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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百勝覺得九畹仙子的神情,似乎有點異樣,但為了明日陳屍之事,預事伏筆,仍不得
大編謊言道:「這話難說,雖然倩倩姑娘已得仙子真傳,岳副莊主更有一身絕藝,但對方埋
伏,也極厲害,據報是由九名一流好手,發動圍攻,岳副莊主已身中幾件毒藥暗器,倩倩姑
娘的後背要害,也挨了一記『大力金剛掌』呢……」
照他所編謊言,分明凶險無比,當事人業已難逃大厄,九死一生……
但九畹仙子卻仍神色鎮定,不慌不忙地,含笑說道:「不要緊,常言道:『吉人自有天
相』,又道是:『千算萬算,不如蒼天一算』,我功課課餘,稍參命理,知道倩兒頗有多年
福慧,決非夭折之相……」
向百勝心中暗暗冷笑,表面上卻順著九畹仙子的話風,點頭陪笑道:「仙子所言,自屬
正理,但願岳副莊主與倩倩姑娘,逢凶化吉,無災無難……」
說至此處,向九畹仙子一抱雙拳又道:「在下要去前莊,指揮策應一切,等有了莊主與
岳倩倩姑娘的脫困佳音,再來報告仙子!」
他在告辭,九畹仙子即表示留客地,含笑說道:「向師爺請慢點走,我還有件要緊大事
想要問你。」
向百勝聞言,只得陪了笑臉道:「仙子有何詢問,儘管請講,向百勝但有所知,無不明
言。」
九畹仙子道:「匹夫無罪,僅憑『無影殺星』邢光宗的邀約挑撥,似乎還不致惹起偌大
風波,使舉世黑白道的出類拔萃好手,都雲集『白水鎮』,莫非這『養天莊』中,有甚麼足
以引人覬覦之物?」
向百勝似乎想不到九畹仙子突然有此一問,怔了一怔,皺眉答道:「仙子問得有理,但
這是莊主的絕大機密,向百勝雖身為師爺,亦不便向莊主問內情。曾風聞『養天莊』中藏有
敵國財富,和上乘內家秘芨!」
九畹仙子相當欣賞他的措詞圓滑。答覆得輕描淡寫,不著旁際,遂又含笑問道:「『養
天莊』中,果然藏寶,但寶主人卻是誰呢?」
向百勝是七竅玲瓏之人,聽出九畹仙子話外有話,不敢貿然作答,想了一想方說道:
「奇珍異寶,惟有德者方足居之,但到目前為止,寶物主人仍是養天莊主。」
「養天莊主是誰?」這句話兒,宛若晴天霹靂,震得向百勝腔上驚容倏現!
他「咦」了一聲,以一種不解神色,望著九畹仙子說道:「仙子怎麼明知故問,突作此
語?我家莊主不是昔日的東南武林盟主,『飛龍劍客』南宮獨尊麼?」
九畹仙子哂然一笑,雙眉微揚道:「我雖近年少在江湖走動,但昔日四海行道,閱人甚
多,總覺得貴莊莊主,經過了精妙易容,如今這副形相,不是他本來面目,但向師爺既然不
肯明言,我也未便勉強……」
向百勝聽九畹仙子說至此處,下意識地,在自己臉上摸了一把含笑說道:「仙子莫要誤
會,向百勝不是不肯明言,而是縱令南宮莊主還有其他身份,向百勝也無法知曉,身傭於人
更不便推究探詢……」
九畹仙子點點頭,面含微笑說道:「向師爺說得對,對於他人隱秘。確實探聽為難……」
向百勝接口笑道:「多謝仙子見諒,不以為向百勝是故意搪塞……」
九畹仙子的兩道目光。突然燦如嚴電地盯在向百勝臉上,截斷他的話頭道:「向師爺,
對於他人隱秘,或許你探聽為難,但對於你自己的隱密,總不該吝於相告了吧!」
向百勝全身暗自一震,但仍竭力鎮定地,陪笑道:「仙子何出此言,向百勝卻有什麼隱
秘?」
九畹仙子微微一笑,並未發話,只是看著向百勝,目光森冷如劍!
向百勝被她看得有點頭皮發麻,肌膚起粟,不禁伸手又往自己臉上,摸了一把。
九畹仙子這才「哼」了一聲,冷冷發話說道:「對了,再奸再猾的巨惡大盜,無論如何
善於掩飾。也會往往在不知不覺間,露了馬腳,向師爺兩度伸手,摸索尊頰,是否怕你臉上
的精妙化裝,有何變化脫落?常言道:「真人面前,莫說假話』,我除了『向師爺』,『向
百勝』的稱呼以外,還可以叫你什麼名號?」
向百勝心中暗暗叫苦,佩服這九畹仙子目明如炬,語利如刀,面上卻不得不加否認地,
連搖雙手笑道:「仙子在說笑了,向百勝依人作嫁,只是江湖末流,那裡還有什麼其他的身
份?……」
九畹仙子笑道:「向師爺,不是我對你有甚麼不相信,而是另外有個人兒,對你起了疑
念!」
向百勝一怔,失聲問道:「另外還有—人,這人卻是誰呢?」
他在說話之際,便已目光四掃的,打量這「百花小榭」的內外各處。
九畹仙子把一直盯在向百勝臉上的兩道目光,移注到內室門口,含笑朗聲叫道:「出來
吧!見見向師爺,或許會使你逃過向師爺預料你定會發生的飛災浩劫……」
這幾句話兒,把個老奸巨猾的向百勝,聽得心中騰騰亂跳!
跟著,「百花小榭」的內室簾攏一挑,向百勝眼前一亮!
那是一位極漂亮,極美俏的女嬌娃——傾城絕代,美擬天人的岳倩倩。
九畹仙子笑道:「向師爺,看清楚了沒有,這可是真牌實貨的岳倩倩,不是臉上加了精
妙化裝的身外化身,她可好端端的,毫髮無傷,背後要穴上,並沒有挨了沈宗儀的『大力金
剛掌』呢!」
九畹仙子的語峰似劍,笑聲如刀,宛如萬峰蝟攢,一齊刺在向百勝的心上!
謊已無法再圓,斗呢?
震於九畹仙子的蓋代威名,向百勝覺得自己雖有秘學在身,或可一拼,但除非萬般無奈
仍不必甘冒此險!
辯既為難,打又膽怯,所剩下的一條路兒,只有「走」了!
但向百勝目光微瞬,心中一冷,知道大事要糟,走也走不掉!
因為如今站在「百花小榭」出口之處,已非自己派來的侍應婢女,卻已換成了「四絕書
生」沈宗儀!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第二十三章
按下向百勝的窘急無計,且先表述比這「百花小榭」場面,還要熱鬧百倍的「五雲樓」
中。
「五雲樓」中發生變故時,南宮獨尊正在承陪羅天行暢飲,恰好,侍女捧上一罐用干貝、
魚翅、豬腳,和雞塊共同煉製的「拂跳牆』來,南宮獨尊遂向羅天行舉杯笑道:「羅道長,
在這西北塞上,素有『魚龍鴨鳳』之稱,干貝魚趐更屬難得之物,你且嘗嘗這罐『拂跳
牆』……」
話方至此,羅天得業已舉箸。
但這位,「滄溟羽士」舉箸之舉,並不是戳破那支陶罐的餬口棉紙,去挾取罐中的雞塊、
豬腳、干貝、魚翅等物,而是向空中挾住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片小小柳葉。
西北本來少柳,但自後左宗棠征西,並留下那首「上相籌邊未肯還,湖湘子弟滿天山,
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後,至少在西北官道之上,有了不少拂地垂柳。
但「養天莊」中,卻百卉齊集柳樹尤多,真有王漁洋「秋柳」詩中「萬縷千條拂玉塘」
之概。
羅天行把那片柳葉,放在盤中,微笑問道:「不過是小小一片柳葉,南宮莊主卻如此的
緊張則甚?」
南宮獨尊苦笑說道:「最近的一顆柳樹,是距離這『五雲樓』在十丈之外,如此遠處,
飛葉入樓,並不帶絲毫破空之聲,來人是何等功力?……」
羅天行「嗯」了一聲,點頭說道:「來人的確功力不凡,竟要在三葉傳書之後,攻我三
招,略作較量!」
他一面發話,一面又用牙箸挾住繼續從樓外飛來的兩片柳葉。
南宮獨尊聽說對方要攻羅天行三招,不由心中冷笑,暗想但等來人一現身形,自己便發
動「五雲樓」中的各種厲害埋伏,給他一個迎頭痛擊……
他思忖之間,「五雲樓」外,並無絲毫動靜,但羅天行卻舉起手中牙箸,在面前連連舞
動!
南宮獨尊訝然叫道:「羅道長……」
三宇才出他便愕然住口!因為他也是大行家,如今已看出,羅天行並非隨意舞動牙箸,
而是以箸代劍,在施展一種極精微的劍術招式。
南宮獨尊有所發現,自然不敢打擾,怕引得羅天行分神,以致生甚變故?
羅天行把牙箸接連舞動三次之後,方緩緩放了下來,目注樓外夜空,滿面凝重神色……
南宮獨尊霍地站起身形,羅天行搖手道:「莊主不必再去察看,來人已經走了……」
語音微微一頓,又皺起雙眉,以懷疑神色說道:「咦,來人是誰,能有這高功力,他所
攻擊我的三招,怎麼有點像是『天遁劍法,中,失傳已久的『蒼穹七式』?」
南宮獨尊駭然道:「羅道長,你適才舞動手中牙箸,是和對方過招?」
羅天行點頭道:「對方用擇人專注的『蟻語傳聲』功力,向我發話攻擊,我因不知對方
身形何在,不便答話,只得以箸代劍,招架格拒,但彼此雖是虛招,卻已領略出對方的攻勢
凌厲,招術精妙,委實不同凡響!」
南宮獨尊嘴角露出微披,以不屑的神色說道:「這廝縱然身手不弱,但仍不敢進入我的
『五雲樓』……」
羅天行看了南宮獨尊一眼,接口說道:「對方已曾聲明,不是不敢,而是約期未到,到
時非把莊主視若金城湯池的『五雲樓』,化為平地不可!」
南宮獨尊皺眉道:「羅道長是否能從攻擊之中,猜測小來人身份?」
羅天行搖頭道:「我只感覺出對方所用招術,像是『天遁劍法』中失傳已久的『蒼穹七
式』,對其身份來歷,卻無法推測,南宮莊主何不看看那盤中的三片柳葉?」
南宮獨尊不解道:「羅道長,你要我看那盤中柳葉則甚?」
羅天行道:「我因對方曾有『三葉傳書』之語,遂猜想在那柳葉之上或許有甚字樣?」
南宮獨尊聞言,遂從盤中取出一片柳葉,果見葉上鐫有極細極細的「報仇」兩個小字。
再看其餘兩片,則一片有「化緣」,一片鐫著「討債」。
三片柳葉之上,共僅鐫著六個字兒,卻使南宮獨尊雙眉皺鎖地,陷入了一片深思之內。
由於字跡太細太小,使羅天行隔座無法看清,遂向南宮獨含笑問道:「南宮莊主,來人
可曾在柳葉之上,表明身份?」
南宮獨尊搖了搖頭,把柳葉放回盤中,推到羅天行的面前,苦笑答道:「對方並未表明
身份,只在三片柳葉之上,分別鐫著『報仇『化緣』『討債』等六個小字!」
羅天行並未去看那三片柳葉,聞言之下,便含笑說道:「誰說沒有表明身份,我認為業
已留下子足以供我們推敲探索的蛛絲馬跡!」
南宮獨尊目注羅天行,揚眉問道:「羅道長有何高見,不妨道來,使我一開茅塞!」
羅天行看了一眼,從盤中拈起一片梆葉笑道:「從這片柳葉上所鐫的『化緣』兩字看來。
對方是位出家人,非僧即道,或許是位緇衣比丘尼?……」
南宮獨尊愧然道:「慚愧,慚愧,眼前之事,若非道長點破,我竟茫然無知……」
羅天行舉起酒杯,飲了一口,緩緩又說道:「再從其餘『報仇』、『討債』的字面之上,
加以參究,南宮莊主不妨細細思索,你與甚麼和尚結過仇,欠過甚麼道士的債,或與甚麼尼
姑,有過樑子,不就……」
南宮獨尊不等羅天行再往下說,便連搖雙手道:「沒有,我生平決沒有和甚麼和尚、尼
姑、道土,有過糾纏,如果……」
羅天行聽至此處,也不等他話完,便即接口問道:「南宮莊主怎麼如此健忘?」
南宮獨尊被他問得莫明奇妙地,皺眉道:「羅道長何出此語?」
羅天行道;「南宮莊主,你我當年是怎樣互相結識?」
南宮獨尊突然神色奇窘地,怔了半天,方對羅天行苦笑問道:「羅道長,你突然提起這
東南舊事則甚?」
羅天行也有點奇詫地,向南宮獨尊看了一眼,皺眉說道:「不是東南舊事,你我初見之
處,是在河南開封的『潘揚湖』堤岸之上。」
南宮莊主慌忙斟了一杯酒兒。雙手舉起,向羅天行陪笑道:「對不起,對不起,近日以
來,『養天莊』中連串事變與巨大傷亡,使我焦急得神智欠朗,幾乎變成個老糊塗了!」
羅天行微微一笑,與南宮獨尊對干了手中的酒兒說道:「當日在『潘楊湖』上,方外雙
凶,為非作歹,你我不憤出手,一懲凶僧,一殪淫尼,南宮莊主應該記憶猶清,此事難道不
算是與出家人結過仇麼?」
南宮獨尊仍然神色奇窘地,苦笑說道:「是,羅道長請再分析下去……」
羅天行的兩道入鬢長眉,突的連軒幾軒,目注南宮獨尊,似乎即將有驚人之語?
但話到口旁,終又忍住,淡淡一笑說道:「昔日既結過這麼一段樑子,到今日的三片梆
葉,便非突如其來,只是一時之間,尚不知道這位要向南宮莊主討舊債,報怨仇,和化善緣
的出家人,究竟是僧、道、尼中甚麼身份而已?」
南宮獨尊皺眉道:「當世武林中,出家人高絕好手不多,羅道長已屬頂尖人物,卻那裡
還有甚麼……」
羅天行聽他這樣說法立即搖手說道:「南宮莊主怎麼這樣說法?深山大澤,多產龍蛇,
四海八荒,奇人無數,勝過我羅天行這點修為的高明人物。必然多得很呢!」
語音至此略頓,目光一轉又道:「至於來人功力,固屬一流強手,卻也未必便如南宮莊
主的想像之高,因為他既能用『蟻語傳聲』擇人專注地,向我耳旁說話,則必已接近『五雲
樓』,三片柳葉,亦系從遠處採摘帶來,不是像南宮莊主所驚奇的,於十丈之外,無聲破空
飛至!」
南宮獨尊深以羅天行所分析為然地,連連點頭道:「對,對,但我這『五雲樓』,密佈
機關,不易接近……」
話方至此,滿面血紅,目中厲芒如電!
羅天行輕笑一聲,嘴角微披哂道:「南宮莊主你言過其實了吧?『五雲樓』不過如此,
不單適才業已有人接近,如今更有不速之客,到了這密室門外!」
南宮獨尊勃然變色,目注室門,厲聲問說道:「是誰不奉我或向師爺之命,大膽敢擅入
『五雲樓』?……」
「是我!」在這簡短答覆後,「砰」的一聲,密室那兩扇具有七種厲害埋伏的門戶,竟
連半種妙用未發揮地,便被人一掌震了開來。
羅天行覺得門外聲勢咄咄,氣焰太甚,不禁嗔念大動,袍袖一拂,桌上的三片柳葉,便
宛若飛刀般,電疾射向門外。
南宮獨尊一聽到那「是我·兩字,對於來人身份,以及為何可以輕易進入「五雲樓」之
故,頓告恍然……
他未料到羅天行會猝然出手,要想阻止,卻已不及!
三片柳葉,去勢如電,但密室門外,仍及時湧現了一片電漩烏光。
無論足羅天行,或南宮獨尊,眼力都夠厲害,他們均已看出,烏光—漩,三片柳葉,業
已在剎那之間,各中八刃,被劈成了二十四片!
羅天行看得一驚,心想此人是何身份,竟有如此功力?
這時,烏光已斂,密室門口,卓立著—位手持黑色小斧,原本頗為瀟灑,如今卻已不瀟
灑之人!
原本頗為瀟灑,是認此人年紀甚輕,貌相也頗英挺……
如今已不瀟灑,是指他的左手小指無名指已斷,右耳也告不見,身上衣衫破碎,至少帶
了百十處零碎傷痕,和滿身紫黑血漬……
羅天行—見那柄黑色小斧,已知對方是誰,不由為自己出手莽撞之舉,感到慚愧!
南宮獨尊生恐把事弄僵,趕緊向羅知行答道:「羅道長,你誤會了,這位就是『鬼斧神
弓』吳大俠,也就是『五雲樓』的設計師,難怪他能隨意出入……」
語音頓處,又向吳天才含笑說道:「吳大俠,這位道長便是以劍術之精,馳譽當今的
『滄溟羽士』……」
話猶未了,吳天才已雙眉一挑,冷笑說道:「我不管對方是誰?他既打了我三片柳葉,
至少我也該回敬上一角衣袖!」
語音才落,用右手「九幽鬼斧」向左袖一割一揮,便割下一角衣袖向羅天行凌空飛去。
羅天行哈哈一笑,仍然以箸代劍,用手中—根牙箸,把吳天才那角橫飛的衣袖,劃成了
十數碎片!
常言道得好,「惺惺相惜,英雄相敬」,吳天才一看之下,點頭說道:「好,『滄溟羽
士』,名不虛傳,假如羅道長不嫌吳天才氣量偏狹,我們這點過節,便算揭過去了。」
羅大行笑道:「吳大俠說那裡話來呢,是我先行失禮應該由我請你諒解才對,但……」
一頓話頭,目光閃處,上下略加打量,皺眉問道:「但吳大俠似乎曾拚強敵,身上有傷……」
吳天才不等他往下再問,接口冷冷說道:「吳天才貪名好貨,受人重金禮聘,便賣了一
條命兒也是活該,但我有件事兒,要向這位大莊主有所指教?」
南宮獨尊一聽便知吳天才話外有話,這位相當難伺侯的「鬼斧神弓」,不曉得要對自己
出甚花樣?
他心中驚奇,勝上卻滿面堆笑地,目注吳天才道:「吳大俠未免太謙,我們已成了自己
人,那裡還用得著這『請教』二字。」
吳天才仍然面罩寒霜,冷笑一聲說道:「我倒是得人錢財,為人賣命,把南宮莊主當作
了衣食父母,但南宮莊主卻未必完全把我當作『自己人』吧?」
南宮獨尊皺眉問道:「吳大俠為何這樣說話,如此見外,老朽若有失敬或禮貌欠周之處
請你儘管明言,南宮獨尊定當立即改過,並在吳大俠台前謝罪!」
吳天才說道:「南宮莊主若是把我當作自己人,就不應該對我編造甚麼不實之語。」
南宮獨尊被他弄得越發滿頭玄霧地,苦笑說道:「老朽一來年高,二來事冗,委實想不
起何時竟對吳大俠有甚……」
吳天才曬道:「你對我所說『泥犁古洞』的故事之中,好像不大實在?」
南宮獨尊道:「何事不實?」
吳天才見桌上有酒,遂自斟自飲地喝了半杯,揚眉問道:「南宮莊主,那兩個為寶傷身
死在泥犁洞中之人,究竟是誰?」
南宮獨尊「歎」了一聲,抓抓頭皮,苦笑答道:「我不是業已告訴你在『泥犁古洞』,
是岳克昌和『好色閻王』司徒獨霸……」
吳天才聽至此處,搖搖手笑道:「南宮莊主,我就覺得你這種說法,似乎不太實在?」
南宮獨尊幾乎把兩道眉頭皺從結在一起,陪笑問道:「吳大俠對我突生懷疑之故,是有
所見?有所聞?還是受了甚麼人物的口舌挑撥?」
吳天才應聲道:「對我挑撥的是根令箭!」
說至此處,探懷取出一根長七寸的金色雕龍令箭,那龍背之上,並加工鐫出兩支振翼欲
飛的健壯翅膀。
南宮獨尊目光一注,大吃一驚問道:「這是我領導東南武林時所用的『金龍飛令』,
吳……吳大俠是在何處得來?」
吳天才冷笑道:「我於無意中所獲的東西多呢,南宮莊主請再看看這面竹牌……」
隨著話聲,又遞過一面小小竹牌。
這竹牌色作蒼黃,上面似乎刻滿人物,但接到手中,細細矚目,才看得出所鐫人物乃是
各型各式的「春宮」圖樣,翹者如蛙,翕者如蚌,窮淫極艷大體雙雙!
南宮獨尊目光一注之下,不自覺露出了一種詫異神色。
吳天才笑道:「南宮莊主,你認不認得這面竹牌?它叫做什麼名字?」
南宮獨尊目光微轉,流露出一種甚難形容的深沉神色,緩緩答話,搖了搖頭道:「這面
竹牌,顯然不是正經之物,老朽尚屬初見,卻那裡知道它的名稱?」
≒OCR→大鼻鬼≒
吳天才說道:「南宮莊主真是位曾經領袖東南武林道的正經人,這面竹牌,名叫『風流
鑒』,是你一位故人之物……」
南宮獨尊是坐在這間密室的西北壁角,羅天行坐在他的對面,但在羅天行的右側尺許之
外,卻還空著一張盤龍軟椅。
吳天才這一進室發話,南宮獨尊一面靜靜聆聽一面卻伸手肅客,把吳天才讓到那張盤龍
軟椅之上坐下,含笑說道:「吳大俠身上有傷,且請坐下慢慢敘談,南宮獨尊生平交遊,幾
半天下,你所指的,是我那位故人?」
吳天才在那張盤龍軟椅上,坐了下來,雙眉微挑,冷冷答道:「就是南宮莊主說他業已
死在『泥犁古洞』之中的『好色閻王』司徒獨霸!」
語音至此一頓,目光如電地,盯在南宮獨尊臉上問說道:「南宮莊主以為然否?你也應
該猜得出,我剛才給你所看『金龍飛令』,和『風流鑒』,是從那裡來的?」
南宮獨尊親為吳天才斟了一杯熱茶,笑吟吟的問道:「吳大俠,據向師爺所獲得秘報,
你是在南山中,與『巧手天尊』郭慕石,鬥得兩敗俱傷,怎會又有機緣,進入那極端隱秘的
百寶庫呢?」
吳天才喝了一口熱茶,皺眉答道:「我是被一位蒙面人送入『百寶庫』中,但卻根本不
知道對方的姓名來歷……」
南宮獨尊神色微微一震,但旋即恢復平靜地,含笑說道:「不知對方姓名,也無關係,
我有一件東西,不妨請吳大俠略為過目!」
語畢,起身,在壁角一具鐵櫃內,尋出一卷羊皮所繪圖形,向吳天才含笑遞去。
吳大才接過那卷羊皮,才一展開,目光便被吸引得緊緊盯在其上,一瞬不瞬!
原來那卷羊皮之上,繪畫的是七十七個人形,或如虎撲,或如龍騰,或如猿蹲,或如鷹
翔,神態各盡其妙,分明是種共有七十七招,變化莫測,威力凌厲的武林絕學!
普通人盡心研參,尚且難獲妙締但像吳天才這種大行家,即一見之下,便知這七十七幅
圖形,是武林中失傳絕藝,價值之大,非同小可!
南宮獨尊見他看得山神,遂微微一笑,回到他那設在壁角的原位坐下。
但他才一坐下,吳天才卻彷彿受了甚麼驚嚇,全身皮肉,都微微動了一動!
南宮獨尊深深看了吳天才一眼,轉面向那位「滄溟羽士」羅天行笑道:「羅道長,這位
吳人俠,委實是天縱奇才,只是在性悄方面,尚未能爐火純青,有些年輕人的狂傲……」
羅天行雙眉微軒,目中閃射奇光,接門道:「除了狂傲之外,這位吳老弟也吃虧在自視
太高,難免疏神大意……」
南宮獨尊叫道:「羅道長……」
羅天行微微一笑,看著南宮獨尊說道:「吳天才老弟,不會再介意我們對他的批評,大
概他已經聽不見了!」
南宮獨尊詫道:「聽不見了?羅道長的這句話兒是……」
羅天行接口笑道:「我不會像吳天才老弟那樣狂傲疏神,我如今作了兩樁大膽假設……」
南宮獨尊「哦」了一聲,揚眉笑道:「南宮獨尊願聞高明,羅道長是做了甚麼假設,居
然用上了『大膽』二字?」
羅天行長眉微軒,又以眼角餘光,略瞥吳天才,應聲答道:「我這兩項假設,若與事實
相符,自當別論,否則,便會對南宮莊主,構成嚴重唐突,豈不是『大膽』已極?」
南宮獨尊堆起滿面笑容,搖頭說道:「不要緊,不要緊,羅道長儘管發表議淪,南宮獨
尊不會計較這些,我們是『自己人』嘛……」
羅天行在臉上浮現一種奇異神色,「哼」了一聲道:「南宮莊主,請你不必再用這『自
己人』三字,因為你適才也曾向吳天才老弟說過此語,故而『自己人』之稱入耳,會使羅天
行受寵若驚,驚魂欲絕,甚至震驚到不敢再在這張椅兒之上,坐下去了!」
南宮獨尊向羅天行投過十分驚訝神色問道:「羅道長,你這話兒是……」
羅天行以一陣狂笑,截斷了南宮獨尊的話頭說道:「好了,南宮莊主,我們雙方都不必
再打啞謎了,我如今便來宣佈我那兩項大膽假設!」
南宮獨尊不聲不響,端起茶杯,聆聽究竟?
羅天行臉色一正,目中逼射神光,但卻把語音略為壓低,緩緩道:「南獨莊主,我第一
樁大膽假設,便是假設你給吳天才老弟所看的那卷羊皮之上,蘊有劇毒,除了早有防犯,備
妥解藥者外,只消一沾肌膚,便告骨軟筋酥,全身無力,甚至不能再開口說話……」
南宮獨尊仍然未置可否,只是端杯就口,淺淺啜了一口茶兒,但目光中已難加掩飾地,
對羅天行流露了驚佩之色!
≒連載→瀟湘書院≒
羅天行繼續說道:「第二項大膽假設,是吳天才老弟所坐那張椅兒上,設有機關,控制
樞紐則在你所坐的壁角主椅之上,適才你一回座。吳老弟的身上皮肉,曾略為跳動,這現象
可能是被從椅背、椅墊、或扶手中,突然出現的尖銳之物,刺了一下,而這些尖銳之物上,
必然淬有追魂劇毒,吳老弟英雄半世,立化南柯,故而我才認定他已聽不見了,絕不會再發
作驕狂習性,對我們略有失敬的批評之語,有所計較……·
南宮獨尊仍在喝茶,似正竭力矜持,但那端茶手兒,卻不自覺的有些顫抖!
羅天行笑道:「大膽假設之後應該小心求讓,倘若我所料有誤,再對南宮莊主謝罪……」
他一面發話,一面站起身形,走向吳天才,想檢驗吳天才是否已死?而其致死之由,是
否與自己所料吻合?
南宮獨尊突然長歎一聲,放下茶杯說道:「羅道長,你真高明,不必再求證了……」
說至此處,右手在所坐主椅的扶手上,略一旋轉。
一陣「隆隆」響聲過處,吳天才連人帶椅,向下陷落,密室中轉眼便復原狀。
羅天行歎道:「『鬼斧神弓』吳天才老弟,雖是這『五雲樓』的設計師,但他如今所坐
的這張追魂椅,卻恐是南宮莊主自出機杼,別加添造,在他原來設計之外!」
南宮獨尊臉上現出一種尷尬神色,苦笑道:「鬼蜮江湖,寸寸皆險,匹天無罪,懷壁招
災!羅道長應該諒解我在群豪環伺之下,為了保護自己往往不得不探取一些非常手段!」
羅天行點點頭道:「我瞭解你這種心情,同時由於所作大膽假設,已獲證實,再可推論
出你對於吳天才為何飛烏未盡,良弓即藏,狡兔不死,走狗便烹……」
南宮獨尊一震,臉上露出驚容……
羅天行搖手笑道:「莊主不必吃驚,你大概還不知道你於處置『鬼斧神弓』吳天才前,
業已先在和我對語之中,露了馬腳!」
南宮獨尊以一種不解神色,詫聲問道:「我……我……我露了甚麼馬腳?』
羅天行笑道:「莊主難道還未發覺我如今只對你稱以莊主,減去了『南宮』二字,因為
我已知道你另有身份,不是那位曾為東南武林盟主的『飛龍劍客』!」
這幾句話,羅天行說得極為肯定,顯然有充分把握I
南宮獨尊默然片刻,突的目光一亮揚眉說道:「我明白了,這破綻是出在那『出家人』
的江湖舊事之上:』
羅天行點頭道:「對了,這是開封潘楊湖的舊事,你卻說是東南舊事,我又故意編造當
日你我一懲凶憎,一殪浮尼,你亦未加指正,其實昔年在開封潘楊湖的堤岸之上,釁自我開
事由你結,只由那位具有『東南武林盟主』身份的『飛龍劍客』南宮獨尊出手把一名惡道削
去右手三指而已。」
南宮獨尊噓了一口氣,目注羅天行道:「羅道長你真高明得可怕,深沉的可怕,你……
你是否業已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或需要知道我是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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