,光弧斜斜盪開,黑衣少女嬌軀晃動,也往後退了一步。 
  燕翎這一指震住了全場。 
  燕翎這一指也使得包括黑衣少女在內的對方四個人目瞪口呆。 
  一時誰也沒動,而且寂靜異常,就是掉根針在地上,怕也聽得見。 
  燕翎淡然一笑道:「諸位,就憑這,我義釋甘大俠,應該不假吧,既然知道兩位姑娘都
是誰了,諸位的來意我大概也猜出了個八分,白泰官、甘瘤子現都在『雍郡王府』,雍郡王
是眼下諸皇子中實力最雄厚的一個,想找白泰官、甘瘤子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既已有一,
我願意再有二,明哲保身,諸位還是盡快離京吧,言盡於此,告辭。」他微一拱手,轉身要
走。 
  「阿彌陀佛,施主請留一步。」茅屋裡傳出了一聲蒼勁佛號。 
  中年僧人挪身擋住了燕翎的去路。 
  燕翎停步回身,茅屋門外已多了位濃眉大眼,身軀魁偉的老僧,巨目開合之間,精光外
射,威儀奪人。俊逸文士、黑衣少女、白衣少女,一起向著老僧躬下了身。 
  燕翎深深一眼,旋即笑道:「北京城藏龍臥虎,人所周知,我卻沒想到小小的『白塔寺』
裡何時隱居著這麼一位空門高人。」 
  「好說,施主誇獎了。」老僧凝目逼視燕翎:「容貧僧請教,施主既身在官家,為什麼
一再縱放眼下這些被視為叛逆的人。」 
  燕翎道:「容我先請教大和尚上下。」 
  高大老僧道:「貧僧了因。」 
  燕翎道:「我沒猜錯,果然是『江南八俠』之首,北京城好大的光采。」 
  高大老僧道:「施主好說,請答貧僧問話。」 
  燕翎道:「大和尚,為人在世,做事不能太認真,尤其身在官家,官場裡的事,大和尚
諒必也知道一些,得過且過,跟本身利害沒什麼衝突的事,一眼睜一眼閉也就算了。」 
  高大老僧道:「是這樣麼?施主?」 
  燕翎道:「大和尚,甘大俠已回到江南去了,這總是實情吧!」 
  高大老僧道:「不錯,這確是實情。」 
  燕翎道:「那麼大和尚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只聽白衣少女冷笑道:「當初恐怕沒有第三者在場吧?」 
  燕翎道:「甘姑娘,的確沒有。」 
  白衣少女道:「我就懷疑,你是怎麼縱放甘大俠的。」 
  燕翎道:「我這身所學諸位都已經見過了,縱然是甘四俠,只怕也討不了好去,這,諸
位應該有同感吧!」 
  白衣少女道:「誰知道你用的是什麼卑鄙手法。」 
  高大老僧抬手攔住了白衣少女,道:「甘姑娘,請相信貧僧的眼力,這位施主的一身所
學博大深奧,確比貧僧那位四弟高出一籌。」 
  白衣少女當即一轉恭謹,欠身道:「大師既這麼說,末學不敢不信。」 
  高大老僧道:「但是貧僧還有一事不明,祈請施主不吝指教。」 
  燕翎道:「大和尚太客氣了,請只管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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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2:28:00 |只看該作者
  高大老僧了因道:「貧僧雖然未見過江南白玉樓,但貧僧的友人之中,有不少見過白玉
樓的,據貧僧所知,白玉樓儘管文武兩途的造詣都頗可觀,但他的身手絕高不過貧僧那有
『江南大俠』之稱的甘四弟去……」 
  燕翎「噢」地一聲笑道:「我明白了,大和尚是不明白為什麼我的武功會高過甘四俠,
是麼?」 
  了因道:「貧僧正是此意,還請施主恕貧僧無狀。」 
  燕翎道:「好說,大和尚當代之高僧,武林之異人,當然知道『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
退』這句話。」 
  了因道:「阿彌陀佛,貧僧明白了,既是如此,貧僧不再多言,眼下這些人既蒙施主高
抬貴手,貧僧十分感激,也不便多事留客,施主請吧。」 
  燕翎道:「怎麼,大和尚下逐客令了!」 
  了因道:「不敢,貧僧只是不敢耽誤施主公忙。」 
  燕翎笑道:「大和尚,吃公事飯的負的是什麼任務?不就是防衛京畿治安麼?」 
  了因道:「然則眼下這些人已蒙施主高抬貴手……」 
  白衣少女突然冷笑道:「大師佛門高僧,秉佛旨愛護蒼生,奈何有些人不該留,也活膩
了……」 
  了因道:「甘姑娘,請相信貧僧自有道理。」 
  白衣少女住口不言,但她那雙仇恨的目光,凌厲的眼神,卻不避過燕翎。 
  燕翎視若無睹,對白衣少女適才所說的話,也跟沒聽見一樣,淡然一笑道:「白玉樓雖
身列邪道,但尚知一言九鼎,輕死重一諾,既然說過放手絕無反悔之理。」 
  了因道:「那麼施主仍不肯離去……」 
  燕翎道:「那是因為我的事還沒有了。」 
  了因道:「施主尚有何事未了?」 
  燕翎道:「剛才我不知道大和尚在此,現在既然知道大和尚在此,這件事就好辦多了,
只要大和尚說一句話,相信眼下這幾位一定樂於遵從。」 
  了因道:「施主要貧僧說什麼話?」 
  燕翎道:「大和尚幾位所以先後來京,為的可是甘姑娘的尊人甘瘤子、大和尚的七弟白
泰官?」 
  了因道:「施主誤會了,人各有志,不能相強,甘瘤子跟白泰官雖已投身官家,但道不
同頂多不相為謀,貧僧等沒有那麼多閒工夫跟他們糾纏去。」 
  燕翎道:「大和尚,你是位高明人,白玉樓我也不算傻,這件事諸位不必瞞我,我可以
告訴諸位,甘姑娘的尊人、大和尚的七弟,都已在『雍郡王府』得意,他們自己知道可能會
遭遇到什麼,加以『雍郡王府』不願讓人知道他已網羅了這兩大高手,所以甘、白二人並不
常到外頭來……」 
  白衣少女道:「胤禎的住處可搬不走吧。」 
  燕翎道:「甘姑娘的意思我懂,當然,這也難怪,江湖上的人,並不瞭解『雍郡王府』
的厲害。」 
  白衣少女道:「我不信胤禎的住處是龍潭虎穴。」 
  燕翎道:「『雍郡王府』不見得是龍潭虎穴,但卻是實實在在的銅牆鐵壁,皇上的卅五
位阿哥當中,以這位四阿哥實力最雄厚,死士最多,更有密宗高手眾喇嘛,府裡也秘室處處
機關重重……」 
  白衣少女道:「江湖上的真正高手沒多少,密宗高手我們也見過不少……」 
  燕翎道:「甘姑娘,不要不服氣,撇開別的一切不談,我只問諸位一句,甘姑娘你是不
是令尊的對手,了因大師跟這位呂四姑娘是不是白泰官加上年羹堯的對手,雙拳難敵四手,
好漢不敵人多,諸位一擊不成,『雍王府』的死士一擁而上,試問諸位有幾分勝算。」 
  白衣少女道:「這個……」住口不言。 
  俊逸文士、黑衣少女望向了因。了因皺了皺眉,沒說話。 
  「諸位。」燕翎又道:「血氣之勇逞不得,無謂的犧牲也更不值得,論武林豪雄,諸位
都是一時之選,所謂任重而道遠,還請珍重有用之身。」 
  了因為之動容,凝目望向燕翎。白衣少女、黑衣少女、俊逸文士也俱為之愕然。 
  燕翎倏然一笑道:「諸位不必以這等眼光看我,白玉樓以往作的孽不少,我總該積些功
德,消弭消弭。」 
  了因濃眉微聳,突然開口說道:「施主,有此一念大不易,施主既有此心,何故步步深
入地獄。」 
  燕翎笑道:「大和尚,人各有志,白玉樓出身微賤,我雖有消弭罪孽之心,但卻又貪圖
眼前的榮華富貴……」 
  了因道:「施主,那是過眼的雲煙,何如留千秋萬世不朽名,然則施主又何必消弭罪
孽。」 
  燕翎道:「大和尚啊大和尚,我若不消弭罪孽,只怕我渡不過眼前,這麼一來,榮華富
貴豈不就真成了泡影。」 
  了因道:「貧僧愚昧,施主指教。」 
  燕翎道:「大和尚,我不能太招人痛恨,這,大和尚懂了麼。」 
  了因神情一震,旋即肅容答道:「阿彌陀佛,貧僧懂了,既是如此,施主可不必再管貧
僧等。」 
  燕翎微微一怔道:「這麼說,大和尚等不願離去。」 
  了因道:「貧僧不敢為桂大俠伉儷做主,但至少貧僧跟貧僧的八妹不能就這麼離去,
『江南八俠』一向仰不愧,俯不詐,貧僧等不能讓白泰官一個人毀了這得來不易的薄名,更
不能容他棄宗忘祖,殘害族類。」 
  燕翎道:「我再問一句,大和尚有幾分勝算?」 
  了因道:「貧僧等未曾想過,貧僧等既然來了,就沒打算再活著回到江南去。」 
  燕翎道:「值得麼,大和尚。」 
  了因道:「寧可清白壯烈死,不願蒙羞忍辱活,爾今爾後,庶幾無愧,有何不值。」 
  燕翎道:「我剛說過,大和尚諸位,任重而道遠……」 
  了因道:「施主小看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了,我族類之中,能人輩出,且子子孫孫,
永繼不絕,何患無人擔當大任。」 
  俊逸文士、白衣少女俱甚激動,白衣少女大聲說道:「白玉樓,你不要再說了,桂武、
甘聯珠誓隨江南八俠之後,要是不能喚醒甘家人,我夫婦也絕不走離此間。」 
  燕翎聽得混身熱血往上一湧,歎了口氣道:「諸位這是何苦,三十五位阿哥,眼線遍佈
京城每個角落,說不定諸位先後來京的行跡,此刻已在三十五座府邸之中……」 
  了因等神情微微一震,俊逸文士桂武道:「可能麼,要是我們的行跡已落在他們掌握之
中,他們絕不會放過我們,只怕早就採取行動了。」 
  燕翎道:「他們絕不會放過諸位,這話對,只怕早就採取行動,這話就錯了,他們一個
個都陰沉得可怕,不見得會馬上採取行動,而越不馬上採取行動越可怕,再說,即或他們已
經採取了行動,那也不會馬上顯露在諸位之前,讓諸位知道,讓諸位有所警覺。」 
  了因道:「阿彌陀佛,施主苦口婆心,一再賜以忠言,盛情好意委實可感,然而貧僧等
心意已決,對於施主的好意,只有心領了。」 
  燕翎好幾次試想請出「日月令旗」表明身份,逼了因等離京,但一思及甘鳳池對呂四娘
都沒洩露他的身份,必有深意,所以他就強忍住了。 
  了因說完了話,也腦中疾快的思忖了一下,就在這一瞬間,他已決定了對策,吸一口氣
道:「真是人各有志,無法相強,既是這樣,我只好就此打住了,諸位多保重,但願諸位都
平安,告辭。」他一抱拳,轉身要走。 
  忽聽甘聯珠輕喝道:「慢著。」 
  燕翎回過身道:「桂夫人還有什麼見教?」 
  甘聯珠道:「你不願太招人痛恨,是不是?」 
  燕翎一點就透,倏然笑道:「諸位請放心,有那個密告,我何如現在擄諸位去邀功。」
燕翎轉身行去。了因、呂四娘、桂武、甘聯珠以及那中年僧人,五個人望著燕翎,都沒再動,
也沒再說話。 
  燕翎心中一邊想著事,一邊往前走,一腳剛跨進正院,他馬上覺出不對來了。 
  「白塔寺」裡的遊客多了。 
  正值廟會之期,「白塔寺」的遊客增多了,這根本不是啥稀罕事兒。 
  而燕翎兩眼雪亮,他一眼就看出,增加的這些遊客不對。 
  從打扮看不出什麼來,一個個打扮,跟寺裡一般的遊客沒什麼兩樣。 
  從腰間跟眼神,可就看出不對來了。 
  增加的這些遊客,一個個腰間鼓齊的,而且一個個眼神十足。 
  唯一讓燕翎看不出來的,是這些遊客一個個都面生得狠,看不出是那一路的,看不出是
來自那個府邸的。 
  看不出這倒沒什麼大要緊,要緊的是,這些人是衝著了因等來的絕錯不了。 
  燕翎跨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轉身折了回去,而且行動飛快,疾若閃電。 
  燕翎回到了那個小院子裡,中年僧人還在院子裡站著,呂四娘、了因、桂武、甘聯珠卻
已不見了行蹤。 
  中年僧人的聽覺不錯,燕翎一進院子他就知道了,霍地轉過身,見是燕翎,卻為之一怔:
「施主……」 
  燕翎道:「大和尚他們幾位呢?」 
  關著的茅屋門開了,了因、呂四娘、桂武、甘聯珠先後走了出來。 
  了因道:「貧僧在此,施主有何見教。」 
  燕翎道:「大和尚,他們的行動已經到了眼前了。」 
  了因等臉色一變,中年僧人轉身要往前去。了因輕喝道:「站住。」 
  中年僧人急忙收勢停住。 
  了因接著說道:「多謝施主示警,他們果然是眼線廣佈,此時此地,不願跟他們正面沖
突,咱們撇悟空先行探路。」了因手指後牆。 
  中年僧人悟空長身往後牆撲去,他到了後牆剛往上一冒,卻又忙縮了下來,轉身撲回道:
「師父,外頭關上了。」了因等臉色大變,了因兩眼精光外射,剛要說話。 
  呂四娘也冰冷說道:「大哥,他們逼咱們拚,咱們就成全他們吧。」 
  了因緩緩說道:「看來如今也只有這麼一條路可走了。」 
  呂四娘掣出了「冷霜刃」,桂武掣出了軟劍,甘聯珠似乎未帶兵刃,她沒動。 
  燕翎道:「大和尚,非一搏不可麼?」 
  了因道:「難道還有別的路可走麼?施主?」 
  燕翎道:「諸位可否都到茅屋裡去,讓我來應付。」 
  了因道:「這個……」 
  燕翎道:「大和尚,請考慮後果。」 
  了因略一遲疑,合什躬身:「有勞施主了。」轉身向茅屋行去。 
  呂四娘等也都跟了過去。了因等進了茅屋,關上了門。 
  燕翎背著手在院子裡踱起了方步。 
  轉眼工夫之後,一陣陣衣袂飄風聲由遠而近,來了。 
  燕翎跟個沒事人兒似的,仍然在踱他的方步。 
  突然,院門口闖進三個人來,一前二後,前頭一個是個乾瘦乾瘦的黑衣老者,鷂眼、鷹
鼻、山羊鬍,一看就知道是個陰狠的人物,後頭兩個精壯中年漢子,燕翎剛才瞧見過。燕翎
停了步,目光直逼過去:「你們是……」 
  乾瘦老者冰冷道:「大內侍衛,還不束手就縛?」 
  「什麼意思?」 
  乾瘦老者陰冷一笑道:「桂武,你也是江湖上跑跑的,怎麼這麼不光棍?」 
  燕翎道:「桂武,誰是桂武?」 
  乾瘦老者冰冷一笑,目光轉動,從茅屋上掃過:「看來你還有些膽量,給我先拿下。」
兩名壯漢閃身越前,雙雙要撲。 
  燕翎抬手一攔道:「慢來,慢來,你們弄錯了,先看看這個再動手。」 
  燕翎手一翻,已拿出二阿哥府護衛腰牌托在掌心之中。 
  兩名壯漢為之一怔,乾瘦老者也為之一怔:「你何來二阿哥府的腰牌?」 
  燕翎道:「你們弄清楚了,我是二阿哥的貼身護衛李志飛,不是什麼掛武。」 
  乾瘦老者疑惑地道:「二阿哥的貼身護衛李志飛?『侍衛營』接獲密報,說叛逆桂武夫
婦潛來京師,在『白塔寺』約晤黨羽,怎麼……」 
  燕翎道:「有這種事?你弄錯了吧……」 
  忽地壓低話聲道:「我們主子微服來此,約晤朋友,你們『侍衛營』那來的密報,胡說
八道。」 
  乾瘦老者一怔:「二阿哥在這兒……」 
  燕翎道:「就在那間茅屋裡。」 
  乾瘦老者向著茅屋望了過去,他似乎是個頗富心智的人物,兩眼凝望茅屋,一眨不眨,
看了片刻後,轉眼望向燕翎:「真是二阿哥在這兒?」 
  燕翎臉色一沉,冷然道:「你要不要見見我們主子?」 
  乾瘦老者微一點頭道:「我正有這個意思。」 
  燕翎冷笑一聲道:「你要是以為你是『侍衛營』的人,二阿哥奈何不了你,那你就錯了,
身為儲君,我不信他要不了你這個『侍衛營』小小領班的腦袋,要見你自己過去吧。」 
  乾瘦老者遲疑了一下,道:「我奉命緝拿叛逆,身不由主,諒必能獲得二阿哥的恩赦。」
邁步向著茅屋走了過去。 
  燕翎笑道:「那要看你的造化是不是比別人大了。」 
  嘴裡說著話,雙臂已暗凝功力,他料想必要時茅屋裡的幾位,對付一個乾瘦老者毫無問
題,他只要對付眼前這兩個就行了。 
  乾瘦老者腳下並不快,根本就是緩慢地一步步逼過去的。 
  慢雖慢,但因他跟茅屋的距離本就不太遠,所以一轉眼工夫就逼近了茅屋。 
  燕翎沒動,他還抱著一絲希望,他希望茅屋裡的幾位也跟他一樣,不到必要時別出手。
茅屋裡至今仍未見動靜,可能,那幾位的心意也跟燕翎一樣。 
  眼看著乾瘦老者近了茅屋一丈,突然,乾瘦老者停步轉望燕翎。 
  燕翎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乾瘦老者的目光充滿了狐疑,看了燕翎片刻之後,忽然折了回來。 
  燕翎高懸的一顆心,「咚!」地一聲落了下來,雙臂當即也散去功力。 
  乾瘦老者到燕翎面前,目光一凝道:「你要知道,緝拿叛逆可不是開玩笑的。」 
  燕翎道:「好說,我並沒有攔你搜。」 
  乾瘦老者森冷一笑道:「二阿要真在茅屋裡,你我的談話他早就聽見了。」 
  燕翎道:「你可以進茅屋看看,屋裡地上是不是有處暗門通往地下。」 
  乾瘦老者怔了一怔,轉身又要過去。 
  燕翎冷然道:「話說在前頭,你只要敢跨進茅屋一步,我可是要實情實稟。」 
  乾瘦老者馬上又轉了回來,向燕翎伸出了手。 
  燕翎道:「幹什麼?」 
  乾瘦老者道:「讓我再看看你的腰牌。」 
  燕翎「哈!」地一笑道:「大領班可真是個小心人兒啊,先別忙,也讓我看看你的腰
牌。」 
  乾瘦老者冷冷翻了燕翎一眼,探腰摸出一塊大內侍衛腰牌,遞到了燕翎眼前。 
  燕翎看了一眼,也冷冷地托出了「二阿哥府」的腰牌。 
  乾瘦老者二話沒說,收起腰牌,一招手,帶著兩名大內侍衛就走。 
  燕翎沒動,也沒說話,乾瘦老者帶著兩名大內侍衛出了院門。 
  燕翎仍沒動,他用他那敏銳的聽覺在聽,聽聽看那三個大內侍衛到底走了沒有。 
  還好,那三個真走了,燕翎輕輕地咳了一聲。 
  茅屋門開了,了因、呂四娘等魚貫走出,了因合什微一欠身道:「阿彌陀佛,多謝施主,
施主的機智也令人佩服!」 
  甘聯珠疑惑地望著燕翎道:「一會兒大內侍衛,一會兒胤仍府,你到底是誰的人。」 
  燕翎笑笑道:「桂夫人,我還是胤禎的人呢。」順手又摸出四阿哥府的腰牌亮了亮。 
  了因等為之一怔。 
  呂四娘的目光中充滿了詫異,而她沒說話,顯然,她覺得眼前這個人高深莫測。 
  桂武道:「閣下一會兒是江南白玉樓,一會兒又是關外李志飛,究竟是……」 
  燕翎笑笑道:「姓名不過是一個人的稱呼記號而已,諸位覺得那一個順口,就叫那一個
吧!」 
  了因道:「施主非常人,貧僧失敬了。」 
  燕翎道:「大和尚太高明了。」 
  甘聯珠道:「閣下既是胤禎的人,對胤禎府的一切,應該很熟。」 
  燕翎道:「桂夫人,我剛才奉告諸位的,還不夠麼?」 
  甘聯珠道:「閣下見過甘家的人麼?」 
  燕翎道:「見過,但是沒見過令尊。」 
  甘聯珠道:「奇怪了,甘家的人既已在胤禎府現身,怎麼……」 
  桂武道:「小妹,他們既然現了身,他老人家當然也在這兒。」 
  甘聯珠嬌靨上掠過一絲異樣神色,沒說話。 
  桂武道:「小妹,用不著這樣,你勸勸他老人家,他老人家會聽你的麼。」 
  甘聯珠微一搖頭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門的水,當初咱們是怎麼成親,怎麼離家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已經不認我這個女兒了,怎麼還會聽我的?當今世上他只聽一個人的話,
我奶奶!」 
  桂武口齒啟動,欲言又止,呂四娘突然道:「閣下見過我七哥沒有?」 
  燕翎搖頭道:「沒有,從沒有。」 
  呂四娘轉望了因,道:「大師兄,會不會傳聞有誤?我最清楚七哥,他不是這種人。」
  了因口齒啟動了一下道:「但願他不會,不過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事關重大,我
不能不查證個清楚。」 
  呂四娘欲言又止,終於默然不語。 
  燕翎察言觀色,覺得呂四娘對白泰官,除了兄妹間的感情之外,似乎還有一種別的感情
在。有了這種感覺,燕翎腦際忽然閃過靈光,他對甘鳳池為什麼對呂四娘都沒有明說他的身
份這件事,有了八、九分的明白。 
  燕翎認為了因他們一定還有機密事相商,自己這個「外人」沒有必要再呆下去了,當即
一抱拳道:「時候不早了,我另有公幹,不打擾了,告辭。」 
  了因忙答禮:「恕貧僧不送了,願貧僧等離京南返之前,能有再見施主之期。」 
  燕翎道:「大和尚不必客氣,如果方便,定當再來拜謁!」轉身而行。 
  了因等站著沒動,目送燕翎出了院子。 
  如今前院裡已經沒有那些奇特的「遊客」了。 
  本來就是,經燕翎這麼一鬧,他們還敢在「白塔寺」停留? 
  燕翎暗暗笑了笑,邁步前行,直往寺門行去。寺外仍是遊人熙攘,萬頭攢動。 
  燕翎出來不少工夫了,如今是歸心似箭,更沒心情看這些熱鬧,他邁步就走。 
  那知道剛下寺前台階,從人群裡擠出兩個人來,一左一右到了燕翎跟前。 
  是兩名壯漢,黑衣壯漢,一看就知道是幹什麼的。燕翎為之一怔。 
  只聽左邊一名壯漢道:「朋友,我們班領等著你呢,請借一步說話。」 
  燕翎絕沒想到這些人還沒走,就在這微怔神間,燕翎已想出了應付的辦法,笑笑道:
「你們還在這兒啊,有什麼事兒麼?」 
  右壯漢道:「沒事不敢煩擾,請這邊走。」他擺手讓路,指的是「白塔寺」旁。 
  燕翎知道,不能不去,他不去,大不了跟這些大內鷹犬打上一架,可是那麼一來就壞了
因等的事了。心中念轉,微微一笑,邁步走了過去。 
  「白塔寺」旁有那麼個茶棚,本是在這廟會之期搭起來,供遊客歇歇腳,喝口水的地方,
而如今這地方已被這些大內鷹犬佔據了,乾瘦老者坐在一條長板凳上,七、八十來個黑衣壯
漢散立在棚裡棚外,達近各處,隱隱成為包圍之勢。 
  燕翎就知道情勢不妙,可是他鎮定得很,不慌不忙的走進了茶棚。 
  乾瘦老者冷冷翻了燕翎一眼,大刺刺的坐著沒動。 
  燕翎毫不在意,往乾瘦老者面前一站,道:「有什麼事,大班領?」 
  乾瘦老者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道:「好朋友,你露了底了!」 
  燕翎微微一愕:「露底,露什麼底?」 
  乾瘦老者道:「好朋友,光棍兒眼裡揉不進一粒砂子,既是江湖道上有頭有臉的,做事
怎麼這麼小家子氣?幸虧我留了點兒心眼兒,出寺沒走,留下來多看看,要不然豈不就讓你
蒙了。」 
  燕翎眉梢兒微揚道:「大班領,你這話什麼意思?」 
  乾瘦老者忽地陰陰一笑,道:「二阿哥還在裡頭麼?」 
  燕翎有心點頭,但轉念一想,這些人既然能在這兒等著,當然也可能派上人在寺後守著,
當即道:「不錯,還在裡頭,你等著見二阿哥?」 
  乾瘦老者道:「是想見見,不過既然你出來了,那就不必了,見著你也是一樣!」 
  燕翎道:「噢,如今你見著我了,又怎麼樣?」 
  乾瘦老者道:「朋友,二阿哥還在裡頭,你出來幹什麼?」 
  燕翎道:「有事,不行麼?犯王法?」 
  乾瘦老者道:「朋友,少跟我來這一套,要真是二阿哥在裡頭,你這個護衛,絕不會輕
易遠離。」 
  燕翎道:「我奉二阿哥之命,有公幹。」 
  乾瘦老者陰笑站起:「朋友,除非二阿哥帶的人多,要不然天大的事也沒他自己的安全
重要,我也是個老江湖,老吃公事飯的了,別把我當三歲小孩兒。」 
  臉色一沉,輕喝道:「拿下。」站在燕翎身後的兩個壯漢要動。 
  奈何他們沒有燕翎動作快,當他們剛要抬手的時候,燕翎的右掌已經貼在了乾瘦老者的
心窩上。 
  乾瘦老者猛然一驚,臉色大變,吸氣就要退,燕翎冰冷道:「別動,動一動我震碎你的
心脈。」乾瘦老者硬沒敢再動,其他的大內侍衛當然更不敢動了。 
  只聽乾瘦老者道:「你敢犯大內侍衛……」 
  燕翎道:「大內侍衛什麼了不得?你把我當成了什麼人?瞎了你的眼!」 
  乾瘦老者道:「朋友,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傷了我你也走不了的。」 
  燕翎道:「你要不要試試?」 
  乾瘦老者硬沒敢接話,沉默了一下始道:「朋友,你究竟那條線上的。」 
  燕翎突然笑了,笑得好冷:「我要不是看你們是大內侍衛,我就一掌震碎你的心脈,這
樣好不,你跟我到二阿哥府走一趟,有這個膽麼?」 
  乾瘦老者道:「好極了,我原就想押你上二阿哥府查證一下。」 
  燕翎道:「那麼咱們現在就走,要是我是冒充的,人在二阿哥府,別愁我能脫得了身,
要是你沒話說,哼,哼,大班領,我可沒那麼好說話,騷擾二阿哥,而且是三番四次,尤其
是要擄他的護衛,大班領,二阿哥府要問問你安的是什麼心?」 
  收回右掌,順勢往外一擺,道:「大班領,你請。」 
  乾瘦老者怔了一怔,剛待有所表示。 
  一陣香風襲人,茶棚裡進來位美姑娘,不是別人,赫然是姑娘蕭湘雲。 
  燕翎為之一怔,乾瘦老者忙帶領一干大內侍衛躬下了身:「姑娘。」 
  蕭湘雲抬了抬皓腕,訝異地望著燕翎道:「你跟龔班領在這兒幹什麼?」 
  燕翎道:「你來得正好,問問『侍衛營』這位龔大班領吧。」 
  蕭湘雲望向乾瘦老者。 
  乾瘦老者龔領班陪上一臉不安窘笑:「姑娘,這位說,他是二阿哥府的護衛!」 
  蕭湘雲道:「是啊,怎麼了?」龔班領一怔。 
  燕翎冷笑道:「二阿哥在裡頭有事,這位龔班領接獲密報來拿叛逆,硬把我當成了叛
逆。」 
  蕭湘雲臉色微微一變,道:「龔班領,你弄錯了吧。」 
  蕭湘雲這句話比什麼都管用,龔班領忙道:「是,是,是,我這就撤,我這就撤。」一
躬身,帶著一干大內侍衛匆匆忙忙的走了,這回可是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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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北京城裡臥虎藏龍
  燕翎暗暗鬆了一口氣,唇邊浮起了一絲笑意。 
  蕭湘雲目光一下子變得好銳利,緊緊盯在燕翎瞼上。 
  燕翎忙一定神色:「這位龔班領真會辦事……」 
  蕭湘雲道:「『侍衛營』的密報不會錯,我看見你跟他在這兒起爭執,不然我不會過來,
究竟是怎麼回事?」 
  燕翎道:「表妹,你就那麼相信『侍衛營』的消息, 
  蕭湘雲道:「二阿哥還在裡頭!」 
  燕翎微一抬頭還沒說話。蕭湘雲眉梢兒一揚道:「我去見他去。」她擰身要走。 
  燕翎忙攔住了她,道:「表妹,二阿哥有要緊事兒。」 
  蕭湘雲道:「表哥,當著龔班領,我沒叫你表哥,我把你當成一家人,你呢?」 
  燕翎臉上一熱,沉默了一下道:「湘雲,是我不對,『江南八俠』裡的了因、呂四娘跟
甘瘤子的女婿女兒桂武、甘聯珠夫婦在裡頭。」 
  蕭湘雲神情一震:「是他們?他們到京裡來幹什麼?」燕韶把剛才的經過,以及了因等
的來意說了一遍。靜靜聽畢,蕭湘雲眉鋒微皺,又道:「原來如此,希望他們別犯大內,要
下然就要跟爹對上了!」 
  燕翎道:「不會的,他們不會犯大內,要真有這種跡象,我會攔阻他們的。」 
  蕭湘雲道:「攔得了他們麼?」 
  燕翎道:「一定攔得了,你只管放心就是。」 
  蕭湘雲道:「那就行了……,你怎麼好些日子沒上家去了?」 
  燕翎道:「這些日子一直忙,沒想去給姨父、姨媽請安,兩位老人家安好?」 
  蕭湘雲道:「兩位老人家倒是很好,只是我有點不太好!」 
  燕翎微微一怔。忙道:「你怎麼了』?」 
  蕭湘雲道:「有點兒病。」 ; 
  燕翎忙道:「什麼病?要緊不?」 
  蕭湘雲道:「心病,你看要緊不要緊?」 
  燕翎又一怔,旋即笑了:「表妹,你可真會讓人著急。」 
  蕭湘雲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下過只是著急一下而已,可知道我有多難受,整天
茶不思,飯不想,到了晚上還睡不好。」 
  燕翎猛然一陣激動,伸手握住了蕭湘雲的柔荑。 
  蕭湘雲臉一紅,忙四下望望,嗔道:「你怎麼這麼大膽,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要讓
人家看見,成什麼體統。」 
  燕翎也覺臉上一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歉然深注,道:「表妹,是我下好,可是我沒
辦法……」 
  蕭湘雲道:「我知道,所以我並下怪你,今兒個你出來了,總該是有空吧。」 
  燕翎那忍心說沒空,忙一點頭道:「有空。」 
  蕭湘雲道:「那就陪我逛逛玩玩兒,興盡方歸,補償我多日來的相思,行麼?」 
  蕭湘雲這萬斛深情,毫不隱瞞,毫不忸怩作態的赤裸裸表白,委實太以感人。 
  燕翎心底泛起一陣激動,道:「恨只恨這兒不只咱們兩,當然行我應該的。」 
  蕭湘雲的美目中閃漾起異樣光采,嬌靨上也綻開了花朵般的笑意:「走!」擰身先出了
棚子,燕翎馬上跟了出去! 
  就在他們倆前後出棚隱人人群的當兒,「白塔寺」裡也先後走出了呂四娘,桂武跟甘聯
珠,這三位也很快地隱人人群不見了。 
  燕翎跟蕭湘雲邊逛邊聊。 
  蕭湘雲告訴燕翎,她在家裡悶得慌,爹娘怕她悶出病來,所以逼她到「白塔寺」來逛逛
廟會,她本來是不想來的,可是現在她知道,她是來對了。 
  蕭湘雲一路上笑語如珠,小鳥似的一路歡唱,花蝴蝶似的一路飛舞,令人不能不感歎情
之一事,魔力之大。 
  兩個人正走著,迎面來了個人,這個人是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一襲破舊儒衫,破舊歸
破舊,可是很乾淨,罩在這中年文士的身上,一點也下顯得寒傖,反之,倒令人有一種飄逸,
超拔之感。就憑這一點,這中年文士不凡。 
  這中年文士有付頎長的身材,白面無鬚,長眉鳳目,眸如點漆,一雙手白而嫩,十個手
指頭更是根根似玉,憑這一點,這中年文士更顯得不凡。 
  這種人不常見,但是他幹的行當卻是常見的。 
  中年文士左手裡舉著一塊布招,上頭只寫著兩個字:「相面!」 
  燕翎跟蕭湘雲都有過人的眼力,照子都夠亮,燕翎看出這相面的非常人,蕭湘雲也看出
來了,她腳下微頓,目光投向燕翎。 
  燕翎微微一笑道:「走,咱們看了相去。」 
  就這一句話的工夫,中年文士在離他倆不遠處一處牆根兒,盤膝坐了下去。 
  燕翎道:「正好,咱們是他頭兩個主顧。」 
  蕭湘雲的眼神包含著似懂非懂的神色,但她沒多問什麼,跟著燕翎走了過去。 
  兩個人在中年文上面前停步,中年文上抬眼上望,下經意的一瞥,然後淡然道:「兩位
要相面?」 
  「不錯,特來請大風監指點指點吉凶禍福。」 
  中年文士道:「大風監不敢當,只不會看錯、說錯而已,百體皆血肉之軀,五官有貴賤
之別,堯眉分八利,舜目有重瞠,耳有三漏,大禹之奇形,臂有四肘,周公反握,作興周之
相,重耳駢脅,為霸晉之君,此皆古聖之英姿,下凡之貴品,兩位之中,那一位先看?」 
  燕翎道:「我先來吧。」 
  中年文士道:「麻煩蹲下來。」燕翎蹲了下去。「在下聲明在先,在下看相,跟一般看
相的不一樣,在下不多作贅言,該說的在下一句不隱不漏,不該說的,在下隻字不露。」 
  燕翎微一點頭道:「行,請先生看吧。」 
  中年文士下再說話,目光一凝,緊盯在燕翎臉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吁了一口氣道:
「閣下非常人……」 
  燕翎道:「誇獎。」 
  中年文士道:「在下不善吹捧,說的都是實話……」 
  話鋒微頓,接道:「閣下父母雙全,兄弟眾多,大智慧,聰明絕頂,走正途,人世之福,
入歧途,人世之害……」 
  一瞟蕭湘雲道:「這位是……」 
  燕翎道:「我表妹。」 
  中年文上道:「不是閣下的紅粉知己?」 
  燕翎道:「也算紅粉知己。」 
  中年文士怔了一怔道:「在下只有直言,請原諒!」 
  燕翎道:「好說,先生但說無妨!」 
  中年文士深深一眼道:「閣下情孽太重,命裡不只一房嬌妻。」 
  蕭湘雲倏然而笑,道:「先生好相法。」 
  燕翎也笑道:「幸虧我這位紅粉知己不是醋娘子,要不然先生你就害苦了我!」 
  中年文士也為之失笑。 
  燕翎目光一凝,道:「再請教,我前途吉凶禍福如何?」 
  中年文士道:「閣下前途有不少危厄,不少驚險,但能小心謹慎,均能化險為夷,尤其
近期內,要慎防小人。」 
  燕翎道:「多謝指點,相一面多少錢,」 
  中年文士道:「兩個制錢兒。」 
  「便宜。」 
  燕翎道:「我也略通風監之學,給先生看看相抵這兩個制錢如何?」 
  中年文士呆了一呆,倏然而笑:「閣下不但是位非常人,而且是位趣人,在下不缺這兩
個制錢兒,行。」 
  燕翎道:「我也聲明在先,我也是直言無隱啊。」 
  中年文士道:「理應如此,閣下只管相就是。」 
  燕翎道:「我早已經相過先生了。」 
  中年文上微微一怔:「那麼請說,在下洗耳恭聽。」 
  燕翎道:「好說,以我看,先生的前途遠較我的危厄,驚險為多,稍一不慎,即能招來
殺身之禍,看先生意甚悠閒,也平安無事,其實先生身在險地,周圍佈滿了殺機,倘先生能
速離此間,那自然可以避凶趨吉,否則的話,先生就會手足相殘,兄弟閱牆,到那時是吉是
凶,是福是禍還很難說……一 
  蕭湘雲瞪大一雙美目,就在這剎那間,她恍悟這位中年文士是那一路的人物了。 
  中年文士更是聽得兩眼寒芒電閃,道:「好相法,勝以在下百倍,還有麼?」 
  「有!」燕翎道:「為先生好,請速離此地,回轉來處,先生的眾手足之中,有人昧於
私情,流於柔懦,事只怕難成,縱能成,恐怕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中年文士神情震動,道:「多謝指點,閣下高名上姓……」 
  燕翎道:「我能從相上看出先生的貴姓大名,難道先生就不能麼?」 
  中年文士臉色一變,凝目不語。 
  燕翎道:「先生姓曹,行三,沒錯吧。」 
  中年文士臉色大變,欠身而起,一拱手,肅然道:「人言『北京城』臥虎藏龍,果然不
錯,在下告辭!」舉起布招,轉身行去。 
  望著中年文士不見,蕭湘雲道:「『江南八俠』裡行三的曹仁父?」 
  燕翎點了點頭。 
  蕭湘雲道:「看樣子也是為白泰官來的。」 
  燕翎道:「大概不會有別的原因。」 
  蕭湘雲道:「白泰官惹的禍大了,他會聽你的麼?」 
  燕翎微一搖頭道:「恐怕不會。」 
  蕭湘雲道:「那你不是白說了麼?」 
  燕韶道:「我已經盡了心了,他們不聽,也只有由他們去了。」 
  蕭湘雲道:「恐怕你也不會放手吧。」 
  燕翎道:「你看我能放手麼?」 
  蕭湘雲沉默了一下道:「我總覺得,你操的心太多了。」 
  燕翎聳聳肩道:「有什麼辦法,都是義不容辭的事,就是丟了命也是應該的。」 
  蕭湘雲瞠歎:「不許你這麼說!」 
  燕翎道:「表妹,咱們是江湖兒女,不必諱言死字,生老病死,任何人也逃不過,既是
如此,何不死得壯烈一點兒,給後世子孫留點兒光采!」 
  蕭湘雲低下頭,又拾起了頭:「你是對的,可是人總免下了自私!」 
  燕翎道:「我懂,表妹。」 
  蕭湘雲道:「不談這些了,走吧。」她當先行去。 
  望著那美好的身影,燕翎心裡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蕭湘雲似乎沉默了不少,說沉默,不如說陰沉,就像烏雲遮住了陽光,天地色變,使得
人有點透不過氣來。 
  燕翎知道為什麼,可是他並沒有勸她,一路上依然談笑風生,跟個沒事人兒似的。時候
差下多下,兩個人還找了一家飯莊子吃了頓飯,燕翎甚至還陪蕭湘雲暍了點酒,直到出了飯
莊子,蕭湘雲臉上才有了笑意。 
  蕭湘雲沒讓燕翎送,但燕翎到底還是送她送到了蕭府所在那條街的街口,一直望著蕭湘
雲進了家門,燕翎才轉了身。 
  燕翎回到了八阿哥的「貝勒府」,天已經黑透了,「貝勒府」到處是燈,燈光下迎過來
個人,是榮桂。 
  「老天爺,您怎麼一去這麼久?」榮桂劈頭就說。 
  「怎麼,嫌久了,別忘了,是你叫我去的。」 
  榮桂馬上陪上了笑臉:「我那兒敢嫌久啊,是八爺找您!」 
  燕翎一聽就皺了眉:「難道喘口氣兒的工夫都不給麼,在那兒呢?」 
  榮桂道:「等不著您出去了。」 
  燕翎一怔道:「你怎麼不早說,上那兒去了!」 
  榮桂道:「不知道,沒聽他說。」 
  燕翎吁了一口氣,道:「那正好,趁這機會兒休息去,等他回來,告訴我一聲。」燕翎
回了屋,進屋就和衣躺上了床。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只知道是讓人叫醒的,睜開眼一看,榮桂站在床前。 
  榮桂說:「回來了,找您呢。」 
  燕翎挺身坐起,搖搖頭清醒一下,擰把手巾擦了擦臉就跟榮桂走了。 
  八阿哥在書房裡,背著手來回走,看樣子相當焦急,燕翎跟榮桂一進門,八阿哥劈頭就
道:「玉樓,怎麼老找你找不著。」 
  燕翎道:「我出去辦了點兒私事兒,回來晚了。」 
  八阿哥道:「我知道你回來晚了,不是回來晚我還不怪你呢,這怎麼行,每當我有事兒
的時候就找不著你!」 
  「八爺,我怎麼知道您什麼時候有事兒,您總不能老讓我呆在家裡等著吧。」 
  「好了,好了,別說了。」 
  八阿哥擺手道:「我有要緊事兒告訴你……」 
  「八爺,我這兒等著。」 
  「老二病了。」 
  燕翎一怔:「病了,今兒個白天還好好兒的呢。」 
  「說得就是啊,到了晚上就病倒了。」 
  「二阿哥病了,您急什麼,這跟您沒關係呀。」 
  「沒關係我會告訴你?我這次探病沒白走,聽他們說是讓人下了藥。」 
  燕翎又一怔:「有這種事兒。」 
  「假不了,我是無意中聽見老二的人說的。」 
  燕翎沉吟道:「這會是誰,又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八阿哥道:「恐怕就是今兒個……,不管是什麼時候,不管是誰幹的,我要你趕快給我
查清楚。」 
  燕翎道:「您要查清楚,幹什麼。」 
  「幹什麼,問得好。」八阿哥道:「有人能用這手法對付老二,也就能用這種手法對付
我們這些個,我能不防。」 
  燕翎微一點頭道:「嗯,有道理,…二阿哥現在……」 
  八阿哥道:「還沒回宮去。」 
  「那就好辦,」燕翎道:「我明兒個一早就著手。」 
  八阿哥道:「玉樓,你可務必給我查出來。」 
  燕翎道:「這您放心,不過怕只怕已經遲了一步。」 
  八阿哥一驚道:「遲了一步,什麼意思,你是說他那兒的酒菜……」 
  燕翎道:「這我知道,今兒個酒菜送進廳以前,都經人嚴密檢查過,我看毛病不會出酒
菜上。」 
  「那你是說……」 
  「八爺,二阿哥的病要是讓誰下了藥所致,二阿哥如今已然躺下,那表示藥力已經發作
了,根據我的經驗,下藥跟藥力發作之間的時間,一定相當長,這樣可以讓下藥的人從容脫
出嫌疑圈外,也就是說這藥下得有一段時候了,您幾位,誰都是誰的勁敵,那下藥的人不可
能只對付二阿哥一個人他。」 
  八阿哥臉色變了,一把抓住了燕翎道:「你是說……那怎麼辦,要是中了什麼毒,在藥
力發作之前,看得出來看下出來。」顯然,這位八阿哥嚇壞了。 
  燕翎反手把住了八阿哥的腕脈。 
  八阿哥急道:「玉樓……」燕翎示意他別說話。八阿哥忙閉了嘴。 
  燕翎鬆了八阿哥的腕脈,道:「您張開嘴我看看。」 
  八阿哥還真聽話,忙張開了嘴,張得好大。 
  燕翎凝目看了看,道:「看不出有中毒的跡象。」 
  八阿哥忙道:「你是說,我,我沒中毒,真的麼,你看真切沒有。」 
  燕翎看他急得那樣兒,有點暗暗好笑,道:「我會拿您的性命開玩笑麼。」 
  八阿哥頭上都見了汗,舉袖子擦了一下,道:「這麼說,現在防範還來得及。」 
  燕翎微一點頭道:「當然來得及。」 
  八阿哥道:「那就好,那就好,這件事我就交給你辦。」 
  燕翎聽得眉鋒一皺,道:「八爺,府裡,府外,您到底讓我顧那一點?」 
  八阿哥道:「當然是兩頭都顧,外頭,你去給我查,是誰下的毒,府裡,你給我嚴密佈
署,加以防範。」 
  燕翎道:「八爺,我可是只有一個人,兩隻手。」 
  八阿哥道:「我知道,我知道,府裡的人手,任由你調派。」 
  燕翎道:「八爺,那不行,兩頭我只有顧一頭,您知道,查這種事兒得花工夫,得慢慢
剝繭抽絲,顧得了外頭,我就顧不了裡頭。」 
  八阿哥瞪了眼:「玉樓,你是怎麼回事兒,這關係著我的性命啊,我要是遭了人毒手,
可就什麼都完了。」 
  燕翎道:「八爺,我不是不懂這道理,只是您也得為我們這些辦事兒的人想想,任何一
頭都得寸步不離的耐心守著,您說,我能顧兩頭兒麼,與其一身兼顧兩頭兒,到未了一頭兒
都顧不好,如何讓我全心全意顧一頭兒。」 
  八阿哥道:「你就不能把府裡安排好,然後……」 
  燕翎道:「要能那樣不就好了麼。」 
  八阿哥道:「那……,你只顧一頭兒,另一頭兒誰顧呢?」 
  燕翎道:「那就要看您讓我顧那一頭了,要是您讓我顧外頭,府裡我給您推薦個人……」
  八阿哥忙道:「誰。」 
  燕翎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八阿哥一怔,道:「榮桂。」 
  榮桂也一怔,急道:「我的白爺,您這是……」 
  燕翎道:「總管,我是認為你能擔當此一大責重任,才推薦你的。」 
  榮桂道:「您這是開玩笑,我那兒擔得起這個,我什麼都不會,也一點兒經驗都沒有。」
  燕翎道:「總管,不需要會什麼,也不需要經驗,只謹慎,細心就行了。」 
  榮桂道:「這……」忽然轉向八阿哥躬下身去:「爺,您開恩,奴才……」 
  八阿哥望著燕翎,皺眉道:「玉樓,這個我知道,榮桂他……」 
  燕擁道:「八爺,府裡的情形,敢說我比您清楚,除了總管,您還有可用之人麼,這種
事要用心腹,總管是您最親信的心腹了,您不用他用誰。」 
  榮桂忙道:「不,爺……」 
  燕翎道:「八爺,您只把這件事交給總管,我教給他怎麼辦。」 
  八阿哥道:「噢,那就行,榮桂,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榮桂急得汗都出來了,忙道:「爺,您千萬收回成命,我……」 
  燕翎一旁截口道:「總管,事關八爺的安危,你身為總管,怎麼能置身事外,八爺視你
為最親信的心腹,你該有所答報啊。」 
  榮桂苦著臉道:「這我都知道,可是……」 
  八阿哥道:「榮桂,不要再說了,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了!」 
  燕翎道:「差事既已經分派好了,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著手,早一步要比遲一步好,走
吧,總管。」燕翎拉著榮桂出了書房。 
  八阿哥抬手要叫,可是沒來得及,他把手垂了下去,旋又舉袖擦擦頭上的汗。 
  走完一條留廊,看看離書房遠了,榮桂反手拉住了燕翎,白著臉道:「白爺,您要是想
殺我,也不能這麼個殺法……」 
  燕翎道:「我就知道你心裡會這麼想,大總管,我如今也是四阿哥的人,我會借老八這
把刀殺你麼!」 
  榮桂道:「那您為什麼……」 
  燕翎道:「你應該是個聰明人,要不然四阿哥不會委以重任,把你派到老八這兒來,怎
麼你偏這會兒這麼糊塗。」 
  榮桂道:「我怎麼糊塗了。」 
  燕翎道:「這是給你表現的機會,只要你能讓他平安,還怕他不把你當親信。」 
  榮桂苦笑道:「話是不錯,可是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有點兒小機靈,打探打探消息,
通個風,報個信兒之外,別的我什麼都不會……」 
  燕翎道:「你有點兒小機靈』?別往自己臉上搽粉了,衝你這句話,我看你連點兒小機
靈都沒有。」 
  榮桂道:「怎麼了,我……」 
  燕翎道:「怎麼了,我不會沒一點兒把握,就把事兒交給你的,你自己幹不了,不會找
別人幹麼?」 
  榮桂一怔:「找別人干,我找誰呀?」 
  燕翎道:「現成的一個好幫手,你怎麼不知道去找,有了這個幫手,我保你順利達成任
務。」 
  榮桂訝然道:「現成的一個好幫手,您是說……」 
  燕翎道:「唐玉嬌啊。」 
  榮桂猛一怔:「她?您怎麼會想到她了?她行麼?」 
  燕翎道:「我要是四阿哥,我就馬上把你撤回去,她怎麼不行,她是『四川』唐家的,
『四川』唐家用毒之大家,只她往外一站,什麼毒瞞得了她。」 
  榮桂猛然大喜,忘形地拍了一下手道:「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兒呢……」 
  燕翎道:「你要是能想到這一點兒,四阿哥就不會只把你當個細作用了。」 
  榮桂陪上窘迫一笑道:「白爺,真沒話說,還是您行,只是……」 
  微一皺眉鋒,接道:「怕只怕她不肯干。」 
  燕翎道:「怎麼,她不聽你的!」 
  榮桂道:「她那兒聽我的,我得聽她的。」 
  燕翎道:「那也不難,你告訴她,是我讓她幹的,料她不會不聽。」 
  榮桂一咧嘴道:「有您這句話就行了,我清楚,您讓她死她都肯。」 
  燕翎道:「別這兒耍貧了,從現在起,咱們各幹各的,你忙你的去吧。」燕翎轉身要走。
  只聽榮桂道:「慢點兒,白爺。」 
  燕擁停步回身,道:「還有什麼事兒。」 
  榮桂道:「我剛想起來,萬一這件事兒是四阿哥……」 
  燕翎道:「容易,讓唐姑娘回報,就說是我的意思,別動八阿哥。」 
  榮桂道:「這樣行麼。」 
  燕擁道:「先試試看,不行再說。」他轉身走了。 
  燕翎走得看不見了,榮桂臉上浮起了笑意,喜孜孜地往西去了。 
  榮桂悄悄地進了西跨院。 
  西跨院那一間一間的屋,都黑了燈。 
  榮桂躡手躡腳地到了唐玉嬌後窗外,用手輕輕地在窗戶上彈了幾下。 
  只聽唐玉嬌低低喝問聲傳了出來:「誰?」 
  「我。」榮桂連忙答應。 
  「什麼時候了,也不看看,睡了。」唐玉嬌的話聲裡充滿了失望跟不耐煩。 
  榮桂忙道:「別來這一套,這回可是公事。」 
  「上了床了,不辦公事,明兒個再來吧。」唐玉嬌硬是不買帳。 
  榮桂想出了主意:「告訴你,這碼事兒可是白爺交待下來的。」 
  「噢?真是白爺。」 
  「騙你幹什麼,我騙過你麼?」 
  裡頭靜寂了一下,然後:「話咱們說在前頭,你要是騙了我,我教你吃不完兜著走。」
床響了幾聲,窗戶響了一下,接著:「快進來吧。」 
  榮桂樂了,輕輕推開了窗戶,往上一竄,往裡一翻,人進去了。 
  屋裡沒燈,不要緊,既不擋榮桂聞,也不擋榮桂看,他聞得見,屋裡香噴噴的,他看得
見,唐玉嬌秀髮蓬鬆,只裹了件紗衣,玲瓏的胴體,誘人的肌膚,若隱若現。 
  榮桂他不但看得見,而且看直了眼。 
  只聽唐玉嬌低暍道:「關上窗戶,你想讓人瞧見我屋裡有這個德性的男人』?」 
  榮桂忙關上窗戶,回身嬉皮笑臉:「德性不怎麼樣,可是挺管用……」 
  「管用個屁。」唐玉嬌一臉不屑:「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可沒那麼好精神。」 
  榮桂涎臉道:「幹嗎這麼急,先說幾句體己話兒不好麼。」嘴裡說話腳下移動。 
  「給我乖乖的站在那兒,再敢往前跨一步,可別怪我不客氣。」 
  榮桂腳下沒停:「玉嬌!這是何苦……」 
  唐玉嬌霍地從床上站了起來。 
  榮桂忙停了步:「好,好,好,不過去,不過去,行了吧。」 
  「往後少叫我玉嬌,玉嬌也是你叫的。」 
  「好,不叫,行了吧,唉,這年頭兒啊,女人啊,那怕是往日如膠似漆……」 
  「你有完沒完,這就是你的公事?出去,給我滾。」 
  眼看唐玉嬌就要翻臉,沒唐玉嬌辦不了事兒,榮桂不敢胡來,忙道:「別忙,我這就
說…… 」他老老實實的把事情的經過,以及燕翎教他的,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有這種事兒……。」靜靜聽完,唐玉嬌微皺柳眉,坐回床上去。 
  「這還能假的了麼?」榮桂說。 
  「白爺真把這件差事兒派給我了。」 
  「怎麼到如今連我的話都不信了,我有多大的膽子敢騙姑奶奶您?不信你可以去問問白
爺。」 
  「問倒不必,諒你也沒那個膽。」唐玉嬌道:「既是白爺交待下來的,我當然沒有話
說……」 
  「你既然沒話說,那就行了。」 
  「行了也得等明兒個一早著手,白爺沒讓你在這兒過夜吧。」 
  榮桂一怔,旋即忙道:「那倒沒有,不過……」 
  「既是沒有,就別說什麼。」唐玉嬌一揚皓腕道:…言青山上山,請出吧。」 
  榮桂忙道:「玉嬌,不,姑奶奶……」 
  「省點力氣吧,」唐玉嬌道:「你就是磨破了嘴也沒有。」 
  榮桂一搖頭道:「我真是琢磨不透,人家既然對你沒意思,你幹嘛這麼守活寡似的……」
他轉身要去開窗戶。 
  「站住。」唐玉嬌突然一聲輕暍。 
  榮桂一驚停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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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2:31:34 |只看該作者
  「你剛才說什麼?」 
  榮桂本就有點氣,如今逼到頭上了,他心一橫,牙一咬,道:「我說人家根本對你就沒
意思,你幹嘛這麼守活寡似的。」 
  唐玉嬌揚手一揮,「叭!」地一聲脆響,榮桂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榮桂為之一怔,
本有的一點兒氣剎時沒了,正打算求饒。 
  只聽唐玉嬌道:「我說你這猴兒崽子,什麼時候學得這麼有骨氣了,行,就沖這,今兒
個我就可憐可憐你……」 
  榮桂大喜,幾疑作夢,咬了咬手指頭,忍著痛,張開雙臂撲了過去…… 
  燕翎輕輕一翻,進了窗戶。 
  這間也夠香的,不過不是濃香,是淡淡的幽香,若有若無的。 
  床上紗帳低垂,謝蘊如跟睡海棠似的,睡得正甜。 
  燕翎輕輕走過去,輕輕掀開紗帳,輕輕俯下身去,嘴唇兒對嘴唇兒,那麼輕輕一下。謝
蘊如猛地裡驚醒。 
  燕翎忙摀住了她的檀口:「蘊如,是我。」他鬆了手。 
  謝蘊如開了口:「你,你好大的膽子,怎麼敢……」 
  「我這是色膽包天。」 
  定過了神,謝蘊如嬌靨上好燙:「討厭,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燕翎坐上了床沿兒:「這時候不正是時候麼,」 
  「少貧嘴,我知道,你不會是為我來的。」 
  「不錯,我有別的事兒,只是光要是別的事兒,我大可明天來。」 
  謝蘊如沒說話,投以深情一瞥:「好點兒了麼,」 
  「好點兒子。」 
  「是該好了,仙丹靈藥也比不上一個我。」 
  「皮厚。」 
  「你不承認?」 
  「我否認了麼。」 
  燕翎笑了,握了握謝蘊如的柔荑,道:「往裡躺躺。」 
  「你要幹什麼?」 
  「騰個地兒給我。」 
  「你要……」 
  「陪你躺著說話。」 
  「胡鬧,那怎麼行。」謝蘊如慌了。 
  「怎麼不行,你是謝蘊如,我是燕翎,有什麼不行的。」 
  「不……」 
  「我可要動手了。」 
  「你敢……」 
  燕翎抬了手。 
  「不……」謝蘊如往裡一躲。 
  燕翎趁勢躺了下去,躺在了花枕頭上。 
  謝蘊如忙轉過身去:「你,你怎麼……羞死人了。」 
  「燕翎別無所長,就會死皮賴臉。」 
  謝蘊如沒說話。 
  「喝!心跳得好厲害,我都聽見了。」 
  謝蘊如拉被子蒙住了頭。 
  燕翎笑了。 
  謝蘊如瞠道:「有什麼好笑的,不害臊。」 
  燕翎道:「蘊如,我有正經事兒,要跟你談談。」 
  謝蘊如道:「你還會有什麼正經事。」 
  燕翎道:「聽說老二病了。」 
  謝蘊如她「忽!」地一聲掀開了被子,人也轉了過來:「你知道了。」 
  「聽老八說的,」燕翎道:「他讓我來看看。」 
  「他該不是讓你來探病吧。」 
  「探病』?他巴不得老二病得重一點兒。」 
  「他讓你來看看,老二是真病還是假病。」 
  「他倒相信老二是真病,可是他害怕跟老二得一樣的病!」 
  「噢,我明白了,老八他可真惜命啊。」 
  「人那有不惜命的,你聽過沒有,富家子生下重簷,命要是沒了什麼都完了。」 
  「這麼說,他知道老二這不是病。」 
  「他聽老二這兒的人說的,老二這兒的人,閒聊的時候,讓他聽見了。」 
  「這件事兒很怪。」謝蘊如道:「你該想像得到,老二處在對手環伺的情形下,舉凡飲
食,起居一切都十分小心,簡直就不可能會中毒,那知道他還是中毒了。」 
  「這麼說,還不知道毒是那兒來的。」 
  「正在查,打從過生日,一連出了好幾椿事兒,如今老二這兒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你趕這時候往這兒跑,沒讓他們發現,真萬幸。」 
  「算了吧,憑這兒這些人能發現我,你真高抬他們了。」 
  「你可別這麼說,老二這兒還真有幾個好手,尤其關外白家的人……」 
  「對了,關外白家的人大概都快瘋了,莫名其妙地少了個人,只怕他們能把地翻過來
找。」 
  「可不,關外白家那幾個人真快瘋了,本來他們是打算隨便找上一家,大大報復一番的,
可巧碰上老二中毒這檔子事兒,也硬把他們給攔下來了,鮑師爺要他們先辦這件事,明查也
好,暗訪也好,務必要查出毒是從那兒來的。」 
  「鮑師爺,這件事兒又是他負全責!」 
  「老二這兒除了他,還有誰。」 
  燕綢笑笑道:「蘊如,老二這兒有內奸,你知道不知道,」 
  「想也知道,」謝蘊如道:「他們這些,那個身邊沒有別個派來臥底的。」 
  「你知道是誰麼?」 
  「不知道,我懶得留意。」 
  「你錯了,蘊如,你應該特別留意,這種事兒對你很重要。」 
  「那我以後特別留意就是。」 
  「用不著等以後,現在我就告訴你。」 
  「怎麼,你知道。」 
  「當然,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你絕想不到,老二依為心腹,視為首席智囊的鮑老頭兒。」 
  「鮑老……」 
  謝蘊如失聲尖叫,可是剛叫出兩個字兒,就讓燕翎摀住了嘴,燕翎低聲道:「姑娘,你
想幹什麼,把人叫來?」他栘開了捂謝蘊如嘴的手。 
  謝蘊如急道:「你怎麼知道鮑老頭兒是……」 
  燕翎當即把如何偵知鮑師爺是內奸,是四阿哥的人,又是二阿哥的人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謝蘊如道:「弄了半天是這麼回事,這怎麼能叫內奸,他分明還是老二的
人。」 
  燕翎笑笑道:「難說啊,姑娘。」 
  謝蘊如道:「你是說,他還是老四的人,」 
  燕翎道:「姑娘,你可真是難得糊塗,難道他不是老二的人,就非是老四的人不可麼?」
  謝蘊如呆了一呆道:「你是說……」 
  燕翎道:「在這個圈子裡,他跟我一樣,具有三種身份,有這個可能沒有。」 
  謝蘊如又復一怔:「會有這種事兒!」 
  燕翎道:「這種事本就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謝蘊如沉默了一下道:「想想我能嚇出一身冷汗來,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麼嫩,我實
在應該跟你多學學。」 
  燕翎道:「別扯遠了,我很重視老二中毒的事,事先一點跡象都沒有麼。」 
  「要有不就好辦了麼?」 
  「知道毒是那兒來的麼。」 
  「聽說是摻在了檀香末兒裡。」 
  「檀香末兒放在什麼地方。」 
  「驗過了,瓶子裡的沒有,只有全貌裡的才有。」 
  「平日漆檀香末兒的誰?」 
  「包衣那平,這個人不會有問題,侍候老二多少年了,他要真有問題,不會這麼 
  干,這是不打自招。」 
  「那就是有別人進過老二的屋。」 
  「老二在屋裡的時候,能進出的沒幾個,不在的時候可就難說了,誰偷偷進去個十趟八
趟,也不會有人知道。」 
  「你到老二的屋裡看過沒有。」 
  「沒有,這事由鮑老頭兒跟白家的人辦了,可巧碰上我生病,我更懶得管了。」 
  燕翎沉默了一下道:「鮑老頭兒現在在屋裡吧。」 
  「你要幹什麼?」 
  「我想跟他談談去。」 
  「這怎麼行,萬一讓白家的人碰見……」 
  「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碰見我的,說走就走,我這就去。」他挺身坐了起來。 
  謝蘊如伸手拉住了他:「待會你還來不來了。」 
  燕翎道:「你讓我來我就來,你要是不讓我來,我就不來了。」 
  「討厭。」謝蘊如道:「人家跟你說正經的,這樣吧,要能來,你就彎一下,要不能來
就算了。」 
  燕翎道:「好,那我走了。」 
  謝蘊如道:「小心。」 
  燕翎道:「我知道,能睡你就睡吧。」他竄到後窗,凝神聽了二聽,然後開窗躍了出去,
反手帶上窗戶,長身而起,直往鮑師爺住處撲去。 
  燕翎是識途老馬了,他很快地便到了鮑師爺的住處,剛進院子,鮑師爺亮著燈的屋子突
然開了門。 
  燕擁一驚,忙矮身躲到了一株松樹後,只見鮑師爺屋裡出來四個人,鮑師爺跟在後頭。
那四個人,兩個老頭兒,兩個中年人,一身夜行衣,都是江湖打扮,兩個老頭兒一高一矮,
兩個中年人都是瘦高個兒。 
  這四個,燕翎認得,都是關外白家的人,兩個老頭兒是白天義麾下的大將,跟白天義稱
兄道弟的「五煞」裡的老四、老五,崔剛跟樊鵬天,兩個中年人則是白天義七個兒子裡的老
三、老四,白燕民跟白復民。 
  只聽鮑師爺道:「崔老跟樊老小心了。」 
  隨聽崔剛道:「鮑師爺放心,白家的人辦事兒錯不了的!」 
  雙方互一抱拳,崔剛、樊鵬天帶著白燕民、白復民,騰身躍上屋頂,飛射而去。 
  鮑師爺很快回了屋,又關上了門。 
  這可真是一腳踢出個屁來,巧了,沒想到臨時想起上鮑師爺這兒來,卻碰上了這麼一件
事兒。半夜三更,白家人這是幹什麼去。 
  燕翎一時猜不透他們幹什麼去,不過燕翎可以斷言,他們絕不會幹什麼好事兒。 
  燕翎想了想,吸一口氣也騰身上了屋頂,四下略一張望,只見四條人影穿房越牆,疾快
無比的往西而去,燕韶當即追了過去。 
  白家的人非比等閒,尤其是「五煞」裡的這兩個,都是內外雙修的一等好手,燕翎不敢
挨太近,始終保持個卅丈距離,在後緊跟。 
  跟著,跟著,燕翎就明白白家這四個人要上那兒去了,前頭就是「雍郡王府」! 
  燕翎心裡跳了一跳,難道鮑師爺他們發現下毒的是雍郡王的人了? 
  要真是這樣的話,白家這四個人來得可真是冒險。 
  年羹堯、白泰官,再加上甘瘤子的人,只怕白家這四個人討不了好去。 
  燕翎這裡心念轉動,白家四個人已到了雍郡王府附近,一閃沒人暗隅中不見。 
  燕翎經驗夠,沒直跟著過去,繞個圈子也到了雍郡王府近處一處暗隅裡。 
  屏息、凝神、細聽,雍郡王府裡沒動靜。 
  可就在這時候,一陣疾速的衣袂飄風聲,由身後掠來,從他頭頂掠過去,上了雍郡王府
旁邊一座高高的屋脊。燕翎看不見這個人,可卻聽出他停身在屋脊上。 
  燕翎沒探身看,他擔心身後還有,他只一探身,很可能讓身後的人發現。 
  果然,燕翎沒料錯,又一陣衣袂飄風聲響起,又一個人從頭頂掠過,上了那座屋脊。八
成兒那兩個人利用那座屋脊,居高臨下,在窺看雍郡王府的動靜。久久沒見身後再來人,顯
然,白家四個人分成了兩路,另兩個可能正在別處窺看動靜。 
  燕翎又聽見了,屋脊上那兩個人掠離了屋脊,似乎是進了雍郡王府。 
  燕翎提一口氣,騰身翻上屋脊。 
  這屋脊真夠高,雍郡王府的大半地盤都能放入眼底,這時候的雍郡王府,燈光照樣,一
點頭,裡頭值夜護衛以及親軍的活動,也能看個十之六七。凝目再看,雍郡王府裡靠牆的一
棵大樹上,躲著兩個黑影,不用說,準是剛才那兩個。 
  就在這時候,燕翎也看見了另兩個,另兩個赫然從雍郡王府裡一座高高屋脊上緩緩冒起,
而且向大樹這邊揚了揚手。那邊手一揚,這邊有了動靜,兩個黑影探懷取出條黑巾,往臉上
一蒙,輕捷像頭貓,飄身下樹,走向牆根。








第二十七章 呂四娘夜探白泰官
  燕翎又看不見他兩個了,可是燕翎還看得見屋脊上那兩個,只見那兩個也以黑巾蒙了面,
抓著風箏翻下了反面,很快地隱進了暗隅中。燕翎毫不耽誤,從這處屋脊上掠上大樹,再看
牆根,那兩個人不見了,顯然已摸往裡去了。再看從屋上下來那兩個,也不見了。 
  燕翎計上心頭,想出了壞主意,摘下一段枯枝,揚手向較近一盞燈打了過去。〔噗!〕
地一聲,那盞燈滅了,燈一滅,馬上引起了〔雍郡王府〕裡的動靜。只見人影閃動,那盞滅
的燈前到了兩個雍郡王府的護衛,只聽一個冷笑道:「好手法。」另一個抬眼往樹上望來,
兩眼精芒閃動,大有發現樹上藏人之概。就在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悶哼,跟著像有重物
落地一般,砰然一聲,那兩個護衛立即旋身往發聲處摸了過去,其快如電。燕翎抓住了這機
會,一閃折回屋上,掀起一片瓦,抖手打了出去。〔嘩喇!〕壞事了。雍郡王府燈火齊亮,
四條黑影騰身掠起。 
  可卻遲了,〔雍郡王府〕裡十幾條人影竄起,叱喝聲中撲向那四條人影。略一接觸,砰
然連震,十幾條人影中有的滾翻落了下去,但是那四條人影也落回院中,沒能跑出去。燈光
下,看得很清楚,那四個,正是白家的四個,就在他們一落地的當兒,二、三十個雍王府的
護衛已把他們圍上了,刀劍齊全,就要撲。 
  只聽一聲沉喝傳了過來,跟打個脆雷似的,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慢著。」一條長廊
上緩步走下個人來,欣長的身材,長袍馬褂,英武瀟灑,正是年庚堯。這下有好戲看了,燕
翎往屋脊上一伏,唇邊冷起了笑意。 
  眾護衛讓開一條路,讓年庚堯走近。 
  年庚堯離白家四個人近丈停下,銳利目光一打量四人,冷然說道:「你們四個是哪兒來
的。」 
  只聽崔剛道:「來處來的。」 
  「好話。」 
  年庚堯道:「夜入〔雍郡王府〕,有什麼事。」 
  「找個人。」樊鵬天也開了口。 
  「噢?找誰,〔雍郡王府〕有你們的朋友。」 
  「當然有,」崔剛道:「沒有我們就不來了。」 
  「那好辦,」年庚堯道:「說吧,你們找誰,只要〔雍郡王府〕確有你們要找的人,我
馬上把他叫來。」 
  「沒想到閣下倒是個快人。」 
  崔剛道:「我們要找姓甘的。」 
  甘瘤子!燕翎心裡叫了一聲。難不成下毒的是甘家的人? 
  只聽年庚堯道:「〔雍郡王府〕裡,姓甘的不在少數,你們要找哪一個姓甘的?」 
  樊鵬天道:「剛說你是個快人,你怎麼又不爽快起來了,我們要找甘瘤子。」 
  果然不錯,是找甘瘤子。 
  年庚堯笑笑道:「甘瘤子,這個人我聽說過,你們四個人貴姓大名。。。。。。」 
  崔剛道:「甘瘤子認識我們。」 
  年庚堯道:「我要先認識認識你們,把覆面物取下來。」 
  崔剛哈哈一笑,道:「容易,你幫個忙吧。」 
  年庚堯道:「既是如此,我幾不客氣了。」邁步逼了過去。 
  一名護衛搶步上前:「年爺。。。。。。」 
  年庚堯抬手一攔道:「退回去。」 
  那名護衛躬身退後。 
  年庚堯一步步逼近,他平靜得很,也仍然那麼瀟灑。燕翎看了不住點頭,暗讚年庚堯不
愧是個大將,不愧是位高手。白燕民飛起一劍遞了過去,年庚堯揮手一拍,硬把這一劍封了
回去。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白家四個人俱皆震動。年庚堯腳下未停,仍然一步步逼過
去。只聽白復民冷叱道:「我就不信邪。」他抖手一劍,疾快如風,長劍美蛇也似的,映著
燈光發出閃閃光華,疾捲年庚堯胸腹之間要害。任誰都看得出,這一劍是殺著。可是年庚堯
卻視若無睹。燕翎知道,白復民這一劍太過狠毒,一定會招惹年庚堯的肝火。 
  果然不錯,只見年庚堯臉色一寒,右掌疾翻,迎著白復民腕脈抓了過去。 
  關外白家的武學,在武林中是出了名的,但是年庚堯會者不怕,硬以一雙肉掌冒險。冒
險歸冒險,可是年庚堯出手捏的分寸恰好,而且靈活急速,一閃就到。 
  任何人都明白,白復民的腕脈只讓年庚堯那鋼鉤般五指沾上一點,白復民那探劍腕脈非
廢不可。可是燕翎知道,年庚堯這一招只是虛著,為的只是逼白復民劍鋒走偏,真正的實招
還在後頭。 
  燕翎沒看錯,白復民當然不敢讓年庚堯的五指碰著,一沉腕,劍鋒走偏,就待變招。然
而他遲了,年庚堯右掌一翻,變抓為拍,閃電般一掌正中白復民右胸。 
  只聽砰然一聲,白復民閃哼聲起,一口鮮血噴出,踉蹌退向後去。崔剛急忙竄過去扶住
了白復民,運指如飛,連點白復民胸前三處重穴。樊鵬天跨步擋在了白復民崔剛身前,目中
精芒直逼年庚堯:「姓年的,你出手好狠。」 
  年庚堯淡然道:「這已是便宜,年某力加三分,他就沒命了,你們現在退出去。」 
  樊鵬天冷笑道:「退出去,姓年的,別以為你這一手能唬住誰,你且試試老夫的。」雙
掌一翻,猛劈而出。顯然,他是有意跟年庚堯拚一拚內功掌力。 
  燕翎心想,樊鵬天又打錯算盤了。事實如此,年庚堯挺掌迎了上去,砰然一聲大震。年
庚堯的身軀一動沒動,連衣角也沒飄動一下;樊鵬天卻身軀晃動,只是不穩,踉蹌一連退了
兩步。崔剛正在照顧白復民,騰不出手;白燕民大驚,就要過去扶。樊鵬天鬢髮俱站,大吼
一聲撲了過去,雙掌翻飛,立即罩住了年庚堯。 
  年庚堯朗笑一聲:「看來你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 
  只見他身軀疾閃,在場的人沒看見他是怎麼出手的,只有燕翎看見了,年庚堯閃電般點
出兩指,點中了樊鵬天的掌心,而後又一拳正中樊鵬天的左肋。 
  關外白家武學懾人,關外白家的人,行走在外,也一向鮮有敵手,而今天,關外白家的
人碰上了當代的柱石虎將,馬上馬下,萬人難敵年庚堯,竟然顯得這麼不濟。 
  樊鵬天一口鮮血噴出老遠,退了十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白得像張白紙,沒有一點
兒血色。白燕民心膽欲裂,一個箭步竄過,就要伸手去扶。 
  崔剛大喝道:「不要動他,過來幫把手。」 
  白燕民忙過去扶住了白復民。 
  崔剛竄過去閉住了樊鵬天幾處穴道,然後才扶起樊鵬天,目注年庚堯,惡狠狠的道:
「沒想到姓年的你會伸手架,好吧,姓年的,我們自怪學藝不精,今夜之賜,我們記下了。」
他轉臉招呼白燕民,要走。 
  只聽年庚堯冰冷道:「怎麼,現在想走了。」 
  崔剛道:「姓年的,我們認栽。。。。。。」 
  年庚堯道:「來不及了。」 
  崔剛怒喝道:「姓年的,你還要怎麼樣。」 
  年庚堯臉色一沉,道:「〔雍郡王府〕豈是讓人要來就來,要走就走的,這次給了便宜,
會慣了你們的下次,說吧,你們是束手就縛,還是要我動手?」 
  崔剛兩眼暴睜:「姓年的,你可別逼我們拚命。」 
  年庚堯道:「年某說一句算一句,剛才你們走,我絕不攔你們,至於如今,遲了,你們
要是認為能拼,你們就拼吧。」邁步逼向崔剛。 
  關外白家的人,幾曾受過這個! 
  崔剛鬢髮暴張,放下樊鵬天,厲喝一聲,瘋狂般撲向了年庚堯。 
  年庚堯突然側身滑步,崔剛擦著年庚堯身側衝過,年庚堯右掌疾遞,在崔剛後心上印上
了一下,崔剛大叫一聲趴了下去,掙扎欲起,但卻沒能起來,又趴了下去。 
  只聽年庚堯沉喝道:「來人,拿下。」 
  護衛如森雷般一聲答應,過來就拿人,白燕民這時候竟然一聲不響,轉身就跑,誰都不
管了。其實這是白燕民機靈,都陷在這兒怎麼行,總得有個人回去報信兒! 
  他機靈,他主意好,奈何年庚堯不讓他走,年庚堯伸手拔出一名護衛的佩刀,隨手丟了
出去。 
  年庚堯手下留情,這一刀擲的是白燕民的左大腿,只聽白燕民大叫一聲,佩刀穿透了他
的大腿,他一個跟頭又栽了下來。兩名護衛不管他死活,過去按住了他。 
  年庚堯微一擺手:「帶下去,問他們的口供,讓他們留押。」 
  燕翎難得心頭一跳,年庚堯這一著厲害,只要白家這幾個人畫了押,二阿哥就有得瞧的。
  護衛們押走了白家的幾個人。 
  長廊上,暗巷裡並肩走出兩個人來。這兩個人一個身材魁偉,一個身材欣長。身材魁偉
那位,穿一件黑袍,環目亂髯,威猛懾人,額上長個肉瘤,添了幾分兇惡像。身材欣長那位,
穿一件雪白長衫,長眉鳳目,白而無須,帶幾分俊逸灑脫。身材魁偉,穿黑袍,額上長個肉
瘤的,年紀約模四十五六。身材欣長,穿白衫的,看樣子三十剛出頭。前者是西南黑道巨擎,
威震一方的甘瘤子。後者,是〔江南八俠〕裡的老七白泰官。燕翎看得心裡為之一陣猛跳。
甘瘤子,白泰官終於露面了,而且是終於他四阿哥的雍郡王府露面了! 
  只聽甘瘤子道:「年爺,知道是那一路的人物麼!」 
  年庚堯道:「不用問,準是老二的人。」 
  甘瘤子道:「老二的人,找我幹什麼。」 
  年庚堯道:「他們不會無緣無故的來,準是因為那回事兒。」 
  甘瘤子道:「那回事兒又不是我幹的。」 
  年庚堯道:「老二他們那兒知道。」 
  白泰官笑道:「沒想到讓甘老為我背了黑鍋,真不好意思。」 
  敢情是白泰官下的毒,燕翎心裡又一跳。 
  年庚堯道:「沒想到老二那兒還真有幾個能人,居然能知道毛病出在雍郡王府,真不簡
單。」 
  甘瘤子道:「他們不該來這一趟,要來嘛,也該派些個中用的,這下好,老二這跟頭是
栽定了。」 
  年庚堯道:「甘老,別小看了這幾個,要是我沒看錯,這幾個準是關外白家的人。」 
  甘瘤子一怔:「不會吧,白家的武功哪這麼不濟。」 
  白泰官道:「不是他們不濟,是他們碰上了年爺這種對手。」 
  年庚堯道:「見笑了,兩位都是武學大家,我這兩下子有礙兩位法眼。」 
  白泰管道:「年爺恁謙,我四哥甘鳳池他有江南第一俠之譽,真要跟年爺對上手,恐怕
也討不了好去。」 
  年庚堯笑道:「高抬了,高抬了,甘四俠是個少有的好手,可惜的是他的脾氣太剛了,
恐怕也就這麼在江湖呆一輩子了。」 
  白泰官道:「年爺放心,總有一天,我會把他們都搶到四阿哥身邊來的。」 
  年庚堯搖頭道:「人各有志,過於勉強,反為不美,只他們幾位別跟朝廷作對,也就行
了。」 
  白泰官徒然揚起雙眉,道:「您放心,他們真是一個個頑固不順,白泰官只有大義滅
祖。」 
  燕翎心頭猛地一震,看來白泰官已經把祖宗忘乾淨了。 
  年庚堯道:「白老弟真能那麼做,那可是替朝廷立了大功勞了,你怕沒有飛黃騰達的一
天。」 
  白泰官一欠身道:「還要年爺多提拔。」 
  年庚堯道:「好說,好說,只要是良才,絕不會埋沒在雍郡王府,不過,縱然是良才,
也得讓我在四阿哥面前強往開了才行。」 
  這話燕翎懂。 
  白泰官是個聰明人,也一點就透,當即肅容躬身,恭謹說道:「蒙四阿哥跟年爺後愛,
敢不竭智殫忠,粉身碎骨以報。」白泰官好軟的一付骨頭。 
  年庚堯抬了抬手,算是答禮:「驚擾二位了,時候不早,請歇息去吧。」 
  甘瘤子跟白泰官都沒再說話,一躬身,轉身行去。 
  燕翎正打算跟蹤白泰官去,一眼瞥見年庚堯身後不遠處暗隅中,又走出個人來。 
  此人年紀四十多近五十,凹眼突晴,顴骨老聳,鷹鼻帶勾,天青色的長袍,團花黑馬褂,
很氣派,很體面,可惜只可惜一臉詭詐陰狠像。 
  燕翎一眼就看出此人是個人物,但卻不認識是誰,一時好奇,想留下來看個究竟,所以
又伏下身去沒動。 
  只見年庚堯轉過身去,拱手笑道:「舅舅怎麼也出來了!」 
  舅舅,年庚堯管此人叫舅舅,年庚堯何來舅舅?燕翎聽得一怔。 
  只聽那人道:「我聽見動靜,出來看看,你那兩手露的這是時候,〔雍郡王府〕不是沒
有高人,白泰官跟甘瘤子今後絕不敢有二心了。」 
  年庚堯道:「就知道逃不過您的高明法眼。」 
  那人笑道:「行了,別捧我了,捧的高,摔的重。」 
  年庚堯笑笑改口道:」四爺還沒有安歇吧。「 
  那人道:」夜貓子,那會睡這麼早,在書房等著你呢,他要聽聽詳情。「 
  年庚堯道:」我這就去,以我看,該作了姓鮑的了,您看怎麼樣。」 
  那人道:「噢?為什麼?」 
  年庚堯道:「;老二那兒有人要到這兒來,他連個信兒都沒送,白玉樓話可以信。姓鮑
的還是老二的人。」 
 燕翎現在才聽出來,姓鮑的是指鮑師爺,心頭不由跳了一跳。 
  只聽那人道:「要只為這個理由,我認為該留著他,他對咱們還有大用,只要好好利用
他幾回,給他些假消息,包管老二潰不成軍,」 
  年庚堯呆了一呆道:「您高明,這一點我沒想到,您不愧是四爺的首席智囊。」 
  那人笑笑道:「說什麼首席智囊,我是老四的舅舅,不幫他幫誰。」 
  弄了半天是雍郡王的舅舅。 
  燕翎馬上知道他是誰了,隆科多,詭詐陰狠出了名的隆科多。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
勝似聞名。 
  只聽年庚堯笑道:「對,將來四爺一旦身登大寶,也少不了您這位舅舅的好處。」 
  隆科多道:「少了我的好處,我也得依他?」 
  兩個人大笑。 
  笑了一半,隆科多忽然停住,道:「雙峰,你恐怕碰上了麻煩了。」 
  年庚堯道:「什麼麻煩?」 
  隆科多道:「你扣住白家這些個人呢,這就是麻煩。」 
  年庚堯道:「這怎麼會是麻煩,只要他們招了供,留了押。。。。。。」 
  隆科多道:「只要他們招了供,留了押,把口供往裡一送,整了老二是沒錯,可是你別
忘了,白玉樓是白家的李志飛。」 
  年庚堯為之一怔,一時沒說出話來。 
  隆科多道:「你說這是不是麻煩。」 
  年庚堯忽然一揚雙眉道:「也沒什麼麻煩,大不了連李志飛一塊兒作了。」 
  燕翎心頭一跳。 
隆科多道:「雙峰,我雖還沒見過這個李志飛,可是根據你們的說法,這李志飛可不好
斗啊。」 
  年庚堯淡然一笑道:「舅舅,殺人的辦法多得很,呂四娘真要殺李志飛,我擔保他絕逃
不出手去。」 
  隆科多微一搖頭道:「聰明人怎麼幹糊塗事,這麼一來,豈不是得不償失。」 
  年庚堯道:「那麼,您說該怎麼辦。」 
  隆科多道:「順水人情你怎麼都不會做。」 
  年庚堯道:「您明教。」 
  隆科多道:「取得口供之後,先別忙往宮裡送,白家這幾個人明天一早還不回去,老二
那兒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他們一定會通知李志飛,李志飛一聽說這消息,一定會到這著
來找老四,求老四放人,到那時候,可以賣他個面子,馬上放白家這幾個人。。。。。。」
  年庚堯忙道:「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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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2:32:57 |只看該作者
隆科多道:「聽我說,這時候把口供送進宮裡去,宮裡只一找上老二,你說老二會不會
饒了他們幾個?」 
  年庚堯一怔。 
  隆科多接著說道:「這麼一來,人情做了,手不沾血的也除了白家這幾個,不但讓李志
飛恨上了老二,老二羞氣之下,病情一定加重,一舉數得,你何樂而不為?」 
  隆科多真不愧詭詐陰很,燕翎為之心神震撼。 
  只聽年庚堯道:「這主意好是好,只是白家這幾個,都上人證。。。。。。」 
  隆科多一笑道:「雙峰,你今兒怎麼這麼糊塗,讓老二去殺他們這不正式畏罪滅口麼?」
  年庚堯怔了一怔,猛舉一蓬,道:「舅舅,我算是服了您了。」 
  「行了。」 
  隆科多笑道:「我剛說過,捧的高,摔的重,走吧,咱們給他報個信兒去。」轉身行去。
  年庚堯邁步跟了上去,隆科多、年庚堯一走,眾護衛馬上也散了,轉眼工夫,院子裡又
是一片黑,跟沒發生什麼事兒一樣。燕翎吸了一口氣,貼著屋脊掠了出去,他捨了隆科多、
年庚堯,往甘瘤子、白泰官適才所去方向撲去。甘瘤子跟白泰官是慢步走,燕翎是施展輕功
疾掠,按理說,他該趕得上這兩個人。誰料,理雖如此,事卻不然,燕翎一路只見站班的護
衛方上站,刀出鞘,卻沒看見甘瘤子跟白泰官的蹤影。燕翎心裡嘀咕,腳下未停,他猜測這
兩個人出不了這一帶,是以他竭盡目力,四下找尋。突然,他瞥見前面不遠處光一閃,一扇
窗戶裡透出了燈光,再一細看,那間相當雅致的小屋子,坐落在一個花木扶疏的小院子裡。
莫不是甘瘤子或是白泰官剛回屋。燕翎心中一動,飛身掠了過去。 
  剛掠進小院子,只聽一個詫異話聲從那間精舍裡傳了出來:「小妹,好,
好。。。。。。」 
  燕翎一聽就聽出來了,是白泰官的話聲,而且屋裡還不只白泰官一個人。燕翎心頭一陣
跳,急急掠了過去。 
  有心挨近去,點破窗戶紙看個究竟,可是燕翎知道,白泰官一身武功相當了得,他沒敢
那麼做,前頭門窗都關著,只有繞到後頭去碰碰運氣。到了後頭一看,燕翎不由一喜,後窗
正開著,正對著後窗有棵大樹,正好藏身。 
  燕翎小心翼翼的掠上大樹,藏好身凝目往屋裡一看,燕翎猛地一怔。白泰官站著,他對
面一張椅子上坐著個人,是位姑娘,一身夜行衣裝,不上別人,赫然竟會是呂四娘。 
  只聽呂四娘冷冷說道:「怎麼,七哥,我不能來麼。」 
  白泰官忙道:「不,不,小妹,我只是沒想到小妹會到京裡來。」 
  呂四娘道:「不只我一個人來的,大哥也來了。」 
  白泰官臉色一變,驚聲道:「怎麼說,大哥也來了。」 
  呂四娘〔恩〕了一聲。 
  白泰官勉強一笑道:「沒想到,真沒想到。」 
  呂四娘幽幽說道:「七哥,我原不相信會在這兒找到你,也極不希望在這兒找的你,沒
想到。。。。。。」 
  白泰官道:「小妹,這樣好不,咱們改天約個地方見面再詳談。。。。。。」 
  「怎麼,七哥不願意見我。」 
  白泰官急道:「小妹明知道不是,我日夜想的都是小妹一個人,怎麼會不願意見小妹,
我上說這兒危險。。。。。。」 
  呂四娘道:「七哥該知道,我是怕危險的人嗎?要怕我也就不來了,其實,只要能證實
七哥是不上確實在這兒,就是冒再大的險也值得。」 
  白泰官苦臉道:「小妹,別這樣,我不能讓你身入險地。。。。。。」 
  呂四娘道:「我承認這兒是險地,可是憑我跟七哥的淵源,他們不會不賣七哥面子吧。」
  白泰官道:「這個。。。。。。」 
  呂四娘道:「就算他們不賣這個面子,我是七哥的小妹,七哥總不至於眼睜睜的看著他
們拿住我,要了我的命吧!」 
  白泰官苦笑道:「小妹,你。。。。。。」 
  呂四娘截口道:「難道我說錯了麼,七哥。」 
  「不,不。」白泰官忙道:「我不是這意思,小妹不知道,〔雍郡王府〕藏龍臥虎,高
手眾多,尤其還有密宗高手,我怕到時候萬一護衛不了小妹。。。。。。」 
  「那也不要緊。」呂四娘道:「能跟七哥死在一起,我認為值得。」 
  白泰官皺眉道:「小妹,你。。。。。。」 
  呂四娘冰冷道:「七哥是不是怕我壞了七哥的事。」 
  白泰官苦笑道:「小妹,我,我怎麼會那樣。」 
  呂四娘語氣忽轉激動:「七哥,你太傷我的心了,你太傷我的心了。。。。。。」她緩
緩低下頭去。 
  白泰官急過來,伸手撫上呂四娘的香肩:「小妹,你誤會我了,你完全誤會我了。」 
  呂四娘猛抬頭:「我誤會你了,四哥知道你已經來京,現在又是我親眼看見
的。。。。。。」 
  白泰官道:「小妹,親眼看見的並不完全正確,你所看到的只是表面。」 
  呂四娘道:「我所看到的只是表面?」 
  白泰官道:「小妹,我本不願意告訴你,可是為免你對我誤會加深,我不得不告訴你,
我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 
  呂四娘一怔:「七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我。」 
  白泰官臉上掠過一絲抽搐,道:「小妹對我怎麼樣,我心裡明白,小妹人間奇女子,當
世之中,也只有這麼一個,我怎麼敢以一襲布衣委屈小妹。。。。。。」 
  呂四娘道:「我明白了,七哥是看準了胤禎有作為,現在為他效力,俾使將來以輔佐只
功博取一官半職,用以對我?」 
  「正是,小妹。」 
  「你錯了,七哥,你完全錯了,你知道我呂家是個什麼樣的家,你知道小妹我是個怎麼
樣的人,我不能違背家訓,也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與意志,我求的不是衣朱紫,食金玉,榮
華富貴,我只求與七哥並肩江湖鏟奸除惡,終日歸諸山野,草茅疏淡,平平凡凡的恬恬靜靜
度過餘年!」 
  白泰官道:「可是小妹。。。。。。」 
  呂四娘道:「七哥,你要知道,你這麼做是棄祖忘宗,你這麼做是害我族類,讓天下人
唾罵,世上忠義所難容,你就是要給我這些麼,七哥?」 
  白泰官道:「小妹,我。。。。。。」 
  呂四娘道:「七哥,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大哥已到了京裡,你知道這不是鬧著玩兒的,
大哥顧念這段情分,等你一句話。」 
  白泰官道:「小妹,我。。。。。。」住口不言。 
  呂四娘站了起來:「七哥,你當真連我都不顧了。」 
  白泰官道:「我這就是顧你。。。。。。」 
  呂四娘道:「七哥,我不要你這樣顧我。」 
  白泰官低下了頭,黯然不語。 
  呂四娘道:「七哥,事到如今,我也萬般無奈,你說一句,你是要我,還是要榮華富
貴?」 
  白泰官抬起了頭 :「小妹,我求榮華富貴,不是為了我!」 
  呂四娘道:「要是為了我,就別讓我滿面羞慚,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白泰官低下了頭,又抬起了頭:「小妹,我知道我做錯了,可是你也要體諒我,一時半
會兒我不能離開這兒。」 
  呂四娘道:「為什麼?」 
  白泰官道:「一腳踩進泥沼,那麼容易拔出來麼?」 
  呂四娘道:「這不是挾泰山以超北海,願不願只在七哥一念之間。」 
  白泰官痛苦搖頭:「不,小妹,你不知道這〔雍郡王府〕的實際情形,你不知道胤禎的
心性為人,只要我踏出這間屋一步,我的一舉一動,隨時在他監視之下。。。。。。」 
  呂四娘道:「我就不信,我跟七哥一塊兒闖出去。」 
  白泰官搖頭道:「闖不出去的,小妹。」 
  呂四娘冷笑道:「七哥,你太小看〔江南八俠〕了。」 
  白泰官道:「不是我小看〔江南八俠〕,實在是,小妹,關外白家你是知道的,他們比
咱們〔江南八俠〕如何?」 
  呂四娘道:「七哥問這。。。。。。」 
  白泰官道:「小妹請先答我問話。」 
  呂四娘道:「我不諱言,論實力之雄厚,〔江南八俠〕略遜他白家一籌,可是彼此真要
碰上,他們也不見得討得了好去。」 
  白泰官道:「小妹這話是持平之論,關外白家今夜來了四個人,俱是一流高手,可是年
庚堯舉手投足就使他們全部滅擒,一個也沒走脫,小妹,眼下就你我二人,闖得出去麼。」
  呂四娘黯然未語,半晌道:「那麼以七哥字畫見。。。。。。」 
  白泰官道「容我徐圖之,小妹。」 
  呂四娘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我好辦,怕只怕大哥。。。。。。」 
  白泰官道:「小妹,請代我求求大哥,給我些脫身的時間,大哥一向最疼愛你,他一定
會答應。」 
  呂四娘遲疑著沒說話。 
  白泰官臉上掠過一絲淒楚之色,道:「我一步走錯,身陷泥沼,大哥要是連個脫身的時
間都不給我,那我只有死路一條了。」他翻腕掣出一把雪亮匕首,分心就刺。 
  呂四娘睹狀大驚,急忙探索抓住白泰官持刀右腕:「七哥,你這是幹什麼?」 
  白泰官悲笑道:「小妹,我只有以死來表明我的心志!」 
  呂四娘忙道:「七哥,我相信你,我代你去求大哥。」 
  白泰官一陣激動,反腕抓住呂四娘的柔荑:「謝謝你,小妹。」 
  呂四娘道:「我該走了,我出來的時候,大哥不知道,早點兒趕回去,免得他到處找
我。」 
  白泰官沒鬆手,凝目望呂四娘,流露著一片深情:「小妹,剛才我催你走,現在我又捨
不得你走了。」 
  呂四娘微微低下了頭,又抬起了頭:「七哥,來日方長,離少會多,小妹這一生已托付
給七哥,七哥還怕什麼。」 
  白泰官道:「那,我只好放小妹走了,小妹跟大哥住在什麼地方,讓我知道一下,等我
離開這兒後,好馬上去找大哥跟小妹。」 
  呂四娘道:「我跟大哥暫時住在〔白塔寺〕後院,對了,桂武跟甘聯珠夫妻也在那兒住
著。」 
  白泰官一怔:「桂武跟甘聯珠。。。。。。」 
  呂四娘道:「是來找甘瘤子的,甘姑娘不能不盡人女規勸之責。」 
  白泰官定了定神道:「小妹,甘瘤子跟我可不一樣。」 
  呂四娘道:「我知道,那是他甘家的事,他甘家自會處理,跟咱們〔江南八俠〕沒關係,
我不多說了,我走了。」呂四娘從白泰官手裡輕輕抽出手,要走。 
  白泰官叫道:「小妹。。。。。。」 
  呂四娘深情款款:「七哥,一兩天我會再來看你。」頭一低,走兩步穿窗而出,翻上屋
脊,一閃而沒。 
  白泰官緩步走到窗口,唇邊掀起一絲笑意,笑得森冷。 
  燕翎心頭猛地一跳,他現在明白當初甘鳳池為什麼幫他隱瞞身份了。他現在也明白,剛
才白泰官是一番偽作俱佳的虛假了! 
  白泰官的確是作俱佳,連燕翎都幾乎相信他知過,再改,要回頭,幸虧他多呆了一會兒,
沒馬上走。而呂四娘並不知道! 
  忽然,白泰官回身揚手,桌上燈倏然而滅,白泰官一長身,人也出了後窗,像貓也似的,
輕捷異常。燕翎的心往上一提,他以為白泰官喲啊跟蹤呂四娘。豈料,白泰官貼在後窗外牆
壁往東行去,拐個彎,出了小院子,這是幹什麼去? 
  燕翎貼瓦向平飛,追了過去。白泰官進了另一個小院子,剛踏進小院子,一條黑影自一
處暗隙中疾掠而出,落在白泰官面前,是個身著勁裝的黑衣人。白泰官跟那黑衣人低低說了
幾句話,那黑衣人向著白泰官一抱拳,帶著白泰官向北邊一間精舍走了過去。到了精舍門口,
黑衣人舉手叩門,輕輕敲了三下。精舍門開了,另一黑衣人當門而立,門外黑衣人跟門裡黑
衣人低聲說了幾句話,門裡黑衣人側身讓路,門外黑衣人欠身擺手,讓白泰官入內。 
  白泰官一抱拳,邁步行了進去! 
  門又關上了,門外黑衣人一躍而去,引隱入了暗隅中!









第二十八章 掌令夜闖雍郡王府
  這個小院子又是什麼所在?燕翎猜不透。 
  可是燕翎知道,這個小院子禁衛森嚴。 
  燕翎仔細觀察了一陣,他發現這小院子裡竟然崗哨遍佈,如臨大敵。 
  他盤算,要挨近那間精舍,必須得制止幾名守衛,這麼固然可以偵知這是什麼地方以及
白泰官的意圖,可是這麼一來就無法神不知,鬼不覺了。 
  他正在這兒盤算,就這麼一會兒工夫,精舍門開了白泰官行了出來,停也沒停又走出了
小院子。燕翎怔住了。 
  白泰官進出匆匆,未免太快了!他是幹什麼去了,這麼快就出來了? 
  燕翎這樣心念轉動間,白泰官已然走出小院子。往他住的那個院子方向行去,顯然,他
是要回房去了。 
  燕翎思忖了一下,沒理白泰官,躍下瓦間,向著一處暗隅裡,輕捷異常地撲了過去!剛
才他看過了,那處暗隅裡布著一名哨卡! 
  燕翎的輕功身法何等高絕,他已到了那名黑衣漢子身後,那黑衣漢子依然茫無所覺,他
一指點出去,那名黑衣漢子應指而倒。燕翎扶住了他,輕輕放倒了他,從他身上扯下一塊衣
裳,往臉上一蒙,轉身往精舍撲去。 
  他從精舍東側,繞到了精舍後,貼牆角往後一看,後牆不遠處,也有著一名手提長劍的
黑衣漢子,在那裡來回走動著。 
  燕翎故意在腳下弄出一些聲響,那黑衣漢子立即警覺,隨身掠了過來。, 
  燕翎沒等他撲到,迎著他撲了出去。 
  那黑衣漢子大吃一驚,他反應還算快,帶鞘長劍就要出手。 
  燕翎那容他出手,左掌也出,輕易扣住他持劍腕脈。 
  右掌將指擊出,正中心窩。行了,黑衣漢子連吭都沒吭一聲就倒了下去。 
  燕翎輕輕將他放在牆角暗處,閃身撲近後窗。 
  凝神就一站,後窗裡寂靜無聲,毫無動靜,而且也沒有燈光。 
  燕翎試探著,輕輕碰一下窗戶紙,凝神再站,仍然沒有動靜。 
  燕翎放心地打開了窗戶,翻身躍了進去。 
  抬眼打量落地處,居然是間精雅異常的臥室,有扇門通外頭,門縫裡透進來一線燈光。
燕翎撲近去,湊近門縫外望,只見外頭是個小客廳,有個人正在背著手來回走動,不是別人,
赫然是甘瘤子。 
  燕翎為之一怔,剎時明白了,八成兒,白泰官剛才是來給甘瘤子送信兒的——呂四娘告
訴白泰官,桂武、甘聯珠夫婦找來了。甘瘤子背著手來回走動,看樣子一臉焦慮色,不是為
這,又能是為什麼。 
  白泰官那像悔悟,那像正在找脫身的機會!恐怕也只有呂四娘才會相信他! 
  燕翎伸手開了門。甘瘤子聞聲停步,抬眼望過來,一怔,但他不愧是個黑道巨擘,鎮定
工夫夠,他馬上恢復了平靜,道:「朋友,你……」 
  燕翎邁步走了過去。甘瘤子站在原處,一動未動。 
  燕翎直通到甘瘤子面前五步處,甘瘤子始終一動未動,這份鎮定功夫,使得燕翎不由為
之暗暗點頭,燕翎停了步。 
  甘瘤子淡然開了口:「朋友能進到這間精舍裡來,連甘某在沒見著朋友之前卻茫無所覺,
足見身手驚人。」 
  「好說!」燕翎道:「甘老是為心事所煩,無形中妨礙了敏銳的聽覺。」 
  「甘老?」甘瘤子微微一怔:「朋友抬舉甘某人了。」 
  燕翎道:「對前輩先進,理應如此。」 
  甘瘤子倏然一笑道:「前輩,先進,甘某更不敢當,甘某我要問問朋友,怎知甘某我有
心事。」 
  燕翎道:「夤夜不寐,負手走動,不是有心事是什麼。」 
  甘瘤子一點頭:「好眼力……」 
  「我不但知道甘老有心事,而且還知道甘老有什麼心事。」 
  甘瘤子微微一怔:「噢,我倒要請教,夤夜客來,甘某不敢慢待,先坐下談。」舉手肅
客。 
  甘瘤子不同於一般黑道人物,燕翎更是位灑脫英豪,抱拳謝了一聲,從容落座。 
  甘瘤子跟著坐了下去,目光一張,道:「朋友既蒙面而來,當然也不願想見告大號,明
白就談正事,朋友以為甘某的心事是……」 
  燕翎道:「當是為令嬡、令婿之來京。」 
  甘瘤子臉色一變,凝住燕翎,默然未語,他雖沒說話,但燕翎從他目光中看出了訝異。
  燕翎淡然一笑:「白泰官適才前來,不是奉知甘老這件事麼。」 
  甘瘤子臉色又一變,道:「對朋友的一身行為,甘某要重作估計了。」 
  燕翎道:「甘老誇獎了。」 
  甘瘤子道:「容我再請教,朋友此來……」 
  燕翎道:「為奉勸甘老。」 
  甘瘤子道:「勸甘某如何。」 
  燕翎道:「急流湧退,明哲保身,亡羊補牢,為時不遲!」 
  甘瘤子的臉色一連變了好幾變,哈哈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燕翎沒說話。 
  甘瘤子目光一凝,道:「朋友的膽量,好教甘某佩服。」 
  燕翎道:「甘老高看這座雍郡王府了。」 
  甘瘤子微一點頭,道:「以朋友這身修為,應該不算狂語……」頓了頓,接道:「這麼
說來,朋友是以先朝遺民自許的武林中忠義豪雄了。」 
  燕翎道:「不是自許,凡漢人,均屬先朝遺民,忠義卻承當不起,所作所為,但求對得
起列祖列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已。」 
  甘瘤子兩眼精芒一閃,哈哈一笑道:「好話,好話,朋友,人各有志……」 
  燕翎截口道:「這麼說,令嬡、令婿白來了,在下我也白來了。」 
  甘瘤子微一搖頭:「朋友恐怕還不知道,甘聯珠已非我女,桂武也已非我婿了。」 
  燕翎知道,可是他裝不知道,「噢!」地一聲道:「什麼原因使得甘老忍心斷絕了父女
關係。」 
  「並非甘某忍心斷絕父女關係,是他們自絕於甘家。」 
  「在下願聞其詳。」 
  「沒有什麼不能對人說的,甘某看桂武是塊材料,故而將他招贅,俾使以後讓他接掌甘
家門戶,殊料甘聯珠與他竟在成婚之夕逃出了甘家,他們倆人一個辜負甘某多年養育之恩,
一個辜負甘某愛才之意,使得甘某寒心,故此咬牙斷絕了父女關係。」 
  「原來如此,在下這就不明白了,有這麼一個好機會可以接掌甘家門戶,稱霸於西南,
桂武為什麼捨而不愛呢?」 
  「那是他不識抬舉。」 
  「不是他夫婦看不慣甘老的作為麼?」 
  甘瘤子冷笑了一聲:「什麼叫看不慣甘某的作為,人各有志,各人有各人走的路,甘某
不以為自己走的是錯路,他們走的路我也未反對。」 
  「甘老,世人常言道……」 
  「朋友,也有不少人說甘某做的對啊。」 
  「那畢竟是極少數吧,甘老。」 
  「甘某不求多,有一二人也就夠了。」 
  「沒想到甘老是這麼個想法,那麼一旦甘姑娘夫婦找上甘老,甘老打算怎麼辦。」 
  「他們最好不要找上甘某,否則的話,他們是自討沒趣!」 
  「甘老,甘家家務事,在下本不便過問,可是在下以為,像這種女兒小姑爺,並非易得,
也並非易找啊。」 
  「那是朋友你的想法。」 
  「有這種想法的人,可不少啊。」 
  「甘某剛才說過,甘某不求贊同甘某的有多少人,只有一二人,也就夠了。」 
  「甘老……」 
  「朋友不要再說什麼了。」甘瘤子一擺手道:「人各有志,相強不得,他夫婦要是逼急
了甘某,甘某照樣會置他二人於死地。」 
  「甘老這是殺雞儆猴,以便對我發生阻礙之效,對麼?」 
  「好說,豈敢。」 
  燕翎吁了一口氣,道:「令嬡、令婿並未自絕於甘家,甘老何必自絕於普天之下的我漢
族世胄,先朝遺民。」 
  「朋友。」甘瘤子兩眼寒芒閃動,道:「你是不是受他夫婦所托……」 
  燕翎搖頭道:「甘老千萬別以為當世之中的先朝遺民,忠義之士,只他夫婦二人,有不
少人想來找甘老,他們的想法做法要比我激進,可是他們自問難進『雍郡王府』,也自問沒
有退以自保的能力。」 
  甘瘤子道:「這麼說,朋友你自信有退以自保的能力。」 
  燕翎道:「我直言一句,甘老別見怪,我不止有退以自保的能力,我要是想拿甘老你怎
麼樣,相信那也不是什麼難事。」 
  甘瘤子兩眼寒芒暴閃,仰天大笑:「好,好,好,朋友豪語,令人心折,甘某我倒要試
試……」 
  只聽一陣衣袂飄風聲傳了過來,緊接著門外有人道:「老主人……」 
  甘瘤子沉聲喝道。「我有客在,不許打擾。」 
  「是。」門外那人恭應一聲,一陣衣袂飄風聲由近而遠。 
  燕翎道:「恭敬不如從命,甘老打算怎麼個試法?」 
  甘瘤子道:「朋友,甘某就坐在你眼前。」 
  燕翎一點頭:「好。」站起身走了過去,他一直走到甘瘤子面前,道:「甘老小心,我
要出手了。」他右掌平伸,掌心向下,緩緩遞了過去。 
  甘瘤子泰然安祥,端坐不動,一雙目光卻緊緊盯著燕翎的雙眼。 
  甘瘤子不愧是個成名多年的老江湖,大行家。 
  燕翎微微一笑,五指曲起,緩緩向甘瘤子左肩抓了過去。 
  甘瘤子仍沒動。 
  燕翎的右掌仍往前遞,眼看燕翎的右掌就要沾上甘瘤子左肩的衣裳。 
  甘瘤子左肩突然一塌,左掌閃電翻起,迎著燕翎的右掌揮去。 
  燕翎偏腕躲過,手腕頭蛇也似的,由甘瘤子左小臂下穿過,向著甘瘤子心口叩去。甘瘤
子眉梢兒一揚,疾快無比的回掌封架。 
  就這麼,兩個人一立一坐,一右掌,一左掌,在轉眼工夫中,一連互換的八掌,秋色平
分,誰也沒佔著便宜。 
  突然,甘瘤子兩眼之中閃過一道懍人的厲芒,右掌忽抬,疾如電光石火拍向燕翎小腹。
這竟然是一招殺著。 
  既然,甘瘤子這等聲威,這等身份,一連對拆八掌,竟絲毫未能佔得一個後生小子的便
宜,他心中是既驚又恐,因而動了殺機。 
  兩人距離近,甘瘤子這一掌又極快,一閃便沾上了燕翎的衣衫,甘瘤子道:「朋友,你
不該來找我。」他掌力欲吐。 
  而就在他掌力欲吐未吐這一剎那間,他突然覺得右手肘一酸一麻,右臂為之掙軟,右掌
提聚的掌力為之盡失。 
  他這才發現,燕翎的一隻左掌,不知何時已扣住了他手肘的「曲池穴。」 
  甘瘤子自然大驚,而也就在他這一驚的當先,燕翎的一隻右掌已然輕輕地按在了他心窩
之上。甘瘤子何許人,自然知道,對方只掌力一吐,他就會落個心脈寸斷而亡,驚駭之餘,
不由怔住了。 
  「甘老,我都能對你客客氣氣,你又怎麼好以這種殺手對我。」 
  甘瘤子倏然定過了神,道:「朋友……」 
  燕翎道:「甘老試過了,我並不是吹噓吧?」 
  甘瘤子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甘老,虎毒不食子,血畢竟濃於水,怎麼說兒女還是自己的,有這種深明大義的兒女
是福,我希望甘老速認令嬡夫婦,看在他夫妻份上,我點到為止,望甘老早勒馬,及時回頭,
三天之內,會合令嬡夫婦回轉西南,三天之後,我會再來,希望別讓我知道甘老沒離雍郡王
府,甚至還留在京裡,言盡於此,告辭。」 
  燕翎收手轉身,仍往後頭臥室行去。 
  只聽甘瘤子叫道:「朋友……」 
  燕翎停步回身,他看的清楚,甘瘤子額上已冒了汗。 
  「朋友,你留下個萬兒。」 
  燕翎淡然一笑:「甘老只記住,有我這個人就行了。」 
  轉身行去。沒再聽見甘瘤子說話,甘瘤子茫茫地望著燕翎背影! 
  燕翎經臥室,穿後窗,出了精舍,足未沾地便翻上了屋面,吸一口氣,行空騰馬般,直
往白泰官住處撲去。 
  白泰官住處沒設禁衛,事實上白泰官是一個人來的,不像甘瘤子帶了一批人。 
  白泰官獨坐燈下,眉鋒微鎖,像在想什麼。 
  看來他跟甘瘤子一樣,也有心事。 
  燕翎到了門口,白泰官還在想心事。燕翎輕輕敲了敲門。 
  只聽由泰官在裡頭問道:「誰?」 
  「白七俠,不速之客夜訪。」 
  聽見白泰官站了起來,沒聽見有別的動靜。 
  「怎麼,『江南八俠』裡的白七俠,連個見見訪客的勇氣都沒有麼!」 
  有動靜了,白泰官閃身往後撲。 
  燕翎道:「白七俠,你是想跑呢,還是想從後頭繞過來?」 
  動靜停了,顯然白泰官被燕翎拿話扣住了。 
  緩慢的步履聲傳了過來。白泰官來開門了。 
  果然,門栓一響,門開了,白泰官當門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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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2:33:15 |只看該作者
  燕翎道:「不請我進去坐坐麼?」 
  白泰官冷哼一聲:「尊駕何人。」 
  燕翎道:「漢族世胄,先朝遺民。」 
  白泰官臉色一變,一掌拍了過來。 
  燕翎道:「真和氣,沒想到白七俠是這樣待客的。」 
  挺掌迎上,砰然一聲,白泰官身軀一幌,往後退去,燕翎一步跨進去,隨手帶上了門。
白泰官臉色大變,抬手探腰。 
  燕翎道:「白七俠,我不是來廝殺的。」 
  白泰官手停在腰間:「那是來幹什麼的。」 
  「向白七俠進幾句忠言。」 
  白泰官沒說話。 
  「白七俠,別忘了,你名列『江南八俠』,『江南八俠』俠名滿天下,尤其個個都以先
朝遺民,漢族世胄自許。」 
  「怎麼樣。」 
  「了因大師、呂四娘都到這裡來了,馬上離開『雍郡王府』,跟他們走!」 
  「這是我個人的事……」 
  「但是你賣力賣命的對象,是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的大仇。」 
  「我沒想那麼多,我是想謀求個發展。」 
  「為的是呂四娘?」 
  白泰官臉色一變:「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不剛對呂四姑娘這麼說麼!」 
  白泰官臉色大變:「你……」 
  「白七俠,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這一雙眼中。」 
  寒光暴閃,白泰官手中多了一把軟劍,靈蛇也似的捲向燕翎。 
  「我倒想領教領教白七俠的劍術。」燕翎側身躲過,曲指彈了過去。 
  白泰官冷笑一聲,劍鋒走偏,反削燕翎腕脈。 
  「若論氣度,你比甘瘤子差多了。」燕翎反掌拍出,燕翎這一掌硬是拍劍鋒。 
  不是猛龍不過江,沒有絕對的把握,豈敢以一隻肉掌往劍鋒上碰。 
  白泰官適才領教過燕翎的內功掌力,他可不敢讓燕翎這一掌拍中劍鋒,當即手腕一沉,
閃電變招,刷、刷、刷、一連三劍,俱是攻燕翎的重要要害。 
  燕翎一笑說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白七俠,我算是認識你了。」 
  他身軀閃動,一連躲過白泰官三劍,燕家是當代劍術大家,連「神劍」蕭紹威都自歎不
如,但是燕翎從不帶劍,身僅一具書囊而已。 
  這當兒燕翎他一連躲過白泰官三劍,白泰官卻步步進逼,手下毫不放鬆,白泰官的劍術,
在「江南八俠」中稱最,在天下武林中,也是有名的,燕翎居然被他一柄靈蛇也似的軟劍,
逼得連連後退。 
  白泰官手上佔了便宜,嘴裡還不饒人,只聽他冷笑道:「你不過爾爾,居然敢來管你白
七爺的閒事,想必是活得不耐煩了,你白七爺成全你就是。」 
  手上一緊,攻勢越來越凌厲。 
  燕翎只有移挪躲閃,連連退避:「早知你白泰官是這麼個人,我就帶兵刃來了。」 
  「你帶兵刃來又怎麼樣,我白泰官劍下,不知道劈了多少成名的高手了。」 
  「白泰官……」 
  「少廢話了,你現在說什麼都遲。」攻勢更見凌厲,寒光滿室,冷意逼人。 
  燕翎手無寸鐵,不敢輕攫銳鋒,退著退著,退到了床旁,床上有支帳子的四根鐵棍兒,
燕翎伸手拔下一根以鐵棍兒當劍,抖腕遞出。 
  「噹!」地一聲,金鐵交鳴,劍跟鐵棍兒碰在一起,白泰官的軟劍沒怎麼樣。 
  燕翎手裡的鐵棍兒,卻被削去近尺一段,燕翎馬上明白了,白泰官這把軟劍,是把吹毛
斷髮的神兵。 
  白泰官哈哈一笑道:「如今就是有把劍,只怕也救不了你了。」隨話又欺了上來。 
  燕翎這回變機靈了,手中的鐵棍兒根本不讓白泰官的軟劍碰上,他施展出燕家的劍術,
只一連三下,立即反守為攻,抱得了機先,把白泰官逼的連退了三步。 
  白泰官既驚且怒,一掄猛攻,打算把主動之勢抱回來,奈何燕翎掌中的鐵棍靈蛇般吞吐,
不但讓他難以捉摸,尤其像堵銅牆鐵壁,就是潑水卻難潑進去,使得白泰官越來越心驚。 
  突然,燕翎手上的鐵棍攻勢更快,更猛,而且隱隱像有一堵氣牆,逼得人透不過氣來。
幸好這只是一根鐵棍兒,要是把利劍,豈不是更見威力。 
  白泰官何止心驚,到了後來,簡直就沒有還手之力了,突然,燕翎手中鐵棍兒疾遞,快
得像電光石火,又像耀臉撲噬的一條靈蛇,一閃而至,正點在白泰官持劍腕脈上。白泰官痛
澈心脾,再也受不了了,悶哼一聲,軟劍落地,抱腕疾退。 
  那知燕翎如影隨形,跨步跟到,掌中鐵棍一遞,抵住了白泰官的咽喉。 
  「白七俠,你是不是還差點兒。」 
  白泰官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你殺了算了,給我個痛快。」 
  燕翎微一搖頭道:「看在你那七兄妹份上,我不殺你,我這麼做,只是多讓你知道,強
中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現在我要殺你,易如反掌,不過我不願讓阻者恨,仇者快。」
  白泰官沒有說話。 
  燕翎道:「我要告誡你幾句,你給我聽清楚,限你三天之內,會同了因大師、呂四娘回
到江南去,若是三天過後,你仍未離開『雍郡王府』或者一直是沒離家,那就絕沒今天這麼
便宜……」 
  白泰官道:「朋友。」 
  燕翎道:「不要再多說了,你走是不走,答我一句。」 
  白泰官遲疑了半天,才一點頭道:「好吧,我走,只是一時半會兒的,我恐怕……」 
  燕翎道:「你那一套唬弄呂四姑娘可以,在我面前卻須得有數了,我給你三天工夫,應
該很夠了。」 
  白泰官望望燕翎,欲言又止。燕翎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白泰官道:「沒有了。」 
  燕翎收回了抵在白泰官咽喉上的鐵棍兒,道:「那就行了,既是你要走了,我給你看一
樣東西……」他探懷取出「日月令旗」一展。 
  白泰官臉色大變,失聲叫道:「『日月令旗』!」 
  燕翎道:「不錯,難得你還認得這面『日月令旗』,我不願拿這面『日月令旗』壓你,
我只是讓你知道我的身份,你要是敢跟我口是心非,耍花槍,你就是躲到那裡,我也能取你
性命,言盡於此,把解藥拿出來交給我。」 
  他收好「日月令旗」,向白泰官伸出了手。白泰官驚魂未定,道:「掌令要解藥?」 
  「不錯。」燕翎道:「凡滿虜,都該死,可是現在不是胤祀(示乃)死的時候,再說死
一個胤祀(示乃)也沒有用。」 
  白泰官道:「這……」 
  「怎麼,還遲疑『日月令旗』的令諭。」 
  白泰官忙道:「白泰官不敢。」當即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白瓷瓶,雙手遞過。 
  燕翎接了過去,道:「別忘了,白七俠,我只給你三天工夫。」 
  白泰官忙欠身:「白泰官不敢忘。」 
  燕翎道:「白七俠最好別忘。」 
  閃身到門邊,拉開門撲了出去。 
  白泰官怔怔地望著門口,驚魂漸定,兩眼之中,射出兩道陰狠的光芒。 
  口    口    口 
  天亮了,曙光透了窗欞。 
  白泰官挺身下床,開門走了出去。 
  天剛亮,「雍郡王府」裡的動靜還很少,只有包衣、下人們起早活動著。 
  白泰官順著長廊一陣東彎西拐,最後停在一間房門口,那間屋門口,站著兩名「雍郡王
府」的護衛。 
  白泰官一到便道:「我要見年爺。」 
  一名護衛道:「年爺還沒起來。」 
  白泰官道:「我有急要大事,麻煩你進去驚動驚動。」 
  那名護衛有點猶豫:「這……」 
  只聽屋裡遠遠傳來年羹堯的話聲:「誰呀?」 
  那名護衛忙應道:「回年爺,是白七爺要見您。」 
  年羹堯「噢!」了一聲,在屋裡道:「我起來了,請白七俠進來吧。」 
  那名護衛恭應一聲,推開門欠了身。 
  白泰官一聲沒響,邁步走了進去。 
  進門是個客廳,靠裡有一扇垂著簾的門兒,白泰官往裡走沒兩步,年羹堯就掀簾走了出
來,白泰官忙欠個身:「年爺,吵您的覺了。」 
  「沒的事兒。」年羹堯帶笑道:「自己人還客氣,我早就醒了,坐。」年羹堯擺手讓坐。
  白泰官謝了一聲,等到年羹堯落了座,他才跟著坐了下去。 
  「老弟今兒個怎麼這麼早。」 
  白泰官勉強笑笑:「昨兒晚上一夜就沒合眼。」 
  年羹堯目光一凝:「噢,昨兒晚上一夜沒合眼,今兒個一大早就跑來找我,有什麼急的
大事兒。」 
  白泰官居然把昨天夜裡的事兒,從頭到尾,一點兒也沒隱瞞的說了一遍,甚至連呂四娘
來找他都和盤托了出來! 
  年羹堯靜聽之餘,臉色連變,等到白泰官把話說完,他卻一轉平靜,哈哈一笑道:「我
還不知道執掌什麼『日月令旗』的人到了京裡呢,能執掌『日月令旗』,果然不凡,居然神
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雍郡王府』一趟又走了,看來『雍郡王府』養的這些人全是酒囊飯桶,
人家要是為搞四爺跟我年某的腦袋而來,四爺跟我年雙峰的腦袋,豈不是早沒了。」 
  白泰官勉強笑笑,沒說話。 
  年羹堯目光一凝,望著由泰官道:「老弟來見我的意思是……」 
  白泰官口齒啟動了一下,沒說出話來。 
  年羹堯淡然一笑道:「老弟,咱們已經相處過一段時日了,彼此不外,恕我直言,當初
『雍王府』把你請來,一方面固然為借重你的長才,為四爺剷除異己,另一方面,可也是為
老弟你的前途著想,你老弟是江湖上的高人,不會下沒把握的賭注,事實上你老弟好眼光,
跟著四爺走,是飛黃騰達,圖謀榮華富貴的唯一途徑,將來一旦四爺登基,酬功是絕少不了
的,不瞞你說,年雙峰我也是看準了這一點,不過,老弟,飛黃騰達也好,榮華富貴也好,
說句不客氣的,那都得先保住性命,才能享受得到,如今『江南八俠』的人找到了京裡,執
掌什麼『日月令旗』的人,更進了『雍郡王府』,你已面臨殺身之險,世上沒有什麼比性命
更要緊的,『雍郡王府』當然不便勉強你老弟……」 
  白泰官忙道:「不,不,不,年爺您誤會了,我不是這意思,白泰官闖蕩江湖這麼多年,
什麼陣仗沒見過,豈會這麼貪生怕死。」 
  年羹堯道:「那……,老弟你是什麼意思。」 
  白泰官遲疑了一下,道:「我是想……,年爺該知道,兩方面找的都是我,我一個人的
力量有限,尤其我又不便跟了因大哥他們正面衝突,所以,所以……」 
  「所以怎麼樣。」 
  白泰官道:「不知道年爺是否能動用『雍郡王府』的力量幫我個忙。」 
  年羹堯哈哈一笑:「我還當是什麼事兒呢,原來是這啊,這還用老弟你說,你現在是
『雍郡王府』的人,你的事就是『雍郡王府』的事,『雍郡王府』當然要幫你這個忙,只是,
你昨兒晚上為什麼不來見我。」 
  白泰官苦笑道:「年爺,當時的情形,逼得我不能不應付他們,那執掌『日月令旗』之
人,來無蹤,去無影,他走了之後,我怕他躲在某處監視我的動靜,萬一他沒走,我一來見
年爺,豈不又全落在了他眼裡。」 
  年羹堯連連點頭.「這倒是,這倒是,只是,還有一樣讓我想不通。」 
  「年爺是指……」 
  「他為什麼跟你要解藥,為什麼不讓老二死。」 
  「這個我也想不通。」 
  年羹堯忽然輕擊一掌:「他會不會是老二的人,假冒是有什麼『日月令旗』的掌令……」
  「不,年爺,不會,那面『日月令旗』假不了。」 
  「你以前見過『日月令旗』?」 
  「見雖然沒見過,可是任誰都知道『日月令旗』是什麼樣的。」 
  「那不見得,我倒認為仿造這麼一面『日月令旗』並不是什麼難事。」 
  「不,年爺,我認為那面『日月令旗』是真不假,沒人有這個膽敢假造『日月令旗』,
而且看那人的身手,也可以證明那面令旗不會假,老二那兒有身手這麼高絕的人麼?」 
  年羹堯沉吟了一下:「好吧,那咱們就寧信其真,不信其假,以你看,『雍郡王府』該
怎麼對付他們?」 
  白泰官遲疑了一下,眉宇間騰起懍人的凶煞之氣:「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大義滅親了,
年爺,給他們個迅雷不及掩耳,一網打盡他們,然後用我作餌,把那執掌『日月令旗』的人
誘來,年爺,只能擒住這個人,對朝廷來說,那可是天大的功勢一樁啊,怕皇上心裡不給四
爺記上一筆!」 
  年羹堯兩眼寒芒連閃,含笑點頭:「嗯,好計,好計,就這麼辦,到時候我把你那位八
妹交給你,你還不是愛怎麼辦這怎麼辦。」 
  白泰官笑了,站起來一躬身道:「多謝年爺恩典。」 
  年羹堯也站了起來,一拍白泰官,笑道:「說什麼恩典,老弟這是折我,走,咱們見四
爺去。」邁步往外行去。 
  白泰官急跟了上去。出了門,兩名護衛忙躬身,年羹堯一擺手道:「去請甘老到四爺這
兒來一趟,就說四爺有急要大事要跟他商量。」二名護衛恭應一聲奔去。 
  年羹堯帶著白泰官,順長廊往東而去。 
  口     口     口 
  四阿哥還沒起呢,年羹堯帶著白泰官進屋硬把他叫醒了,這,也只有年羹堯敢。 
  四阿哥睜開惺忪睡眼,他看見年羹堯,白泰官雙立床前,不由一怔:「雙峰,你……」
  「四爺,有急要大事,不得不驚動您。」白泰官上前恭謹見禮。 
  四阿哥抬手答禮,趁勢坐起:「什麼事不能等我起來,這是我一個人在這兒,要是……」
  年羹堯道:「就是因為知道您一個人在這兒,所以才這麼大膽,要是知道福晉也在,殺
了我我也不敢亂闖。」 
  四阿哥一搖頭道:「我真拿你沒辦法。」 
  他披衣下床,把年、白二人讓到外間都坐下,才道:「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說吧。」 
  年羹堯當即把白泰官告訴他的,又說了一遍。 
  四阿哥可沒有年羹堯那麼鎮定,變色而起:「有這種事兒,這還得了,這還得了……」
  年羹堯道:「四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您請坐下。」 
  「雙峰……」 
  「您請坐下。」 
  四阿哥何等聰明個人,一聽年羹堯這麼說,自然明白年羹堯已成竹在胸,當即便又坐了
下去,年羹堯馬上又把白泰官獻的計說了一遍。 
  這一聽,聽得四阿哥兩眼陰芒畢露,霍地轉望白泰官:「白泰官,你真打算這麼做?」
  白泰官恭謹欠身:「屬下只有這麼做,以報四爺的厚恩!」 
  四阿哥跟年羹堯飛快交換一個眼色,四阿哥毅然點了頭。「你既然有這番心意,我不能
不成全你。」 
  白泰官離座跪下:「謝四爺恩典。」 
  四阿哥忙伸手扶起了他:「起來,起來。」 
  只聽門外有人恭身說道:「稟爺,甘老告進。」 
  「請!」四阿哥輕快一聲。 
  門外有人恭應一聲,甘瘤子哈著腰走了進來,近前一躬身:「見過四爺、年爺。」 
  年羹堯道:「甘老別客氣。」 
  四阿哥抬了抬手.「甘老,坐。」 
  甘瘤子道:「四爺面前,那有屬下的座位。」 
  四阿哥道:「自己人,一天到晚見面,要這麼拘禮,那能把人難受死,坐吧。」 
  甘瘤子這才坐了下去,坐定,欠身問道:「四爺見召,有什麼差遣。」 
  四阿哥目光一凝,含笑道:「我請甘老來,跟甘老打聽件事。」 
  「不敢。」甘瘤子道。「四爺只管垂詢,屬下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四阿哥道:「聽說令婿跟令嬡夫婦到京裡來了,有這回事麼?」 
  甘瘤子神情一變,轉眼望向白泰官。 
  白泰官道:「甘老,事關重大,我不敢不稟報。」 
  甘瘤子忙道:「對,對,對,就是四爺不找我來,我也要來稟報四爺……」 
  四阿哥道:「這麼說,確有這回事了。」 
  甘瘤子忙點頭:「是的,四爺。」 
  四阿哥道:「甘老也真是,怎麼不早告訴我。」 
  甘瘤子一驚忙道:「屬下也是昨兒夜聽白七俠說的,昨兒夜裡太晚了……」 
  四阿哥道:「甘老錯會我的意思了,我倒不是怪甘老沒告訴我,而是,甘老既已進了我
胤禎這座『雍郡王府』,令婿、令嬡就不是外人,我怎麼好任由他夫婦在外頭住,怎麼說,
也該讓他夫婦到府裡來盤些日子。」 
  甘瘤子忙道:「不,四爺,這兩個東西都夠頑劣的,所作所為,都跟屬下背道而馳,早
在他們成親的第一天,屬下就已經不認他們了。」 
  四阿哥「哦」地一聲道:「有這種事,那他們這趟到京裡來,是……」 
  甘瘤子遲疑了一下:「不敢欺瞞四爺,這兩個東西是來找屬下的。」 
  「是了。」四阿哥道:「想是甘老不認他夫婦,他夫婦並沒有不認甘老,這趟到京裡來
找甘老,定然是給甘老陪罪,請甘老原諒他夫婦的。」 
  甘瘤子苦笑一聲道:「四爺把他們說得太好了,他們要是能來給屬下陪罪,求屬下原諒
他們,當初他們也就不會背叛屬下了。」 
  四阿哥搖頭道:「甘老也別這麼想,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年輕人血氣方剛,都容易沖
動,女兒總是自己的,女婿也有半子之誼,得饒人處且饒人,甘老還有什麼不能鬆口的,我
看就算了吧。」 
  甘瘤子道:「不,不是的,四爺,他們是來……,這,這叫屬下怎麼說才好……」 
  年羹堯一旁淡然道:「甘老,都是自己人,這『雍郡王府』,甘老也不是只打算待上一
天兩天,還有什麼話不好說的。」 
  甘瘤子一整臉色,道:「四爺,他們是不滿屬下的作為,特來勸屬下離京,回西南去
的。」 
  四阿哥微微一怔:「噢,原來是……,是不是應該這麼說,他夫婦是來勸甘老脫離我
『雍郡王府』的。」四阿哥是明知故問。 
  甘瘤子何等老江湖,又怎會不明白,既有白泰官稟報在先,如今還由他瞞什麼?他也只
有點了頭:「是的,四爺!」 
  四阿哥皺了眉:「我倒沒想到,這我倒沒想到……」 
  甘瘤子低下了頭:「屬下教導子女無方,羞煞、愧煞。」 
  四阿哥道:「甘老也別這麼說,這件事也不能怪你,做子女的有些過於不懂事,他們那
知道做父母的苦心?其實甘老你進『雍郡王府』來幫我的忙,還不全是為了他們,榮華富貴,
甘老你自己又能享用多少,唉,年輕人啊,真是!這麼一來,恐怕讓甘老你大大地為難了。」
  甘瘤子忙抬頭:「不,四爺,屬下既入四爺的門,就絕無再出去的道理,除非四爺您不
要屬下……」 
  四阿哥道。「我要是不要甘老,當初我怎麼會千方百計,不惜一切的把甘老從西南請
來。」 
  年羹堯點頭道:「這倒是,這一點甘老盡可以放心,四爺用人唯才,也唯有真正的人才,
才能進『雍郡王府』的大門,四爺才把甘老你請了來,除非是萬不得已,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榮辱同受,福禍同當,這一點我年雙峰可以拍胸擔保。」 
  甘瘤子為之一陣激動,道:「四爺,甘瘤子矢志效忠,死而後已。」 
  四阿哥道:「甘老言重了,我自然信得過甘老,這『雍郡王府』任由甘老走動,打早到
晚,甘老也隨時可以見我,我要是信不過甘老,豈會這樣,只是,令婿跟令嬡,這終究是個
麻煩,不知道甘老你有什麼打算沒有。」 
  「這個!」甘瘤子道:「屬下既進四爺的門,自當悉聽四爺吩咐。」 
  「不。」四阿哥搖了頭:「國法尚不外人情,何況骨肉至親,這件事甘老自己去辦吧,
我充分相信甘老。」 
  甘瘤子道:「不,四爺……」 
  四阿哥微一擺手道:「不要說了,甘老,這樣吧,等你辦不了的時候我再管,行了吧。」
  甘瘤子離座跪下,激動地道:「謝四爺厚恩,屬下永誌不忘。」 
  四阿哥伸手扶起甘瘤子,道:「甘老這是幹什麼,請歇息去吧,三天之內,我聽甘老的
消息。」 
  甘瘤子連聲唯唯,還感激異常退了出去。 
  四阿哥轉望白泰官:「泰官,讓我再問你一句,你真打算這麼做了?」 
  白泰官連猶豫都沒猶豫就點了頭:「是的,四爺。」 
  「不後悔?」 
  「四爺,白泰官連人帶心,已經都交給四爺了。」 
  四阿哥哈哈大笑,伸手一拍白泰官,道:「泰官,可惜你不是個紅粉女兒,要不然我非
好好憐愛你一番不可。」 
  年羹堯笑了。白泰官也笑了,居然笑得一點也不勉強。 
  四阿哥又拍了拍他:「你也歇著去吧,我讓雙峰助你一臂之力,等他盤算好,選好了要
帶的人之後再去找你。」 
  白泰官站起躬身,也連聲唯唯地退了出去。 
  白泰官一走,四阿哥轉望年羹堯,倏然而笑:「雙峰,你認為我應付的怎麼樣。」 
  年羹堯道:「甘瘤子的事,讓甘瘤子自己辦,您以為妥當?」 
  「你以為甘瘤子他辦得了這件事?」 
  「就是因為他辦不了,所以我才認為不妥。」 
  四阿哥微一搖頭:「雙峰,我看得很清楚,甘瘤子這個人,跟白泰官不同,也許因為關
系親骨肉,甘瘤子的心腸還不能狠,就因為他不夠狠,桂武,甘聯珠又都是頑固到可以大義
滅親的人,所以甘瘤子絕辦不成這件事,等他辦不成了我再插手,這樣我的目的達到了,甘
瘤子也絕怨不著我,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年羹堯呆了一呆:「四爺,我帶人的這一套,可以說不錯,可是跟您比起來,相去仍不
能以道理計。」 
  四阿哥哈哈大笑:「誇獎,誇獎。」 
  年羹堯望著四阿哥,兩眼之中閃起異樣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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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2:34: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富貴逼人恩斷情絕
  夜深沉!白塔寺的夜尤其寧靜!黑漆漆的一片,一點燈光也沒有。 
  還好,今夜微有月光。儘管月色朦朧,在練武的人來說,已經夠亮了。 
  一條人影,劃破「白塔寺」寧靜的夜色,疾若鷹集,射落在「白塔寺」後院。 
  是白泰官,白泰官他一身緊的夜行衣裝,兩手空空,肩上卻背了個小包袱。 
  他落地稍一打量,立即輕喚:「大哥,八妹,大哥,八妹。」 
  一條人影從暗隅裡掠出來,直落白泰官面前。白泰官若驚弓之鳥,急抽身後退。 
  來人卻是那中年僧人,只見他一躬身道:「悟空見過七叔。」 
  由泰官一怔,旋即跟步上前:「悟空,是你?你也來了?」 
  中年僧人悟空道:「師父到京裡來,悟空不敢不隨侍左右!」 
  白泰官道:「你師父跟你八姑呢?」 
  「七叔、師父跟八姑有事出去了。」 
  「上那兒去了?」 
  「師父跟八姑沒交待。」 
  白泰官皺了眉:「難道你八姑沒告訴你師父,一兩天我會來找他們。」 
  「八姑說了,但是他們倆位沒想到您會這麼快來。」 
  白泰官一跺腳道:「要命,要命,真要命,我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脫身的機會,要讓
他們發覺了,咱們可就走不了了。」 
  悟空臉上也浮起焦急神色,當一沉吟,道:「這樣吧,七叔,您在這兒等等,我去找他
兩位去。」 
  「你上那兒找去!你又不知道他們倆上那兒去了。」 
  悟空道:「我到處碰碰,說不定能碰上。」話落,要走。 
  白泰官伸手一攔道:「桂武跟甘聯珠夫婦呢?」 
  悟空道:「桂大俠夫婦不在這兒住了,搬到京裡一個朋友家去了。」 
  「什麼地方?」 
  「不清楚。」 
  「別讓我站這兒等,帶我進屋去。」悟空恭應躬身,轉身要走。 
  白泰官突然一指點向悟空身後,悟空應指而倒,白泰官輕輕拍了兩下手。 
  十幾條人影掠了進來,為首一人是年羹堯,其餘的都是身著黑衣的高大喇嘛。 
  白泰官道:「出去了,不在,怎麼辦?」 
  年羹堯目光略一轉動,一揮手,偕同眾喇嘛立即隨入四下暗隅裡,一名喇嘛還抱走了悟
空。白泰官會意,騰身撲向茅屋,推開門行了進去,他又關上木門。 
  夜色又歸於一片寧靜,跟沒發生任何事一樣。一會兒工夫,夜空中傳來一陣由遠而近的
衣袂飄風聲,兩條人影射落後院,一男一女,卻是桂武、甘聯珠夫婦! 
  只聽桂武道:「好像不在。」 
  甘聯珠輕喚道:「大師,四姑娘,四姑娘,大師。」 
  年羹堯等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桂武道:「真不湊巧……」 
  「他們倆位能上那兒去?」 
  「誰知道,也許他們倆位有他們倆位的事,走吧,明天再來!」 
  說完話,夫妻倆就要走。白泰官的話聲從茅屋裡傳了出來:「兩位慢走一步。」 
  桂武、甘聯珠陡地一驚,兩個人往後退了一步,桂武輕喝問道:「那位朋友在此?」 
  茅屋門開了,白泰官走了出來,一抱奉道:「賢伉儷,白泰官在此。」 
  甘聯珠驚叫一聲:「白七俠。」 
  桂武一呆,迎前一步,抱拳道:「原來是白七俠,桂武夫婦一向未曾見識。」 
  白泰官道:「我卻聽八妹提起過賢伉儷,知道賢伉儷也到京裡來了。」 
  桂武道:「了因大師跟呂四娘呢,白七俠怎麼會在這兒?」 
  白泰官道:「不瞞兩位,白泰官一步走錯,幸蒙八妹夜入『雍郡王府』找我,曉我以大
義,我已決心脫離『雍郡王府』了,所以乘夜趕到『白塔寺』來,會合大哥跟八妹,打算即
刻離京,不料他兩位不在,出去了。」 
  桂武肅然抱拳:「原來如此,白七俠能懸崖勒馬,及時回頭,我夫婦好生敬佩。」 
  白泰官道:「白泰官只有慚愧,怎敢當倆位這敬佩二字?兩位也是來找我大哥跟八妹
的?」 
  桂武道:「是的,不過沒什麼要緊事,我夫婦只是來奉知他們倆位一聲,我夫婦現住
『二閘』一個朋友家。」 
  白泰官道:「等他們倆位回來,我自當轉告。」 
  「有勞了!」桂武道:「也請代為轉奉了因大師,我夫婦不能送幾位了。」 
  白泰官道:「彼此不外,賢伉儷何用客氣。」 
  桂武道:「我夫婦就不等他們倆位了,告辭。」他抱起雙拳。 
  既然套出了桂武夫婦的住處,白泰官也恨不得他夫婦趕快走,忙也抱起雙拳。 
  甘聯珠突然道:「白七俠在胤禎處,可曾見著家父。」 
  白泰官道:「不敢相瞞,令尊確在『雍郡王府』。」 
  甘聯珠道:「謝謝。」一抱拳,偕同桂武騰身揀上瓦面。飛躍而去。 
  白泰官望向年羹堯藏身處:「年爺可曾聽見,『二閘』?」 
  只聽年羹堯道:「聽見了,進屋去吧。」 
  白泰官答應一聲,當即又掠回了茅屋內。 
  半個時辰以後,又是一陣急促衣袂飄風聲由遠而近,後院裡落下兩個人,一男一女一僧
一俗——了因、呂四娘。 
  白泰官開門奔了出來:「大哥,八妹。」 
  了因、呂四娘雙雙一怔。 
  白泰官已到了近前,砰然一聲跪在了因跟前:「大哥,我該死,我好不容易找到這脫身
的機會,咱們快走,遲恐有變。」 
  呂四娘一陣激動,美目湧淚:「七哥……」 
  「七弟,快起來。」 
  了因也為之一陣激動,伸手要去扶白泰官,忽然有所警覺,霍地轉身喝問:「什麼人?」
  呂四娘也一驚轉身,年羹堯率眾喇嘛自各處暗隅中行出。 
  年羹堯冰冷道:「你們走不了了,拿下。」 
  一聲「拿下」,白泰官雙掌並出,各出指點住了因與呂四娘。 
  了因與呂四娘做夢也沒想到白泰官會施詐,當即雙雙中指倒地。 
  年羹堯仰天而笑:「好計,白老弟,兵不刃血,多虧了你了,回去後,馬上讓四爺給你
記上一功。」話落,冷然揮手。 
  兩名喇嘛過來扣起呂四娘與了因,白泰官看了昏迷中的呂四娘一眼。 
  年羹堯一笑說道:「放心,白老弟,人是你的,誰也不會碰她一根指頭的。」 
  白泰官臉一紅,陪上一臉窘笑。 
  年羹堯道:「走吧。」一縱身躍上圍牆,白泰官,眾喇嘛先後跟了上去。 
  口    口    口 
  回到了「雍郡王府」,四阿哥帶著甘瘤子等正在院子裡等著呢。 
  一見年羹堯、白泰官等回來,四阿哥立即拍手笑道:「雙峰真是馬到成功啊!」 
  年羹堯道:「四爺,白老弟應該居首功。」 
  白泰官忙道:「不,不,不,屬下不敢居功。」 
  「你就別客氣了。」四阿哥笑道:「雙峰說你該居首功,那就準沒錯,我給你記上一功,
另外還給賞,想要什麼,你自己說吧。」 
  「這個……,四爺,您看著賞吧。」 
  四阿哥大笑:「好,好,我看著賞,我看著賞,來人,把這兩個給我帶下去。」 
  兩個喇嘛過來又抬起了了因與呂四娘。 
  年羹堯道:「四爺,別忘了您的諾言。」 
  「諾言?你是說……」 
  年羹堯指了指呂四娘。 
  四阿哥恍然大悟,大笑:「你不說,我還真差點兒忘了,好,把這位呂四姑娘,送到白
七俠的房裡去,這個和尚,暫時給我打下地牢。」兩名喇嘛應聲而去。 
  白泰官忙躬身:「謝四爺恩典,謝四爺恩典。」 
  四阿哥道:「行了,你辛苦了,回屋歇著去吧,賞賜少不了你的,只記住,今兒晚上別
太辛苦了。」 
  白泰官心花兒怒放,這當兒什麼都忘了,顧不得臉上發燙,一陣風般沒了影兒。 
  四阿哥搖著頭笑了。 
  年羹堯望著甘瘤子道:「甘老在京裡有朋友麼?」 
  甘瘤子微微一怔:「年爺問這……」 
  年羹堯把白泰官先碰見桂武夫婦的經過,說了一遍。 
  甘瘤子搖了頭:「我不記得有那位朋友住在京裡。」 
  年羹堯道:「那許是令婿或者是令嬡的朋友,不管他了,我的意思只是讓甘老知道一下,
令婿,令嬡住在『二閘』附近。」 
  甘瘤子忙道:「是,謝謝年爺,我這就去一趟。」甘瘤子是不得不說這句話。 
  偏四阿哥會做人,道:「天這麼晚了,不急在今夜,好在我給了甘老三天工夫,甘老只
三天之內讓他們離京就行了。」 
  甘瘤子何等老練,還能不知道該怎麼做,當即一整臉色,道:「不,四爺,遲早總是要
他們離京的,早一天讓他們離京,我也早一天沒心事了。」一抱拳,轉身而去。 
  四阿哥望著甘瘤子的背影,唇邊浮現一絲陰森笑意:「你看,要不要派個人跟去看看。」
  「用不著,」年羹堯道:「除非他不打算在這兒待了,要不然他會把這件事兒辦得好好
兒的,您既然說過相信他,就該做一次給他看看。」 
  四阿哥微一點頭道:「好吧,聽你的。」 
  年羹堯緩緩說道:「有件事兒,咱們得先防著點兒。」 
  「什麼事兒?」 
  「『江南八俠』,咱們只掌握了三個,還有另外五個,一個比一個難啊。」 
  四阿哥臉色一寒,冷笑一聲道:「就算他們全是三頭六臂,也不過區區五個人……」 
  年羹堯道:「四爺,您不該跟江湖那麼隔閡,真正的高手,是不能以人數的多寡來估量
他們的,這就跟兵在精而不在多,將在謀而不在勇的道理一樣。」 
  四阿哥依然不服:「難道說,我養的這麼多人,連他們這五個人都對付不了。」 
  「不,」年羹堯道:「不是對付不了,只要事兒防範得宜,絕對付得了。」 
  「那就事兒防範不就結了麼。」 
  「我的意思,就是要您不掉以輕心。」 
  「我做事一向慎重寧可只是慎重,絕不是驚慌。」 
  「四爺,年雙峰是沉不住氣的人麼?」 
  「誰說你是了,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你是一個大將,能攻能守,餘者略韜,交給你我放
心。」 
  日     口     口 
  白泰官進屋的時候,剛巧那個喇嘛從他屋裡出來,衝他神秘地笑了笑。 
  白泰官裝沒看見,頭一低就進了屋。 
  喇嘛只管送人來,不管點燈。白泰官自己點上了燈。 
  呂四娘靜靜的躺在床上,跟睡著了一樣。 
  燈下看呂四娘,雪白的衣衫,凝脂般膚肌,更為動人, 
  白泰官臉上泛起了紅熱,兩眼之中出現奇光,人也跟著有些激動。 
  他緩步走了過去,緩緩伸手摸摸呂四娘的嬌靨。 
  他的手帶著輕顫,呂四娘的嬌靨吹彈欲破。 
  白泰官更激動了,臉上的紅熱更濃,目中的奇光也更盛了。 
  手,從呂四娘的嬌靨下滑,到了呂四娘的衣領,帶著顫抖,輕輕一撥,扣子開了一顆,
二顆……,突然,白泰官停了手。 
  不,他沒停手,而是他的手改了方向。 
  他先閉了呂四娘四肢的穴道,然後拍活了呂四娘的「昏穴」。 
  呂四娘睜開了眼,猛地一睜。她看見了站在床前,神色怕人的白泰官。 
  她有一陣出奇的激動,想動,動不了。她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也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了,
因為在『白塔寺』是誰在背後施偷襲,她還記得。 
  一剎那之間,她趨於平靜,眼一閉,道:「七哥,你傷透了我的心,你寒透了我的心。」
  「現在我已經不在乎了。」 
  呂四娘猛睜美目:「你想幹什麼?」 
  「我終於得到你了,不是麼,小妹?」 
  「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我大可以在你昏迷中佔有你,可是我不願意那麼做,因為那麼做沒意
思。」 
  「七哥,你,你……」 
  「什麼都不要說了,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說什麼都遲了。」 
  呂四娘嬌靨煞白:「你要是那麼做的話,你永遠別拍活我的穴道。」 
  「為什麼?」 
  「因為我馬上會自絕。」 
  白泰官笑了,笑得猙獰,笑得狡滑,「小妹,別拿死來嚇我。」 
  「你知道我的性子,你明知道我不是嚇你。」 
  「小妹,我拍活你的穴道,並不是要你跟我說這些的。」 
  「對你,我已經沒有什麼別的話可說了。」 
  「小妹,答應我,別讓我用強,我不願意用強,答應我,你本來就屬於我的。」 
  「不,你可以殺了我,我只答應你殺了我。」 
  「小妹……」 
  「我已經不是你的小妹了。」 
  「小妹這麼絕情。」 
  「不是我絕情,是你不仁不義。」 
  「小妹,我不會殺你,我照樣可以得到你?」 
  「你得到的只是軀殼,是一具屍體。」 
  「小妹,難道你沒對我表示過情意,你不是原就屬於我?」 
  「七哥。」呂四娘的兩眼模糊了:「我原有意思把終身托付給你,你原可以輕易地得到
我,可是現在……」 
  「現在不同了,是不?」 
  「是的,我慶幸沒有把終身托給你,我再也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 
  「看樣子,小妹打算罵我幾句。」 
  「不,我不屑一罵。」 
  白泰官的唇邊掠過一絲抽搐:「小妹,我沒有一點惡意,我愛你,愛你愛得發狂,只是
想早一點得到你。」 
  「你這是愛?」 
  「小妹,我可以發誓,要是有一點玩弄你的心,叫我遭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你或許愛我,可惜你不配愛我,我已經對你寒了心。」 
  「小妹,你真……」 
  「我的性情,你應該最清楚。」 
  白泰官猛一陣激動:「小妹,你已在我手掌中,得到你,不過是舉手之勞。」 
  「不用嚇我,我說過,你得到的是軀殼,是一具屍體。」 
  「小妹,你死了又能怎麼樣?豈不是白死?」 
  「人生於天地間,本就是這麼回事,要活,就活得仰不愧,俯不詐,要不然不如死了
好。」 
  「你用不著罵我。」「你不配我罵。」「小妹,你不要逼我。」「一個人到了願意死的
時候,她還什麼好怕的?」「我後悔拍活了你的穴道。」「我說過了,真要那樣的話,你永
遠別拍活我的穴道。」「我就不信。」白泰官陡揚雙眉,伸手抓住了呂四娘的領口。 
  呂四娘閉上了美目,晶瑩淚珠從眼角流下。 
  白泰官獰笑道。「你怕了?」「我不是怕,我是為心痛,以你的條件,在武林中大有前
途……」白泰官冷笑道:「我豈甘長久留在武林之中。」「武林之中怎麼了,武林之中有什
麼不好,總比棄宗忘祖,賣身投靠強得多。」白泰官臉白了,額上蹦起了青筋:「小妹,你,
你們為什麼這麼不瞭解我。」「我們真是不瞭解你,要是瞭解你的話,也不會有今天了。」
「小妹,你還這麼硬,難道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求求我?」呂四娘香唇邊掠過一絲森冷
笑意:「我願意死,求你什麼?」「好!」白泰官咬了牙:「我就成全你。」 
  手一緊,就要扯下,可是……突然,他停住了,緩緩鬆了手,痛苦地抱著了頭:「你為
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這話該我問你。」 
  白泰官猛然放下了手,就在這一剎那間,他像變了個人,臉煞白,眼通紅,神態怕人:
「小妹,我是愛你啊?」 
  呂四娘睜開了眼,柔聲道:「七哥,你要真愛我,馬上放開我,放出大哥,跟我們走。」
  白泰官連搖頭! 
  「不,不,不,遲了,遲了……」白泰官連搖頭! 
  「不遲,七哥。」 
  「不,遲了,已經遲了,我不能,我不能?」 
  「七哥,是不願,還是不能?」 
  「我,我……」白泰官低下了頭,混身俱顫。 
  「你要是不願,我也不勉強你!」呂四娘又閉上了一雙美目。 
  白泰官猛抬頭:「小妹,我……」頹然坐下,抱住了頭。 
  燈焰在跳,其他一切都是靜的——靜,靜,靜得隱隱令人窒息…… 
  口     口     口 
  「二閘」!「二閘」的夜!也是靜的,寧靜。 
  「二閘」在「東來門」外三里處,就是讓城河所設的第二水閘,正名「慶譽閘」!第一
閘在東來門外,往來行人囂雜。 
  從一閘到二閘間,水深而潤,清流叢碧,雜樹連天。 
  這兒的水,來自大逼河,蕩名逼惠,為元太史令郭守敬所鑿。 
  大逼河,源出冒平山地,會雙塔,玉泉諸水,而入於三海護城河,東流出東便門,稱為
大逼河,至逼野之石壩,共計四十里,其間各設五閘蓄水,水位各有不同,而屬二閘最為清
幽。二閘一帶,春則細柳拂岸,秋則蘆花飛雪,多少人在此浮魚舫,放風箏,試快馬。 
  今夜無人浮魚舫,因為夜已經很深了。 
  突然……,三條人影,劃破了二閘的寧靜夜色,一前二後,飛馳來到。 
  三條人影來得快,停得也快,停在一片樹林前,樹林裡隱隱約約,似有燈光。 
  這三條人影,甘瘤子,還有兩個面目冷峻的黑衣老者!甘瘤子微一抬手。 
  一名黑衣老者撮口發出一聲短而尖的哨音,聲音起時,樹林裡燈光滅了。 
  聲音落時,樹林前多了兩個人,桂武、甘聯珠。 
  他夫婦雙雙跪下:「爹,二叔,三叔。」 
  甘瘤子很快地一陣激動,很快地轉趨平靜,兩眼之中射出寒芒:「別忘了,你們已不是
甘家的人了。」 
  「我們來京,就為找您……」桂武夫婦一轉而起。 
  「我知道。」 
  「沒想到你竟先找上我們了。」 
  「不行麼?」 
  「女兒沒這麼說!」 
  「你是誰的女兒?」 
  「女兒還姓甘,永遠姓甘。」 
  甘瘤子冰冷一笑:「姓甘的沒有你這種不肖兒女。」 
  桂武忍不住道:「岳父……」 
  「住口!」甘瘤子怒喝道:「誰是你的岳父?」 
  桂武雙眉一揚道:「岳父,聯珠她並沒有做錯什麼。」 
  甘瘤子怒笑道:「她沒有做錯什麼?你不說我還不氣,要不是你,她還不至於這麼大膽
背叛我……」 
  「您錯了!」桂武道:「聯珠深明大義,就算她沒有碰見我,遲早也會離開您,因為她
不滿您的作為,已經不是一天了。」 
  「大膽,您給我住嘴。」甘瘤子暴喝。 
  桂武道:「我這是實情實話,不信您可以當面問問聯珠!」 
  甘瘤子的冰冷目光,掃向甘聯珠:「是這樣麼?」 
  甘聯珠毅然點頭。 
  「是這樣,好,好。」甘瘤子獰聲怒笑:「你長大了,你翅膀硬了,既然這是實情,那
就怪不得我不顧父女之情了,我正好趁這機會清理門戶,除去你這個不孝的東西。」甘瘤子
揚掌欲劈。 
  「慢著。」桂武陡揚沉喝。 
  甘瘤子冰冷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桂武道:「您不能責聯珠不孝。」 
  甘瘤子哇哇大叫:「我這個做爹的養她這麼大,她竟不滿我這個做爹的作為,背叛了我
這個做爹的,我這個做爹的還不能責她不孝。」 
  桂武肅然道:「岳父,真要說起來,不孝的並不是聯珠。」 
  甘瘤子道:「不孝的不是她,難道不孝的是我。」 
  桂武道:「絲毫不錯,岳父不但不孝,甚至還不忠、不仁、不義。」 
  「住口。」甘瘤子暴喝。 
  桂武聽若無聞:「岳父忘了,自己是先朝遺民,漢族世胄,忘了自己的國仇家恨,竟賣
身投靠,強顏事敵,進而不但忠言逆耳,反要殺害除去大義的親生女兒,這不是不忠、不仁、
不義是什麼?」 
  甘瘤子鬚髮為之暴張:「反了,反了,桂武,小畜生,你好大的膽子,我先斃了你。」
揚掌劈出,淒厲掌風直捲桂武。 
  桂武一拉甘聯珠,閃身飄起「那裡走?」甘瘤子如影隨形跟上,揚手又是一掌。 
  桂武拉著甘聯珠,又閃身飄起。「好畜生。」甘瘤子跟上又是一掌,這一掌他出手快若
閃電,似乎不容桂武再躲。 
  桂武一身所學並非泛泛,拉著甘聯珠又躍離掌力範圍。 
  甘瘤子暴叫道:「小畜生,你以為一轉躲閃就算了。」 
  桂武道:「我不會再躲了,剛才是看在您是長輩份上,禮讓三招。」 
  甘瘤子目眥欲裂,暴笑說道:「好,好,好,好畜生,今夜我若不把你碎屍萬段,難消
我心頭之恨。」陡地右掌一翻,劈了出去。 
  這一掌比前三掌都要凌厲,都要威猛,似乎真的非置桂武於死地不可。 
  桂武跨前一步,攔在甘聯珠身前,單掌一翻,硬迎了上去。 
  兩片掌力相接,砰然一聲大震。 
  桂武一身武學雖非泛泛,但卻仍不是成名多年,一方霸主,功力深厚的甘瘤子之敵,身
軀一恍,往後退去。甘聯珠忙伸手扶住:「大哥……」 
  獰笑聲中,甘瘤子舉步欺上,揚掌劈下。 
  甘聯珠情急之下顧不了許多,皓腕探腰,錚然聲中,寒光暴閃,直到迎著甘瘤子右掌遞
出。甘瘤子再厲害,肉掌卻不敢碰百煉金鋼,一驚收手,叫道:「好丫頭。」 
  就趁這一剎那間工夫,甘聯珠已搶步攔在桂武身前,道:「大哥請坐下調息。」 
  原來桂武硬接一掌,已被震傷,此刻依言在甘聯珠身後盤膝坐下。 
  甘瘤子大叫:「丫頭,給我閃開。」 
  甘聯珠冷然道:「爹真要殺桂武。」 
  「廢話。」 
  「爹當真一點兒女親情也不顧了。」 
  「要我顧兒女親情不難,你們倆個跟我投效四阿哥去……」 
  「爹。」甘聯珠珠淚奪眶而出:「女兒夫妻情願死,要殺就先殺我吧。」 
  「你當我狠不下心。」甘瘤子揚掌劈下。 
  甘聯珠暗一咬牙,長劍遞出,甘瘤子嚇得又收回右掌,切齒叫道:「沒想到你不但敢還
手,居然還跟我動兵刃,好。」 
  手往後一抬:「把你們的兵刃拿一把來。」 
  甘瘤子身後兩個老者很怪,自到了二閘以後,不但一直沒說話,一直沒動一動,就連臉
上的神色也始終沒有一點變化,簡直就像兩尊石像。 
  此刻右邊老者抬手探腰,掣出一把奇形怪狀的軟劍,遞到甘瘤子手中。 
  這把軟劍彎彎曲曲,劍尖上有一個小小的月牙,寒光閃閃,望之懍人。 
  甘瘤子接劍在手,停都沒停就振腕遞出,只見一團杯口大的寒光,向著甘聯珠飛了過去。
  甘聯珠不躲不閃,咬牙出劍,「噹!」地一聲,架開了攻來的這一劍。 
  甘瘤子冷笑一聲,刷、刷、刷一連攻出三劍。 
  甘聯珠站立不動,一連封架了甘瘤子三劍。 
  甘瘤子沉哼一聲,第五劍遞出。這一劍大異於前四劍。 
  前四劍都疾快無比,這一劍卻是緩緩前遞。 
  劍是軟的,緩緩前遞,劍身理應彎垂,可是這一劍仍然筆直。 
  甘聯珠臉色陡然一變,右臂貫足真力,揮劍迎了出去。 
  「噹!」地一聲金鐵交嗚。 
  兩把劍並沒有因相撞而盪開,反而像鐵碰上了吸鐵石似的黏在了一起。 
  黏是黏在了一起,不過兩把劍並不是靜止不動的。 
  甘瘤子的劍漸漸往前,甘聯珠的劍漸漸後縮。 
  一寸,一寸,一寸……,甘聯珠的身軀漸往後仰。 
  甘瘤子唇邊泛起了冷酷笑意:「丫頭,你的劍術是我傳授的,你應該知道這一劍的厲害,
現在躲開還來得及。」 
  甘聯珠沒說話,但她突然一曲膝跪了下去。 
  她的軟劍往上頂,手臂起了輕微的顫抖,額上也見污跡。 
  然而,甘瘤子的劍仍往下壓,往下壓。「丫頭,你還不閃開。」 
  「不。」甘聯珠牙縫裡迸出一個字。 
  「你真要跟他一塊兒死。」 
  「真的。」 
  「好丫頭。」甘瘤子一聲撕裂人心的大叫,人正在氣頭兒上,一橫心,一咬牙,右臂貫
足其力,就要往下壓。 
  驀地裡,一碧如波的夜空裡,傳來一聲嘹亮鷹啼。 
  甘瘤子臉色大變,猛一收勢,陡揚沉喝:「快走。」 
  三條人影,閃電後射,幾個起落便沒入夜色中不見。 
  甘聯珠定過了神,急忙抬眼上望,夜空一碧如波,萬里無雲,那裡有鷹的影子。 
  甘聯珠忍不住道:「神鷹,神鷹,不愧是神鷹。」 
  話落,就打算跪下叩謝。 
  只聽樹林中一個清朗話聲叫道:「甘大姐,快來。」 
  這時候,恰好桂武調息已畢醒轉,一張眼看不見了甘瘤子,忙問道:「聯珠,岳父呢。」
  甘聯珠無暇細說,當即道:「快來。」 
  當先往樹林撲子過去。桂武忙翻身退了過去。 
  夫妻倆雙雙進了樹林,樹林裡站著個十八、九歲,身著儒服的俊逸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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