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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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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美人如玉劍如虹][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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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4:47:38 |只看該作者
  由此之故。吳天才不單吐納行功,作了充分準備,身邊也帶了他仗以成名,威震當世的
「九幽鬼斧」,和「九天神弓」。
  兩條人影,一條由南而北,一條由北而南,但在交錯而過之際,當中卻有了二三十丈的
距離。
  這道理在於沈宗儀已屢來「養天莊」,吳天才卻尚是初
  去南山,兩人所走的路線,自然不會完全一樣。
  二三十丈的距離,若在平地,自然一目可見,但偏偏在當中有道高起土崗,以致成了沈
宗儀在土崗之東,由南北,吳天才在土崗之西,由北往南,互相錯過,失之交臂!
  就這一錯,錯出了莫大風波,錯出了無窮憾事……
  南山之中,弄得石破天驚,刀光血雨……
  「養天莊」中,則奇峰迭起,蕩氣徊腸……
  一支筆,難寫兩頭事,暫時按下南山方面,先敘述「養天莊」中。
  在掠過那道不太高,卻相當長的土崗時,沈宗儀曾聽得土崗西邊,有夜行人急弛而過聲
息。
  他足下略慢,心中怔了一怔……
  因為這夜行人的身法太快,顯示出他的武功修為,幾已達到與自己彷彿的不相上下程度。
  沈宗儀性格雖頗孤傲。卻不愛賣弄,他冷眼旁觀之下,知道邢光宗所約來的「五行霸
客」,甚至連那位輩份最高,資格最老的『巧手天尊』郭慕石算上,都在修為方面,略差火
候,不能與自己比擬。
  土崗西面的夜行人是誰?從方向判別,是從「養天莊」方面,馳往南山,萬一南宮獨尊
請了甚麼高手,前去南山生事,自己不在,邢光宗又去約那「血河夜叉」令狐菁,所剩下的
「巧手天尊」郭慕石、「戊土神君」孫行土,和身帶重傷的「五湖水怪」臧中軍,能否應付
這位功力奇高人物?
  想到此處,沈宗儀幾乎要縱上土崗,看看那人是誰?若是「養天莊」中爪牙,索性截住
一鬥!
  但一轉念間,卻又啞然失笑,放棄了這種想法。
  因為他對吳天才相當敬重,深知吳天才是條有為有守的出色江湖漢子。
  吳天才既然邀約自己前往「五雲樓」中一會,決不致卑鄙下流地,再乘虛往南山生事。
  他在「養天莊」中,極受南宮獨尊尊敬,即令別人有此陰險建議,吳天才也會憤然阻止,
甚至加以斥責。
  沈宗儀有了這種轉念,遂未縱上土崗,以致使挽回劫運,明瞭真像的太好時機,一閃而
逝。
  他那裡想得到這次的「三更之約」,完全是向百勝一人弄鬼,連吳天才也被蒙在鼓中,
上了莫大惡當!
  腳步微停,土崗西邊的夜行人急馳聲息已杳。
  「騰……騰……騰……騰……」沈宗儀突然不由自主地,突然心頭狂跳!這一陣心跳,
把他跳得雙眉探蹙……
 像他們這等修為深湛的絕頂高手,講究的便是要能作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麇鹿驚
於側面目不瞬」的鎮定功夫!
  故而,適才的一陣心跳,像是警兆,使得沈宗儀立皺雙眉,加深警惕,下意識地,覺得
自己這趟「五雲樓」之行,恐怕會發生大事?……
  吸了一口長氣,略定心神,見天光還早,不會誤了三更之約,便索興不再疾馳,向「養
天莊』方面,緩緩走去。
  雖然緩步,也到莊門……
  被「火神」雷飛以「紫光霹靂」震毀的莊門和吊橋,尚未修復,自然便多派了不少莊丁
擔任守衛。  『
  這等尋常人物,那在沈宗儀的眼中,身形微閃,真氣
  一提,便即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了「養天莊」內。
  既入「養天莊」一到後園,「五雲樓」已到眼前……
  沈宗儀正待閃身登樓,陡然心頭狂跳,彷彿警兆又起?
  第一次,還可說是一路飛馳太急的身體自然反應。
  但第二次卻決非偶然,使沈宗儀相當吃驚。
  他弄不懂何以會在心靈之上突生警兆?難道吳天才會對自己起了凶心,竟於「五雲樓」
中,佈置了異常凶險?……
  或者,是岳倩倩……
  想到岳倩倩,沈宗儀不禁抬頭注視天光……
  假若天光還早,他真想暫緩向吳天才赴約,先設法與岳倩倩見上一面。
  誰知他不抬頭還好,這一抬頭卻看見了「五雲樓」上的一條憑欄倩影……
  他自從妻喪,便緊閉愛扉,直等邢光宗派人飛傳破鏡,再出江湖,心扇中才被岳倩倩的
倩影,偶然闖進。
  沈宗儀不是輕易動情之人,一與岳倩倩兩情相投,自然便把這位絕代嬌娃的笑貌音容,
永鐫心版!
  故而,如今雖只瞥見有條倩影,本在憑欄遙望,突然有甚事兒一閃回到樓中,也已從這
驚鴻一瞥以下,看出正是頰上曾為毒液所傷,由自己為她處方治療,約莫再有兩日,即可痊
愈的岳倩倩。
  沈宗儀突見岳倩倩,一怔之下,正待發話招呼,岳倩倩業已回到樓內。
  當時,他的身形尚在密樹叢中,決非樓上可見。
  故而沈宗儀知道岳倩倩這突然入樓,是另有急事,而非故意迴避自己。
  他略定心神。從密樹叢中,緩步走出,到了「五雲樓」前。說也奇怪,「五雲樓」周圍,
平日戒備森嚴,樓前至少也會有四名健壯莊丁,擔任守衛。
  但今日卻大異往常,不知是否已達深夜三更之故,「五雲樓」前,竟靜悄悄地,毫無人
跡。
  沈宗儀不願擅闖,在距離「五雲樓』的樓門數尺之前站定腳步,一抱雙拳,朗聲發話說
道:「吳兄何在?小弟沈宗儀,遵囑特來赴約!」
  那位有「鬼斧神弓」之號的吳天才,如今已聽了向百勝之語被誘得遠去南山,那裡還會
答話?
  沈宗儀連說三遍,「五雲樓」中,仍舊寂無回音。
  他那裡想得到陰差陽錯地,吳天才被人調虎高山,不禁略起誤會,劍眉一挑,朗聲又道:
「吳兄既不答話,小弟只有失禮,來個自行登樓,就便也見識見視吳兄這座心血結晶的『五
雲樓』究竟有什麼神妙?」
  他記得清楚,上次來時,吳天才曾經說過,石階要走雙數,紅黑方磚則應選擇紅磚著足。
  但此刻沈宗儀嗔心已動,以為自己準時赴約,吳天才卻不加答理之故是想倚仗這座「五
雲樓」的厲害埋伏,考驗或為難自己。
  故而,他不照吳天才所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三五七的專走單數石階。
  走完石階,安然無事的沈宗儀,不禁略感詫異?……
  眼前是一片丈許方圓的紅黑方磚地面,以沈宗儀的身
  手,再加五倍範圍,也不難一躍而過。
  但他偏偏安步當車,並專挑可能發生危險情況的黑色方磚著足。
  又出意外,居然步步皆足踏實地,絕束髮生任何危險。
  沈宗儀又錯會意了,他認為定是吳天才在暗中操縱,停止了一切機關消息靜等自己登樓
相會。
  否則,以自己的挑釁行為而言,毫無感情、不通人性的土木機關,那裡會對自己有所客
氣?有了種錯覺,沈宗儀自然而然地,把心中戒意,略為放鬆了一點!
  跟著,面前已是樓梯,他要舉步登樓。
  照理而論,向百勝既系有意把沈宗儀約束,如今總該出甚麼花樣?
  但一直等到沈宗儀一步步的上到二樓,依然平靜無事。
  二樓有八個房間,門戶是按八卦方位排列。㊣大鼻鬼OCR㊣
  七個門戶緊閉,「坤」位上的一扇房門,卻自微啟。
  沈宗儀藝高膽大,毫不顧慮地,向「坤」門走去……
  他認為吳天才必然在此房內,只不知擺出這副神秘姿態,是為了何故?
  到了門前,伸手推門。
  門兒一推便開,並有一片極好聞蘭花淡雅香氣,迎人入鼻。
  沈宗儀對這香氣,並不陌生……
  自從酒店邂逅,長途同行西來,沈宗儀經常從岳倩倩身上,嗅得了這種令人神怡,也令
人神移的淡雅蘭花香氣。
  尤其是沈宗儀身受毒針之傷,岳倩倩慨贈「九轉續命丹」,為他療治時,使他把對方身
上的暗香,領略得越發親切。
  想起此事,沈宗儀便覺深受人恩,心中慚愧!
  因為那粒「九轉續命丹』,是岳倩倩師門至寶,乃岳倩倩之師,九畹仙子賜她保命防身
之用,只有一粒,她卻毫不吝惜地,用來救了自己!
  假如岳倩倩尚有此丹在身,日前頰上受了「萬劫漿」的毒液沾染,便可立即治癒,用不
著等待自己處方配藥,也早就恢復了她花容月貌!
  由於這種原故,門一推開,蘭香挹人之下,便令沈宗儀心中有所明白。
  他明白的是,這間房中,縱無吳天才在內,也必有個自己對她更為關切,別來頗惹相思
的岳倩倩。
  但明白之中,卻也有那麼一點點迷惑……
  那就是往日在岳情情發間身上所領略到的蘭香極淡,今夜卻似濃了不少,否則怎會瀰漫
全室?
  難道是岳倩情適才憑欄時,業已看見自己,才匆趕回室內,著意薰香?
  淡香令人神怡……濃香令人神移……
  尤其是「著意薰香」的美人情意,更比那漫室濃香,引得沈宗儀為之神移,為之心跳!
  既已推門,當然入室。
  室中錦衾繡帳寶鏡香屏,不像是武林人居,像是一間女兒閨閣。
  但室中無人,只有一些聲息……水聲。
  「薰香」和「沐浴」二者,本易發生聯想,何況再加上這種從另一扇門戶傳出來的「淋
浪」水聲,自然更說明了岳倩倩是在「蘭湯水滑洗凝脂」!
  沈宗儀是正人俠士,不是輕薄登徒,他發現自己闖入岳倩倩的香閨,而對方更正在入浴,
不禁大感失禮,為之面紅心跳!
  既然面紅心跳,就該退出這種容易令人發生遐思的女兒閨閣。
  不,沈宗儀沒有這麼做,他不單沒有退後,反而進前幾步,在那張香衾半揭,錦席微溫,
顯然是岳倩倩所睡的繡榻之上,坐了下來。
  這種行為,有點反常……
  造成反常行為的原因,便是沈宗儀勝上的紅,和心頭的跳!
  因為他這臉紅心跳,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生理上的。
  自從嗅得蘭香,並發現異常的濃烈之後,沈宗儀的生理上,便漸漸起了變化。
  首先,全身起了一種懶洋洋的感覺……
  其次,是四肢似乎軟綿無力,全身的力量。似乎在漸漸歸於一點……
  如今,他已百脈僨張,丹田如火……
  這種情況,使他怎不臉紅,心頭狂跳?……
  若是心理上的「臉紅心跳」,沈宗儀會立即閃身,退出室外。
  但因這是生理上的「臉紅心跳」,沈宗儀遂不由自主的
  進前坐了下來。
  他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之人,自然懂得自己這臉紅心跳,丹田如火,
百脈僨張之狀,是所謂「綺念」,也是所謂「春興」!
  他此時靈明初蔽,尚未全泯!
  他有點驚……更有點疑……
  他想走,四肢如綿,根本就走不動!
  不想走,則週身如火,燒得太以難過,恨不得有一桶冷水,迎頭狂潑而下……
  於是,他索性進前,在榻上坐了下來,他想力加鎮定,他想自我克制!
  慾念既生,尤其被極強春藥所撩起的,僅憑靈明,克制談何容易?
  但只為修為功深,雖不容易,也並非全無可能!
  在這種情況下,最需要的是安靜,最忌諱的是撩撥!
  可惜這室中,安而不靜……
  所謂「不靜」,是從另一扇虛掩門戶中傳來的「淋浪」水聲!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思澤時」這是多麼旖
旎的描寫。
  靜夜香閨,美人獨浴,是多撩人的情景!
  沈宗儀心中想靜,想調息行功,平仰心頭綺念,可憐他那裡靜得下來?一陣陣水聲,沖
擊得他臉上更紅,心中更跳,所喘的氣兒,也越來越粗,連週身血管,都似將爆裂!
  阿彌陀佛,靜了……
  所謂「靜了」,是那撩人的水聲,突然消歇!
  無量佛,壞了……
  所謂「壞了」,是更撩人的情事,隨著發生!
  傳出水聲的門兒開了,出現了人……
  是本來就美擬天人,如今更僅披一襲輕紗浴袍幾乎把玉乳酥胸,粉彎雪般,都展露無遺
的岳情情!
  剛才是「耳邊之聲」,如今是「眼中之色」!
  「耳邊之聲」,尚能使沈宗儀不克自制,意亂情迷,這一成為「眼中之色」,卻又是何
局面?
  沈宗儀是人,是個男人!
  往日,他異於常人,他是正人,是俠士,有修為,有定力……
  如今,修為和定力,全被藥力暫時掩蔽,正人又成了常人,俠士也……
  總面言之,沈宗儀如今不單只是個「男人」,而是個相當「急色」的「男人」,他禁不
起活色生香的撩撥了,驀然從榻上起立,雙臂狂張,目中噴火的一撲而前!
  岳倩倩呢?她採什麼態度?
  照說岳倩倩是名師之徒,教養極好,他對沈宗儀雖然早已鍾情,但對這種大逾禮教的行
為應講有所震攝,加以抗拒!
  不然,岳倩倩表現得令人驚異……
  她對沈宗儀之突然在她房中出現之事,不驚!
  她對沈宗儀虎撲而來之舉,不躲!
  她的雙目之中,也噴出熊熊烈焰,竟來了個一張雙臂,宛轉投懷!
  這一張雙臂,身上所披的那襲輕紗,自然立告飄落墜地!
  下面的情況,還能寫麼?
  不寫了,不寫「養天莊」中,「五雲樓」上的奇峰突起蕩氣迴腸,而寫「南山」以內,
石破天驚,刀光血雨!







第十八章
  寫到南山,主角自然是「鬼斧神弓」吳天才!
  吳天才與沈宗儀,頗有相同之處!
  沈宗儀是一近「五雲樓」時,不由自主地,發生「怦怦」心跳!
  吳天才在一近南山之際,居然也有這種暗生警兆情況!
  他好生驚奇,暗覺自己久經大敵,不論在何等凶險的場面下,都能鎮定如常,為何今夜
竟有點大異往昔?
  吳天才不燥進,不莽撞,他在發現有異之下,立即要檢討自己。
  跟前是一片林木,吳天才選了株參天大樹,縱身枝幹之間,盤膝坐下,便自運氣行功。
  一口真氣遊遍九宮雷府,十二重樓,以及四肢百骸之間,吳天才確定了自己毫無異狀!
  換句話說,也就是在生理上沒有問題。
  吳天才驚懼了……
  因為生理上既無問題,則剛才的那陣「怦怦」心跳,乃是心理作用。
  「生理」的心跳,或是過勞,或是發病,或是受傷,或是中毒……既然都已推翻,無疑
定屬「心理」。
  而「心理」上的「心跳」,卻只有一種解釋,就是「感應」,雖然感應有吉有凶,但是
根據經驗,這等驀然「心跳」多半都是「不祥預兆」,只不知這不祥預兆,是應在別人(對
方)身上,抑或應在自己身上而已?
  吳天才是極為仔細,深於謀略之人,他既知沈宗儀在功力修為方面,決不弱於自己,並
還高出一籌,又有了這種心靈上的異常感應,自更加深戒意,不肯貿然行動。
  首先他想猜度一下,沈宗儀為何要突邀自己於三更時分,夜趕南山!
  雖然,這項問題,彷彿不太複雜,只有兩種答案:
  一是沈宗儀發現了「無影殺星」邢光宗的甚麼秘密?
  二是沈宗儀已知「青木郎君」東方朗的死因,但卻不便明言,想要面告自己。
  僅僅兩頂答案,吳天才便無法加以肯定抉擇,其中並有一樁他所想不通的疑點。
  那就是無論是第一項答案,或第二項答案,在時間方面,均不迫切,沈宗儀何必要轉托
向百勝邀約自己,並指定於三更時分,趕到南山?
  趕至此處,吳天才覺得事太反常,有點不對……
  這位「鬼斧神弓」,是絕頂聰明之人,他既發覺其中有想不通之處,便也立即有了一種
試探性的打算。
  吳天才生平最重然諾,從不失約,這次他卻要故意失約,遲到上半個更次,就藏在這南
山人口之處,看看可有變化。
  若無變化,立可測出內情……
  若有變化,再行入山赴約,並可把遲到原因,推說是向百勝延誤,轉告太晚。
  這株大樹極高,既可藏身,又可望遠,吳天才主意既定,便面對南山,一動不動地,靜
坐在枝節之內。
  靜坐未久,便聽得一陣衣襟帶風之聲。
  那是個蒙面黑衣的夜行人,從吳天才的適才來路方向,馳往南山。
  吳天才一看天時,三更將屆。
  又發現那夜行人輕功極俊,縱或比不上自己,也可算得當世武林中的一流身手。
  他心中一動,略變原計,立即悄然下樹,在那夜行人的約莫十五六丈之後,暗暗尾隨。
  因為吳天才發現當空星月潛輝,天光極暗,除非是極熟之人,並在極近距離,才可認清
疾馳夜行人的身材身份。
  如此情況,自己恰可利用那從一方向馳來,時間上也頗為湊巧的夜行人,作為代表,隨
後暗暗尾隨,萬一有甚危機,也可由那倒霉鬼兒,替自己先擋一陣。
  吳天才這種主意,打得太妙,因為才入南山,即生變故!
  前面是道狹谷,谷口寬才數尺,要經行三數丈後,谷勢才漸漸開闊。由於這段狹谷不長,
當先入谷的夜行人走到一半之時,後面尾隨的吳天才,尚在谷外。
  入谷之初,毫無異狀。
  但那人人谷丈許,也就是把這段狹谷走到一半,進退皆稍有距離之際,突然道遇襲擊!
  首先是在那夜行人的前後右三面的谷徑地上,起了一片沾即燒身,並不澆不滅的青磷毒
火!
  更有大堆亂石,向那夜行人當空下砸!
  夜行人驟出不意,倉卒驚變下,立即雙掌狂揮,以劈空勁力,震開當空石雨,並避往尚
無毒火出現的谷徑左壁。
  吳天才在狹谷口外,看得暗暗一歎!
  他歎的是這夜行人功力雖尚不弱,但江湖經驗,暨智計方面,似尚不夠老練!
  因為谷中埋伏,既繫著意安排,那會三面皆有毒火,卻單單空出一面,給敵方留下退步
之理?
  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解釋,就是在谷徑左壁之上,定有比當空亂石,和滿地毒火,更厲
害的要命埋伏!
  果然,那夜行人是背對左壁,左璧上的一片籐蔓,卻悄聲無息地揭了起來。
  蘑蔓之後,是個石穴。
  石穴之中,藏了個黑衣人。
  夜行人的背後,剛剛貼近,那石穴中黑衣人的右掌,便即伸出。
  指尖沾衣,掌心登出,小天星內力發處,把那蒙面夜行人震得哼都不曾哼出一聲地,便
摔出幾步,跌入滿地青磷毒火之內。
  石穴中的黑衣人身形一閃,以絕頂高明的輕功,馳出狹谷,去往南山深處。
  吳天才藏在狹谷之外,看得簡直有點目瞪口呆?……縱橫江湖,聲名震世,這「鬼斧神
弓」殺人也殺得多了,他並不是為了那蒙面夜行人的慘死,而感到震懾……
  他所以目瞪口呆之故,是震懾於兩位當事人的身份……
  第一,他看得分明,從石穴中暗施毒手的黑衣人,竟是沈宗儀?
  以沈宗儀的身份,性格,功力,竟會對人暗下黑手之舉,已令吳天才驚訝得幾乎不敢置
信?
  何況,沈宗儀還似乎是把那蒙面夜行人,當作自己,才如此從背後下手!……
  第二,蒙面夜行人雖然哼都不哼出一聲,便似樁震斷心脈,跌入毒火,但於身軀翻跌的
一剎那間,蒙面黑巾飄處,使吳天才微見巾下髮絲,方知這蒙面夜行人竟是個女的。
  是個女人,來自「養天莊」方向,夤夜奔往南山,更具有一流身手,不由得吳天才大感
覺震懾地,猜疑到岳倩倩的身上。
  雖然岳倩倩頰傷未癒,但她相思難遏,來探情人,也頗有可能,而正因此故,才以黑巾
蒙面,遮掩頰上傷處。
  吳天才越想越覺合理,也越覺心中震懾……
  一見那位分明是沈宗儀的黑衣人,馳往南山深處便立即入谷,察看那蒙面夜行人如今是
死是活,以及她究竟是何身份?
  青磷毒火燒得極快極烈,等吳天才到那蒙面夜行人的面前,火已將滅,但那人身上也告
皮開肉綻,幾乎體無完膚!
  這種情況,那還有半絲生理,吳天才遂連連搖頭,心中暗歎地,用腳尖把她身軀輕輕翻
過,看看是否自己心目中所猜測的岳倩倩?
  可能因她中掌即死,身軀仆地,未曾翻動,以至前身被焚之處較少,尤其是臉部,僅僅
略受灼傷,只把那蒙面黑巾,燒掉而已。
  吳天才目光注處,不禁驚奇更甚!
  因為,他猜對了一半,也猜錯了一半……
  猜對的一半,是此女確實來自「養天莊」。
  猜錯的一半,是她並非藝出仙霞,姿容蓋世的岳倩倩。
  美,她也美,甚至於受了灼傷,仍然容光絕美,但她沒有岳倩情美得韻秀,卻比岳倩倩
美得成熟……
  她是岳倩倩的後母,「無情劍客」蕭揚的前妻,「養天莊」的女主人——她是辛冰冰。
  吳天才看清死者身份,起初大感驚疑,弄不懂辛冰冰為何夜探南山? 
  但一轉念間,他也替辛冰冰想出了兩點理由。
  一項理由是為人,辛冰冰可能受了岳倩倩之托,背著南宮獨尊,來向沈宗儀通甚訊息。
  另一項理由是為已,辛冰冰可能對『無情劍客』蕭揚餘情未斷,從岳倩倩口中聽得沈宗
儀曾與蕭揚結拜,遂抽個空兒,來此探訊。
  吳天才臉上漸起鄙夷之色,目中也閃露殺機!
  這鄙夷之色,和目中殺機,全是為沈宗儀而發!
  他本對沈宗儀極為敬重,但目睹對方從背後襲人的卑鄙行為後,不禁觀感全變。
  吳天才等青磷毒火全滅,把辛冰冰的遺屍,移至谷旁草叢,準備等自己南山事了,再攜
返「養天莊」中,善加安葬。
  跟著便躡足潛蹤,施展上乘身法,暗入南山。
  他鄙夷對方,殺機已動,右手「九幽鬼斧」,左手「九天神弓」,要以暗襲對暗襲地,
把南山之中,鬧它個天翻地覆!
  那消多久,便到了「無影殺星」邢光宗暫時借作盤據之地的那座荒祠之外。
  一路間,遇著三撥樁卡,吳天才因殺機已動,立下絕情,把他們都一一點了死穴。
  既到荒祠,以吳天才的身份,正如沈宗儀到了「五雲樓」一樣,應立向對方,通名求見。
  但吳天才卻因目睹沈宗儀在辛冰冰背後行兇情事,不齒所為,遂不聲不響,滿懷敵意,
要想倚仗一身所學,和手中的「鬼斧神弓」,痛加敬戒,然後再面斥其非,揭穿這位「四絕
書生」偽裝俠士的陰惡襟懷!
  既然有此打算,雖到荒祠之外,吳天才依然躡足潛蹤。
  吳天才揣起「九幽鬼斧」,在距離這兩名死裡照命的樁卡數丈以外,輕拽「九天神弓」
弓弦。
  兩根紫黑小箭,在三更沉沉夜色中,根本無影無蹤地,便於兩人心窩部位,貫胸而入。
  那兩名樁卡,應箭立踣,吳天才一聲冷笑,正待入祠,突從荒祠之中閃縱出一條人影!
  吳天才知道這是自己弓弦聲息,以及那兩名樁卡的屍體倒地聲息,使祠中之人,有所警
覺。
  他雙眉一挑,暫時不進荒祠,轉身向一片林木之間縱去。
  祠中閃出的那條人影既見樁卡橫屍,又發理吳天才蹤跡,自然隨後追來,並厲聲喝道:
『朋友止步,你是甚麼身份,為何見不得……」
  這句「為何見不得人」的最後一個「人」字,尚末出口,便倏然頓住。
  ㊣大鼻鬼OCR㊣
  因為那人發現吳天才入林之後,並未遁走,反面轉身相待,不由頗感意外?……
  吳天才雙眉軒處,冷冷發話問道:「誰說我見不得人?你且叫那真正見不得人的沈宗儀
鼠輩。出來見我!
  吳天才此時手中雖然已無「九幽鬼斧」,卻仍執有「九天神弓」,故而那人對他上下略
一打量後便失驚問道:「朋友竟是『養天莊』以高價聘來護院的『鬼斧神弓』吳天才?」
  吳天才聽出對方語意不敬,頗帶譏諷,遂以牙還牙說道:「不錯,尊駕身著黃衫,面如
土色,想必就是『五行霸客』中,尚未死掉的『戊土神君』孫行土了。」
  黃衫人雙手一拱,陰森森的說道:「孫行土多謝吳大俠成全『青木郎君』東方朗,使他
在『無影之毒』下,超脫罪孽之德……」
  語含敵意,說得到頗婉轉,但卻有一股奇寒勁氣,隨著孫行土拱手之勢,向吳天才心窩
射去。
  換在平時,吳天才對手這樁平白加上自己頭上的莫須有之事,定必力加辯白。
  但如今卻因嗔心早動,殺意狂騰,竟甘於背此黑鍋地,冷笑—聲答道:「除將惡寇為行
善,度得眾生是德行,對於你們這些蛇鼠一窩的『五行霸客』,若有機緣,我倒真想多多度
脫幾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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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4:48:50 |只看該作者
  說話之間,當胸略一抱拳。
  這種動作,看來雖似還禮,但卻發出一片無形罡氣硬抗從胸前射來的勁氣寒風!
  兩種內家玄功,互一接觸,先是勁氣狂飆,四溢飛揚,使林木之間,平添了不少落葉!
  跟著是「戊土神君」孫行土真氣一震,足下退後半步!
  孫行土心中一驚,知曉自己在功力修為—亡,略遜對方,遂目注吳天才點頭說道:「鬼
斧神弓,果然名不虛傳……」
  吳天才把手中那張「九天神弓」揣向懷內,目閃精光道:「孫行土,我應該給你看件東
西……」
  孫行土一時不知吳天才用意,自然雙目凝光。看著吳天才收回那張金色小弓,而從懷中
摸出一柄黑色小斧。
  看至此處,孫行土失聲一「咦」說道:「咦,這……這莫非就是威震江湖的『九幽鬼
斧』?」
  吳天才冷冷道:「對了,你方才既說『鬼斧神弓』名不虞傳,我自然應該讓你看看吳天
才在這柄『九幽鬼斧』之上,究竟有甚麼樣的造詣?」
  語音才落,鬼斧已掄,委實疾如電閃地,向「戊土神君」孫行土,接連劈出了一十八斧!
  這是吳天才「九幽斧法」之中,極為凌厲的「泥犁十八劈」……
  孫行土想不到對方說打便打,來勢並如此之快,招式更如此凌厲?……
  故而這一十八斧,真把位武功不弱的「戊土神君」,劈得狼狽不堪……
  吳天才如此作法,自然有他的理由。
  首先,他知道孫行土專煉戊土法物,得號「戊土神君」,其中的「戊土神雷」,和「戊
土斷魂砂」,尤稱厲害,發時無蹤無影,霸道難防,最好的應付辦法便是根本不讓孫行土有
其出手機會。
  其次,吳天才目睹沈宗儀藏在暗處,背後傷人,遂覺自己雖然說打就打,出手稍快,但
卻在明面施為,對於江湖道義,並沒有甚麼違背之處?
  等到孫行土手忙腳亂地躲過「泥犁十八劈」的閃電襲擊,吳天才的「九幽斧法」,業已
把握先機,盡展精微,把這「戊土神君」,圈入了一片烏黑精芒之下!
  孫行土果然只有躲閃,連招架都發生困難,那裡還有機會騰出手來,施展他戊土法物的
反擊機會?
  他氣得一面騰踔如風,閃避對付那柄銳可開碑碎石的「九幽鬼斧」,一面厲聲喝道:
「吳天才你……你雖享盛名,亦懷絕世,但……但舉動卻太以卑鄙……」
  吳天才冷笑道:「孫行土,你若想活命,便叫那專門從背後下手,比我卑鄙百倍的沈宗
儀出來和我放手一搏……」
  說話時,鬼斧凝光,凌空百變,劈斷子孫行土一角黃衫!
  孫行土道:「沈老弟已去『養天莊』,怎麼還能……」
  吳天才頗感意外地,接口問道:「他是何時前去?」
  孫行土道:「據沈老弟說是你約他互作『五雲樓』頭的三更之會,故而他於二更之前,
便已離開南山……」
  吳天才因適才親見沈宗儀於殺死辛冰冰後,回轉南山,遂以為對方故意說謊,眉騰殺氣
道:「你信口胡說,是自己找死,且趕緊盡展輕功身法,躲躲我這『輪迴三式』!」
  「咬金劈關」「吳剛伐桂」「五丁開山」等三招絕學迴環並發,烏光百漩,斧影如山,
比適才施為,又凌厲了若干倍數!
  孫行土手無寸鐵,大居下風,勉強躲過了那招「咬金劈關」,卻被「吳剛伐桂」的電掣
斧光,和奇妙變化,劈中右肘!
  「九幽鬼斧」無堅不摧,「克嚓」一聲,右肘以下,立即斷落在地!
  疼得孫行土五官一擠,尚未嚎得出聲,「輪迴三式」中的第三招「五丁開山」,業已帶
著銳嘯慘魂的破空風聲,當頭疾落!
  閃不開了,避不掉了,一位孫行土,硬被吳天才自頂至尻,剁成了兩位「戊土神君」!
  吳天才加上一腳,使他兩片屍身,齊往前仆,免得那瘰□肝腸,和大量血污,弄得自己
一身狼藉。
  這時,荒祠之中,又閃出一條人影……
  這人影,是「巧手天尊」郭慕石。
  他本與孫行土夜飲,因聞得祠外,似有異聲,孫行土才出祠探視。
  但他一去不歸,久久未返,不禁引起郭慕石懷疑,也自走出祠來,看看究竟是發生了甚
麼怪異之事?
  吳天才因蓄意血洗南山,遂不再隱藏,從林中緩步而出。
  郭慕石走出荒祠,首先入目的,自然便是那兩名心窩中箭的樁卡屍體!
  一看之下,好生吃驚,郭慕石弄不懂孫行土既發現南山突有敵蹤,為何直到如今,尚不
發話招呼自己?
  心中起疑,目光自然便四下掃視……
  吳天才此時恰好從林中大搖大擺地慢慢走出,並拭去「九幽鬼斧」上所沾染的血漬。
  郭慕石的行輩甚高,江湖經驗此「五行霸客」,還要來得老到,他一見對方手中的黑色
小斧,便自微吃一驚,矍然問道:「尊駕便是名震江湖的『鬼斧神弓』吳大俠麼?」
  吳天才向前走了兩步,也向這位老人打量幾眼,揚眉說道:「在下正是吳天才,尊駕好
像並非『五行霸客』之中人物……」
  郭慕石接口笑道:「老朽姓郭,雙名慕石,只是「五行霸客」之友……」
  吳天才「哦」了一聲,揚眉笑道:「原來你是黑道中頗有名望的『巧手天尊』,郭天尊
能否通知『四絕書生』沈宗儀一聲,就說吳天才應約而來,叫他不必藏頭露尾,趕緊出面和
我相會。」
  郭慕石訝然道:「吳大俠竟是應沈老弟之邀而來麼?」
  吳天才道:「他約我三更時分前來南山一會。」
  郭慕石皺皺眉道:「這就怪了,沈老弟說吳大俠邀約他於三更時分前往『養天莊五雲樓』
中一會,早已於二更左右,離開南山,吳大俠怎又說受他邀約,趕到此處?」
  吳天才見郭慕石與「戊土神君」孫行土竟然說話一致,不禁皺眉問道:「郭天尊此話當
真?」
  郭幕石面容現不悅神色,怫然答道:「吳大俠請尊重別人一點,郭慕石雖是黑道中人,
卻生平不作誑語,沈老弟若在南山,我當然會把他叫出,與你相會,因為『四絕書生』也是
當世武林的絕頂人物,他不會對『鬼斧神弓』,有所怯懼!」
  吳天才笑道:「郭天尊,我不是對你有欠尊重,只因適才在南山入口的狹谷之中,曾眼
見沈宗儀從背後暗襲,對人猛下毒手!」
  郭募石道:「有這等事?……」
  吳天才冷笑道:「事實俱在,被殺者是『養天莊』南宮莊主夫人,她遺體尚在原處!」
  郭慕石越聽越覺不信,連連搖頭說道:「不可能,慢說沈老弟已去『養天莊五雲樓』就
算他人在南山,也必愛惜聲名,不會在背後出手,向一個女人,暗施襲擊。」
  吳天才道:「郭天尊是江湖經驗極豐之人,總該知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
心』之諺……」
  郭慕石仍自把顆頭兒,搖得宛如博浪鼓般,朗聲說道:「那是對一般人物而言,『四絕
書生』則是人中之龍,其藝如神,其品如玉,我決不相信他會從背後出手不惜羽毛……」
  吳天才挑眉道:「好,吳天才敬請郭天尊移駕山口狹谷,一瞻南宮夫人遺體!」
  郭慕石頷首道:「好,我們去看,除非有真憑實據,郭慕石決不相信沈宗儀老弟會作出
這種事兒?」
  說完,兩人立即動身,趕往山口狹谷。
  吳天才在途中,歎息一聲,軒眉說道:「可惜南宮夫人,是婦道人家,不便使她死後裸
身,否則,郭天尊可看出她背後所挨的致命一掌,定是沈宗儀所擅的『大力金剛掌』力。」
  郭慕石道:「只要真是『大力金剮掌』所傷,不必褪衣,也可看出一些跡象!」
  兩人均負絕頂功力,足下宛如流水行雲般,轉瞬間,便趕到那條小小狹谷之內。
  吳天才目光注處,不由為之一怔?
  因為路旁草叢之內,辛冰冰的遺屍,竟告失去蹤跡?
  郭慕石從鼻中哼了一聲,冷冷說道:「吳大俠,郭慕石對你尊重,不敢說你具有崇高身
份,還會故作誑言,你大概是拿我老頭子開胃而已!」
  吳天才被對方諷刺得滿臉通紅,目光四掃,突然手指地下,向☆大鼻鬼/OCR∥瀟湘書
院/獨家連載☆郭慕石叫道:「郭天尊請看,這地上是否有我適才所說『青磷毒火』燒過痕
跡?」
  郭慕石目光微注,搖了搖頭說道:「石上雖有火痕,但吳大俠也不能僅僅指此,便足誣
篾沈老弟的俠譽。」
  吳天才怒道:「不管你們是怎樣設法,巧為掩飾,我眼見之事,總屬真實,我非尋找那
假仁假義,沽名釣譽的沈宗儀,為南宮夫人報仇雪恨不可……」
  聽了報仇雪恨之語,郭慕石方想起怎的不見「戊土神君」孫行土的蹤跡,遂向吳天才問
道:「吳大俠適才在荒祠之前,可曾見著『五行霸客』中的『戊土神君』孫行土?」
  吳天才笑而不答,反向郭慕石問道:「郭天尊,你初見我時,我是在作些什麼?」
  郭慕石想起了他斧上拭血之舉,大吃一驚,厲聲問說道:「孫行土兄,業已在你手下,
有了傷損?」
  吳天才道:「不是傷損,是吃了我一記『五丁開山,被『九幽鬼斧』,從頂門劈到尻骨,
變成了兩個『戊土神君』,又與東方朗、雷飛,去往泉下結盟了。」
  郭慕石知道吳天才不會故作虛言,牙關咬處,右手抖處,以萬分快捷的手法,亮出一根
長約四尺的「九合金絲軟棒」。
  吳天才從嘴角浮出一絲曬薄笑容,揚眉問道:「郭天尊也打算對吳天才賜教幾手武林絕
藝?」
  郭慕石狂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鬼斧神弓』,雖然秀髮江湖,
威震宇內,但郭慕石卻也老驥伏櫪,雄心不死。孫行土和我交情不錯,你既要為你僱主南宮
夫人復仇,我難道就不想為我老友雪恨?」
  這番話兒,已不再客氣,相當尖銳刻薄!
  吳天才笑道:『恨上加恨,又便如何?」
  郭慕石軒眉一笑,目閃厲芒道:「常言道:『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郭
慕石若在你『九幽鬼斧』或『九天神弓』之下,碎骨粉身,也不算得甚麼重大憾事。」
  吳天才知曉這位「巧手天尊」的藝業修為,可能高於「五行霸客」!
  遂也不敢過份托大怠慢,伸手入懷,取出「九幽鬼斧」,揚眉問道:「郭天尊,我們就
是以兵刃過招,還是……」
  郭慕石搖搖頭道:「已成了生死敵,何必君子爭?我們各盡所能便了,郭慕石在這根
『九台金絲軟棒』之上尚有幾分自信,兩百招中,勝不得你,我就當場自絕……」
  郭慕石一向神態語氣,均頗謙虛,如今突然變得這等狂傲,到把吳天才嚇了一跳!
  他向郭慕石盯了兩眼,點點頭笑道:「我相信郭天尊不會故作狂言,常言道:『生薑畢
竟老的辣,甘蔗還是老的甜』,吳天才不敢輕視任何武林人,在這兩百招中,我會聚精會神
的,全方去應付……」
  郭慕石嗯了一聲,目射精芒道:「『鬼斧神弓』,果非俗客,郭慕石不揣鄙陋,要得罪
了。」
  金光一閃,「九合金線軟棒」連身三轉,灑下了宛如天網般漫空精光!
  吳天才是識貨之人,知道「巧手天尊」郭慕石這宛如天網,漫灑精芒的一招棒法,名叫
「太祖開疆」,相傳為宋太祖趙大郎所創,共有九種變化種種均玄妙莫測,十分厲害,宋定
江山,多半便憑此一棒所得。
  但這招「太祖開疆」,雖然變化奧妙,卻尚不足使吳天才生懼……
  他所略感懼怯忌憚的,是郭慕石適才所說「既成生死敵,何必君子爭」那兩句話兒。
  因既有此語,雙方便可不以兵刃為限,隨意隨時的施展各種專擅絕藝,惡毒方法,以期
制敵死命!
  郭慕石號稱「巧手天尊」,所擅何種絕藝,雖不明瞭,但至少在暗器方面,必有獨到之
處!
  而且雙方過手的第一招,戒備之慎,多半不足,富有心機之人,往往便把握這種機會,
求取勝利掌握。
  吳天才有此想法,決意第一招暫不爭強,先看看這對手究竟有多深淺再說?
  「九合金絲軟棒」的漫空光影一幻,「九幽鬼斧」的烏芒異彩也騰!
  看來吳天才似乎要硬接那招「太祖開疆」,但「九幽鬼斧」的烏芒異彩,才騰便收,足
下倒踩七星,接連換步,以一種極奇妙的身法,閃出了漫空飛灑的金絲光影之外!
  閃得妙,躲得好,躲過了一場大厄。
  因為吳天才的身形,剛剛閃出金絲光影之外,九線寒光一團火影,已狂射在他剛才立足
之處。
  一陣「叮叮』連響,那九線寒光,把石地上射出火星四濺,顯然是些專破內家氣功的銳
利釘刺等物。
  那團火影的威勢更強,打在地上,「轟」的一聲,炸碎了無數飛石,使地面上出現了一
個尺許方圓淺坑,並騰起一片紅色光霧!
  吳天才怔了,心中好不吃驚?……
  他不是驚於對方的暗器威力,而是驚於這些暗器是怎樣發出?
  郭慕石右手在揮舞「九合金絲軟棒」,所空閒的只有一隻左手。
  而吳天才因聽出「既成生死敵,何必君子爭」的語意,對他這支「空閒」左手,特別注
意!
  適才閃身避招時,郭慕石的左手,決未有甚動作?
  然則這九線寒光,與一團火影何來?假如自己方才以「九幽鬼斧」,硬接那招「太祖開
疆」,則會成何局面?是否躲得過這場劫數?
  郭慕石委實也知吳天才身懷絕學,要想一擊奏效,卻料到對方修為既高,心智亦巧,居
然未能得手?
  他有點惋惜,也有點佩服的,向站在距離自己一丈二三以外的吳天才,投過一瞥,冷冷
道:「我這種不入流的粗淺手法,庸劣招式,大概不入吳大俠法眼,引你見笑!」
  吳天才臉上微熱,目注郭慕石,絲毫不敢怠慢地,揚眉說道:「『巧手天尊』果然名不
虛傳,在我看來。你要比那些『五行霸客』,強得多了,吳天才今夜有幸,得會高人,我要
竟盡所能,好好討教討教!」
  郭慕石豪情勃發,「哈哈」一笑說道:「好,武林人能遇恰當對手,不論身死勝負,都
是一樁快意之事,郭慕石便不揣鄙陋,拿出我壓箱底的玩意兒來,讓吳大俠開開眼吧!」
  說完怪事突生!
  郭慕石身上,竟突然出現一片綠火………
  這綠火從他所穿長衫的下擺出現,往上延燒!
  事情太怪,吳天才不由得不又退後兩步,並提足「無形罡氣」,準備隨時應變!
  綠火在燒郭慕石所著長衫…………
  起初,燒得極慢,但到了腰際,卻又變成燒得極快……
  「呼」然微聲,綠光—閃,郭慕石所著長衫,已被燒得完全化去!
  長衫一化,才使人看見這位「巧手天尊」在長衫之內,穿了一套怪異連身衣服。
  首先是色澤怪異,那套連身衣服,底色鮮綠,光閃閃的,不知為何物所制,並在綠色之
中,閃爍著藍、紅、黑、青、橙、紫等無數奇異色彩!
  其次是花紋怪異,這綠衣之上所繪花紋,並非蟲魚花烏,而是各形各色的暗器圖樣。
  有針、有剌、有鏢、有箭,甚至於還有火焰,有水滴,幾乎可以說是無所不包,應有盡
有。
  但右大腿處卻有少許空白,似乎竟在該處少繪了一點東西?
  吳天才眼力非凡,略一掃視,已有覺察,認為若照這件綠衣的其他部份,對比起來郭慕
石大腿處的那點空白,應該是一些釘刺,和一朵火焰!
  哎呀……
  吳天才恍然大悟,心中著實吃一驚……
  他有了奇異的發現,認為適才那九線寒光,一團火影,就是從這件怪異連身衣服之上發
出。
  郭慕石左手未動,右手在緊執兵刃,出招攻敵,如此情況下,竟能從衣服上發出厲害暗
器,豈不令人吃驚,令人叫絕?……
  但更驚人的是他那件奇異衣服之上,還有無數鏢,針、刺、和火焰水滴圖樣,若在對面
動手時,一一驟然飛出,卻如何以防禦?
  固然,衣上所繪各物,可能有真也有假,井非全部均系厲害暗器,但何者是真?何者是
假?都不易判斷正確,對招過手時,若過份對此擔心,則處處掣肘,精神飽受威脅,也必有
敗無勝?
  郭慕石見了對方神情,微感得意地揚眉笑道:「郭某縱橫江湖,憑此一衣,名為『萬劫
法袍』,但一向均未示人,今夜遭逢勁敵,初次現出,尚請吳大俠不吝高明,多多賜教!」
  吳天才點頭笑笑,回手把「九幽鬼斧」,慢慢揣進懷內。
  郭慕石詫道:「吳大俠收起『九幽鬼斧』則甚,難道竟要罷戰不成?」
  吳天才道:「郭天尊的『萬劫法袍』,雖是武林中極為罕見的霸道之物,但尚不足令吳
天才一見之下,便為之怯懼罷戰,我收起『九幽鬼斧』,是想換件東西,再加領教……」
  說至此處,手已入懷,取出那張金色「九天神弓」,以及三束黑色小箭。
  郭慕石見那小箭每束均有十來枝之多,總計為數不少,方把雙眉一軒,吳天才竟已有了
動作!
  他右手微抖,一束黑色小箭,突化十來道玄色精光,飛射郭慕石前身各大要害!








第十九章
  這種動作,太以出於郭慕石的意材之外……
  因為有弓有箭,誰也以為箭藉在弓上射出,怎知吳天才一未開弓,二未張玄,立即甩手
發箭!
  但雙方早已言明,此乃生死之戰,並非君子之爭,郭慕石曾施殺手於前,又何能怪責吳
天才暗加襲擊於後?
  如今,他們雙方僅隔丈許,吳天才何等功力!十來縷黑色精芒,自然一閃即!
  來得既快,為數又多,所射部位,更是重要穴道,不由郭慕石不趕緊縱身後退,閃避這
意外攻擊!
  他在退,吳天才也在退……
  郭慕石退了一丈,吳天才也退了一丈,兩人之間的距離,成了三丈以上。
  郭慕石詫異,注目看時,吳天才竟乘自己一退之際,把黑色小箭,搭了三根在「九天神
弓」的弓弦之上。
  吳天才見對方滿面詫色,遂揚眉笑道:「郭天尊,我對這張『九天神弓』,暨三十六根
『天罡寒鐵箭』略有淺薄的修為,如今『天罡箭』已發一十二根,尚餘二十四根,想在弓弦
之上,一一請教,郭天尊請密切注意,要多保重了!」
  郭慕石聞言,暗驚無怪江湖人稱「鬼斧神弓」吳天才智計絕倫,此人的心機方面,果極
厲害!
  因為這樣一來,雙方距離,還在三丈以外,他可利用「九天神弓」,射擊自己,自己奧
妙無匹的「萬劫法袍」,反而變成了毫無用武之地!
  片刻前,完全優勢,轉眼後,只有挨打,怎不令這位「巧手天尊」,脹滿了一肚子氣。
  吳天才話之後,立即開弓……
  三根「寒鐵天罡箭」,不是分三次射出,而是一次射出!
  便因為一次射出,才顯得吳天才於「九天神弓」上,確有驚人造詣!
  箭不射人,箭竟射箭!
  同時射出的三根箭兒,竟會在空中分出先後?
  離弦之後,最上面的一根箭兒竟超群先飛,飛到中途,便比其他兩根,快出三四尺遠。
  中間的一根箭,與下面的一根箭,也分了前後,略有參差。
  第二根箭,先慢後快,在距離郭慕石身前七八尺處,便加速追上,射中了第一根箭的箭
尾。
  第三根箭,也完全相同,極有韻律的,射中第二根箭兒尾部。
  所謂「射中」,或許修辭欠佳,形容過當,似嫌射得太輕,甚於輕到不會使箭受到任何
震動地步。
  嚴格說來,不是「射中」,只是「接觸」,一種粘非粘,箭與箭間,又毫無空隙的微妙
接觸。
  於是,吳天才所射出的三根短箭,經過空中變化之後,竟連接成了一根長箭。
  這是多麼神奇奧妙的罕見手法?……
  這種罕見手法的威力何在?……把三根短箭連成一根長箭,又有甚麼特別厲害之處?
  兩項問題中,前者令郭慕石驚佩,後者令郭慕石為之眩惑!
  一驚,一佩,一眩,一惑之間……
  颼……颼……颼……
  哧……哧……哧……
  颼,颼,颼是箭嘯破空之聲,箭到臨頭,歸元還本,又復由長變短,由一化三,分向郭
慕石上中下三路飛到,但也被這位對暗器手法,向頗純熟,並系此道高人的「巧手天尊」一
齊伸手接住!
  哧,哧,哧是肋下被人射中,「天罡寒鐵箭」的入肉之聲!
  不對,有矛盾了,三根小箭被郭慕石伸手接住?怎又能在肋下入肉?
  「巧手天尊」,上當了,就在他驚佩對方手法,眩惑所藏妙用的一剎那,吳天才又發三
箭!
  這三箭太快了,除了「准」外,吳天才在「快」的表現上,更足驚人!
  同樣有「弦響」,同樣有「箭聲」,但在「弦響」與「箭聲」進入郭慕石耳內之前,那
三根「天罡寒鐵箭」已進入郭慕石的肋下皮肉之內!
  哦,明白了,原來前三箭只是幌子,弄盡花巧,展盡手法之意,只在眩人心目……
  後三箭才是具有實際威力,追魂奪命的閻王貼子!
  郭慕石明白得遲了一點,知道「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兒之手」,自己雖穿有護身寶衣,但
這「天罡箭」,乃寒鐵所鑄,仍然……
  吳天才見三箭連中,以為郭慕石必告頹然倒地,
  那知郭慕石竟如同沒事人般,只向吳天才相當深沉的看了一眼,並回摸了肋間一下,便
回轉身,緩步向來路走出這短短狹谷之外。
  吳天才怔了?……
  他估不出郭慕石受傷的輕重程度?甚至於是否受到損傷?……
  照理說來,「寒鐵箭」無堅不催,所射中之處,又是肋下,郭慕石不單必已受傷,並還
受傷極重才對!
  但天下事難作定論,例外極多,郭慕石居然走了,一語不發,緩步從容,似乎含有不屑
意味,更有挑釁,示威,想引誘自己隨後追去之意?
  追?或不追?
  若追,平心而論,吳天才對於郭慕石身上那件「萬劫法袍」,也相當頭痛,相當畏怯!
  若不追,則此來南山,只殺了一個「戊土神君」孫行土,未免心有不甘,何況沈宗儀也
尚未見面?……
  其實,問題不難解決,吳天才的「天罡寒鐵箭」共有二十六根,手發十二,弓射六根,
恰好還有半數在手……
  他於「巧手天尊」郭慕石轉身之際,乾脆電光火石般,再來三根,豈不一切解決?但吳
天才不能那麼做,他有身份,有品格,賣弄花巧鬥心機則可,卻決不能從背後射人。
  念頭的速度,天下無可比擬!
  萬念如潮,均能在一瞬起滅,但這「追」或「不追』的簡單決定,卻化費了吳天才約莫
一盞熱茶時間。
  郭慕石走得雖慢,但由於狹谷甚短,已不見蹤跡。
  人不見了,吳天才也作了決斷!
  這是否定的決斷,也是肯定的決斷——吳天才要追!
  他不信……
  不信自己的「天罡寒鐵箭」會失靈。
  不信郭慕石煉就了金剛不壞的曠代功力。
  不信以自己的修為,智慧,以及臨機應變能力,竟當真應付不了對方那件「萬劫法袍」
上的各種奇異法物!
  吳天才追了……
  郭慕石走時極慢,吳天才卻追時極快!
  既追得快,狹谷也短,自然轉瞬間便出谷口。
  但才出谷口,吳天才便倏然止步!
  因為「巧手天尊」郭幕石並非回轉南山荒祠,他是面對吳天才,站在谷口等待。
  由於這條狹谷的南端出口之處,稍有轉折,致使吳天才決定追敵時,看不見郭慕石根本
未走,就在谷外。
  等到他看見郭慕石時,兩人相距已近,加上追勢太急,竟在距離郭慕石四五尺時,吳天
才方收住腳步。
  適才,吳天才收起「九幽鬼斧」,換用「九天神弓」之際,便是忌憚郭慕石身上所穿的
「萬劫法袍」,不肯和這「巧手天尊」,過份接近。
  如今,突然接近,又近得只有四五尺遠,吳天才怎得不心頭一驚,戒意奇強!
  但他畢竟因聲名蓋世,不肯立即示弱,又復後退,遂一面提氣凝功,作了各種防備,一
面軒眉笑道:「郭天尊果然不俗,煉得好高明的『不壞身法』,能吃得消我三根『天罡寒鐵
箭』的,在當世武林中,你還是第一人呢!」
  郭慕石寒著一張臉兒,未予答話。
  吳天才笑道:「郭天尊生氣了麼?我雖然在『天罡寒鐵箭』上,施展了『魚龍變化』的
狡猾手法,但你適才從『萬劫法袍』之上,突飛一焰九釘,不也出於吳天才意料之外……」
  這幾句話兒,說得厲害,暗中表示自己能逃出奇襲,郭慕石卻中了算計,向對方加以譏
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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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4:49:58 |只看該作者
 郭慕石仍舊漠然不語,他沒有笑容,也沒有怒意,甚至於連眼皮兒都沒有眨上一眨。
  吳天才被冷落得暴怒了,雙眉一挑,沉聲喝道:「郭天尊……」
  這次的「郭天尊」三字出口,吳天才方看出不對……
  因為他目光一瞬,加上山風微拂,從郭慕石「萬劫法袍」的肋下部位之上,發現了三個
破洞。
  不單發現破洞,還從破洞之中,發現「天罡寒鐵箭」的箭尾。
  原來郭慕石並未煉甚麼武林罕見的「天罡不壞身法」,自己的三根「天罡寒鐵箭」,全
部貫皮穿肉,進入了他的體內!
  吳天才「哈哈」一笑,面帶得色叫道:「郭天尊……」
  不對,這次「郭天尊」三字出口,吳天才又有發現!
  他發現郭慕石仍是那副不言不動,不怒不笑,連眼皮都不眨上一眨,冷漠的樣子!
  這副樣子,不像一個活人,卻像一個死人!
  照理說來,郭慕石應該是個死人,因為在那等要害部位三箭入腹,任何人也難於活命。
  照情來說,郭幕石不像是個死人,因為那有人死後能屍身不倒,並把一雙眼睛,瞪得這
大?
  吳天才雙目凝光了,他把炯炯視力,聚於兩點!
  所謂兩點,就是「巧手天尊」郭慕石的兩隻眼睛。
  片刻過後,吳天才心情鬆弛,透了一口長氣!
  他確定了,確定郭慕石是個死人……
  因為郭慕石的兩支眼睛,業已暗淡失神,並在自己注視這久之間,眼皮沒有眨過一眨,
眼珠也沒有轉過一轉。
  至於屍身不倒之故,想是一口氣兒未散。歷史上也有過傳說,宋將陸登,橫劍自刎後,
便屍身不倒,使得金邦四殿下完顏兀朮也為之倒身下拜!
  吳天才吃虧了,吃虧在書兒讀得太多,文武全才,他也想學學古人。
  他不是像完顏兀朮般,倒身下拜,只是向郭慕石略為抱拳,俯身一躬,算是表示敬意!
  郭慕石笑了,從那張一直冷漠得宛如鐵石的臉龐上,嘴角微掀,綻放出一絲安慰笑容!
  不錯,郭慕石確是生機已絕,就是一息尚存!
  看到吳天才抱拳躬身,便慰然一笑,也告真正死去。
  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郭慕石生前被吳天才奪命迫魂,死後,卻要向吳天才追魂奪命。
  他一笑之下,是斷氣了!
  在這斷氣之間,卻拉動了早就套在左手中指上,與「萬劫法袍」有線相連的一枚小環!
  「砰!」這—拉之下,「萬劫法袍」突然自炸,其炸力之強,把「巧手天尊」郭慕石的
身體,炸成了於百小塊!
  「萬劫法袍」上所藏的針、刺、鏢、箭等厲害暗器,自然也不再保持原來形態,而化成
萬點碎芒,向四外飛射而出。
  如此情況,在距離郭慕石一丈以外之人,或可僥倖,否則便難逃劫數!
  吳天才與他近僅四五尺,但因他功力奇高,身手滑溜,又有隨機應變的敏捷才智,是否
可以幸逃此劫呢?
  難!難!難!
  假如郭慕石拉動小環之際,吳天才是往後退,則情況或許會稍好一點……
  但對方氣絕拉環之際,吳天才不單不想後退,反而想往前進。
  故而,他向郭慕石遺體,略一抱拳恭身之後,是想舉步向前。
  誰知頭兒才抬,步兒未邁,已發現郭慕石的嘴角之間,添了一絲既似安慰,又似殘酷的
冷冷笑意!
  吳天才震驚得全身毛骨悚然,剛舉起的一支左腳,自然邁不出了!
  但他雖未向前邁進,卻也來不及後退……
  就在這將進未進將退未退之間,郭慕石身上所著的「萬劫法袍」,業已「砰」然自爆!
  郭慕石成了灰,吳天才呢?……
  暫時還不知道結果。因為吳天才的身形看不見了,他是被籠罩在一片血雨精光之下……
  沈宗儀在「五雲樓」中,銷魂蝕骨,吳天才在南山狹谷口外,驚魂碎骨,他們一面過於
香艷,一面過於血腥,均暫時不再描述,故事轉到「白水鎮」上……
  「白水鎮」上最好的酒樓,前文已經交代,是「太白樓」。→OCR:大鼻鬼←
  如今,在這最好的「太白樓」中,卻來了兩位「最好的酒客」。
  酒客本應一視同仁,給加上「最好」二字,自然有原因。
  原因之一是性情和善,原因之二是出手豪闊!
  這是一位青袍道長和一位灰衣老叟。
  道長年約五十左右,羽衣星冠,背後插著一柄劍兒,五綹長鬚,神采修然出塵,簡直就
像圖畫裡洞賓仙人呂純陽的模樣。
  老叟的年齡,彷彿還要大些,矮身大頭,尖嘴縮腮,活脫脫像位修煉成人的猴兒精怪。
  兩人上k得酒樓,小二才一招呼落座,擺好杯盤,便獲得那猴形老叟的一綻銀子賞賜。
  常言遒得好:「有錢王八大三輩,銀子能使鬼推磨」,小二既得重賞,自然賣力,把這
兩位所點的酒菜,催送得特別快捷。
  但第一盤捧上來的「炒雙冬」,本來是道素菜,卻突然變成葷的。
  由素變葷之故,是在白色的冬筍,和黑色的「冬菇」之間,有一支腳爪還在亂轉的金頭
蒼繩!
  小二放下盤兒,方才看見,不禁「哎呀」一聲,窘得滿臉通紅!
  青袍道長毫不嗔怪地,笑了一笑道:「不要緊,小二命廚下炒一盤來,這盤拿去倒掉,
但菜價不妨照算。」
  小二「喏喏」連聲,立到廚房換了一盤端來,但等放在桌上後,盤中卻仍然添了和方才
一樣的金頭厭物。
  猴形老者方把雙眼一瞪,青袍道長卻搖手止住,向小二溫言笑道:「小二,再去換上一
盤,不妨加個蓋子,這錠銀子,算是酬謝你來回跑腿之用。」
  隨話聲,果然遞過一個小小的銀錁子。
  店小二簡直窘得想哭,感激的更想流淚!
  青袍道長等小二去後,向猴形老者低聲說道:「袁兄不要怪責店小二,是座中另有高人
在開我們玩笑。」
  袁姓老者聞言,立即閃動兩隻火眼金睛,向四外打量。
  這時,樓上上座達八成,卻不見有甚觸眼異樣人物?
  袁姓老者從鼻中「哼」了一聲後,揚眉說道:『是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羅兄看出來了
麼?」
  青袍道長笑道:「對方是以『無形罡氣』,點落飛蠅,因未留意,來處難明,大概總是
在臨街靠窗的那幾副座頭之上。」
  袁姓老者聞言,目光遂向臨街靠窗的幾副座頭上巡視。
  臨街靠窗一面共有五副座頭,如今均已坐滿酒客,但看去大都是些尋常商賈百姓,只有
獨據西角一桌,背對袁姓老者等,頭戴巨大穰笠,除了身穿一件黃色長衫外,看不出面貌年
齡之人,彷彿從背影中透出幾分神秘意味?
  袁姓老者雙眉一挑壓低語音道:「西角上獨據一桌的黃衣人如何?」
  羅姓道長笑道:「有可能,但卻拿不準,這是小事,袁兄不必……」
  袁姓老者怒氣騰眉地,「哼」了一聲,接口道:「我不認為這是小事,對方若不認識我
們,為何炫耀功力,開甚玩笑?若是認識我們,則敢在『滄懼羽土』羅天行和『七指大聖』
袁五空面前賣弄之人必不簡單,我非掏出牛黃狗寶,看看他是個甚麼東西變的不可!」
  原來向百勝的消息,果極靈通而正確,在當世武林中,極享盛名,被稱為劍術通神的
「滄溟羽士」羅天行,和他好友「七指大聖」意五空,果然雲遊路過,到了這「白水鎮」上。
  但在袁五空最後那句「我非掏出牛黃狗寶,看看他是個甚麼東西變的不可」一語才畢之
際,居然怪事又生!
  袁五空面前的酒杯,突告自行爆烈,「波」的一聲,濺了他一頭一臉,以及滿身酒水。
  這時,店小二正捧著第三盤「炒雙冬」,並在盤上加上一隻蓋碗,小心翼翼的直到桌
前……
  怪事突生,酒杯自爆,不禁把這投見過世面,但卻財運頗佳的店小二,嚇得雙腿一軟,
雙手一鬆,把那第三盤上加碗蓋,不可能再有蒼繩的「炒雙冬」,摔得碗盤粉碎!
  袁五空是位性情相當暴烈,武功相當高明的江湖豪客,勃然震怒之下,剛剛雙手扶桌,
站起身形,那位看來涵養相當到家的「滄溟羽士」羅天行,卻搖手把他止住,並偏過臉去,
向那窘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店小二溫顏笑道:「小二哥,不必再勞神了,這『太白樓』酒菜雖
好,但風水似對我們不利,我們換到別家吃喝便了!」
  說完,又賞了店小二一枚小小銀錁,拉著袁五空,飄然下摟而去。
  袁五空強自忍耐,但等出得「太白樓』後,卻委實無法再忍地,向羅天行皺眉說道:
「羅兄你委實涵養太好,我們今天連續被人惡意揶揄……」
  羅天行笑道:「袁兄,我修正一個字兒,對方不是『惡』意,而是『善』意……」
  袁五空怪叫一聲,莫名其妙地,瞠目說道:「一再揶揄,竟是善意?羅兄,你……
你……」
  羅天行不加解釋,只是面含微笑的,向袁五空遞過一枚小小的紙卷。
  袁五空接過手來,展開一看,只見紙上有四句似詩非詩,似偈非偈之語,寫的是:「莫
吃炒雙冬,須防吉裡凶,滄溟多樂土,何必入牢籠?」
  袁五空看完詫道:「這紙卷是從何而來?」
  羅天行笑道:「袁兄面前那只酒杯,決不會無故自行爆烈,是被這枚紙卷,凌空飛來擊
破!」
  袁五空燥得幾乎連耳報都紅了起來,失聲叫道:「怪事,怪事,適才我全神貫注那頭戴
巨大斗笠的黃衣人,決未看見他有絲毫動作……」
  羅天行笑道:「便因袁兄全神貫注酒樓的靠窗西角,才會毫無發現的,這紙卷是從你身
後飛來。酒杯才破,便被我悄然藏起!」
  袁五空略一尋思,似乎有所吃驚的,「呀」了一聲道:「紙捲上的話兒,確屬善意,但
不知應該怎樣解釋?難道店小二為我們連送三次的那盤『炒雙冬』中,競蘊有斷腸劇毒?」
  羅天行笑了一笑,長眉雙揚道:「有毒無毒。還說不定,但這『白水鎮』上,必有相當
蹊蹺,袁兄,你還記不記得,我在昨夜遠觀,便說此處似乎籠罩了一片殺氣?」
  哀五空大笑道:「我不相信這種虛無飄渺的望氣之學,只問羅兄判斷這紙卷是何人所發
的?」
  羅天行毫不遲疑地,應聲接口答道:「是我昔日故人……」
  袁五空道:「故人?莫非羅兄認得出紙捲上的字跡?」
  羅天行搖頭道:「字跡倒並不熱悉,但紙捲上卻有種特殊的香氣,彷彿並不陌生,只是
一時還想不出來而已。」
  袁五空聞言,遂把那張寫有「莫吃炒雙冬,須防吉裡凶,淪溟多樂土,何必入牢籠」字
樣的紙卷兒,湊向鼻端一嗅。
  果然,紙捲上有種非經細辨,容易忽略的特別香氣。
  →獨家連載:瀟湘書院←
  這香氣的氣味,極為高雅,但是也極淡,淡到幾乎似有似無的地步,袁五空一嗅之下,
含笑說道:「這氣味像花香,但又十分淡雅,不像一般花香,濃艷膩人,並使我這一向白負
極為靈敏的鼻子也……」
  羅天行低笑一聲,截斷袁五空的話頭道:「袁兄不必再自負你那靈敏鼻子了,要知對方
是誰,只消出鎮一行……」
  袁五空有所不解,雙眉微蹙問道:「這枚紙卷之上,並非書寫約會地點,對方既如天際
神龍,不見首尾,羅兄又如何?……」
  羅天行笑道:「袁兄有所不知,我在接住那紙卷的一剎那間,耳邊曾聽得有人用擇人專
注的『蟻語傳音』,悄悄對我說了『西南鎮外』四字」。
  震五空四顧方向,見羅天行正與自己行往西南,遂含笑說道:「百變江湖,諸多險詐,
羅兄到信得過這向我們傳書示好之人?……」
  羅天行把臉色一正,緩緩發話說道:「我曾加衡量,認為對方若存惡意,不必如此,何
況以你我弟兄在江湖所獲微名,暨身上修為,也不怕有人敢來太歲頭上動土!」
  袁五空目閃精芒,豪情勃發地,狂笑說道:「對,對,一路行來,清平安靜,我正閒得
無聊,但願在這『白水鎮』左近,出現甚麼蓋世魔頭,或令人髮指的不平之事,好讓『滄淇
羽士』,和『七指大聖』,舒動舒動筋骨!」
  羅天行雙眉微蹙,向袁五空正色道:「袁兄,照我昨夜所見『殺氣』,『白水鎮』不是
藏龍臥虎,便屬多事之秋……」
  話方至此,袁五空右手倏揚,電疾轉身,把不知發自何處卻飛射向他後腦的一線白光,
接在手內。
  入手便知,白光並非暗器,而是只紙鏢,袁五空趕緊打開,只見紙上寫著極為簡單的
「西郊一會」四字。
  袁五空先看筆跡,又把所接紙鏢,湊向鼻前聞了一聞道:「這回的書法較俗,紙上亦無
淡香,顯然並非同一人所為,一個要我們前去『鎮西』,一位卻定約西南,令我們何適何從?
又要傷腦筋了!」
  羅天行略一沉吟道:「我們按照次序,先奔西南……」
  「不行,先去鎮西!」
  這肯定語氣,不是「七指大聖」袁五空所發,而是出自陌生人口。
  事情太出人意料,連修為湛深的「滄溟羽士」羅天行都吃了一驚,順著語音發處,抬頭
看去。
  兩丈七八的牆角之後,轉出了一個黑衣蒙面人,由於蒙面之故,使人看不出面貌,也看
不出年齡,但卻可以看得出此人身上,正透露出一片森森殺氣。
  「滄溟羽士」到還沉得住氣,但「七指大聖」卻已暴怒,已射寒芒,盯著那黑衣蒙面人
道:「你在跟誰說話?」
  黑衣蒙面人道:「跟你。」
  袁五空冷然問道:「知道我是誰麼?」
  黑衣蒙面人以一種比他更冷的語音答道:「有什麼不知道的,你不過就是左手歧生七指,
並練會一套百零八式『大聖拳』,更長得像隻猴子,江湖中才送了你個『七指大聖』外號的
袁五空而已吧。」
  這幾句話兒中,充分流露出看不起袁五空的鄙薄意味。
  羅天行知道袁五空性情甚暴,定已按納不住,遂趕緊搶步走過。
  果然,袁五空右手一伸,把他攔住,揚眉叫道:「羅兄,你休管閒事,這位朋友好像是
衝我袁五空而來,我要以我不入流的『大聖拳』中七式庸俗手法,向他討教討教!」
  黑衣蒙面人冷笑一聲,曬然笑道:「你那『大聖拳』中,威勢最凌厲,變化最神妙的,
雖是『翻天七式』,但在我面前,卻最多只能施展六招,第七式『兜率偷丹』,絕對出不了
手!』
  袁五空聽出此人對自己的「大聖拳」,居然十分熟悉,不禁暗吃一驚,又向這蒙面黑衣
人,盯了兩眼。
  這時,「滄溟羽士」羅天行也因對方出語太狂,唸了一聲「無量佛」號笑道:「這位施
主竟稱不讓袁兄施展『翻天七式』的最後一招,未免太嫌狂妄了吧?」
  黑衣蒙面人向羅天行看了一眼,含笑問道:「羅道長,你願意和我打個賭麼?」
  羅天行對於老友袁五空的功力造詣,夙所深諳,知道縱在自己手下,袁五空也有能力對
拆上百兒八十合的局面,聽得蒙面黑衣人越來越傲之言,也有點微動嗔念,軒眉笑邁:「人
生本屬遊戲,打個賭兒,又有何妨,但不知施主想以甚麼東西,作為賭注?」
  蒙面黑衣人毫不思索地,率然答道:「袁朋友以『翻天七式』,向我襲擊,最多在六式
以後,便將失去戰鬥能力,我若容他展施最後一式,願意當場舉掌自震天靈,以這條性命作
為賭注!」
  羅天行又為對方的豪語傲氣一驚,目閃神光,沉聲問道:「萍水相逢,毫無恩怨,施主
竟想與貧道賭命?」
  黑衣蒙面人初次以和善浯氣,笑聲說道:「這是我自己玩命,不是要和道長賭命,但萬
一這位袁大聖拳下留情,不對我施展第七式『兜率偷丹』之際,卻想請羅道長賣賣命兒,應
景作為賭注而已!」
  羅天行詫道:「賣命?你要我為誰賣命?」
  黑衣蒙面人仍以溫和笑語,極簡單地答道:「我的主人,你的朋友。」
  羅天行越發驚訝地,目注對方,急急問道:「你的主人是誰?我的朋友又是誰呢?」
  黑衣蒙面人「哈哈」一笑,手指袁五空道:「羅道長且慢發問,且等袁朋友輸了東道以
後,在下自會宣佈一切。」
  袁五空聽對方語氣,彷彿自己業已百分之百輸定了,不禁氣往上撞,暗聚功力,準備雷
霆萬鈞地,一擊出手。
  羅天行看他一眼,長眉雙軒,冷然說道:「袁兄,對敵過招,最忌心浮氣燥,你且輕鬆
一點,不要把得失之間,看得太重!」
  輕輕數語,卻以玄門極高功力「萬妙清音」,向袁五空耳邊,專注發出!
  袁五空悚然一驚,背脊間暗流冷汗。
  他驚的是自己走南闖北,也有數十年江湖經驗與功力修為,怎的今日被這黑衣蒙面人輕
輕用言語一激,就有點舉措毛燥,心氣浮動現象? ……
  黑衣蒙面人向袁五空看了一眼,點頭笑道:「袁大俠,在下適才故意以言語相激,想使
你怒火高騰之下,才好把『翻天七式』,施展得凌厲一點,如今,既經羅邁長法語驚迷,當
頭棒喝,你應該……」
  袁五空心頭蘊怒頗甚,雖聽對方業已改了「袁大俠」稱呼,卻仍怫然接口說道:「閣下
是珍惜項上人頭,想打退堂鼓麼?」
  黑衣蒙面人連搖雙手地,笑聲說道:「江湖人雖然均可能刀頭舐血,劍底飛魂,但在下
這條性命,今日卻穩當得很,因為在這場賭約中,我是必勝一面……」
  袁五空已知自制,強忍心頭怒火,冷笑說道:「袁某雖然學藝不精,『大聖拳』中的
『翻天七式』,未必具有多大威力?但當世武林中,若有人能不令我完全出手,到是令人難
以置信……」
  語音至此,略略一頓,目光冷注黑衣蒙面人,沉聲說道:「賭約既定,絕難反悔,閣下
請展絕藝,袁五空要出手了!」
  話完,招發,「翻天七式」中的第一式「東誨求針」,已自緩緩攻出。
  袁五空收斂功力,改凝暗勁,把這式「東海求針」的凌厲威勢,全隱藏於變化之中,准
備在對方驕敵疏神之下,或可一舉得手!
  誰知那黑衣蒙面人口中雖對袁五空盡量譏諷,心中卻未對他絲毫小視。
  袁五空拳招才發,他已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閃電身法,退出了七八尺外。
  這一來,使袁五空所蓄謀略,完全成空,隱藏的幾式凌厲變化,無法發揮威力。
  袁五空想不到對方既出那等驕狂之語,竟會不戰而退,不禁怒叱一聲,縱身追撲。
  黑衣蒙面人根本就不與袁五空正面接觸,每次均極為滑溜的,在對方拳招發動之前,以
靈妙身法遠遠閃開。
  轉瞬之間,業已連發「翻天五式」……
  袁五空突然收式卓立,仰天狂笑!
  黑衣蒙面人站在距離袁五空八尺之外,詫然問道:「袁大俠,你笑些甚麼?」
  震五空道:「我笑閣下言如虎凶,膽似雞蟲……」
  蒙面人搖手道:「袁大俠得意莫早,須知戰略謀略,各有不同,對於這場賭約,我若無
必勝把握,又怎敢以項上人頭,作賭注呢?」
  袁五空胸中怒火又騰地,勃然變色叱道:「無膽鼠輩,袁某已發『翻天五式』,你始終
都倚仗小巧身法,閃展騰挪,還敢說有把擊麼!」
  蒙面人不慌不忙,以一種極暇逸的神情答道:「當然有把握,在下躲了哀大俠五招,在
第六式上,接你一擊,於是,袁大俠可能見讓,不再發生第七式『兜率偷丹』,豈不便由我
贏得賭約?」
  袁五空見對方轉彎抹角說了半天,卻是表示他在硬接一招之下,便有把握能勝得自己!
  他氣得有點發抖,但卻在發抖之中,暗把自己的內家勁力,凝聚到了極致!
  他要在第六式「桃園盜果」之上,以全力出手,到看對方究竟有甚麼驚世駭俗的絕頂功
力?
  這時,為袁五空凝神掠陣的「滄溟羽士」羅天行,心中好不詫異?
  他認為雙方既立賭約,則黑衣蒙面人決不會拿性命開甚玩笑?
  對方出語太狂,究竟勝機伺在?為甚麼以自己的江湖經驗,竟絲毫看不出來?
  尤其「賣命賭命」之約訂的十分蹊磽,對方所說「他的主人」是誰?自己的「朋友」,
又是誰呢?
  就在羅天行充滿疑思之際,袁五空絕招已發!
  由於對方聲明要在這一招上,硬打硬接,袁五空遂以十二成真力出手,不單掌風懾人,
「呼』然生嘯,並帶起一片砂石,顯得威勢無比!
  黑衣蒙面人這回果未閃避,足下站定子午,右掌一翻,凝勁硬接!
  雙掌合處,「砰」然巨震,狂麓四卷,勁氣如潮!
  騰……騰……騰……騰……騰……騰……
  是誰被震得連接往後退出了六步之遠?
  不是,不是有人退了六步,而是雙方各自往後退了三步!
  換句話說,也就是黑衣蒙面人和「七指大聖」袁五空,在這一掌硬接之上,功力悉敵,
秋色平分。
  羅天行看得心中一寬,神色一喜,揚眉笑說道:「袁兄,再發第七招『兜宰愉丹』,你
要得勝了!」
  袁五空退後三步,凝神卓立,聽了羅天行之語,便慢慢舉起右掌。
  根據賭約,只要袁五空一掌發出,便算獲得勝利!
  但世間事往往出人意料,袁大俠手掌才舉,便軟綿綿的自行垂落,人也頹然仆倒!








第二十章
  羅天行大驚失色,身形一閃,便到了袁五空的身旁,準備察看情況?
  蒙面黑衣人見狀,咳嗽一聲,含笑叫道:「羅道長不必看了,袁大俠是中了『無影之
毒』!」
  羅天行大吃一驚,目中神光如電的凝注對方,沉聲問道:「你是在第六招硬接之際,於
掌間藏毒?」
  這位「滄溟羽士」,業已震怒,一面問話,一面已手挽劍柄!
  蒙面黑衣人一抱雙拳,恭身陪笑答道:「羅道長猜錯了,『七指大聖』袁朋友是在伸手
接取那枚紙鏢之際,便已中了『無影之毒』!」
  羅天行目中殺氣騰射,「哼」了一聲說道:『好算計,看來尊駕真是處心積慮……」
  蒙面黑衣人見羅天行已有撥劍之意,向他搖搖手笑道:「羅道長,你此時拔劍則甚,雖
然輸了東道,但踐約賣命之期,至少出還在十日以後。」
  羅天行冷然道:「你認為貧道準備會替你賣命?」
  蒙面黑衣人笑道:「滄溟羽士『具有何等身份是當世武林中,響噹噹的一流人物呢?在
下雖然巧施了些詭計,但袁五空『翻天七式』的第七招『兜率偷丹』,既未使出,便不能不
算是輸了賭約……」
  羅天行頓足一歎,撒手鬆開劍柄。
  蒙面黑衣人向這位號稱劍術通神的「滄溟羽士」看了一眼,笑聲說道:「其實,這樁賭
約,有點多餘,即令袁五空施展出『兜率偷丹』,沒有輸卻東道,在下也敢斷定羅道長仍然
甘為我家主人賣命!」
  羅天行皺眉道:「你主人到底是誰?他有何德何能,可令我……」
  蒙面黑衣人不等羅天行再往下問便含笑接道:「我家主人是『飛龍劍客』南宮獨尊。」
  羅天行不甚在意地,「哦」了一聲道:「昔日的東南武林盟主,如今竟隱居在這西北邊
陲的『白水鎮』上,我與南宮獨尊雖有一面之緣,但以他那點名頭,又怎麼准令我甘於賣命
呢……」
  蒙面黑衣人接口笑道:「羅道長請別忘記,在下剛才說過除了『我的主人』以外,還有
『你的朋友』!」
  羅天行道:「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是誰?」
  蒙面黑衣人笑道:「自然是對羅道長恩深德厚之人……」
  羅天行搖頭道:「這又不大對了,羅天行飄然一劍,浪跡江湖,縱令是一飯一宿,也從
來不受人恩……」
  蒙面黑衣人微笑道:「不一定吧?在下彷彿聽說羅道長雲遊『哀牢』,誤中『桃花瘴』
毒,若非經人冒死相救,難免把一身絕藝神功,全都葬送在深不見底的百丈桃花泥內……」
  話猶未了,羅天行目中已射奇光。失聲問道:「此事外人決無所知,莫非『五煞尊者』
法濟大師,也在這『白水鎮』上?」
  蒙面黑衣人道:「這件事兒雖是法濟大師所告,但大師本人卻已遠離此處。」
  羅天行急急追問道:「法濟大師去了何處?我與他睽違多年,極為想念……」
  蒙面黑衣人長歎一聲,接口慢慢道:「羅道長請把法濟大師思念之情,永藏心底了
吧……」
  羅天行一怔?對黑衣蒙面人投射過兩道詢問性的目光?……
  蒙面黑衣人合十當胸,喃喃說道:「淨土紅塵,良朋好友,生死茫茫……」
  羅天行搶前兩步,一把抓住蒙面黑衣人的衣袖問道:「你……你……你是說法濟大師業
經功行圓滿,坐……坐化歸西?……」
  蒙面黑衣人搖頭接道:「不是坐化歸西,是中了仇家毒手,除了遺留下一兩件『五行法
物』之外,連整具皮囊,都全化血水。」
  羅天行神色劇震,抓著黑衣蒙面人,連連搖撼問道:「你……你……此話當真?……」
  蒙面黑衣人掙開羅天行的雙手,從懷中取出一柄小扇和一柄小刀,向這「滄溟羽士」,
略加展示道:「羅道長請看,這不是法濟大師遺贈在下的『丙丁扇』,暨『太白庚辛刃』等
兩件『五行法物』麼?」
  羅天行目光一注,便知確是法濟大師平素決不離身之物,不禁廢然歎道:「此事發生多
久?」
  蒙面黑衣人也表示惋惜地,一歎答道:「可能這就叫生死有命,在劫難逃,羅道長若是
早來三日,或許還……」
  羅天行右足一頓,足下的石地,為之寸裂,恨聲說道:「閣下請替袁五空兄解除所中
『無影之毒』,然後引我到法濟大師的遺體之前一拜!」
  蒙面黑衣人一面取出解毒丹藥,餵給「七指大聖」袁五空服下,一面苦笑道:「羅道長
忘了我方纔所說法濟大師全身皆化血水了麼?除了一件袈裟,幾枚牙齒以外,那裡還有什麼
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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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4:50:26 |只看該作者
  羅天行鋼牙一挫,目射煞芒問道:「法濟大師的仇家,是那路江湖人物?」
  蒙面黑衣人道:「大師是中了『戊土神君』孫行土的『戊土斷魂砂』……」
  羅天行「哼」了一聲,咬牙說道:「孫行土等『五行霸客』,不過是魔小鬼……」
  蒙面黑衣人不等羅天行往下再說,便接口道:「『五行霸客』身後,尚有有力靠山;故
而羅道長敢為法濟大師報仇,亦非易事,至少也還是約上一兩位幫手,否則……」
  羅天行道:「尊駕怎樣稱謂?」
  蒙面黑衣人伸手取下蒙面黑巾,現出一張極為深沉,充滿智慧狡猾的瘦削臉龐,向羅天
行抱拳陪笑道:「在下向百勝,於『飛龍劍客』南宮獨尊的『養天莊,內,充任師爺。」
  羅天行略一稽首為禮,目閃煞芒道:「向師爺請賜告『五行霸客』的身後靠山是誰?」
  向百勝說道:「是『天外雙魔』,雙魔中的『玉面天魔』東方俊。是『青木郎君』東方
朗君的堂兄,『千手天魔』焦囂也與『火神』雷飛有連襟之誼,而東方朗與雷飛二人,又先
後死於法濟大師手下!」
  羅天行點了點頭道:「天外雙魔果然算得是號人物,但他們遠居『高黎貢山』……」
  向百勝接口道:「由於東方朗、雷飛之死,『五行霸客』已與本莊訂了半月之約,並派
人請『天外雙魔』,打算倚仗這兩個魔頭的出奇武學。把『養天莊』夷為平地!」
  羅天行「哼」了一聲,冷冷說道:「就憑他們兩個……」
  向百勝陪笑道:「除了『天外雙魔』外,聽說『賀蘭山』的『血河夜叉』令狐菁,也可
能助紂為虐?」
  羅天行目光一亮,縱聲狂笑道:「好,好,我對這位西北『女霸天』,又稱『血河夜叉』
令狐菁的一身怪異武學,委實心儀已久,想不到竟在這小小『白水鎮』上,趕上了如此難得,
也如此熱鬧的一場武林盛會!」
  向百勝皺眉說道:「真若三魔聯手,實力之強也不可輕侮,羅道長縱然劍術通神,功參
造化,也……」
  羅天行點頭道:「向師爺放心,為了替法濟大師報仇,也為了『滄溟羽士』這點虛名,
羅天行既不會狂,也不會暴,我也要作點安排……」
  語音至此略頓,目注那剛剛醒轉的「七指大聖」袁五空,正色說道:「袁兄,我向這位
向師爺借匹好馬,麻煩你星夜飛騎,走趟崆峒好麼?」
  袁五空一頭玄霧,簡直宛若丈二金剛,摸不著頭!
  羅天行遂把自己從向百勝口中所聞情事,對袁五空說了一遍。
  袁五空也知羅天行與法濟大師交厚,途中屢曾提及欲往哀牢操望,雙眉一皺道:「羅兄
是打算暫居『養天莊』內,為法濟大師報仇?」
  羅天行頡首道:「小弟生平僅一次受人活命之恩,懸記在心,耿耿難報,如今既知法濟
大師慘道毒手,縱令粉身碎骨,赴湯蹈火,也非為大師報仇雪恨,令他能在九泉瞑目不
可……」
  「但較藝爭名,或可矜才使氣,為友復仇,必須穩紮穩打,『五行霸客』方面,既有東
方俊,熊囂等『天外雙魔』,暨『血河夜叉』令狐菁為助,我遂不得不對本身力量,仔細斟
酌斟酌……」
  哀五空道:「『天外雙魔』與『血河夜叉』,雖然凶名頗甚,但羅兄潛修東海,劍術通
神……」
  羅天行軒眉一笑,目閃神光的接口說道:「人貴自知,無論東方俊、熊囂,或令孤菁任
何人出手,以一對一,羅天行均自信有七分勝面,以一對二,勝負之數,已頗難測,倘若妄
逞意氣,以一對三,哪裡是企圖為友復仇,無非是自取滅亡而己!」
  袁五空恍然道:「羅兄這等說法,莫非也想邀人為助?」
  羅天行笑道:「正是此意,否則我要袁兄星夜飛騎,跑趟崆峒則甚?」
  哀五空眼球連轉,想了一想問道:「對付『天外雙魔』暨『血河夜叉』,像我這等三腳
貓,四門斗的把式,根本使不上勁,但不知崆峒山中,隱居了甚麼樣的罕世高手?」
  羅天行應聲道:「昔年在『大漠英雄會』上,以『嵩陽大九式』,暨『子母斷魂圈』,
獨劈『天山四凶』的『孤獨先生』獨孤耿……」
  袁五空「哎呀」一聲,雙眉緊蹙說道:「風聞這位『孤獨先生『獨孤耿』,名如其人。
十分耿介孤獨,落落寡合,無論隱居在那處名山大川時,所居百丈之內,均定名為『孤獨洞
天』,從來不容外人來……」
  羅天行不等袁五空再往下說,便即接口說道:「袁兄所說,雖是實情,但那『孤獨先生』
獨孤耿,是我至交,更與『血河夜叉』,有不解之仇,一聞我與令孤菁在此相鬥,定必應邀
出山,星夜趕來。」
  話完,解下自己所用劍柄上所繫黃白相間的異常絲穗,向袁五空遞過。
  袁五空接過一看,發覺劍穗的色澤質料,均異乎尋常,遂揚眉問道:「這是信物?」
  羅天行點頭道:「袁兄到了『崆峒』,先尋一座名叫『紫涵峰』的峰頭,『孤獨洞天』
便在峰下幽壑之內,倘若遇著甚擋,口中請高吟柳宗元『千山烏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
笠翁,獨釣寒江雪』之句,只消等那『孤獨先生』獨孤耿出現,交過劍穗,說明來意,便可
如願的了。」
  袁五空記下羅天行所說重點,至於柳宗元的那首絕句,他從小已背得滾瓜爛熟,一提便
知,已毋需再予強記,於是他收起劍穗道:「好,我跑這道路兒,但回來時……」
  向百勝在一旁接口笑道:「『養天莊』就在『白水鎮』西,但袁大俠與『孤獨先生』,
只要一到『白水鎮』,向百勝自會差人迎接。」
  袁五空「哼」了一聲,向百勝又對他抱拳陪笑道:「至於適才向百勝小弄狡猾,開罪之
處,尚請袁大俠海量相寬……」
  袁五空苦笑一聲,截斷向百勝的話頭道:「些許小事,不必再提,就請向師爺準備一匹
好馬,免得遠去崆峒,耽延時日。」
  向百勝說笑道:「『養天莊』內,好馬極多,袁大俠不妨暫騎我的『火騮紅』,再把南
宮莊主的『烏雲蓋雪』帶去,充作『孤獨先生』獨孤耿的坐騎。」
  轉瞬,三人四騎,如矢連發。
  就在「滄溟羽士」羅天行,與「七指大聖」袁五空,雙雙跟隨向百勝去後,暗影中轉出
一人,並發出一聲幽幽歎息!
  這人,身材不高,但卻寬袍博袖,臉上也蒙著一方黑巾,不願使人認出他的廬山面目。
  他在那聲幽幽歎息之後,搖頭自語說道:「幾多豪俊客,都是劫中人,他們不是為名,
便是為利,不是為情,便是為仇,以我一人之力,勸不勸得醒這麼多癡迷?能夠度過卻幾人,
逃出這場劫數?……」
  自語了後,又是一聲充滿悲天憫人意味的播頭歎息…
  ※   ※   ※
  風在停,雨在歇,人……人在掙扎……
  風是驟起狂風,雨是狂噴血雨……
  人則原本有「巧手天尊」郭慕石,和「鬼斧神弓」吳天才兩人,如今卻只勝下吳天才一
個。
  因為郭基石死後猶下辣手自己把自己炸成了灰,如今,爆炸狂風停後,四噴血雨歇後,
在地下掙扎的,自然是那吳天才了!
  前文曾經交代,吳天才不修邊幅,除了滿口蒜味之外,所穿那件長衫也幾乎終年不換,
堆滿了酒漬風塵!
  但如今,蒜味似沒有了,身上也換了一件鮮艷長袍!
  不是吳天才突然愛潔,是他口中的蒜味,被四外的血腥氣味所掩,身上那件長袍,更沾
滿了鮮紅血漬!
  這些血,是吳天才自己的血?還是郭慕石的血?
  兩者都有,因吳天才雖功力絕高,心思絕快,但他畢竟是人,不是神,在那近距離,出
乎意料的道受奇襲之下,他不可能逃得過郭慕石的死後反擊!
  但兵法有云:「善陣者,不敗,善敗者,不亂!」
  吳天才深明此理,既已身處危機,絕無幸理,他便在危急中,力持鎮定,企圖把自己所
付出的代價,減低到最小程度!
  一口真氣提處,護住了足以致命的當前各大要穴,並以「流雲雙袖」,疑足功勁拂出!
  爆炸勁力太強,超過了苦煉玄功,吳天才仍被震得在血泊中,頹然暈例!
  等到他緩緩醒來,掙扎起立,這位相當瀟酒的「鬼斧神弓」,變得不瀟灑了!
  身上的零碎傷痕,簡直數不清,幾乎多到近百處的光景!
  左手,無名指和小指,斷去了三分之二,大概已化灰飛滅!
  臉上也缺了一支右耳,整個臉龐兒都血紅得與戲台上的關壯繆,或乾德君趙匡胤媲美!
  吳天才甦醒起立,審視自己的傷勢後,根本顧不得在血泊中,找尋斷指斷耳,他首先要
替自己止血。
  因為吳天才生恐在「巧手天尊」郭慕石之外,還有其他的敵人,自己倘失血太多,豈非
任人宰割?
  還算好,吳天才服下丹藥,調息片刻,並未發現任何敵蹤?
  他覺得已能行動,遂不敢再復逞強地,在南山之中逗留,趕緊回轉「養天莊」而去。
  這時,時光仍屬深夜,距離天明,業已不遠,但四外卻越發顯得黑暗。
  再有半里左右,便到「養天莊」,吳天才倏然止步!
  止步之故,是因為吳天才發覺前面樹林之中似乎藏得有人?
  果然,他才一止步,林中便有一條黑影,飄然走出,宛若足不點地,輕靈美妙已極!
  就這幾步路兒,便走得使吳天才大吃一驚!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吳天才認得出這是輕功中造詣絕頂的「凌虛步」
法。
  不論對方是有心炫耀,或無意施為,只要看此輕功,必是一流人物!
  自己安心無恙之下,或不足懼,如今身負重傷,卻……
  吳天才一面驚心,一面伸手入懷……
  這動作自然是準備取出他的成名之物「九天神弓」和「九幽鬼斧」!
  林中人似乎猜出吳天才的意圖,搖手叫道:「吳大俠不必存甚戒備心,在下對你毫無敵
意!」
  吳天才目光注處,看出對方是個身材不高,寬袍博袖臉上並蒙了一方黑巾之人。
  語面方面,也似經過凝煉,不願被人聽出老少身份。
  對方既然自稱絕無惡意,吳天才自也不好意思再取甚「九天神弓」和「九幽鬼斧」,遂
訝然問道:「尊駕既無敵意,卻為何攔住吳某去路……」
  林中人突然發覺吳天才不單一身血污,連頭手等處,均受傷損,不禁「咦」了一聲道:
「吳大俠功力蓋世,心智絕倫,怎會身上負傷,並且失血不少!來來來,我先奉贈一粒益元
聖藥,為吳大俠稍盡棉薄?」
  話完,揚手拋過一粒丹藥。
  吳天才接在手中,略一聞嗅,便從藥香之上,知道確是一粒珍貴靈丹,絕非含有甚麼惡
作劇的性質。但他卻不服食,依然揚手擲回,抱拳說道:「多謝尊駕美意,但吳天才生平絕
不輕受人恩,既在江湖上行走,難免刀頭舐血,劍底驚魂,對於身上這點傷勢,我還禁受得
位,沒把它看作了甚麼奇災大劫?」
  林中人笑道:「吳大俠雖豪勇無倫,英風堪敬,但卻不必推辭這粒丹藥之贈,在下可以
保證,絕不挾惠相脅,對吳大俠提出任何要求,我只想等你止血益氣,稍為復原後,和你商
量怎樣挽救一場血腥氣味極重的武林劫運。和把『四絕書生』沈宗儀,救出情天孽梅!」
  說完,又把丹藥遞過,但這次卻非凌空拋送,而是向前幾步,緩緩伸手遞來。
  吳天才看出對方意誠,乃含笑接口道:「多謝多謝,閣下既如此關照,吳某再不接受,
就是不識抬舉。」
  丹藥才一入口,吳天才便暗慚愧!
  因為他已從藥嘗出,對方所贈,果然是粒幾乎功能起死回生的珍貴丹藥!
  林中人見吳天才業已服下丹藥,便含笑說道:「吳大俠請調真氣,周遊於龍虎玄關,暨
十二重樓,使藥效發揮極致,或索性由在下相助一臂之力……」
  邊自說話,邊自伸出右掌,向吳天才的後背脊心桉去。
  這種神態,暨這種語氣,分明是這位身份神秘的蒙面人,要對吳天才隔體傳功,療傷益
氣,使他提早康復!
  吳天才在未曾服用丹藥之前,舉措十分拘謹!
  但如今既已身受人恩,遂覺不必再小家子氣,一軒雙眉,朗聲說道:「好,好,尊駕對
於吳天才的這番……」
  「這番情意」的情意二字,尚未說出,吳天才便倏然住口。
  此舉並非吳天才發現甚麼過份驚奇之事,為之驟然緘口,而是這位「鬼斧神弓」,業已
不能說話。
  不是毒發,不是傷重,更不是藥石無靈,吳天才說不出話之故,是他被人點了穴道。
  當地別無外人,自然便是那位身份神秘的林中人所作手腳……
  吳天才那裡想得到對方會先贈靈藥,再下辣手?
  閃不及閃,避無可避,等他覺得肋下一麻,業已不能言動的聽人擺佈!
  林中人點倒吳天才,失聲一歎道:「吳大俠恕我暫時得罪,因為我要揭破一樁居心險惡
的絕大陰謀,只好小弄狡猾,令你受點委屈。」
  吳天才知覺雖仍未失,卻已有口難言,只從雙目之中,騰射出不甘受人愚弄熊熊怒火!
  林中人看出他心中忿意,苦笑一聲道:「吳大俠,你身上大小傷痕,幾達百處,請莫動
無明。好好睡一覺吧!」
  ※   ※   ※
  無窮奇妙事,都在養天莊。
  首先應該寫的,是被擱置的「四絕書生」沈宗儀。
  擱置既久,沈宗儀胡帝胡天的荒唐行為,自然成了過去。
  剎那之前,他還因先中媚毒,藥力煎心,百脈如沸!
  但剎那之後,沈宗儀在身體上雖已獲行了宣洩解脫,在精神上卻已癱軟崩潰!
  他恨自己,更恨岳倩倩!
  恨自己是恨為甚麼這樣不具戒心,在嗅得奇異香氣後,不施展絕頂內功,把所中媚毒,
從週身毛孔之中逼出?
  恨岳倩倩恨她不該在自己慾火狂騰之際,還那等火上加油,加以引誘,袒裼裸裎的投懷
送抱。
  尤其恨的是自己本以為岳倩倩是清白高貴的名門聖女,但由於適才的瘋狂體驗,她不單
早經滄海,曾歷巫山,並還是個風流高手,江湖蕩婦!
  倘若岳倩倩是葳蕤自守的清白女兒,沈宗儀怪責自己的程度,必定比怪責她來得深,甚
至於會恢復靈智後,慚恨得舉掌自絕!
  但岳倩倩既非貞潔並極淫賤,情況便反了過來,沈親儀遂恨她甚於恨自己,鋼牙一咬,
舉掌欲把身邊的赤裸嬌娃,置於死地!
  不過,沈宗儀終是仁人俠士,手掌雖舉,胸中卻又動了不忍之心。
  天下事奇妙常異,沈宗儀在這幾乎已想饒了岳倩倩,舉掌將落未落之際,岳倩倩卻自己
找死!
  她忽一翻身,香衾揭處,豐乳細腰,粉灣香股,一齊展露無遺。
  並一張玉臂摟住沈宗儀,星眸半張暱聲說道:「沈哥哥,我……我……我還想要……」
  這種動作,這種的聲音,以及赤裸裸的一絲不掛嬌軀,在剛才確實足以勾引起沈宗儀的
百丈慾火!但如今慾火一洩,神智清明之下,沈宗儀那裡還覺得甚麼銷魂蝕骨,卻適得其反
地,覺得萬分醜惡,因而堅定了適才已起還泯的那片殺心!
  岳倩倩的手接觸了沈宗儀,沈宗儀的手也接觸了岳倩倩。
  但兩人的手不同,岳倩倩手伸過去的,是拔雨撩雲的勾魂之手,沈宗儀手伸過來的,卻
是碎玉沉珠的追魂之手。
  沈宗儀的右手二指,才一點中對方心窩,岳倩倩嬌呻一聲,立告香消玉殞!
  「殺得好!」
  沈宗儀悚然一驚,因為這「殺得好」三個字,是出自女人之口,並十分嬌脆清圓,聽來
語音甚熟。他發覺語音是來自房門之外,遂沉聲問道:「甚麼人?你們何必設下這種無恥圈
套,快叫吳天才與我答話。」
  門外女聲說道:「吳天才受人愚弄,假稱你約他三更相會。趕去南山,可能也有不幸道
遇,你快點出來,我們另換一個地方,再復詳談究竟。」
  沈宗儀聽得吳天才也中奸計,心內一急,立向房外撲去。
  但身形才起,門外嬌叱又傳:「這像甚麼樣子,沈兄請鎮定一點,凶邪大敵當前,最忌
的便是慌亂二字!」
  沈宗儀臉上烘的一熱,心中驚愧交進!
  愧的是因為自己荒唐方罷,也是全身赤裸,對方又分明是位年輕女子,這樣出房相見,
豈非太以失禮?
  驚的則是由那聲「沈兄」的稱呼之上,聽出對方語音,競與岳倩倩十分相似?
  沈宗儀草草穿衣,出得門外,見對方黑衣蒙面,但身材十分曼妙,顯然是個年輕嬌娃。
  黑衣人一見沈宗儀出室,便壓低語音道:「跟著我走,這『五雲樓』密佈機關,我們不
能再驚動那般一個比一個刁,一個比一個狠的萬惡老賊!」
  話完,纖腰一擰,飄然舉步,身法十分輕靈美妙,顯具上乘功力。㊣大鼻鬼OCR,瀟湘
書院獨家連載㊣
  沈宗儀看在眼內好不驚心,因他如今覺得這黑衣人不單語音酷似岳倩倩,連身材舉措,
競也十分相像?……
  但岳倩倩適才在密室之內,分明先與自己銷魂,再被自己迫魂,怎會……
  沈宗儀凝思至此,心中突然起了一種希冀……
  他希冀那十分淫蕩,死在自己「穿心指」下的岳倩倩,是個易容變妝的假貨色,而眼前
這位黑衣人,才是國色天香冰清玉潔的岳倩倩姑娘……
  心中有思,口有所問,他竟低聲說道:「芳駕可……可是真……真正的岳姑娘麼?」
  黑衣人連頭都不回地,只是前行引路,並冷冷答道:「沈兄不必胡思亂想,小心足下,
不要走錯半步,須知已有不少人,慘道算計,歸諸劫數,我們要扭轉局面,十分艱難,千萬
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由於對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更令沈宗儀疑思如雲,如墜五里霧中!
  但他也知黑衣人所說是實,這「五雲樓」經吳天才匠心佈置,的確處處都是機關,並均
厲害無比!
  遂暫時不敢多問,隨著那位黑衣人,左閃右飄,馳出「五雲樓」外。
  由於時屬深夜,幾處樁卡,又早被黑衣人點了穴道,遂使他們安然出樓,未遇阻礙。
  離開「五雲樓」,那黑衣人竟引導沈宗儀向「養天莊」的後莊走去。
  沈宗儀心中雖感詫異,但也不願多問。
  他此時已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念,決定非看這黑衣人的廬山面目,並看她把自己帶往
何處,說些甚麼機密大事。
  一到後莊,園中林木越發茂盛,黑衣人身形一閃,縱上一座全園最高的假山頂上,在幾
株大樹的濃蔭密罩之下,選段橫枝,坐了下來。
  沈宗儀到了樹下,方一沉吟,黑衣人已指著身邊空出一段粗壯橫枝笑道:「沈兄上來,
我們坐得近些,便於說話,此處居高臨下,把全園任何行動,都看得真切!」
  沈宗儀如奉綸旨,真氣一提,輕輕縱到黑衣人身邊,坐了下來。
  黑衣人等沈宗儀坐後,目光四掃,見夜園寂寂別無人蹤,遂向沈宗儀問道:「沈兄,你
剛才猜我是誰?」
  沈宗儀如今心已大定,又復嗅得對方身上隨風飄過的蘭麝細香,遂正色答道:「我希望
你是真正的岳倩倩姑娘!」
  黑衣人道:「為甚麼有此希望?岳倩倩方才不是業已死在你的『穿心指』下麼?」
  沈宗儀雙眉軒處,目中一片神光地應聲答道:「姑娘請注意『真正』二字,『五雲樓』
中蕩女貌相雖同,但行為表現卻與『真正的岳倩倩姑娘』的玉潔冰清迥異,沈宗儀中毒神迷
時,雖鑄大錯同墜下流,清醒後,立即判斷她是易容化妝,冒用岳姑娘的身份,否則,我也
不會施展『穿心指』對她立下辣手!」
  黑衣人靜靜聽完,語音突似感激得有點抽噎起來,連聲稱謝道:「謝謝你……謝謝你,
總算沈兄對於岳倩情人格,還有相當瞭解……」
  沈宗儀聽她未加否認,一顆心兒不禁騰的跳了起來!
  黑衣人抬起了手兒,解去蒙面黑巾,果然現出了岳倩倩那張絕代傾城的春風嬌靨。
  沈宗儀吸了一口長氣,向岳倩倩抱拳問道:「岳姑娘,誘我夜人『五雲樓』之事,似乎
十分複雜,到底是誰在其中弄鬼?」
  岳倩倩說道:「到底是誰,如今尚未查出,但絕對不出二人,一個是『養天莊』的師爺,
一個是『養天莊』的莊主。」
  沈宗儀聽出岳倩倩話中有話,不禁為之一怔?
  岳倩倩眉凝幽恨地,歎了一聲又道:「本來我還以為『養天莊』莊宅,是我爹爹,如今
才知我爹爹多半早道不測,這『養天莊』的莊主,極可能便是我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
  沈宗儀道:「岳姑娘認為如今的『養天莊』的莊主是誰?」
  岳倩倩恨聲道:「不是曾為東南武林盟主,徒擁俠名的『飛龍劍客』南宮獨尊,便是有
名黑道巨寇『好色閻王』司徒獨霸……」
  沈宗儀連連點頭道:「這情況正與我所知,不謀而合,岳姑娘尚不能確定他是誰麼?」
  岳倩倩道:「正因我還不能確定,才把他稱為『養天莊』的莊主。」
  沈宗儀想起岳倩倩適才曾有「養天莊」的師爺一語,遂訝然問道:「那『養天莊』的師
爺,不是向百勝麼?難道岳姑娘對於他的身份,也尚不能確定?」
  岳倩倩頷道:「不錯,我覺得這位自稱『向百勝』的『養天莊』師爺,十分神秘可疑,
可能還有未為人所知的第二種身份……」
  語音至此,略略一頓,秀眉輕佻,又復道:「總之,不單『養天莊』與南山群豪,形成
敵對,連『養天莊』的『莊主』與『師爺』之間也在各鬥心機,這個想對那個密切掌握,那
個又想對這個充分利用!」
  沈宗儀弄不清來龍去脈,茫然問道:「甚麼掌握?甚麼利用?岳姑娘能不能說得詳盡一
點?」
  岳倩倩玉手一伸,遞過一粒色如琥珀的奇香丹藥。
  沈宗儀知道她生恐自己所中媚香的餘毒未淨,才有這靈藥之贈。
  他本想辭謝,但一轉念間,又覺不必拂逆伊人情意,遂伸手接過,並立即吞服下去。
  岳情倩向他慰然一笑,雙揚秀眉說道:「據我推測,『養天莊』莊主手中,必有一筆堪
以敵國的驚人財富!」
  沈宗儀道:「這推測不會有錯,近於事實,我也曾獲得過這類似訊息!」
  岳倩倩把嘴角一撇,神情不屑的冷然說道:「以常人而論,有了錢後,必思有勢,以江
湖人物而論,在有錢之後的最大願望,則多半為練成絕藝稱霸江湖……」
  沈宗儀連連點頭,岳倩倩又繼續說道:「但『養天莊』莊主,是春秋已高之人,故而對
於欲練絕藝一節,可以推翻勾消,不妨確定他於獲得大筆財富後的第二個最大希望,便是統
一武林,稱霸百派。」
  沈宗儀聽完岳倩倩話後,想了一想說道:「要實現統一武林,稱霸百派的夢想,似乎有
兩條路兒好走,一條是壯大自己,一條是削弱別人……」
  岳倩倩嫣然一笑,截斷沈宗儀的話頭說道:「對,爭霸之道,僅此兩途,也可以分頭並
進,但自目前跡象顯示,『養天莊』莊主對於『壯大自己』方面,是採取慢熱手段緩緩而來,
對於『削弱別人』方面,則採取快熱手段,行動得相當激烈!」
  沈宗儀歎道:「兩種方策,一急一緩,配合極佳,由此也可看出替『養天莊』莊主劃策
之人,相當高明,心機可怕,此人應該就是那位向師爺向百勝了。」
  岳倩倩嗯了一聲,秀眉高挑道:「當然是他,『養天莊』的莊主想對這位師爺,密切掌
握,這位師爺也想把『養天莊』的莊主,充分利用……」
  沈宗儀道:「岳姑娘可否把這『利用』二字闡釋……」
  岳倩倩道:「我認為向師爺也有野心,他表面為『養天莊』莊主擘劃籌謀,實際上也可
能窺視寶藏,覬覦霸業……」
  沈宗儀皺眉道:「他一個小小師爺……」
  岳倩倩不等他往下再說,便搖頭接道:「沈兄莫要以為向百勝只是一名『養天莊』的師
爺,起不了多大作用,我卻認為此人可能另有秘密身份極大實力,甚至和南山群豪的首領,
也有相當接觸的……」
  沈宗儀對於岳倩倩此語,表示不信地,搖頭說道:「不可能吧,南山群豪的首領是曾與
我有翁婿之親的『無影殺星』邢光宗,他怎會與向百勝之間,發生甚麼秘密接觸呢?」
  岳倩倩道:「從表面上看來,兩者處於敵對,不會有和諧接觸,但我把先後所生事變,
仔細參詳之下,發覺『養天莊』與南山群豪的首領方面,似有某種默契,使雙方力量一一對
消,然後再藉結仇讎,擴大影響到其他方面……」
  沈宗儀似被提醒地,目閃精芒,矍然道:「有道理,這種先行驅虎吞狼,再復驅狼御虎
之策,確實是削弱別人,壯大自己的高明狠毒手段……」
  語音微頓,又恢復懷疑神色說道:「但『養天莊』方面,向百勝如此作法,尚可說是覬
覦莊主擁有的敵國財富,想取而代之,南山群豪的首領,卻純係復仇而來,似乎找不出會與
向百勝發生默契的有力情理……」
  岳倩倩梨渦雙現,嫣然一笑地,接口說道:「對,這就是我所竭智盡慮,也參詳不透之
處,也正是打算與沈兄共同推敲,以期揭破奸謀的要點……」
  沈宗儀問道:「岳姑娘何時發現『養天莊』的莊主,不是令尊?」
  岳倩倩道:「今夜……」
  沈宗儀聞言一怔,岳倩倩眉騰怒火,繼續道:「我一發覺老賊對我似有異樣神情,撫愛
之間,也往往略為超越父女身份,疑集於心,裝醉一試,老賊果然中計,現出禽獸行徑,我
正待翻臉,辛冰冰已先來撞破,與老賊大起爭吵,並似業已趕往南山,尋你探聽她前夫『無
情劍客』蕭揚的詳細情況……」
  沈宗儀聽得鋼牙一咬,怒剔雙眉問道:「岳姑娘既然發現老賊假冒令尊之名,怎不把他
立刻制住,痛加懲戒並逼問令尊的吉凶下落?」
  岳倩倩的一雙妙目之內,微轉淚光答道:「我本想如沈兄之言,挺身拔劍,誰知弄假成
真,竟當真中了老賊的甚麼道兒,根本週身無力動彈不得,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暗想幸虧那
位辛冰冰及時撞來,否則真將求死不能地,斷送一生清白!」
  沈宗儀驚道:「既然如此,岳姑娘又怎會趕到『五雲樓』中……」
  岳倩倩笑道:「老賊與辛冰冰雙雙離去後,我正愁急無計,突然被我恩師所救……」
  沈宗儀道:「令師也趕到此地了麼?我久仰『九畹仙子』盛名,可否……」
  岳倩倩搖手笑道:「我師傅救我以後,說她老人家尚有急事待辦,以期挽回浩劫,並稱
你已中人詭計,陷身『五雲樓』中,要我暫時仍裝聾扮啞,故作不知地,利用莊主千金身份,
去往機關密佈的『五雲樓』中救你,或是就此脫離魔掌與你共同行動,或在『養天莊』中,
再為內應?均請你斟酌情形,作一決定……」
  這番話兒,岳倩倩竟把本身安危責任,全推到沈宗儀的頭上,使他頗感為難,沉吟未
答……
  正在此時,岳倩倩輕輕碰他一下,低聲說道:「沈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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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4:51: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沈宗儀的耳目之力,不會弱於岳倩倩,自然也已有了發現,甚至於還發現得在岳倩倩之
先。
  他知道那是兩個人,未用輕功提縱術,是從左側林中,一步一步地,悄悄掩來,如今尚
在十二三丈以外。
  遂微微一笑。以哂然神態,點頭說道:「我知道,是兩個毛賊,岳姑娘暫時不必出手,
由我獨自打發便可……」
  語音頓處,向岳倩倩的如花嬌靨,仔細盯了兩眼,神情關切問道:「岳姑娘,你頰上的
毒汁傷痕,完全痊癒了麼?」
  岳倩倩見他在強敵即臨的百忙之下,竟還如此關切自己,不禁又是感激,又是佩服他能
夠如此鎮定,好整以暇,嫣然笑道:「多謝沈兄的回春妙手,小抹業已痊癒,『養天莊』既
有秘圖,所蓄無一俗手,沈兄要不要我來助陣,這所謂『莊主千金』身份,似乎已無甚麼利
用價值,不必再加保留了吧……」。
  沈宗儀冷笑道:「小戰不須驚主帥,殺雞何必用牛刀?岳……倩妹只高坐掠陣,不是沈
宗儀發句狂言,直到目前為止,『養天莊』中,似仍只有『鬼斧神弓』吳天才一人,堪為我
敵!」
  他是覺得彼此已共患難,敵愾同仇,遂把稍嫌生分客氣的岳姑娘稱呼,換成了「情妹」
二字。
  果然這比較親切的一聲「倩妹」叫得岳倩倩笑逐顏開,芳心顫動,有種說不出來的甜蜜
感覺。
  就在岳倩倩芳心可可,妙目流波,凝注沈宗儀,朱唇微啟正欲發話之際,沈宗儀青衫飄
處,恍如一縷輕煙,飄下了參天古木,他不是亂飄,而是有目的的飄,沈宗儀是突然飄墜在
一個從左側方貼樹掩來,已到達四五丈距離,並已伸手入懷,似正有所摸索的黑衣人之前!
  而且沈宗儀不是斜飄,是先左縱四五丈,再以「千斤墜」身法,垂直下降,這樣出現,
相當出人意料,真把那黑衣人嚇了一跳。
  那是個鬚髮微蒼,年約五十六七,但卻奇瘦無比,臉上彷彿只剩下兩塊高高顴骨,和一
雙鷹眼的黑瘦矮身之人。
  瘦人多半頎長,這黑袍老者,卻矮得有點反常,只有五尺高下。
  他一見沈宗儀驟然出現,臉上神色,先是微驚,旋即改為一片和善地抱拳含笑說道:
「尊駕可是譽滿江湖的『四絕書生』沈大俠麼?」
  沈宗儀隱跡數年,對新近崛起江湖之人,雖然陌生,但對一些窮凶極惡的武林老魁,卻
夙有所聞,目光一注,冷然挑眉道:「在下正是沈宗儀,焦朋友適才伸手人懷,不是想掏取
你獨門所創,見血封喉的『追魂十字鏢』吧?」
  原來就這一對面之間,沈宗儀便已想起面前的矮瘦黑衣老者,是在馳名黑道,被列為
「寰宇六煞」之一的「巴山玄梟」焦一桂。
  焦一桂聞言,仍然滿面笑容地,拱手說道:「想不到焦—桂所煉『追魂十字鏢』的庸俗
暗器,暨這點微薄名頭,竟入沈大俠的法耳,委實極感榮幸。」
  沈宗儀冷然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焦當家不必再說客套話了,根據江湖傳言,
『寰宇六煞』中,孟不離焦,『巴山玄梟』,既已在此,那位『西陵斑豹』孟三通呢?他不
必再復藏藏躲躲,趕快出來,沈宗儀要—並領教。」
  焦一桂陪笑道:「沈大俠真是明察秋毫,『西陵斑豹』孟三通就在你左前方兩丈來外的
那株白楊樹後。」
  沈宗儀憑耳力發覺,另外還有一人,藏在四丈三四之外,如今聽得竟僅兩丈距離,不禁
微感訝然,向焦一桂所說的那株白楊巨木,看了一眼。
  他目光才瞬,焦一桂雙手連揮,十三片急漩光影,漫空飛灑而至。
  沈宗儀臨敵不驕,雖然未把這『巴山玄梟』焦一桂看在眼中,但也早有戒心。
  光影電漩,冷笑亦起!
  沈宗儀儒衫大袖,當空微拂,十三支見血封喉的「追魂十字鏢」中,有六支被先天罡氣
震飛,六支落入沈宗儀的左袖之中,只有一支,奪然入木,釘在沈宗儀身後一株古木的樹幹
之上。
  照理說來,暗器既然出手,人也必定隨同進襲!
  但一來沈宗儀「四絕書生』的威名震世,聲望太高,二來那「巴山玄梟」焦一桂又太以
刁滑,他雖猝然襲擊,卻對自己毫無信心,在十三支「追魂十字鏢」出手後,身形竟不進反
退,向左側方退出了四丈三四。
  同時,四丈三四外的一排古松後,也走出一個身材比焦一桂高僅寸許,全身斑斕的豹衣
老人,與那「巴山玄梟」並肩站在一處。
  沈宗儀發現自己耳力不差,孟三通確是躲在那四丈三四以外,遂把手中所接得六支「迫
魂十字鏢」曬然棄去,揚眉冷笑道:「這種破銅爛鐵。不必再拿出來,焦一桂、孟三通,你
們兩個,要聯手同上,並施展壓箱底的功夫,否則,在沈某『大力金剛掌』下,活不過三招
之外!」
  「寰宇六煞」,是當世武林的一流黑道凶煞,幾曾聽過如此被人輕視之語?
  但事實擺在面前,適才那覓機猝發十三支「追魂十字鏢」,未曾沾著沈宗儀半絲衣角,
也未把對方逼動半步,便證實了「四絕書生」名頭絕非幸致,不愧有「年輕一輩中的第一高
手」之稱!
  故而,沈宗儀語音一落,那「巴陵斑豹」孟三通的腔上,尚有憤然神色,「巴山玄梟」
焦一桂卻毫不為意地抱拳陪笑道:「好,常言道:『恭敬不如從命』,焦一桂、孟三通二人
就以兩支『日月環』,和身邊幾件庸俗暗器,領教沈大俠高明絕學!』
  話音才了,「噹啷」連聲,每人的右手之中,均多了一件兵器。
  那是由七枚徑約五寸的鋼環所連成的外門兵刃,「巴陵斑豹」孟三通手中環頭,有一十
二銳角是只「日環」,「巴山玄梟」焦一桂所持,則是只「月環」,有無數閃爍散碎,幻起
環頭月牙之上。
  這「寰宇二煞」,動作好快,就這剎那之間,不單右手有了兵刃,連左手之上,也戴了
鹿皮手套,顯然準備施展甚麼惡毒暗器。
  沈宗儀目光微注,神情自若,彷彿不以為意。
  焦一桂揚眉叫道:「沈大俠見多識廣,認不認得出我弟兄的手中兵器來歷?」
  沈宗儀劍眉微軒,應聲發話答道:「昔年有個黑道凶僧大斗和尚,以『雙環十三鈸』,
威震江湖,但仍惡貫滿盈,死於前輩奇俠司空曉星掌下,你們如今手中之物,到有點像是大
斗凶僧的『日月環』呢!」
  「巴山玄梟」焦一桂臉上突然有絲得意笑容,一現即隱!
  跟著,他便以佩服萬分神色,向沈宗儀—挑左手拇指道:「沈大俠對於武林掌故,真是
博聞強記,如數家珍,既知我弟兄兵刃不俗,便請亮出你那管威震乾坤的『玉屏簫』吧!」
  沈宗儀冷然道:「沈某不才,卻頗緬想風儀,欲思傚法前輩……」
  焦一桂聽得有點茫然不解地,訝聲問道:「沈大俠要傚法那位武林前輩?……」
  沈宗儀道:「焦朋友怎麼忘了昔年大斗凶僧空有『雙環十三鈸』,卻死在司空曉星前輩
的一雙肉掌之下,沈宗儀打算步武傚法的,就是這位武林奇俠!」
  焦一桂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問道:「沈大俠這樣說法,莫非竟打算用一雙肉掌,
來賜教焦一桂,孟三通兄弟的『日月雙環』?」
  沈宗儀目閃神光,從鼻中冷哼一聲道:「沈某對敵一向不矜不驕,但今夜因夙知『巴山
玄梟』和『巴陵斑豹』的雙手血腥太甚,一身惡孽太多。卻要向你們賣句大話,發句狂言,
三招之內,我要奪去『日月雙環』,使你弟兄去見大斗和尚!」
  剛才曾經在焦一桂臉上浮現過的那種得意獰笑,再度在原處出現,但仍是一閃而逝。
  焦一桂靜等沈宗儀說完,偏過臉兒,向孟三通笑道:「孟賢弟,『恭敬不如從命』,平
常武林人物,若敢這樣說話,自屬過份驕狂,但我們若能在『四絕書生』沈大俠的手下,走
得過三個照面,也真可算是光宗耀祖的畢生幸事!』
  語音才落,這兩位列名於「寰宇六煞」的黑道凶邪,便分執「日月雙環」,一步—步地
向沈宗儀凝神迫近。
  這時,尚隱藏在古木枝葉叢中的岳倩倩突以「蟻語傳聲」功力,向沈宗儀耳邊,悄然說
道:『沈兄請注童一點,這兩個凶邪的目中均隱現煞芒,唇角並時有得意獰笑現出,似有特
殊殺手,『日月雙環』,不足為慮,你對他們戴了鹿皮手套的左手,卻千萬不可大意!」
  沈宗儀因雙方距離,已漸逼近,遂不曾答話,只把頭兒點了一點。
  誰知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岳倩倩這體貼關切的幾句耳邊密語卻幾乎把位「四絕書生」
沈宗儀送進「枉死城」中,作南柯一夢!
  轉瞬之間,雙方距離已近只八尺。
  焦一桂與孟三通凝神卓立,仍由焦一桂發話,目注沈宗儀說道:「沈大俠請展高明絕學,
焦一桂、孟三通兄弟,不揣鄙陋,要領教了!」
  語音才落,右手抖處,手中「月環」以一招「彩風雙飛」,先行由右向左揚起半空,然
後再在空中旋一圓弧,帶著慘厲嘯聲,向沈宗儀左半身,連肩帶背地,斜砸而下。
  「巴陵斑豹」孟三通則一式「靈犀一點」,用手中日環的銳利芒角,飛點沈宗儀丹田重
穴!
  他們所攻部位,一上一下頗具謀略,沈宗僅縱懷蓋世絕藝,要想把這一上一下兩件兵刃
同時震出手去,真是談何容易?
  同時,他們招式才發,兩支戴了鹿皮手套的左手,均已伸腰下的豹皮囊中。
  沈宗儀存心氣激對方,根本不躲不閃,一聲傲笑說道:「身無彩鳳雙飛冀,心有靈犀一
點通,這在『玉溪生』李商隱詩中,是多麼美好詞句,怎麼被你們用為招式,卻如此稀鬆平
常,沈某業已說過,要施展壓箱底的功夫,兩位快把左手裡的東西,拿……」
  最後一語「拿出來吧」,僅僅說了一個「拿……」字,沈宗儀臉色已變!。
  因為事到臨頭,他才知道自己上了惡當,這一上一下同時攻到的「日月雙環」,並非昔
年大斗凶僧威震江湖之物,而是焦一桂、孟三通特別鑄制,也就是他們壓箱底的輕易不捨得
施展的厲害暗器!
  他們用戴了鹿皮手套的左手,伸向腰下豹皮囊之舉,竟是眩人眼目虛招,乘著沈宗儀兩
道銳利眼神。盯向他們左手之際,他們卻凝足內家真力,把右手猛然一抖!
  「日月又環」本是兵刃,經這猛力一抖,竟在轉瞬之間變成暗器,
  七枚互扣金環,一齊脫離關係,變作了七圈電漩光影。
  最厲害的,還是那一日一月,兩枚環頭!
  日環分化成十二枚尖銳芒角,漫空怒射!
  月環更整個爆裂成無數閃爍寒芒,把沈宗儀整個身形,一齊密密罩住!
  這種驟然變化,把樹上那位雖有甚高功力,卻少戰鬥經驗的岳倩倩姑娘,嚇得呆了!
  因為她知道沈宗儀雖然內外兼修,身負絕學,但卻不是大羅天仙,沒有練就金剛不壞之
體,卻是怎生逃過這場劫數?
  就在這千鈞一髮生死俄頃之際,奇事突生!
  沈宗儀身上著的那件青衫,彷彿突然脹大數倍地,「蓬」然怒鼓而起!
  一支右掌,也變得宛如蒲扇,色呈淡金地,凌空向外猛拂!
  有脆聲,有慘嚎,有飛光,有血雨……
  漫空寒芒以及十四枚電漩環影,本是飛襲沈宗儀,但在他青衫一鼓,暨「大力金剛手」
一揮之下,似乎全數被震得倒向飛回。
  於是,「施者恆受」的諺語,便有了解答,「巴山玄梟」焦一桂、「巴陵斑豹」孟三通
的身體之上,便宛如剌蝟一般,插滿了他們獨門秘煉的殺人利器!
  兩具人體倒下,一具人體墜落!
  倒下的,自然是焦一桂和孟三通,墜落的卻是參天古木之上的岳倩倩了。
  岳倩倩是嚇暈了,一時失神,四肢發軟地從樹上墜下。
  她墜落之處,恰在沈宗儀的身旁,沈宗儀只稍微一伸手,便可把她接住。
  但沈宗儀卻根本不加理會,任憑位絕代嬌娃,「噗通」一聲,摔得呲牙咧嘴!
  岳倩倩肘部膝部,均已皮破見血,但她身上的傷痛,卻遠遜於心中的驚急!
  因為她知道沈宗儀是多情人、深情人,不是薄情人,
  沈宗儀之不理會自己,絕非毫無憐香惜玉之心,定是他本身受傷更重,要想援助自己,
也力有未逮!
  故而,岳倩倩驚魂稍定之下,立即忍痛自地上爬起,細看沈宗儀的情況。
  鼓起的青衫,和膨脹的右手,都已恢復原狀,沈宗儀卻如一尊石像,屹立當地!
  他身上多了一點東西,那是青衫上七八個小小破洞,並正從洞中不停沁出鮮血!
  岳倩倩急得想哭,卻欲哭無淚,一伸右掌,便往沈宗儀的「靈台穴」上按去!
  她這種動作,是生恐沈宗儀傷重虛脫,想隔體傳功,以本身真氣,度入沈宗儀體內,來
為他療傷續命!
  「且慢……」這聲斷喝,是從假山上不少玲瓏洞穴的其中之一發出。
  跟著,從洞中鑽出個鬚眉微白,面貌慈祥,年約六十餘歲,卻作下人裝束之人。
  這人,對岳倩倩並不陌生,他就是連日均在岳倩倩所居庭院中,澆花種樹的園丁老丁,
辛冰冰並曾交代他每天都要插上一瓶鮮花,送到自己房內。
  故而,岳倩倩一見之下,便自失聲叫道:「老丁,是你?……」
  老丁微微一笑,向岳倩倩點頭說道:「老朽丁子濟,既號『百花隱者』,又稱『百草先
生』,對武學方面,雖然氣血已哀,不敢言勇,但對醫學方面,卻還頗有幾分自信,與姑娘
令師『九畹仙子』,昔年亦曾有數面之識。」
  岳倩倩一聽丁子濟如此說法,立即改了稱呼,恭身一禮道:「丁前輩適才為何阻止我對
沈宗儀兄隔體傳功?…」
  丁子濟笑說道:「姑娘雖藝出名門,但江湖經驗,卻太以不夠,請想『巴山玄梟』焦一
桂與『巴陵斑豹』孟三通兄弟,心機既然如此險惡,則所震碎傷人的『日月雙環』之上。定
必淬有劇烈毒物……」
  岳倩倩點頭道:「當然……當然……」
  丁子濟說道:「適才險厄,出乎意料,換了功力稍差之人,早已歸諸劫數!沈老弟雖仗
應變敏捷,修為高厚,以絕頂神功回元反震,誅戮焦、孟二人,但倉卒施為,本身真元,耗
損必巨,加上傷勢之中,蘊有奇毒,岳姑娘若再為他隔體傳功,豈非加速毒力發作,只消你
內勁一透靈台,便把沈老弟送進了枉死城內?」
  岳倩倩聽得一身冷汗,目注丁了子濟,以一種企求神色說道:「丁老人家,你……你既
精華扁之術,定……定知怎樣才可搭救我……我沈宗儀兄?」
  丁子濟皺眉道:「只有先把他暫時點了『三元大穴』,護住心脈,不使傷毒入侵,然後
設法吸出體內碎環,再復對症療毒!姑娘請看沈老弟如今不言不動之故,便是自知傷重,強
以餘力,護心保命,等待那一線生機……」
  岳倩倩業已忍耐不住,「嚶嚀」一聲,珠淚泉滴……
  丁子濟語音一了,便向沈宗儀叫道:「沈老弟莫要懈怠疏神,仍請凝功護住心頭方寸,
老朽要先點你「三元大穴」,然後再易地施救!」
  他一面說話,一面施為,業已運指如風地,點了沈宗儀「三元大穴」。
  岳倩倩一看對方所用手法,便知此老確是高人,好生感激的陪笑問道:「丁老人家打算
把沈兄帶往何處療治?」
  丁子濟道:「就去我所居的『百花圃』中,那三間小屋吧,『養天莊』內,雖多心機陰
險的蓋代魔頭,但他們均還想不到平日呼來喝去的老園丁,竟是我『百花隱者』丁子濟?最
低限度,一半日光陰間,還疑心不到那下人居住的寒酸所在。」
  話完,抱起沈宗儀,便自飄身離去。
  岳倩倩一面隨行,一面問道:「丁老人家隱跡這『養天莊』中,不會是無心巧合。莫
非……」
  丁子濟不等她往下再問。便即含笑說道:「起初,我因偶然得悉這『養天莊』中,藏有
大量寶物,以及幾種罕世靈藥,的確心懷貪念而來,如今眼見武林浩劫,已在當頭,卻撇開
私心,願意與你們這等年輕英俊,互相結合,為降魔衛道,彌劫消災,貢獻一份力量。」
  岳倩倩喜形於色,向丁子濟拱手笑道:「多謝丁老人家,老人家是否已察出『養天莊』
群魔的甚麼重大隱秘?」
  丁子濟看了岳倩倩一眼,含笑道:「岳姑娘既與沈老弟一路,則你也知道你並非這『養
天莊』的少主人……」
  岳倩倩銀牙一咬,應聲點頭答說道:「我知道,並知道『養天莊』的莊主,可能便是我
殺父之仇,只不知他的真實身份,究竟是『飛龍劍客』南宮獨尊,抑或是『好色閻王』司徒
獨霸?」
  丁於濟道:「對於那位向百勝向師爺呢?岳姑娘知道多少?」
  岳倩倩說道:「向百勝更可怕了,他似乎是個兩面人,既為『養天莊』賣命,又與南山
群豪方面,有所勾結!」
  丁子濟頷首說道:「對,既驅狼凌虎,更驅虎吞狼,雙方面的力量,逐漸對消,黑白兩
道的高手,相繼死亡,到頭來,他向百勝似平可以不費半點力量,就成為雄視百派的武林霸
主了。」
  岳倩倩聽出這位「百花隱者」的弦外之音,接口問道:「『似乎可以』?丁老人家的這
種語氣,是否認為向百勝的毒計凶謀,難於如願?」
  丁子濟道:「當然難,因為我已看出任何人都可能會上向百勝的惡當,只有一個人,不
單不會上當,井裝聾扮盲的乘機加以利用!」
  岳倩倩問道:「這人是誰?」
  丁子濟道:「這是比向百勝更陰、更刁、更壞的『養天莊』莊主……」
  說至此處,已到「百花圃」,丁子濟遂抱著沈宗儀,進入一連三間,雖頗矮小,卻收拾
得頗為乾淨的房屋之內。
  岳倩倩略一凝神傾耳,聽出並無別人跟蹤,遂也閃身入室,關好門戶。
  丁子濟把沈宗儀放在榻上,立從榻下取出一隻藥囊,找出一塊馬蹄形的黝黑之物。
  岳倩倩目光一注,秀眉雙揚問道:「丁老人家,這……這似乎只是一塊普……普通磁
鐵……」
  丁子濟笑道:「磁鐵雖屬昔通之物,但卻可另用人為,略微加強力量,何況沈老弟修為
深厚,身中算計時。已作準備,碎環入肉,不會太深,據我所料,費我兩個時辰光陰,大概
可以使他度過這場劫數!」
  岳惰情失驚道:「丁老人家為我沈兄療傷怯毒,竟需要兩個時辰之久?……」
  丁子濟從囊內取出了一些藥物,餵入沈宗儀的口中,並苦笑道:「這樣治法,業已盡我
所能,兩個時辰,也是最低限度,在此時間之內。並禁不起絲毫外擾……」
  岳倩倩聽至此處,插眉接口說道:「丁老人家放心,由我來擔任護法,岳倩倩拚著骨化
形消,也決不讓任何外人,進屋驚擾……」
  丁子濟道:「『養天莊』中,除了明面力量之外,莊主與師爺間,並均各用心機,暗藏
殺手,頗有一些窮凶極惡的魑魅魍魎,匿跡其間,故而岳姑娘不必一味逞強,恐怕要智勇兼
施,才容易奏效!」
  岳倩倩臉上一熱,玉頰間飛起兩片紅霞,赧然說道:「老人家請加明教!」
  丁子濟向房門看了一眼,含笑說道:「這種柴門,一掌即破,故而根本不必關閉,反足
令人起疑……」
  岳倩倩從善如流,立即把那兩扇柴門,微微開啟。
  丁子濟道:「我深具戒心,善於掩飾,這園丁身份,尚未引起向百勝等嫌疑,故而群凶
縱在後園中發現焦一桂、孟三通的屍體,也必以為沈老弟脫身而去,不至於找來此地……」
  語首至此略頓,伸手入懷取出三粒銀光奪目白珠兒,暨三粒朱紅丹丸,遞向岳倩倩道:
「但為防萬一起見,我們仍須略作準備,岳姑娘請在門邊守護,無人滋擾最好,若是有人起
疑,堅欲入屋搜索,則以你莊主千金身份,再驟發我這獨門秘煉之物,定可制倒來人,不至
於壞了沈老弟的起死回生大事。」
  岳倩倩把那三粒銀光奪目的珠兒,才一接過,便感覺到奇寒澈骨,不禁大驚道:「這是
『雪魂珠』?……」
  丁子濟讚道:「『九畹仙子』的門下高足,見識果然是不凡,這正是用萬年冰雪精英,
加上『天一真水』,所煉的『雪魂珠』,岳姑娘若逢強敵,自忖難於應付,便先服用那朱紅
色的『六陽丹』,然後再悄悄捏碎一粒『雪魂珠』,灑向對方,縱令修為再厚功力再高之人,
也難免會被凍得暫時骨髓成冰,暈倒在地!」
  岳倩倩喜道:「照老人家如此說法,用這『雪魂珠』猝然攻敵,一發已足,何須與那
『六陽丹』各賜三粒之多?……」
  丁子濟笑道:「武林浩劫當頭,凶邪迭現,岳姑娘用不完時便請留在身邊,或許會……」
  話方至此,突對岳倩倩搖手作勢,令她噤聲。
  岳倩倩也聽得有輕功極俊之人,從這百花圃中,疾馳而過,似是來自「五雲樓」方面,
趕往後莊而去。
  丁子濟等那人腳步一杳,低聲說道:「時間不能耽誤,我要立為沈老弟療傷怯毒,護法
之責,便托付岳姑娘了。」
  話完果然立即著手為沈宗儀細加調治。
  岳倩倩知道自己護法的妥當與否,有關沈宗儀的生死禍福,那敢絲毫怠慢!
  她悄然舉步,走到那微微開啟的兩扇柴門之前,傾耳凝神,細聽外間動靜。㊣OCR: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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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沈宗儀遍體鱗傷,另一位與他情況彷彿,但卻傷得比他更重之人,便是他的大敵而兼好
友「鬼斧神弓」吳天才。
  吳天才也是遍體鱗傷,但他左手斷了無名指和小指,臉上又缺了右耳,自然要比沈宗儀
傷得更重。
  尤其他在回「養天莊」之際,更著了一位蒙面黑衣人的道兒,被人家猝然發難,點了穴
道……
  等到吳天才恢復知覺,悠悠醒來,卻滿眼漆黑一無所見,只覺得躺在一張床鋪上面。
  吳天才的第一件事。不是起身察看環境,也不是推測如今置身何處?而是調息試探自己
的身體情況。
  誰知不試還好,這一試之下,竟試得吳天才雙眉深蹙!
  他被「巧手天尊」郭慕石垂死反擊,除了斷指缺耳,身上有了殘缺以外,內傷頗為不輕,
  但那蒙面黑衣人所贈丹藥,卻似具有神效,如今臟腑間的傷勢,業已平復。
  吳天才內傷既愈,應該展眉,卻雙眉深蹙則甚?
  那是因為他運氣調息之下,竟發現自己有一二處重要穴道,被人暫時制住。
  所謂「暫時制住」,也就是「善意點穴」,似乎想強令吳天才在這黑暗而舒環適境中,
躺上一對周時,以養息身上所受傷損!
  但吳天才是強人,不願忍耐,他急於趕回「養天莊』,見見沈宗儀,把究竟是誰在當中
搞鬼之事,弄個清清楚楚。
  不想受制,便只有慢慢運氣行功,衝擊被制穴道。
  以吳天才的功力修為,不是不能自動解穴,但此舉極耗真氣,也費時間,以他目前情況
而言,最少也需要兩個時辰以上。
  吳天才心中焦急,氣憤與懷疑交並的情緒,使他顧不得了,寧願真力損耗也決定調氣沖
穴。
  但他在調氣衝穴之際,因雙眼已漸適應環境,可勉強於暗中視物,竟看出自己是躺在一
間小房之中,正對面孔天花板上,並被人用白粉畫出了「稍安勿燥」四字。
  吳天才當然懂得這四個宇兒的含意,但因他個性太強,不甘心處處聽人安捧,仍有點
「燥」急地,不肯「稍安」,依然暗調真氣,試行衝穴。
  衝穴既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中,除了吳天才的焦燥心情與痛苦感受外,
又別無足述,故事仍轉到如火如荼的「養天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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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4:52: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養天莊」內,如今委實夠熱鬧了,因為又來了位名震乾坤的「滄俱羽士」羅天行。
  常言道:「人的名,樹的影」,南宮獨尊一聞羅天行到來,竟親迎這位「滄溟羽士」於
「養天莊」的里許之外。
  向百勝與羅天行眼望袁五空騎著「火騮紅」,牽著「烏雲蓋雪」,揚鞭疾馳,趕赴「崆
峒」以後,便陪著羅天行往「養天莊」,飄然走去。
  「養天莊」園囿屋宇,連雲壯麗,自然在老遠便可望見,羅天行遙為注目,含笑問道:
「向師爺,那片園囿房屋,可就是『養天莊』麼?」
  向百勝點頭笑道:「正是,羅道長請看,我家莊主因得飛報業已出莊遠迎大駕了呢。」
  羅天行道:「其實南宮莊主無須如此禮遇,我與法濟大師的交情委實太深,就衝著為法
濟大師復仇一事,把這條性命,賣在『養天主』中,羅天行也心甘情願……」
  換了旁人,聽得羅天行出語不祥,定會眉頭深蹙。
  但向百勝卻因另有深心,反而頗為得意的揚眉一笑。
  就在此時,一條人影電疾飄來,老遠便聲若洪鐘在的哈哈笑道:「昔日天南一別,南宮
獨尊對於羅道長的聲效音容,真是時縈魂夢,今日是那陣風兒,竟把羅道長吹來這邊荒小鎮
的『養天莊』內?」
  羅天行稽首當胸,吟了一聲「無量佛」號說道:「南宮盟主……哦如今應該稱南宮莊主
了,莊主請恕羅天行無禮,我們慢敘離情,先請引領我去往法濟大師的靈前一拜!」
  南宮獨尊點頭道:「當然,我知道羅道長與法濟大師是生死之交,我們先去法濟大師的
停靈小閣一祭,然後再開懷暢敘。」
  話完,立即親為引道,陪同羅天行,到了一座精緻小閣之中。
  法濟大師因系火化,遂在閣中供了一支象牙缸兒,缸外書有「五行尊者法濟大師靈骨」
字樣。
  不單整座樓閣,均作為停靈之所,井香花素幔,飾置得十分莊嚴,顯出這位南宮莊主委
實是位禮賢下士的武林霸者。
  羅天行暗暗點頭,拈香三拜之後,方拭淚隨同南宮獨尊往「五雲樓」中同飲。
  行進途中,向百勝搶前兩步,走到南宮獨尊身旁,嘴角微掀,欲言又止!
  南宮獨尊詫道:「向師爺,你有何事兒,只管明言,為何有點吞吞吐吐!」
  向百勝道:「屬下要向莊主報……報告一樁不幸噩耗…」
  南宮獨尊雙眉微蹙,對向百勝投過一瞥詢問眼色?
  向百勝以一種無限欷歔無可奈何的神色,低聲道:「屬下頃獲秘報,夫人昨夜出莊……」
  南宮獨尊『哎呀』一聲,皺眉接說道:「我連日忙於處理事務,委實對冰冰方面,過於
冷落,她……她是去了何處?」
  向百勝道:「夫人夜入南山,據……據……據聞……」 
  南宮獨尊看出向百勝的神色不對,遂不由想起適才他所說「不幸噩耗」四字,心中「騰
騰」連跳!
  他並立即小住腳步,日注向百勝,失聲問道:「向師爺,你……你適才曾……曾有『不
幸噩耗』之語,莫非冰冰夜入南山,竟在『無影殺星』邢光宗所率領的群豪手下受了傷麼?」
  向百勝先發出一聲歎息,然後以十分惋惜的神情,黯然答道:「不是受傷,而是更大不
幸,辛夫人的國色天香,業已化作南柯一夢……」
  南宮獨尊聽得幾乎呆了,直等向百勝話完,他方臉色大變,身軀晃了一晃,似乎將不支
暈倒。
  他伸手扶住身邊一棵粗巨古松樹桿,勉強定了定神,目中似欲噴火地,咬牙問道:「向
師爺,你……你有沒有探聽出來。冰冰是……是死在何人的手內?她……她的遺體何在?」
  向百勝道:「夫人是先被人從背後發掌震斷心脈,又跌人大片青磷毒火中,慘被焚燒,
以致遺體已不太完整,被屬下遣人迎回,現在『五雲樓』內!」
  南宮獨尊想是激動過度,扶在樹桿上的右手五指,竟深深陷入那堅硬無比的松木之中,
惱怒得目毗欲裂地,厲聲問道:「從背後發掌的陰毒無恥之輩是誰?便是那南山群豪之首
『無影殺星』邢光宗麼?」
  向百勝道:「不是,據說是『四絕書生』沈宗儀……」
  「好,殺……殺……殺……」他每說一個「殺」字,手指便更陷入松木幾分,等說到第
三個「殺』字,「轟隆」一聲,那株巨大松樹,竟從南宮獨尊手扶之處,突然折斷倒下!
  南宮獨尊虎吼一聲,雙掌一搓,掌中的一大塊堅硬的松木,竟完全成了細得不能再細的
粉粉木屑!
  「滄溟羽士」羅天行與向百勝看得均自心中一動……
  羅滅行是暗驚這昔日的「飛龍劍客」,今日的南宮莊主,退隱以來,功夫並未擱下,從
這一棵松樹,生生被他抓斷的情況看來,此人的內力修為,竟不在自己之下。
  向百勝則更為驚心,他看出了南宮獨尊不單是曾獲敵國財富,這寶藏中定有罕世武林秘
及,而南宮獨尊更萬分深沉地,把身懷絕學之事,隱而不露……
  但他心中雖驚,表面上卻絲毫不露地,仍向南宮獨尊陪著笑臉道:「莊主要殺『四絕書
生』沈宗儀還不容易,他昨夜已入『養天莊』,如今正被困在『五雲樓』內!」
  南宮獨尊牙關一咬,恨恨接口說道:「師爺的那條妙計,業已被他識破,我一名心愛侍
姬,平白被那小子佔了便宜,並告喪失性命……」
  向百勝一驚道:「沈宗儀暱?他是出得了機關密佈的『五雲樓』?」
  南宮獨尊道:「我也認為此事可疑,本莊是否藏有內奸,還要請師爺費神,仔細查一
查……」
  說至此處,略略一頓,又向向百勝說道:「但直到如今,尚無沈宗儀逃出『養天莊』之
訊,我已派出幾撥好手,密搜莊內各處。只要一有這小賦的下落,我就親手為冰冰報仇雪恨
不可!」
  語音方頓,「咦」了一聲,揚眉又道:「沈宗儀昨夜既在『五雲樓』中,佔我侍姬的便
宜,怎會又在南山之內,對冰冰暗下辣手!」
  向百勝被問得怔了一怔,方眼珠微轉,緩緩說道:「這事聽來雖覺矛盾,但仔細一想,
也可解釋,或許沈宗儀是在南山中,對夫人下了毒手,然後才趕來『養天莊』……」
  南宮獨尊又想起了一件事,目注向百勝說道:「吳大俠不是也於昨夜去往南山了麼,等
他回來後……」
  南宮獨尊話猶未了,向百勝便苦笑了一聲道:「莊主,屬下又要向你報告第二樁不幸噩
耗!」
  南宮獨尊身形一震,皺眉失聲同說道:「甚麼?還有第二噩耗?難……難道吳大俠竟…
竟…竟……也……」
  羅天行一旁插口道:「那個吳大俠?」
  南宮獨尊道:「就是以『九幽鬼斧』與『九天神弓』名震當世的吳天才……」
  羅天行「哦」了一聲,目閃神光道:「聞得此人不單精於土木之學,一身功力,也超群
絕倫,與『四絕書生』沈宗儀被推為當代年輕高手中的一時瑜亮,他難道也會在南山之中道
遇不測?」
  向百勝苦著臉兒,以萬分惋惜神情,搖頭道:「假如我所獲訊息不虛,『鬼斧神弓』吳
大俠。恐怕已與『巧手天尊』郭慕石惡鬥得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南宮獨尊雙眉一蹙,正欲發話;忽然瞥見有名莊丁,急奔而來,不禁苦笑道:「如今真
成了多事之秋,看那莊丁的匆忙急遽神情,多半是莊外又出於甚麼大事!」
  這時,那名莊丁業已趕到近前,躬身稟道:「稟莊主,有客拜……」
  南宮獨尊把臉色一沉,深含不悅說道:「我要奉陪滄溟遠客羅道長,對於尋常……」
  那名莊丁接口道:「宋客太不尋常,是仙霞『九畹仙子』……」
  常言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這「仙霞九畹仙子」六字,把南宮獨尊,向百勝,
暨「滄滇羽士」羅天行,都聽得為之一震!
  羅天行首先「哈哈』一笑,長眉雙挑說道:「絕代高手,雲集邊疆,想不到羅天行竟能
在這小小『白水鎮』上,遇著我心儀已久的神仙人物……」  ,
  南宮獨尊卻在眼珠一轉之後,向那莊丁說道:「九畹仙子的身份名頭,再怎高大,我也
應該先行款待『滄溟羽士』羅道長……」
  羅天行搖手道:「不必,不必,『九畹仙子』輕易不現俠蹤,南宮莊主還是……」
  一語未了,南宮獨尊已向那莊丁說道:「你去稟告九畹仙子,就說莊主外出,由向師爺
代迎貴客。」
  莊丁恭身應諾一聲,轉頭疾馳而去。
  南宮獨尊走過兩步,轉對向百勝耳邊低聲說道:「九畹仙子是岳倩倩之師,也是她的姑
母,我要先略為有點準備,才方便與她見面,向師爺辯才無礙,且代我加以款待,她若問起
岳克昌來,就說是本莊的副莊主。因事與岳倩倩一同出莊,約需三日始返。」
  向百勝連連點頭,抱頭一禮,便欲踅去。
  「向師爺,你最好把九畹仙子款待在『百花圃』的『百花小榭』之內,因為那裡比較幽
靜,免得岳倩倩萬一闖去,生出事變,使我們措手不及!」
  向百勝喏喏連聲,軒眉一笑道:「莊主放心,那位九畹仙子雖是名震八荒的蓋代高人,
向百勝大概也可善加應付!」
  南宮獨尊欣然含笑,走回羅天行的身邊說道:「羅道長請,我們多年睽違,任何大事也
不能影響到我們互敘舊交的傾杯暢欽!」
  羅天行著實有點受寵若驚,滿面感激神色道:「莊主對我羅天行太禮遇了,其實……」
  南宮獨尊以一陣「哈哈」大笑,截斷了羅天行的話頭,陪著這位「滄溟羽士」,向「五
雲樓」中,把臂行去。
  「養天莊」中,有片「百花圃」。
  「百花圃」中,有座「百花小榭」。
  「百花小榭」中,有一位貴賓——這一位貴賓,自然就是倦游大漠,來探愛徒的仙霞
『九畹仙子』。」
  向百勝揖客就座,見年輕美貌侍婢,向九畹仙子獻過一盞清香挹人的「百花茶」後,便
陪笑說道:「仙子對這『百花小榭』,若尚不嫌俗濁,便請在此小駐仙蹤……」
  九畹仙子的身量不高,但無論神采貌相,卻清絕出塵!
  尤其是年齡方面,她享名武林,三十餘年,至少也在五十左右,但望去卻似一位二十七
八的白衣美女。
  她目光一掃四外亭台樓閣,花樹,波光,點頭含笑說道:「芙渠紅不艷,薛荔綠迎人,
波光能潤目,花氣足怡種,這『百花小榭』,委實取景適宜,蓋得絕美,我真想不到在接近
邊荒的『白水鎮』上,竟會有這麼一座具有亭台之勝的廣大莊院?可惜……」
  說到「可惜」二字,「九畹仙子」的語音便頓。
  向百勝陪笑問道:「仙子可惜怎麼?莫非發現本莊有甚興建欠妥之處?」
  九畹仙子搖頭笑道:「不是莊內有何不妥,而是我適才在莊外遙望,似見這『養天莊』
中,籠罩子一片『霸氣…』……」
  向百勝雙目微蹙,歎息一聲接道:「地處邊荒,取材惟艱,「養天莊』能有這點規模,
業已費了南宮莊主和岳副莊主的不少心血!」
  這是極技巧的引話之術,九畹仙子果然聽得揚眉問道:「我堂兄岳克昌是這『養天莊』
的副莊主?」
  向百勝順著她的話頭,點頭說道:「『養天莊』本是一片廢墟,經岳副莊主與南宮莊主
不憚心力,辛苦經營,並花費了無數資財,才形成了今日局面,誰知……」
  這位好刁已極的向師爺,說至此處,歎了一口氣道:「向某如今才明白過來,仙子在遠
處慧眼所見,委實不差,但『養天莊』不是籠罩在一片『霸氣』之下,而是籠罩在一片『殺
氣』之下!」
  九畹仙子舉杯飲了一口「百花香茶」,皺眉問道:「這『殺氣』二字何來?」
  向百勝歎道:「有一些江湖凶邪,覬覦本莊基業,屢屢生事,不單造就雙方之間的不少
傷亡,並還訂立了一樁不知要沾染多少血腥的武林惡鬥!」
  九畹仙子「哦」了一聲,目注向百勝道:「雙方均有不少傷亡,那些傷亡之人……」
  向百勝不等她往下再問,便陪笑接著口說道:「有『五行尊者』法濟大師。『青木郎君』
東方朗,『火神』雷飛,『戊土神君』孫行土,『巧手天尊』郭慕石,南宮莊主夫人,『鬼
斧神弓』吳天才,以及岳倩倩姑娘的貼身保姆白嬤嬤……」
  九畹仙子聽到此處,不禁失聲問道:「白嬤嬤才來不久,竟也道了劫數?她……她是死
在何人之手?……」
  向百勝道:「白嬤嬤是死在『大力金剛掌』下,發掌之人,可能是『四絕書生』沈宗儀,
岳副莊主率他愛女岳倩倩姑娘出莊,便是為了查究此事!」
  九畹仙子「哼」了一聲,雙眉連挑。滿面怫然怒色。
  向百勝晴忖得計地,又復歎息一聲道:「仙子可知本莊對頭方面,聲勢極盛,即將有幾
名輕易不出江湖的蓋代魔頭,趕來『白水鎮』麼?」
  九畹仙子對向百勝看了一眼。揚眉問道:「向師爺請說來聽聽,要到『養人莊』中生事
的,是那些蓋代魔頭?」
  向百勝道:「那『無影殺星』邢光宗手眼通天,交遊頗廣,他連『千手天魔』熊囂,
『玉面天魔』東方俊和『天外雙魔』以及『血河夜叉』令狐菁,都請來助紂為虐!」
  九畹仙子「嗯」了一聲,點頭道:「這三人果然名頭甚大,極為難鬥,但南宮莊主與師
爺,必也應邀好手,有了萬全對策……」
  向百勝裝出滿面愁容,苦笑搖頭答說道:「能夠作為『天外雙魔』,暨『血河夜叉』的
特殊高手,一時難覓。縱有二三知友,又苦於路遠山高不及邀請,故而南宮莊主暨岳副莊主,
整日均為了養天莊將道浩劫,而愁眉不展的呢……」
  九畹仙子微微一笑,從目中閃射神光,凝注在向百勝的臉上,緩緩問道:「向師爺,你
為何言不由衷,對我隱瞞事實?」
  向百勝被九畹仙子問得全身一震,滿面驚容道:「仙子此話何來?你是我家岳副莊主至
親,又是倩倩姑娘的授業恩師,向百勝既不敢,也不會對仙子有甚不實瞞哄之語?……」
  九畹仙子曬然一笑,嘴角微撇說道:「是真的麼?據我所知,為『養天莊』助陣的。已
有出群高手。」『OCR——大鼻鬼,連載——瀟湘書院』
  「仙子所謂的『出群高手』,是指那些人物?」
  九畹仙子緩緩說道:「『滄溟羽士』羅天行,『孤獨先生』獨孤耿,『七指大聖』袁五
空,不是均以入了向師爺的網羅麼?袁五空尚不足淪,但有了羅天行與獨孤耿,應該不會懼
怯甚麼『天外雙魔』,何況南宮莊主與向師爺,又均身負絕藝,是深藏不露的絕代高手!」
  這番話兒,著實使向百勝聽得心中震駭,對九畹仙子投射過疑詫眼色?
  九畹仙子淡然笑道:「向師爺少驚疑,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我若知
道一些有關『養天莊』,以及向師爺的秘密,也不算是甚麼稀奇之事!」
  向百勝趕緊一抱雙拳,恢復了正常神色,陪笑說道:「仙子請莫誤會,『滄溟羽士』羅
道長是剛剛進入『養天莊』,去留未定……」
  九畹仙子笑道:「剛剛進入『養天莊』,雖是實情,但去留未定,卻又是虛語,羅天行
不是誓為『五行尊者』法濟大師報仇,並派遣『七指大聖』袁五空,騎著兩匹名馬,趕往崆
峒,以劍穗為憑,去請『孤獨先生』獨孤耿麼?」
  聽完九畹仙子之語,向百勝已知不必再加隱瞞,自己網羅羅天行的經過情形,完全被九
畹仙子在旁目睹。
  這時,九畹仙子又復軒一笑說道:「故而莊丁推說南宮莊主外出,我就知道完全不實,
他是在接待素有劍術通神之譽的『滄溟羽土』羅天行……」
  向百勝長揖陪禮道:「此事還有內情,請仙子莫加怪罪,多擔待……」
  九魂仙子搖手道:「向師爺無須解釋,論起關係,我不算『養天莊』的外人,能夠一切
開誠佈公,共商挽救武林劫運之計,當然最好,否則我也不會太過計較。」
  向百勝眼珠微轉,苦笑兩聲地,搖頭道:「向百勝只是承蒙莊主副莊主不吝提撥的一名
屬下,有些事兒,作不得主,仙子暫時盟洗歇息,我去請南宮莊主或岳副莊主,來與仙子詳
談一切……」
  九畹仙子自然知道他這是窘急遁詞,遂擺手笑道:「向師爺若是有事,儘管請便。這
『百花小榭』的環境幽靜,景色亦佳,便讓我獨自在此住上兩日,也無所謂。」
  向百勝囑咐侍婢好生伺侯「九畹仙子」後,便即告罪退出。
  他即出「百花小榭』,走完一座九曲長橋,突然用鼻連嗅,止住腳步。
  向百勝止步之故,是偶然迎風嗅得一些血腥氣息。
  血腥入鼻,自然起疑,閃目四外打量。
  但「百花圃」中,一切靜寂,四顧無人,向百勝所看到的,只是兩三丈外,門戶半開,
園丁老丁所住的三間小屋。
  換在平時,門戶並未緊閉,向百勝定會走過一探究竟?
  如今一來因他急於與由宮獨尊商討應付九畹仙子之策,二來門戶半開,其中顯無重大秘
密,遂只怔了一怔,遙為注目,便匆匆向「五雲樓」趕去。
  這位師爺雖其刁如狐其奸似鬼,卻絕未想到園了老丁就是有「神醫大俠」之稱的「百草
先生」丁子濟,而那三間小屋之中,還有身負重傷的沈宗儀,和芳心焦急的岳倩倩在內……
  這是「五雲樓」中的一間密室,密室中有南宮獨尊與向百勝二人,正作深談。
  南宮獨尊聽完向百勝所說經過,沉思有頃,苦笑說道:「麻煩,這真是一件天大麻煩!
九畹仙子既已起疑,必加追究,她萬一查出岳克昌早死我手,豈非不單失一臂助,反而添了
個威力無比的大大對頭?……」
  說至此處,憂形於色地,對向百勝皺眉道:「向師爺,你智力高敏,為我速劃一策!」
  向百勝一路行來,早已盤算妥當,胸有成竹,遂不慌不忙答道:「莊主請放寬心,屬下
已劃有上下二策,敬請莊主卓奪!」
  南宮獨尊聞言,高興揚眉笑道:「好,好,我願先聞上策……」
  向百勝把神色放得極為嚴正地,緩緩說道:「如今,乘詐稱岳克昌與岳倩倩外出尋找沈
宗儀為白嬤嬤復仇,尚未引起九畹仙子懷疑,對本莊發生敵意之前,把她誆來『五雲樓』,
利用吳天才精心建造的厲害機關,和你我一身藝業,驟然發難地,使這位九畹仙子,歸諸劫
數!」
  南宮獨尊江閃動兩道喜怒漠測的目光,對向百勝看了一眼,皺眉說道:「向師爺,這對
九畹仙子驟下毒手之策,是否顯得太狠一點?……」
  向百勝語音平靜地,雙眉微軒道:「莊主莫要忘了你是九畹仙子的殺兄之仇, 一旦事
實揭穿,縱然你放得過她,她也未必放得過你?常言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又
道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道殃』,意在棋先,總屬妙著,我認為這是上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向百勝則被南宮獨尊的這陣縱聲狂笑,笑得有點發怔?
  南宮獨尊站起身形,徘徊幾步,把笑聲一收,伸手一拍向百勝肩頭,大表嘉許說道:
「師爺未雨綢繆,運籌帷幄,真是天縱奇才,有你這樣一位好幫手,南宮獨尊的霸業定成,
再高明的曠世雄豪,絕代人物,到我『養天莊』,也也就宛如草介螻蟻的了!……」 
  向百勝面有得色的,注目南宮獨尊道:「這樣說來,莊主業已決定採用屬下所進策略,
如今應該再商量一下細密進行步驟……」
  南宮獨尊搖了搖手,截斷向百勝的話頭笑道:「這條上策,自屬可行,但我願意再聽聽
向師爺錦囊之中的另一策略,然後加以決斷!」
  「另一條策略,就是設法將九畹仙子欲對莊主發生的殺兄之恨,轉往南山群豪方面,這
種策略若能做到天衣無縫,則九畹仙子不單不會成為莊主的心腹大患,相反會成為本莊有力
臂助,去和『天外雙魔』、『血河夜叉』等勁敵拚命!」
  南宮尊者靜聽向百勝語畢,閉目沉思有頃,矍然問道:「向師爺,你是打算用人替死,
使岳克昌的屍體,呈現在九畹仙子眼前,嫁禍南山,移轉仇恨?」
  向百勝點頭道:「莊主果然高明,猜得半點不差!」
  南宮獨尊取起幾上香茗,呷了一口,對向百勝雙挑拇指讚道:「師爺想得好計?……」
  向百勝接口道:「計是好計,但執行起來,卻還有兩項難處……」
  南宮獨尊問道:「難處何在?」
  向百勝答說道:「第一,對於岳克昌屍體的易容之術,必須上乘手段,否則必難逃九畹
仙子法眼,這事恐怕要由莊主親自動手……」
  南宮獨尊不等向百勝話完,便笑了一笑接道:「向師爺,你我之間,何必再存謙虛,你
的易容之術,可稱天下無雙,那裡會在我之下?」【閱讀最新章節請前往「讀書論壇」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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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百勝全身微微一震,似乎對南宮獨尊這句話兒,相當意外,不知應如何作答?
  他有點窘,南宮獨尊反而為他解圍,含笑岔開話頭道:「師爺所說的第二樁難處呢,又
是甚麼事兒?」
  向百勝道:「那是關於岳倩倩的問題,我們非把她一齊除掉不可,否則,岳倩倩只要一
與九畹仙子互作傾讀,滿盤計劃,便付流水,何況若把岳倩倩除去,父女並屍,一真一假,
縱令九畹仙子的目力如電,也必傷心眩目,不易識破!」
  南宮獨尊聽得不作一聲,又從坐位上站了起來,皺眉負手,繞室徘徊。
  向百勝笑道:「屬下知道莊主有寡人之疾,尤其在辛夫人新亡之下,更不忍對如花似玉
傾國傾城的岳倩倩姑娘,立下辣手,但事有輕重,時有緩急,屬下奉勸莊主,在如今的局面
之下,似乎應該『江山情重美人輕』了?」
  南宮獨尊突然止步回頭,目注向百勝道:「向師爺,你把這上下兩策的長短所在,仔細
分折一下。」
  向百勝道:「第一策比較穩當,第二策比較冒險,所以我才有『上』『下』之分,但上
策比較呆板,下策卻比較有趣,更可把九畹仙子的一身絕世武功,加以充份利用!」
  南宮獨尊「嗯」了一聲,點頭說道:「師爺分析得對,你不妨猜猜我將採取那一條策略
呢?」
  向百勝微一沉吟,覺得自己已露峰芒,倘若勉強遮掩,反易引起南宮獨尊疑心,遂一楊
雙眉,含笑答道:「莊主外貌忠厚謹慎,其實雄心百丈,極富冒險精神,屬下私忖莊主可能
會採用下策,唯一顧慮是在如何保全岳倩倩姑娘,免得辣手催花,以期能把這絕代嬌娃,收
為房中愛寵!」
  南宮獨尊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目注向百勝道:「向師爺你真是我的心腹人,更是我
的知心人,居然料事如神。把我的性情,捉摸得絲毫不錯!」
  向百勝笑說道:「事不宜遲,須立作決斷,莊主究竟是寧甘冒險,採用『下策』,還是
穩妥一點?……」
  南宮獨尊不等向百勝話完,便正色說道:「茲事體大,在下決斷之前,我們先來衡量一
下……」
  向百勝接道:「莊主是要衡量本莊和南山群豪之間的相互實力,看看少了九畹仙子一人
會不會有甚重大影響麼?」
  南宮獨尊頷首道:「正是如此,假若『天外雙魔』,『血河夜叉』全被『無影殺星』邢
光宗請來,加上『四絕書生』沈宗儀,似乎力量奇強,敵勢太盛,僅憑『滄溟羽士』羅天行
和不知請不請得到的『孤獨先生』獨孤耿,仍有點不成比例……」
  向百勝道:「莊主考慮得極有道理。這樣一加分析,九畹仙子委實應加利用,周下又要
奉勸莊主不妨『江山情重美人輕』了。」
  南宮獨尊好似下了莫大決心地,咬牙斷然道:「好,殺岳倩倩。但……但我想明天再
殺……」
  向白勝善解其意地,神秘一笑說道:「明天再殺,自然無妨,屬下知道莊主是不忍暴殄
天物,要想把今日這一夜光陰,加以充份利用!」
  南宮獨尊臉上又現出陰險的可怕笑容,點頭說道:「好一個不忍暴殄天物,向師爺真是
善知我心,對於羅天行,不宜冷淡。我還要去陪他飲上幾杯,就麻煩向師爺再去趟後莊,先
安撫住九畹仙子,再利用辛冰冰的噩耗,把岳倩情誆來『五雲樓』,但千萬不能使她們師徒
見面談話。」
  向百勝點頭笑道:「屬下懂得其中利害,把岳倩倩誆來『五雲樓』,乃輕而易舉之事,
莊主且好好養足精神,準備於今夜惜玉憐香,乘龍跨風便丁!」
  說完,便向南宮獨尊躬身告別,出得「五雲樓」,又向後莊走去。
  但這位向師爺舉步之間,卻面帶冷笑,心中暗想!
  他想的是「好一個無情無義匹夫,剛剛獲知辛冰冰的死訊,馬上又動岳倩倩的腦筋,只
等機緣一到,我非揭開你的精妙化裝,看看你究竟是『飛龍劍客』南宮獨尊?抑是『好色閻
王』司徒獨霸不可?」
  動念之間,已至「百花小榭」了,向侍應婢女說道:「你通稟九畹仙子一聲,向百勝求
見!」
  婢女答應一聲,轉身進入「百花小榭」,片刻後,便走出對向百勝恭躬說道:「仙子有
請向師爺。」
  向百勝慰步而前,尚未走入廳前,便聽得九畹仙子的清朗語音笑道:「怎麼還是向師爺
一人前來,莫非南宮莊主與我那堂兄,仍然抽不出空!」
  向百勝裝出滿面憂急神色,苦笑說道:「啟稟仙子,大事有點不妙……」
  說道「不妙……」二字,人已走進廳門。
  九畹仙子一看向百勝臉上神情,不禁詫聲問道:「向師爺何出此言?」
  向百勝道:「頃聞密報,岳副莊主率他愛女倩倩姑娘出莊查緝兇手。欲為白嬤嬤復仇,
竟不幸誤中奸謀,身陷奇險……」
  他因與南宮獨尊定計,要使一真一假的岳倩倩暨岳克昌的屍體,呈現在九畹仙子眼前,
故而在說話時,把神色裝得極為憂急沉重!
  但九畹仙子卻不知是師徒義薄,兄妹情輕?抑或是鎮定功夫深,竟似未為向百勝的語氣
神情所震,只是輕描淡寫的「哦」了一聲……
  向百勝雖是足智多謀的老奸巨猾,但在一時之間,也參詳不透九畹仙子何以如此毫不在
意,無動於衷,只得繼續說道:「南宮莊主與岳副莊主金蘭義重,平素又對岳倩倩姑娘的天
生麗質,極為憐愛,聞訊之下,焦急萬分,顧不得再接待『滄溟羽士』羅道長,立即率領幾
名好手,趕去授救接應,向百勝到得前莊,莊主已然外出,遂特來稟知仙子。」
  九畹仙子對向百勝看了一眼,揚眉問道:「向師爺,聽你這樣說法,我堂兄與倩兒均有
生命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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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4:54:18 |只看該作者
 向百勝覺得九畹仙子的神情,似乎有點異樣,但為了明日陳屍之事,預事伏筆,仍不得
大編謊言道:「這話難說,雖然倩倩姑娘已得仙子真傳,岳副莊主更有一身絕藝,但對方埋
伏,也極厲害,據報是由九名一流好手,發動圍攻,岳副莊主已身中幾件毒藥暗器,倩倩姑
娘的後背要害,也挨了一記『大力金剛掌』呢……」
  照他所編謊言,分明凶險無比,當事人業已難逃大厄,九死一生……
  但九畹仙子卻仍神色鎮定,不慌不忙地,含笑說道:「不要緊,常言道:『吉人自有天
相』,又道是:『千算萬算,不如蒼天一算』,我功課課餘,稍參命理,知道倩兒頗有多年
福慧,決非夭折之相……」
  向百勝心中暗暗冷笑,表面上卻順著九畹仙子的話風,點頭陪笑道:「仙子所言,自屬
正理,但願岳副莊主與倩倩姑娘,逢凶化吉,無災無難……」
  說至此處,向九畹仙子一抱雙拳又道:「在下要去前莊,指揮策應一切,等有了莊主與
岳倩倩姑娘的脫困佳音,再來報告仙子!」
  他在告辭,九畹仙子即表示留客地,含笑說道:「向師爺請慢點走,我還有件要緊大事
想要問你。」
  向百勝聞言,只得陪了笑臉道:「仙子有何詢問,儘管請講,向百勝但有所知,無不明
言。」
  九畹仙子道:「匹夫無罪,僅憑『無影殺星』邢光宗的邀約挑撥,似乎還不致惹起偌大
風波,使舉世黑白道的出類拔萃好手,都雲集『白水鎮』,莫非這『養天莊』中,有甚麼足
以引人覬覦之物?」
  向百勝似乎想不到九畹仙子突然有此一問,怔了一怔,皺眉答道:「仙子問得有理,但
這是莊主的絕大機密,向百勝雖身為師爺,亦不便向莊主問內情。曾風聞『養天莊』中藏有
敵國財富,和上乘內家秘芨!」
  九畹仙子相當欣賞他的措詞圓滑。答覆得輕描淡寫,不著旁際,遂又含笑問道:「『養
天莊』中,果然藏寶,但寶主人卻是誰呢?」
  向百勝是七竅玲瓏之人,聽出九畹仙子話外有話,不敢貿然作答,想了一想方說道:
「奇珍異寶,惟有德者方足居之,但到目前為止,寶物主人仍是養天莊主。」
  「養天莊主是誰?」這句話兒,宛若晴天霹靂,震得向百勝腔上驚容倏現!
  他「咦」了一聲,以一種不解神色,望著九畹仙子說道:「仙子怎麼明知故問,突作此
語?我家莊主不是昔日的東南武林盟主,『飛龍劍客』南宮獨尊麼?」
  九畹仙子哂然一笑,雙眉微揚道:「我雖近年少在江湖走動,但昔日四海行道,閱人甚
多,總覺得貴莊莊主,經過了精妙易容,如今這副形相,不是他本來面目,但向師爺既然不
肯明言,我也未便勉強……」
  向百勝聽九畹仙子說至此處,下意識地,在自己臉上摸了一把含笑說道:「仙子莫要誤
會,向百勝不是不肯明言,而是縱令南宮莊主還有其他身份,向百勝也無法知曉,身傭於人
更不便推究探詢……」
  九畹仙子點點頭,面含微笑說道:「向師爺說得對,對於他人隱秘。確實探聽為難……」
  向百勝接口笑道:「多謝仙子見諒,不以為向百勝是故意搪塞……」
  九畹仙子的兩道目光。突然燦如嚴電地盯在向百勝臉上,截斷他的話頭道:「向師爺,
對於他人隱秘,或許你探聽為難,但對於你自己的隱密,總不該吝於相告了吧!」
  向百勝全身暗自一震,但仍竭力鎮定地,陪笑道:「仙子何出此言,向百勝卻有什麼隱
秘?」
  九畹仙子微微一笑,並未發話,只是看著向百勝,目光森冷如劍!
  向百勝被她看得有點頭皮發麻,肌膚起粟,不禁伸手又往自己臉上,摸了一把。
  九畹仙子這才「哼」了一聲,冷冷發話說道:「對了,再奸再猾的巨惡大盜,無論如何
善於掩飾。也會往往在不知不覺間,露了馬腳,向師爺兩度伸手,摸索尊頰,是否怕你臉上
的精妙化裝,有何變化脫落?常言道:「真人面前,莫說假話』,我除了『向師爺』,『向
百勝』的稱呼以外,還可以叫你什麼名號?」
  向百勝心中暗暗叫苦,佩服這九畹仙子目明如炬,語利如刀,面上卻不得不加否認地,
連搖雙手笑道:「仙子在說笑了,向百勝依人作嫁,只是江湖末流,那裡還有什麼其他的身
份?……」
  九畹仙子笑道:「向師爺,不是我對你有甚麼不相信,而是另外有個人兒,對你起了疑
念!」
  向百勝一怔,失聲問道:「另外還有—人,這人卻是誰呢?」
  他在說話之際,便已目光四掃的,打量這「百花小榭」的內外各處。
  九畹仙子把一直盯在向百勝臉上的兩道目光,移注到內室門口,含笑朗聲叫道:「出來
吧!見見向師爺,或許會使你逃過向師爺預料你定會發生的飛災浩劫……」
  這幾句話兒,把個老奸巨猾的向百勝,聽得心中騰騰亂跳!
  跟著,「百花小榭」的內室簾攏一挑,向百勝眼前一亮!
  那是一位極漂亮,極美俏的女嬌娃——傾城絕代,美擬天人的岳倩倩。
  九畹仙子笑道:「向師爺,看清楚了沒有,這可是真牌實貨的岳倩倩,不是臉上加了精
妙化裝的身外化身,她可好端端的,毫髮無傷,背後要穴上,並沒有挨了沈宗儀的『大力金
剛掌』呢!」
  九畹仙子的語峰似劍,笑聲如刀,宛如萬峰蝟攢,一齊刺在向百勝的心上!
  謊已無法再圓,斗呢?
  震於九畹仙子的蓋代威名,向百勝覺得自己雖有秘學在身,或可一拼,但除非萬般無奈
仍不必甘冒此險!
  辯既為難,打又膽怯,所剩下的一條路兒,只有「走」了!
  但向百勝目光微瞬,心中一冷,知道大事要糟,走也走不掉!
  因為如今站在「百花小榭」出口之處,已非自己派來的侍應婢女,卻已換成了「四絕書
生」沈宗儀!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第二十三章
  按下向百勝的窘急無計,且先表述比這「百花小榭」場面,還要熱鬧百倍的「五雲樓」
中。
  「五雲樓」中發生變故時,南宮獨尊正在承陪羅天行暢飲,恰好,侍女捧上一罐用干貝、
魚翅、豬腳,和雞塊共同煉製的「拂跳牆』來,南宮獨尊遂向羅天行舉杯笑道:「羅道長,
在這西北塞上,素有『魚龍鴨鳳』之稱,干貝魚趐更屬難得之物,你且嘗嘗這罐『拂跳
牆』……」
  話方至此,羅天得業已舉箸。
  但這位,「滄溟羽士」舉箸之舉,並不是戳破那支陶罐的餬口棉紙,去挾取罐中的雞塊、
豬腳、干貝、魚翅等物,而是向空中挾住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片小小柳葉。
  西北本來少柳,但自後左宗棠征西,並留下那首「上相籌邊未肯還,湖湘子弟滿天山,
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後,至少在西北官道之上,有了不少拂地垂柳。
  但「養天莊」中,卻百卉齊集柳樹尤多,真有王漁洋「秋柳」詩中「萬縷千條拂玉塘」
之概。
  羅天行把那片柳葉,放在盤中,微笑問道:「不過是小小一片柳葉,南宮莊主卻如此的
緊張則甚?」
  南宮獨尊苦笑說道:「最近的一顆柳樹,是距離這『五雲樓』在十丈之外,如此遠處,
飛葉入樓,並不帶絲毫破空之聲,來人是何等功力?……」
  羅天行「嗯」了一聲,點頭說道:「來人的確功力不凡,竟要在三葉傳書之後,攻我三
招,略作較量!」
  他一面發話,一面又用牙箸挾住繼續從樓外飛來的兩片柳葉。
  南宮獨尊聽說對方要攻羅天行三招,不由心中冷笑,暗想但等來人一現身形,自己便發
動「五雲樓」中的各種厲害埋伏,給他一個迎頭痛擊……
  他思忖之間,「五雲樓」外,並無絲毫動靜,但羅天行卻舉起手中牙箸,在面前連連舞
動!
  南宮獨尊訝然叫道:「羅道長……」
  三宇才出他便愕然住口!因為他也是大行家,如今已看出,羅天行並非隨意舞動牙箸,
而是以箸代劍,在施展一種極精微的劍術招式。
  南宮獨尊有所發現,自然不敢打擾,怕引得羅天行分神,以致生甚變故?
  羅天行把牙箸接連舞動三次之後,方緩緩放了下來,目注樓外夜空,滿面凝重神色……
  南宮獨尊霍地站起身形,羅天行搖手道:「莊主不必再去察看,來人已經走了……」
  語音微微一頓,又皺起雙眉,以懷疑神色說道:「咦,來人是誰,能有這高功力,他所
攻擊我的三招,怎麼有點像是『天遁劍法,中,失傳已久的『蒼穹七式』?」
  南宮獨尊駭然道:「羅道長,你適才舞動手中牙箸,是和對方過招?」
  羅天行點頭道:「對方用擇人專注的『蟻語傳聲』功力,向我發話攻擊,我因不知對方
身形何在,不便答話,只得以箸代劍,招架格拒,但彼此雖是虛招,卻已領略出對方的攻勢
凌厲,招術精妙,委實不同凡響!」
  南宮獨尊嘴角露出微披,以不屑的神色說道:「這廝縱然身手不弱,但仍不敢進入我的
『五雲樓』……」
  羅天行看了南宮獨尊一眼,接口說道:「對方已曾聲明,不是不敢,而是約期未到,到
時非把莊主視若金城湯池的『五雲樓』,化為平地不可!」
  南宮獨尊皺眉道:「羅道長是否能從攻擊之中,猜測小來人身份?」
  羅天行搖頭道:「我只感覺出對方所用招術,像是『天遁劍法』中失傳已久的『蒼穹七
式』,對其身份來歷,卻無法推測,南宮莊主何不看看那盤中的三片柳葉?」
  南宮獨尊不解道:「羅道長,你要我看那盤中柳葉則甚?」
  羅天行道:「我因對方曾有『三葉傳書』之語,遂猜想在那柳葉之上或許有甚字樣?」
  南宮獨尊聞言,遂從盤中取出一片柳葉,果見葉上鐫有極細極細的「報仇」兩個小字。
  再看其餘兩片,則一片有「化緣」,一片鐫著「討債」。
  三片柳葉之上,共僅鐫著六個字兒,卻使南宮獨尊雙眉皺鎖地,陷入了一片深思之內。
  由於字跡太細太小,使羅天行隔座無法看清,遂向南宮獨含笑問道:「南宮莊主,來人
可曾在柳葉之上,表明身份?」
  南宮獨尊搖了搖頭,把柳葉放回盤中,推到羅天行的面前,苦笑答道:「對方並未表明
身份,只在三片柳葉之上,分別鐫著『報仇『化緣』『討債』等六個小字!」
  羅天行並未去看那三片柳葉,聞言之下,便含笑說道:「誰說沒有表明身份,我認為業
已留下子足以供我們推敲探索的蛛絲馬跡!」
  南宮獨尊目注羅天行,揚眉問道:「羅道長有何高見,不妨道來,使我一開茅塞!」
  羅天行看了一眼,從盤中拈起一片梆葉笑道:「從這片柳葉上所鐫的『化緣』兩字看來。
對方是位出家人,非僧即道,或許是位緇衣比丘尼?……」
  南宮獨尊愧然道:「慚愧,慚愧,眼前之事,若非道長點破,我竟茫然無知……」
  羅天行舉起酒杯,飲了一口,緩緩又說道:「再從其餘『報仇』、『討債』的字面之上,
加以參究,南宮莊主不妨細細思索,你與甚麼和尚結過仇,欠過甚麼道士的債,或與甚麼尼
姑,有過樑子,不就……」
  南宮獨尊不等羅天行再往下說,便連搖雙手道:「沒有,我生平決沒有和甚麼和尚、尼
姑、道土,有過糾纏,如果……」
  羅天行聽至此處,也不等他話完,便即接口問道:「南宮莊主怎麼如此健忘?」
  南宮獨尊被他問得莫明奇妙地,皺眉道:「羅道長何出此語?」
  羅天行道;「南宮莊主,你我當年是怎樣互相結識?」
  南宮獨尊突然神色奇窘地,怔了半天,方對羅天行苦笑問道:「羅道長,你突然提起這
東南舊事則甚?」
  羅天行也有點奇詫地,向南宮獨尊看了一眼,皺眉說道:「不是東南舊事,你我初見之
處,是在河南開封的『潘揚湖』堤岸之上。」
  南宮莊主慌忙斟了一杯酒兒。雙手舉起,向羅天行陪笑道:「對不起,對不起,近日以
來,『養天莊』中連串事變與巨大傷亡,使我焦急得神智欠朗,幾乎變成個老糊塗了!」
  羅天行微微一笑,與南宮獨尊對干了手中的酒兒說道:「當日在『潘楊湖』上,方外雙
凶,為非作歹,你我不憤出手,一懲凶僧,一殪淫尼,南宮莊主應該記憶猶清,此事難道不
算是與出家人結過仇麼?」
  南宮獨尊仍然神色奇窘地,苦笑說道:「是,羅道長請再分析下去……」
  羅天行的兩道入鬢長眉,突的連軒幾軒,目注南宮獨尊,似乎即將有驚人之語?
  但話到口旁,終又忍住,淡淡一笑說道:「昔日既結過這麼一段樑子,到今日的三片梆
葉,便非突如其來,只是一時之間,尚不知道這位要向南宮莊主討舊債,報怨仇,和化善緣
的出家人,究竟是僧、道、尼中甚麼身份而已?」
  南宮獨尊皺眉道:「當世武林中,出家人高絕好手不多,羅道長已屬頂尖人物,卻那裡
還有甚麼……」
  羅天行聽他這樣說法立即搖手說道:「南宮莊主怎麼這樣說法?深山大澤,多產龍蛇,
四海八荒,奇人無數,勝過我羅天行這點修為的高明人物。必然多得很呢!」
  語音至此略頓,目光一轉又道:「至於來人功力,固屬一流強手,卻也未必便如南宮莊
主的想像之高,因為他既能用『蟻語傳聲』擇人專注地,向我耳旁說話,則必已接近『五雲
樓』,三片柳葉,亦系從遠處採摘帶來,不是像南宮莊主所驚奇的,於十丈之外,無聲破空
飛至!」
  南宮獨尊深以羅天行所分析為然地,連連點頭道:「對,對,但我這『五雲樓』,密佈
機關,不易接近……」
  話方至此,滿面血紅,目中厲芒如電!
  羅天行輕笑一聲,嘴角微披哂道:「南宮莊主你言過其實了吧?『五雲樓』不過如此,
不單適才業已有人接近,如今更有不速之客,到了這密室門外!」
  南宮獨尊勃然變色,目注室門,厲聲問說道:「是誰不奉我或向師爺之命,大膽敢擅入
『五雲樓』?……」
  「是我!」在這簡短答覆後,「砰」的一聲,密室那兩扇具有七種厲害埋伏的門戶,竟
連半種妙用未發揮地,便被人一掌震了開來。
  羅天行覺得門外聲勢咄咄,氣焰太甚,不禁嗔念大動,袍袖一拂,桌上的三片柳葉,便
宛若飛刀般,電疾射向門外。
  南宮獨尊一聽到那「是我·兩字,對於來人身份,以及為何可以輕易進入「五雲樓」之
故,頓告恍然……
  他未料到羅天行會猝然出手,要想阻止,卻已不及!
  三片柳葉,去勢如電,但密室門外,仍及時湧現了一片電漩烏光。
  無論足羅天行,或南宮獨尊,眼力都夠厲害,他們均已看出,烏光—漩,三片柳葉,業
已在剎那之間,各中八刃,被劈成了二十四片!
  羅天行看得一驚,心想此人是何身份,竟有如此功力?
  這時,烏光已斂,密室門口,卓立著—位手持黑色小斧,原本頗為瀟灑,如今卻已不瀟
灑之人!
  原本頗為瀟灑,是認此人年紀甚輕,貌相也頗英挺……
  如今已不瀟灑,是指他的左手小指無名指已斷,右耳也告不見,身上衣衫破碎,至少帶
了百十處零碎傷痕,和滿身紫黑血漬……
  羅天行—見那柄黑色小斧,已知對方是誰,不由為自己出手莽撞之舉,感到慚愧!
  南宮獨尊生恐把事弄僵,趕緊向羅知行答道:「羅道長,你誤會了,這位就是『鬼斧神
弓』吳大俠,也就是『五雲樓』的設計師,難怪他能隨意出入……」
  語音頓處,又向吳天才含笑說道:「吳大俠,這位道長便是以劍術之精,馳譽當今的
『滄溟羽士』……」
  話猶未了,吳天才已雙眉一挑,冷笑說道:「我不管對方是誰?他既打了我三片柳葉,
至少我也該回敬上一角衣袖!」
  語音才落,用右手「九幽鬼斧」向左袖一割一揮,便割下一角衣袖向羅天行凌空飛去。
  羅天行哈哈一笑,仍然以箸代劍,用手中—根牙箸,把吳天才那角橫飛的衣袖,劃成了
十數碎片!
  常言道得好,「惺惺相惜,英雄相敬」,吳天才一看之下,點頭說道:「好,『滄溟羽
士』,名不虛傳,假如羅道長不嫌吳天才氣量偏狹,我們這點過節,便算揭過去了。」
  羅大行笑道:「吳大俠說那裡話來呢,是我先行失禮應該由我請你諒解才對,但……」
一頓話頭,目光閃處,上下略加打量,皺眉問道:「但吳大俠似乎曾拚強敵,身上有傷……」
  吳天才不等他往下再問,接口冷冷說道:「吳天才貪名好貨,受人重金禮聘,便賣了一
條命兒也是活該,但我有件事兒,要向這位大莊主有所指教?」
  南宮獨尊一聽便知吳天才話外有話,這位相當難伺侯的「鬼斧神弓」,不曉得要對自己
出甚花樣?
  他心中驚奇,勝上卻滿面堆笑地,目注吳天才道:「吳大俠未免太謙,我們已成了自己
人,那裡還用得著這『請教』二字。」
  吳天才仍然面罩寒霜,冷笑一聲說道:「我倒是得人錢財,為人賣命,把南宮莊主當作
了衣食父母,但南宮莊主卻未必完全把我當作『自己人』吧?」
  南宮獨尊皺眉問道:「吳大俠為何這樣說話,如此見外,老朽若有失敬或禮貌欠周之處
請你儘管明言,南宮獨尊定當立即改過,並在吳大俠台前謝罪!」
  吳天才說道:「南宮莊主若是把我當作自己人,就不應該對我編造甚麼不實之語。」
  南宮獨尊被他弄得越發滿頭玄霧地,苦笑說道:「老朽一來年高,二來事冗,委實想不
起何時竟對吳大俠有甚……」
  吳天才曬道:「你對我所說『泥犁古洞』的故事之中,好像不大實在?」
  南宮獨尊道:「何事不實?」
  吳天才見桌上有酒,遂自斟自飲地喝了半杯,揚眉問道:「南宮莊主,那兩個為寶傷身
死在泥犁洞中之人,究竟是誰?」
  南宮獨尊「歎」了一聲,抓抓頭皮,苦笑答道:「我不是業已告訴你在『泥犁古洞』,
是岳克昌和『好色閻王』司徒獨霸……」
  吳天才聽至此處,搖搖手笑道:「南宮莊主,我就覺得你這種說法,似乎不太實在?」
  南宮獨尊幾乎把兩道眉頭皺從結在一起,陪笑問道:「吳大俠對我突生懷疑之故,是有
所見?有所聞?還是受了甚麼人物的口舌挑撥?」
  吳天才應聲道:「對我挑撥的是根令箭!」
  說至此處,探懷取出一根長七寸的金色雕龍令箭,那龍背之上,並加工鐫出兩支振翼欲
飛的健壯翅膀。
  南宮獨尊目光一注,大吃一驚問道:「這是我領導東南武林時所用的『金龍飛令』,
吳……吳大俠是在何處得來?」
  吳天才冷笑道:「我於無意中所獲的東西多呢,南宮莊主請再看看這面竹牌……」
  隨著話聲,又遞過一面小小竹牌。
  這竹牌色作蒼黃,上面似乎刻滿人物,但接到手中,細細矚目,才看得出所鐫人物乃是
各型各式的「春宮」圖樣,翹者如蛙,翕者如蚌,窮淫極艷大體雙雙!
  南宮獨尊目光一注之下,不自覺露出了一種詫異神色。
  吳天才笑道:「南宮莊主,你認不認得這面竹牌?它叫做什麼名字?」
  南宮獨尊目光微轉,流露出一種甚難形容的深沉神色,緩緩答話,搖了搖頭道:「這面
竹牌,顯然不是正經之物,老朽尚屬初見,卻那裡知道它的名稱?」
  ≒OCR→大鼻鬼≒
  吳天才說道:「南宮莊主真是位曾經領袖東南武林道的正經人,這面竹牌,名叫『風流
鑒』,是你一位故人之物……」
  南宮獨尊是坐在這間密室的西北壁角,羅天行坐在他的對面,但在羅天行的右側尺許之
外,卻還空著一張盤龍軟椅。
  吳天才這一進室發話,南宮獨尊一面靜靜聆聽一面卻伸手肅客,把吳天才讓到那張盤龍
軟椅之上坐下,含笑說道:「吳大俠身上有傷,且請坐下慢慢敘談,南宮獨尊生平交遊,幾
半天下,你所指的,是我那位故人?」
  吳天才在那張盤龍軟椅上,坐了下來,雙眉微挑,冷冷答道:「就是南宮莊主說他業已
死在『泥犁古洞』之中的『好色閻王』司徒獨霸!」
  語音至此一頓,目光如電地,盯在南宮獨尊臉上問說道:「南宮莊主以為然否?你也應
該猜得出,我剛才給你所看『金龍飛令』,和『風流鑒』,是從那裡來的?」
  南宮獨尊親為吳天才斟了一杯熱茶,笑吟吟的問道:「吳大俠,據向師爺所獲得秘報,
你是在南山中,與『巧手天尊』郭慕石,鬥得兩敗俱傷,怎會又有機緣,進入那極端隱秘的
百寶庫呢?」
  吳天才喝了一口熱茶,皺眉答道:「我是被一位蒙面人送入『百寶庫』中,但卻根本不
知道對方的姓名來歷……」
  南宮獨尊神色微微一震,但旋即恢復平靜地,含笑說道:「不知對方姓名,也無關係,
我有一件東西,不妨請吳大俠略為過目!」
  語畢,起身,在壁角一具鐵櫃內,尋出一卷羊皮所繪圖形,向吳天才含笑遞去。
  吳大才接過那卷羊皮,才一展開,目光便被吸引得緊緊盯在其上,一瞬不瞬!
  原來那卷羊皮之上,繪畫的是七十七個人形,或如虎撲,或如龍騰,或如猿蹲,或如鷹
翔,神態各盡其妙,分明是種共有七十七招,變化莫測,威力凌厲的武林絕學!
  普通人盡心研參,尚且難獲妙締但像吳天才這種大行家,即一見之下,便知這七十七幅
圖形,是武林中失傳絕藝,價值之大,非同小可!
  南宮獨尊見他看得山神,遂微微一笑,回到他那設在壁角的原位坐下。
  但他才一坐下,吳天才卻彷彿受了甚麼驚嚇,全身皮肉,都微微動了一動!
  南宮獨尊深深看了吳天才一眼,轉面向那位「滄溟羽士」羅天行笑道:「羅道長,這位
吳人俠,委實是天縱奇才,只是在性悄方面,尚未能爐火純青,有些年輕人的狂傲……」
  羅天行雙眉微軒,目中閃射奇光,接門道:「除了狂傲之外,這位吳老弟也吃虧在自視
太高,難免疏神大意……」
  南宮獨尊叫道:「羅道長……」
  羅天行微微一笑,看著南宮獨尊說道:「吳天才老弟,不會再介意我們對他的批評,大
概他已經聽不見了!」
  南宮獨尊詫道:「聽不見了?羅道長的這句話兒是……」
  羅天行接口笑道:「我不會像吳天才老弟那樣狂傲疏神,我如今作了兩樁大膽假設……」
  南宮獨尊「哦」了一聲,揚眉笑道:「南宮獨尊願聞高明,羅道長是做了甚麼假設,居
然用上了『大膽』二字?」
  羅天行長眉微軒,又以眼角餘光,略瞥吳天才,應聲答道:「我這兩項假設,若與事實
相符,自當別論,否則,便會對南宮莊主,構成嚴重唐突,豈不是『大膽』已極?」
  南宮獨尊堆起滿面笑容,搖頭說道:「不要緊,不要緊,羅道長儘管發表議淪,南宮獨
尊不會計較這些,我們是『自己人』嘛……」
  羅天行在臉上浮現一種奇異神色,「哼」了一聲道:「南宮莊主,請你不必再用這『自
己人』三字,因為你適才也曾向吳天才老弟說過此語,故而『自己人』之稱入耳,會使羅天
行受寵若驚,驚魂欲絕,甚至震驚到不敢再在這張椅兒之上,坐下去了!」
  南宮獨尊向羅天行投過十分驚訝神色問道:「羅道長,你這話兒是……」
  羅天行以一陣狂笑,截斷了南宮獨尊的話頭說道:「好了,南宮莊主,我們雙方都不必
再打啞謎了,我如今便來宣佈我那兩項大膽假設!」
  南宮獨尊不聲不響,端起茶杯,聆聽究竟?
  羅天行臉色一正,目中逼射神光,但卻把語音略為壓低,緩緩道:「南獨莊主,我第一
樁大膽假設,便是假設你給吳天才老弟所看的那卷羊皮之上,蘊有劇毒,除了早有防犯,備
妥解藥者外,只消一沾肌膚,便告骨軟筋酥,全身無力,甚至不能再開口說話……」
  南宮獨尊仍然未置可否,只是端杯就口,淺淺啜了一口茶兒,但目光中已難加掩飾地,
對羅天行流露了驚佩之色!
  ≒連載→瀟湘書院≒
  羅天行繼續說道:「第二項大膽假設,是吳天才老弟所坐那張椅兒上,設有機關,控制
樞紐則在你所坐的壁角主椅之上,適才你一回座。吳老弟的身上皮肉,曾略為跳動,這現象
可能是被從椅背、椅墊、或扶手中,突然出現的尖銳之物,刺了一下,而這些尖銳之物上,
必然淬有追魂劇毒,吳老弟英雄半世,立化南柯,故而我才認定他已聽不見了,絕不會再發
作驕狂習性,對我們略有失敬的批評之語,有所計較……·
  南宮獨尊仍在喝茶,似正竭力矜持,但那端茶手兒,卻不自覺的有些顫抖!
  羅天行笑道:「大膽假設之後應該小心求讓,倘若我所料有誤,再對南宮莊主謝罪……」
  他一面發話,一面站起身形,走向吳天才,想檢驗吳天才是否已死?而其致死之由,是
否與自己所料吻合?
  南宮獨尊突然長歎一聲,放下茶杯說道:「羅道長,你真高明,不必再求證了……」
  說至此處,右手在所坐主椅的扶手上,略一旋轉。
  一陣「隆隆」響聲過處,吳天才連人帶椅,向下陷落,密室中轉眼便復原狀。
  羅天行歎道:「『鬼斧神弓』吳天才老弟,雖是這『五雲樓』的設計師,但他如今所坐
的這張追魂椅,卻恐是南宮莊主自出機杼,別加添造,在他原來設計之外!」
  南宮獨尊臉上現出一種尷尬神色,苦笑道:「鬼蜮江湖,寸寸皆險,匹天無罪,懷壁招
災!羅道長應該諒解我在群豪環伺之下,為了保護自己往往不得不探取一些非常手段!」
  羅天行點點頭道:「我瞭解你這種心情,同時由於所作大膽假設,已獲證實,再可推論
出你對於吳天才為何飛烏未盡,良弓即藏,狡兔不死,走狗便烹……」
  南宮獨尊一震,臉上露出驚容……
  羅天行搖手笑道:「莊主不必吃驚,你大概還不知道你於處置『鬼斧神弓』吳天才前,
業已先在和我對語之中,露了馬腳!」
  南宮獨尊以一種不解神色,詫聲問道:「我……我……我露了甚麼馬腳?』
  羅天行笑道:「莊主難道還未發覺我如今只對你稱以莊主,減去了『南宮』二字,因為
我已知道你另有身份,不是那位曾為東南武林盟主的『飛龍劍客』!」
  這幾句話,羅天行說得極為肯定,顯然有充分把握I
  南宮獨尊默然片刻,突的目光一亮揚眉說道:「我明白了,這破綻是出在那『出家人』
的江湖舊事之上:』
  羅天行點頭道:「對了,這是開封潘楊湖的舊事,你卻說是東南舊事,我又故意編造當
日你我一懲凶憎,一殪浮尼,你亦未加指正,其實昔年在開封潘楊湖的堤岸之上,釁自我開
事由你結,只由那位具有『東南武林盟主』身份的『飛龍劍客』南宮獨尊出手把一名惡道削
去右手三指而已。」
  南宮獨尊噓了一口氣,目注羅天行道:「羅道長你真高明得可怕,深沉的可怕,你……
你是否業已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或需要知道我是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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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4:56:09 |只看該作者
羅天行連搖雙手,向南宮獨尊含笑說道:「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莊主不必揭破本來
面目,我仍然把你當作是『飛龍劍客』南宮獨尊便了!」
  南宮獨尊想不到羅大行竟會這樣說話,不禁為之一怔!
  羅天行加以解釋地,向他微笑道:「因為我們之間,沒有恩怨,你是『飛龍劍客』南宮
獨尊,或其他任何一位江湖豪客,都對羅天行絲毫無涉……」
  語音略一頓,目射神光,又道:「我們之間的關係,是一種互相利用關係,羅天行視名
利若浮雲,不會受任何籠絡羈絆,只是與法濟大師,交得太厚,要利用『養天莊』,為他九
泉洩恨,你則大敵當前,可以利用我,和我約來的『孤獨先生』獨孤耿之力,代御『天外雙
魔』暨『血河夜叉』等一流強敵!」
  說至此處,以茶當酒地,向對方舉杯笑道:「故而,南宮莊主,你如今可以大放寬心,
我不追究你的真實身份,仍把你當作是飛龍劍客南宮獨尊,但等群雄一會,恩仇了斷,便即
風流雲散,彼此各不相涉!」
  南宮獨尊聽了羅天行這樣說法,不禁大喜道:「多謝,但適才之事,尚請羅道長……」
  羅天行接門笑道:「南宮莊放心,我與吳天才素無淵源……」
  南宮獨尊道:「我知曉羅道長與吳天才索無淵源,是請你勿將此事,向外洩漏,包括本
莊的向師爺在內!」
  這句話兒,頓將羅天行提醒,「嗯」了一聲,點頭說道:「南宮莊主考慮得對,那位向
師爺機智深沉,雄才大略,不像是屆居下人之輩,他若起了異心,會是你『養天莊』的心腹
大患!」
  南宮獨尊聞言,從臉上浮現一絲獰笑,口角微掀,欲言又止。
  羅天行看他一眼正待發話,這密室角上的一枚小小金鐘,突然「滴鈴鐘」的響了起來。
  南宮獨尊伸手在壁上取出一具傳話筒兒,沉聲問道:「是馬中雄麼?你扯這警鈴,是發
生了甚麼急事?」
  話筒中,一個粗獷聲音,應聲答道:「稟莊主,不是急事,是有貴客,『滄溟羽土』羅
道長的好友『七指大聖』袁五空,和—位『孤獨先生』獨孤耿,已被屬下迎接進莊,現在大
廳待茶。」
  南宮獨尊道:「好好禮待,我和羅道長,馬上出迎……」
  放下傳話筒兒,口注羅天行,詫然問道:「羅道長,你不是說『孤獨先生』獨孤耿遠居
於『崆峒山紫涵峰』的『獨孤洞天』之中,袁大俠怎會這麼快便把他請到『養天莊』呢?」
  羅天行也有點莫名其妙地,搖頭笑道:「袁五空縱是插翅能飛,也決無如此快捷,這事
必有蹊蹺。我們去往大廳一問,才可明白。」
  大廳之中,雙方禮見,南宮獨尊對獨孤耿道了仰敬之殷,獨孤耿也對羅天行道了思念之
苦。
  寒暄一畢,羅天行便向袁五空含笑問道:「袁兄,你到真是『真人不露相』,我們添屬
知交,竟不曉得袁兄曾獲令宗祖孫梧空的真傳,會駕『觔斗雲』呢?」
  袁五空失笑道:「羅兄不必變著花樣,罵我是只老猴子,我縱算會飛,此時也未到『崆
蛔』,只是因緣巧遇,在半路上便遇見了『孤獨先生』……」
  羅天行聽出語病,「咦」了一聲,便插口問道:「袁兄,你又不認識獨孤耿兄,卻是怎
樣……」
  袁五空不等羅天行再往下說,便即笑道:「我在路上正把玩羅兄給我用作信物的那條劍
穗,突然被人劈手奪去,互一責問之下,才知道眼前即佛,不必靈山,免得我遠赴『崆峒』
的了!」
  羅天行聽得好生奇詫地,目注獨孤耿道:「獨孤兄,你獨居洞天,少問世事。這次怎會
遠離『崆峒』,是欲四海雲遊,還是……」
  「孤獨先生」獨孤耿是年在六十左右的清懼灰衫老人,但精神奕奕,雙目如電,令人一
看,便知內外功行均有極深造詣的武林高手。
  他揚眉一笑,截斷羅天行的問話說道:「小弟這次離開『崆峒』是應約有事,不是漫無
目的四海雲遊。」
  羅天行笑問道:「獨孤兄原本欲往何處?」
  獨孤耿雙目之中,神光微閃笑道:「天下事真所謂『無巧不成書』,小弟就是要來這
『白水鎮養天莊』。」
  這種答話,除了袁五空外,使大廳中所有之人,都聽得出於意料!
  南宮獨尊含笑問道:「獨孤大俠是受何人之邀,前來敝莊的呢?羅道長所煩遣迎駕的袁
大俠,尚在途中,獨孤大俠怎會便……」
  獨孤耿笑道:「我事先接到一封密柬,是我一位關係極佳的世侄,邀我前來『養天莊』,
說此間可能發生重大武林爭禍,他恐獨力難支,遂約我出山,相助一臂之力!」
  南宮獨尊帶著無限好奇神色,又復問道:「獨孤大俠的這位世侄是那一位呢?」
  獨孤耿笑道:「他在貴莊,屬於客卿,是受了南宮莊主的重金禮聘而來……」
  聽至此處,南宮獨尊的神色已起變化!
  獨孤耿繼續笑道:「提起我這位世侄,委實是人中麟鳳,不論文武兩道,均有經天緯地
之才,近年間,在江湖上卓著聲名,他是南宮莊主聘來建造『五雲樓』保護『養天莊』的
『鬼斧神弓』吳天才!」
  獨孤耿越是誇讚吳天才,越是表示與吳天才的關係密切,便越是令南宮獨尊心煩意亂,
頭昏腦賬,不知如何是好?
  尷尬萬分之下,他只得向「滄溟羽士」羅天行遞過一瞥求援眼色!
  常言道:「生薑畢竟老的辣」,獨孤耿數十年江湖經驗,豈同等閒?就在南宮獨尊與羅
天行眼色一換之間,已看出蹊蹺,詫聲問道:「南宮莊主,我提起吳天才來,你為何神色有
異,莫非我那老賢侄,有何差錯?」
  在這剎那之間,羅天行的心中,已有衡量!
  他覺得在目前情況下,若由吳天才之事,使獨孤耿與南宮獨尊起了嚴重衝突,徒令親痛
仇快,攪亂大局,不如等「天外雙魔」「血河夜叉」到達,彼此一會之後,再向獨孤耿說明
說過,向南宮獨尊要還公道。
  念頭既定,羅天行便把臉色一正,點頭說道:「獨孤兄猜得對,那位吳天才『老弟,人
雖英雄蓋世,但吃了性情太以高傲的虧……」
  獨孤耿聽出語意不妙,急急插口問道:「他吃了什麼虧?如今人……人在何處?」
  羅天行不願對好友以謊言欺騙,遂向南宮獨尊看了一眼,示意要他自行答覆。
  南宮獨尊會意,長歎一聲,緩緩說道:「吳大俠自恃絕藝,夜闖南山,據報與『巧手天
尊』郭慕石鬥得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獨孤耿聽得全身一震,目閃精芒,盯著南宮獨尊問道:「南宮莊主,此事已否證實?」
  南宮獨尊裝出滿面悲傷神色,搖頭歎道:「本莊雖尚未曾獲得吳大俠的遺體,但……但
此事似非虛構……」
  獨孤耿不等南宮獨尊再往下講,便站起身形,冷冷說道:「南官莊主請派名熟悉地勢之
人,作為嚮導,我要立闖南山,把吳天才生死之謎,探明水落石出!」
  南宮獨尊聞言,偷偷向羅天行看了一眼。
  他見羅天行在微微點頭,遂向侍立身邊的心腹管家馬中雄道:「馬中雄你陪獨孤大俠,
去趟南山……」
  「七指大聖」袁五空也站起來向獨孤耿說道:「獨孤兄,小弟迎你前來,也陪你跑這一
趟!」
  獨孤耿點了點頭,目中仇火如電,恨聲道:「好,吳天才若是當真有個三長兩短,我的
一對『子母斷魂圈』上,必將痛飲南山鼠輩之血!」
  話完,立即與「七指大聖」袁五空,暨南宮獨尊派充響導的管莊馬中雄,一同出廳,騎
赴南山而去。









第二十四章
  南宮獨尊親自送出莊門,直等獨孤耿等身影杳失,方搖頭一歎,向站在身旁的「滄溟羽
士」羅天行拱手苦笑說道:「多謝羅道長為我遮蓋,否則,獨孤大俠一到『養天莊』之下,
便難免鬧出極大不愉快,甚至於會形成窩裡反了!」
  「南宮莊主,那位『鬼斧神弓』吳天才老弟不單殫智竭力,建築『五雲樓』,並主動邀
請『孤獨先生』獨孤耿,來為你效力,共同防護『養天莊』,結果卻身中奇毒,可能全身化
血,毛骨無存,你這種飛烏未盡,良弓先藏的梟雄手段,是否太過份了?」
  南宮獨尊無詞可辯,只得把張臉兒,脹成血紅地,點頭認錯說道:「羅道長教訓得是,
小弟知過當改,但事情也太以湊巧,吳大俠不知怎樣會進入我的『藏寶庫』,並取了其中幾
件異常重要東西……」
  羅天行明知南宮獨尊尷尬,卻故意與他為難地,朗聲問說道:「南宮莊主,你的藏寶庫
是在何處?」
  南宮獨尊一面軀散身外莊丁,一面拉著羅天行的手兒,走向一旁,低聲笑道:「羅道長
請相信我,我深知你與法濟大師的深厚交情,以及無論在何等情況下,均必為法濟大師報仇
的強烈意念,我不會把你當外人的……」
  羅天行道:「多謝,多謝,多謝南宮莊主的見重之情,但……」
  南宮獨尊何等老奸巨猾,眼珠一轉,索性向羅天行附耳道:「走,道長若是有興,我們
便去『藏寶庫』中,看上一看。」
  羅天行雙眉微蹙,似在斟酌。
  但這位「滄溟羽士」如今業已深知這借用南宮獨尊「飛龍劍客」名號的「養天莊」莊主
是位極為心狠手辣的梟雄人物!
  尤其,他對他「養天莊」的「寶庫」看得極重,吳天才便因誤入其中,慘道毒手,如今
他卻主動邀約自己前去參觀,卻是打的甚麼主意?……
  南宮獨尊見了羅天行的沉吟神色,含笑說道:「羅道長在考慮甚麼?難道竟會懷疑我會
另有別意?」
  羅天行雙眉微軒,從鼻中「哼」了一聲道:「莊主是識得輕重懂得利害之人,我知道你
在目前環境之下,對我,和我老友『孤獨先生』獨孤耿倚重方殷,決不會有甚歹念!……」
  語音頓處,看了南宮莊主一眼,緩緩又說道:「我所以沉吟之故,只因『名利』意念,
早付虛空,胸中所放不下的,僅在『恩仇』二字,故而莊主的『藏寶庫』中,縱有敵國財富,
對我也沒有什麼吸引力了。」
  南宮獨尊陪笑說道:「小弟怎敢以阿堵俗物污瀆道長,只因庫中存有兩件武林罕見之物,
不明來歷用處,想向道長請教,並彼此研究研究,是否可仰在對付『天外雙魔』,暨『血河
夜叉』之際發揮它的妙用?」
  武林人,「利」念易消,「名心」難淡,尤其對「好奇」二字,越發難以擺脫!
  羅天行聽得南宮獨尊這樣一說,暗忖再若不去,豈非示怯?
  加上既聞庫中存有武林罕見之物,「好奇」之心,不禁更油然而生!
  遂在南宮獨尊話完之後,點頭接口笑道:「南宮莊主不把我當作外人,欲以奇珍見示,
羅天行豈能不識抬舉?我便開開眼界也好。」
  南宮獨尊聞言,遂異常表示親近地,與羅天行把臂而行,同往後莊走去。
  ※   ※   ※
  繞至『五雲樓」,即是後莊,花木亭台,景色更為清靜雅致。
  羅天行放眼四眺,點頭稱讚說道:「能在這西北邊荒小鎮之上,建造這一座勝過江南巨
宅的美好莊院,委實真不簡單!」
  南宮獨尊笑道:「這『養天莊』本具規模只是略為荒廢,小弟於獲得一筆龐大財富後,
略加整建,使復舊觀,否則若事事均需創設,就未免太費力了!」
  說至此處。手指右前方一大片花樹掩映中的水池小榭笑道:「羅道長看見沒有?那座
『百花小榭』就是我命向百勝師爺,招待『仙霞九畹仙子』的下榻之所。」
  羅天行遙看兩跟,眉頭一軒說道:「九畹仙子是當世中罕見高人,莊主務須命那位向師
爺好好伺侯,千萬莫加得罪,有她在此,再加上我和獨孤耿兄,慢說『天外雙魔』、『血河
夜又』,便臨時再來上個蓋世凶魔,也不足為慮了!」
  南宮獨尊胸有成竹地,含笑說道:「羅道長放心,『九畹仙子』和我另有淵源,何況向
百勝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極富機變能力之人,他一定圓滑周到,招待親切,絕不會
對九畹仙子有些微失禮開罪……」
  南宮獨尊在盛讚向百勝,卻不知向百勝已謊言敗露,如今在「百花小榭」中,被九畹仙
子、岳倩倩、沈宗儀,三面合圍,情況尷尬已極!
  羅天行靜靜聽完,突然發出了一聲長歎!
  南宮獨尊莫名其妙地。陪著笑臉問道:「羅道長為何突發歎息?你是有甚……」
  羅天行不等他再往下問,便搖頭接口說道:「我是在歎人之生死壽夭,溟溟中似乎確有
前定,鬼斧神弓吳天才老弟,想是合該數盡,我和『九畹仙子』、『獨孤先生』等,才從天
南海北,極為湊巧地,來到『養天莊』中,否則,莊主欲御強敵,必重長城,也會對那位吳
老弟盡量容忍的了。」
  南宮獨尊對於處置吳天才之事,委實自知下手太辣,深懷愧疚,聽得羅天行又復提起,
不禁滿面通紅,垂頭不語。
  羅天行伸手輕拍南宮獨尊的肩頭,含笑說道:「南宮莊主,此事已成過去,愧悔又有何
益?常言道:『君子之道,如日月之蝕』,望你深記在這強敵紛來,江山待保之際,最重要
的制勝策略,便是同德同心,在本身陣營中,不容有絲毫各懷鬼胎,互相猜忌!」
  南宮獨尊不得不接受教訓地連連點頭道:「多謝羅道長不吝指教,此番若能退卻強敵,
小弟必對道長……」
  羅天行搖了搖手,截斷他的話頭笑道:「南宮莊主不必對我許甚願兒,我已再三聲明,
名利二字,已若浮雲,此次只想把『五行霸客』,及主使他們的身後人物,盡數的驅除,為
我至友『法擠大師』,報仇雪恨而已。」
  說話之間,眼前有座精緻小樓,南宮獨尊在樓前止步,含笑伸手肅客。
  羅天行見這小樓建築得雖頗雅致精美,卻四面空曠,又未設甚嚴密警備,遂邊自舉步,
邊自詫聲問道:「這座小樓,便是藏放敵國財富,與武林異寶的『養天莊,寶庫麼?」
  南宮獨尊含笑點頭,與羅天行走進樓下廳堂,便伸手在那壁上所懸一幅沈周所畫花烏的
菊花中心,重重點了一下。
  「隆隆」機括聲起,整個地面都告極慢極慢的緩緩下降。
  降約一丈士八,眼前出現了一條狹長甬道。
  甬道盡頭,有扇八卦形的門戶,門外鐫著「萬劫之門」四字。
  羅天行隨著南宮獨尊舉步之間,「咦」了一聲問道:「這門上除非不必鐫字,要鑄也應
鐫上『萬寶之門』才對……」
  南宮獨尊陪笑說道:「這寶庫也屬原有,小弟遂未將門上之字加以改易。」
  羅天行目中閃動慧光,點頭一笑說道:「我明白了,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凡擁『萬寶』
即攖『萬劫』,鑄上這『萬劫之門』字標,眷所謂垂戒深矣!」
  南宮獨尊知曉羅天行又在苦口婆心對自己加以諷勸,只好裝作不懂地,按動壁上機鈕,
使甬道盡頭那兩扇厚重鐵門,徐徐開啟。
  鐵門才開,門內無數金銀珠寶的絢爛寶光,便照得人眼目生眩。
  南宮獨尊關好寶庫門戶,羅天行已看清這座寶庫似分裡外兩問,外間是方圓數丈石室,
堆滿各種金珠,裡間則仍門戶緊閉,看不出是何光景?
  南宮獨尊指著裡間,向羅天行笑道:「羅道長對這些金珠俗物不會感覺興趣,來來來,
請進裡間,欣賞欣賞已有百餘年未現江湖的『紫陽三寶』。」
  這「紫陽三寶」四字,著實把羅天行聽得嚇了一跳!
  因為「滄溟羽士」羅天行的見聞極為淵博,他知道「紫陽三寶」是百餘年以前一位絕代
武林奇客「紫陽真君」,所遺留下來的三件寶物。
  第一件寶物,是冊上載各種名門正派武學絕藝的「君子真經天蘭秘譜」。
  第二件寶物是冊專門載有各種速成暨陰狙歹毒等邪派武學的「泥犁十八錄」。
  第三件寶物,則是「紫陽真君」竭平生之力,僅僅煉成一枚,尚未用過,大限便臨的
「紫陽萬劫霹靂火」!
  關於這三件寶物,百餘年來,經無數武林豪客,八荒四海,苦苦搜求,均尚未能到手,
不知下落,誰知一齊在「養天莊」的「藏寶庫」內?
  羅天行對「君子真經天蘭秘譜」落在南宮獨尊手中一事,最多只是歎息好奇。
  但對於其他二寶。卻頗為震驚!
  因從事實表現上,不論這以南宮獨尊姓名作為掩護的「養天莊」莊主的真實身份,到底
為誰?其手段之辣,心腸之狠,已到了令人為之搖頭驚懼地步!
  「泥犁十八錄」中,儘是些既易速成,又極歹毒的邪門功力,南宮獨尊既得此書,必曾
精研,可能擅有不少毒技,深恐招忌的不肯輕易顯露!
  尤其是那枚「紫陽萬劫霹靂火」據聞威力之強,能夠催山倒岳,使數十丈方圓,齊化劫
灰,像這等惡毒之物,落在如此凶邪手中,豈不對整個武林,構成莫大憂慮?
  他心念頻動,已被南宮獨尊看出端兒,含笑問道:「羅道長為何面有驚容?你知不知道
所謂『紫陽三寶』,是些甚麼東西?」
  羅天行深知南宮獨尊深沉陰險,眼力極為厲害,自己倘若推說不知,反易引其起疑,遂
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據我所聞,似乎是一冊『君子真經天蘭秘譜』,一冊『泥犁十八
錄』,和一枚紫陽萬劫霹靂火,但不知是否傳聞失實……」
  南宮獨尊雙翹拇指,以一種佩服神色笑道:「羅道長委實淵博,說得一點不錯,正是這
三件東西……」
  他邊自說話,邊自開啟了內室門戶,側身笑讓羅天行進入。
  羅天行揚眉邁步,毫不遲疑。但心中早打好主意!
  他不單把自己的「先天太乙真氣」凝足到十二成,袖中並備好七柄「柳葉分光小劍」,
準備萬一發現南宮獨尊對自己也起惡念,並無法脫身之際,便與這陰毒梟雄,並骨此處!
  進入內室,陳設極為簡單,只在一條長几之上,放了三樣東西。
  第一樣是朵葉作純白,花作淡紫的玉琢蘭花。
  第二樣是冊厚約寸許的皮面巨書,封簽上並書有「泥犁十八錄」五個鐵線篆字。
  第三樣則是通體黝黑,逕約七八寸的一枚鐵質圓球。
  南宮獨尊伸手向那張長几一指,含笑說道:「羅道長請看,這幾上之物,就是武林人物
百徐年來夢寐企求的『紫陽三寶」……」
  說至此處,發現羅天行滿面驚奇神色,遂又復含笑道:「道長何事驚奇?莫非對這紫陽
三寶有甚……」
  羅天行笑道:「我不是對『紫陽三寶』有甚懷疑?只是覺得這『紫陽萬劫霹靂火』,逕
約七八寸,又大又重,似乎不宜帶在身上,作為制敵之物?」
  南宮獨尊點頭說道:「此物雖然不便,威力卻絕對強大無比,小弟正想向羅道長請教,
用何謀略,把這『紫陽萬劫霹靂火』,巧妙佈置,若能仗以將『天外雙魔』血河夜叉』等幾
名窮凶極惡的黑道魔頭一併除去,也算是江湖盛事!」
  羅天行微微一笑,目注南宮獨尊道:「莊主何必問道於盲,在這種布設埋伏,互鬥心機
之上,你要比我強得多了!」
  他因見南宮獨尊臉上,已現慚窘之色,不願弄得太僵,遂又手指幾上蘭花,移轉話頭說
道:「這朵葉作純白,花作淡紫的玉琢蘭花。雖是上家寶物,卻為何……」
  南宮獨尊正想避開羅天行的銳厲詞鋒,聞言之下,接口笑道:「這朵蘭花的價值,不在
其玉質極佳,而在雕工精細,它就是『紫陽三寶』中的第一寶『君子真經天蘭秘譜』!」
  羅天行聽他這樣說法,近前兩步,細一注目,方看出端倪,「哎呀」一聲,失聲說道:
「這些小小花葉之上,怕沒有雕刻了上千個字?好像竟是世極罕見的『神眼雕刻』?」
  南宮獨尊連連點頭,並長歎一聲道:「我雖得『紫陽三寶』,但卻覺得這冊最被武林人
物看重的『君子真經天蘭秘譜』,根本毫無用處。」
  羅大行聽出他的語意,揚眉問道:「怎會毫無用處,莊主是看不清其上字跡?還是猜不
透其中涵意?」
  南宮獨尊道:「我有特製晶鏡,可以放大字跡,不愁看不清楚,但經中字句,卻涵意晦
澀,好像只是一本『蘭譜』,與上乘武學,無甚相關之處。」
  羅天行觸類旁通地,笑了一笑說道:「莊主只歎這『天蘭秘譜』,毫無用處,可見得對
那冊『泥犁十八錄』均已參詳透澈的了。」
  南宮獨尊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再想掩飾,業告不及,只得索性大方地,點點頭說道:
「小弟確曾參詳,學會了兩樣功夫,威力方面,也著實相當強大!」
  羅天行試探性地,向南宮獨尊笑道:「南宮莊主,這冊『泥犁十八錄』可否讓我翻動一
下?」
  南宮獨尊怎好拒絕,只得點頭笑道:「羅道長儘管請看,此次仰仗大力,為本莊御劫消
災,又不敢以阿堵之物,褻瀆為酬,我還想把那朵無法參詳,留著它毫無用處的『君子真經
天蘭秘譜』,送給你呢。」
  羅天行聽得南宮獨尊一允,便伸手翻開幾上那冊「泥犁十八錄」來。
  第一頁,是目錄,寫著「泥犁陰風掌」「血神爪」「五毒手」「紫陽搜魂指」……等十
八種罕見武學名稱。
  羅天行心中一震,立即合上「泥犁十八錄」,藉著答話,連搖雙手笑道:「不敢當,不
敢當,常言說道:『無功不受祿」,羅天行新來『養天莊』,寸功未立,那裡敢當莊主的
『紫陽重寶』之賜?」
  南宮獨尊見他合上「泥犁十八錄』,不禁愕然問道:「羅道長,你怎不看了呢……」
  羅天行笑道:「我既已看過『泥犁十八錄』,是個甚麼東西,便算開了眼界,至於其中
所載功力,我既不懂,也不想加以參研,又何必細看則甚?」
  羅天行這是違心之論,其實他對那些功夫,通曉不少,並在略一過目之間,便把十八種
陰毒名稱,一齊記在腦內!
  南宮獨尊對他這不再翻閱的動作,似乎十分寬慰,面含微笑說道:「可惜羅道長不屑對
這等左道旁門功力,加以參研,否則,小弟倒可略貢所得。並加請教!」
  羅天行雙目之中,電射神光,正色說道:「莊主說那裡話來?功力何分邪正,運用只在
一心,常言說道:『路要讓一步,味須減三分』,羅天行只想奉勸莊主一句話兒,就是凡事
知足,莫太過份,多體天和,自招福祿!」
  南宮獨尊心中不知轉的甚麼念頭,表面上卻從善如流地,連連點頭說道:「是,是,羅
道長的金玉良言,小弟自當受教……」
  話方至此,一聲極尖銳的厲嘯劃空,從通風孔穴之中,傳進這「藏寶庫」內!
  南宮獨尊悚然一驚,向羅天問道:「羅道長知不知道這是甚麼聲音?聽來怎的如此可怖?
  羅天行長眉緊皺,「咦」了一聲說道:「難道『血河夜叉』令狐菁業已趕到了嗎?這聲
音有點像是她不捨輕發的『血河霹靂稜』,但此梭一發之後,必有震天爆炸,會毀卻不少屋
宇……」
  一語方畢,兩三聲霹靂震響,以及一陣「轟隆隆」的屋宇倒塌的聲息,又復傳來,把這
藏寶石室,都震動得搖搖晃晃!
  羅天行見南宮獨尊臉色大變,遂含笑說道:「事情真巧,『獨孤先生』獨孤耿,去了南
山,他的生死冤家『血河夜叉』令狐菁,卻趕來『養天莊』中撒野!」
  南宮獨尊目隱煞芒,臉堆苦笑說道:「羅道長,我們是否……」
  羅天行不等他再往下講,便接口說道:「大敵既來,我們自然不必再在此處鑒賞藏寶,
且上去應付一陣,我羅天行到要見識見識這般凶邪,究竟長了甚麼樣的三頭六臂?」
  南宮獨尊如今才在準備迎戰強敵,他的師爺向百勝卻早已在四面楚歌之中。
  小小的「百花小榭」中,內室門口站的岳倩倩,門口站的沈宗儀,堂中站的九畹仙子,
使他成了既不能進,又不能退,筒直無路可遁!≒OCR→大鼻鬼≒
  由於沈宗儀和岳倩倩雙雙出現,使得向百勝深知自己已休想在言語方面,再作任何蠱惑!
  若是動手,自己雖有秘練絕學在身,但對付九畹仙子這等絕代名家,已恐難以討好,再
加上號稱當代武林年輕第一高手的「四絕書生」沈宗儀,和已得九畹仙子七八成真傳的岳倩
倩,那裡還有絲毫幸理!……
  打既打不過,走又走不掉,辯又辯不得,向百勝詭詐百變的腦海之中,便只剩下了「怎
麼辦」三字?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向百勝委實不愧是個極富機智之人,才想到了第三個「怎麼辦」之時,便已有了「怎麼
辦」的辦法。
  他霍然轉身,背對九畹仙子,面對沈宗儀,緩緩—步一步行去。
  舉步之間,一面伸手在那臉上摸索,一面嘴皮微動,似是在施展「蟻語傳聲」功力,擇
人專注的,向沈宗儀說甚麼話麼?……
  九畹仙子何等智慧,她知道向百勝如此梟雄,決不甘束手就縛!
  但也相信沈宗儀的能力智慧,認為沈宗儀既不會被向百勝言詞迷惑,也不會使這萬惡凶
邪,逃出掌下!
  岳倩倩更對這位意中人具有無比信心,只是睜大了兩隻妙目,靜看沈宗儀如何出手?
  事情有些奇詫………
  九畹仙子在背後,岳倩倩在側面,都看不見向百勝有任何動作,卻看得見沈宗儀的臉上
神情……
  向百勝嘴皮才動,沈宗儀的兩道劍眉,便深深皺了起來……
  一雙星目之中,也射出了迷惑神色!
  向百勝伸手在臉上一摸之後!……
  沈宗儀的眉頭便皺得更緊,目中迷惑神色,也越來越濃!
  等向百勝走到與沈宗儀距僅一兩步之間,沈宗儀似已有了心神恍惚狀態!
  岳倩倩因關心過甚,首先覺得不對……
  她秀眉雙蹙,目注沈宗儀,用作用與佛家「獅子吼』相同的玄門「萬妙清音」功力,出
聲叫說道:「宗儀,你怎麼了?」
  「颼!」
  向百勝身形忽閃,人化輕煙,一掠就是七八丈處,委實快捷靈巧至極!
  沈宗儀仍自瞠目茫然,任憑向百勝從身邊逃過,根本就沒有對他出手攔截。
  岳俏倩知道追已不及,不禁氣得連連頓足!
  九畹仙子道:「倩兒不必生氣,好在一場血腥武林大會,即在目前,一切恩怨,均可了
斷,不怕這廝能飛上天去……」
  語音頓處,神色一正又道:「你且看看沈宗儀老弟,是否中了向百勝甚麼算計,怎麼有
點神思不屬模樣?」
  岳倩倩芳心大震地,一掠而過,急急叫道:「宗儀,你……你……」
  沈宗儀好似恢復神智地,向岳倩倩搖手道:「倩倩別急,我沒有道受他的任何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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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4:58:19 |只看該作者
 岳倩倩道:「那你為何放向百勝逃去,不加攔截呢?我和恩師對刁鑽古怪的萬惡師爺,
除了凱覦『養天莊』產業外,懷疑有其他凶謀,甚至其他身份?」
  沈宗儀長歎一聲,向九畹仙子苦笑道:「仙子與倩妹大概決想不到我便是為了向百勝的
真實身份,感到極度意外,極度震駭,才放他安然逸去?」
  九畹仙子「哦」了一聲。恍然笑道:「剛才他舉手摸臉,是對你展示本來面目?」
  沈宗儀點頭說道:「他在展示本來面目之前,並還先以『蟻語傳聲』功力,向我耳邊,
說明身份,稱有難言之隱,約我今夜到南山『堆雲崖』上,細談一切!」
  岳倩倩問說道:「他向你所展示的本來面目是誰?為何竟會使你一見之下,便似受到了
莫大震驚……」
  沈宗儀接口道:「這事太以出我意料……」
  他的一語甫出,九畹仙子突然含笑說道:「沈老弟且慢透露,我來猜上一猜,向百勝的
另一身份,是不是你已死妻子之父,『無影殺星』邢光宗?」
  沈宗儀再度震驚,再度有點茫然?≒連載→瀟湘書院≒
  九畹仙子笑道:「沈老弟何必吃驚?我既無神通,這事也並不難猜,因為若是別人,不
會使你感到那等眩惑,而向百勝臨去之時,所施展的,又是邢光宗獨步武林的絕頂輕功『無
影身法』!」
  沈宗儀聽得九畹仙子這等說法,方自有點恍然,苦笑說道:「仙子猜得不差,向百勝在
用傳音密語,透露他就是『無影殺星』邢光宗,尚使我驚疑難信,直等他卸去臉上的部份化
裝,才使我震駭萬分,不知應加阻截,或予放行地,被他遁逃而去!」
  說至此處,搖頭苦笑地,一歎又說道:「但向百勝的身份,雖已揭破,我卻弄不懂他在
『養天莊』及『南山』,兩面為人,掀起偌大風波,究竟是為了……」
  沈宗儀在「百花圃』茅屋之中,由「百草先生」丁子濟為其療傷怯毒之際,已將所有經
歷各事與岳倩倩相耳傾吐,故而岳倩倩聽至此處,嫣然笑道:「宗儀,這就叫『當局者迷,
旁觀者清』,向百勝的本來面目,既告揭開,對於他兩面為人,掀起偌大風波,造成無數血
腥的陰毒舉措,似已有顯而易見的兩種目的。」 
  沈宗儀看她一眼,面帶笑容,低聲說道:「倩妹請抒高論!」
  岳倩倩笑道:「簡單得很,向百勝是小人,小人為謀,不離『名利』,第一點是為
『名』,向百勝本身必蓄有死黨,練有秘技,他一面以『向師爺』的身份,煽惑南宮獨尊聘
約天下豪雄,一面又用『無影殺星』邢光宗的本來面目,把久求出世的一千魑魅魍魎,邀請
來此,並設計使其一一傷亡,對消實力,以仇恨再結仇恨,由凶邪再引凶邪,逐漸削弱他人,
鞏固本身勢力,只等時機成熟他就會表現野心,意圖奴役武林,自為霸王!」
  九畹仙子聽得頗表嘉許地,連連點頭說道「倩兒的這一番話,恐怕也是如向百勝的肺
肝……」
  沈宗儀想起了一事,忙向九畹仙子問道:「仙子曾說『鬼斧神弓』吳天才兄,曾在南山
中,身受重傷而回……」
  九畹仙子點頭接道:「吳天才失去右耳,左手斷了兩指,身上至少有百數十處散碎的傷
痕……」
  沈宗儀說道:「此人功力不弱,南山中有何高手,能把他傷成這樣?」
  九畹仙子說道:「我救了吳天才,服以靈藥,並把他放在接近『養天莊』寶庫的一間密
室中養傷,等他稍痊之後,一問便知明白。」
  沈宗儀歎道:「這位『鬼斧神弓』雖然曾受南宮獨尊的千金重聘,卻有幾分義肝俠膽,
與我也頗意氣相投,我真想助他……」
  九畹仙子接口說道:「吳天才的仿勢雖重,但經我服以特製聖藥,已保住性命,慢慢恢
復,少時自有見面機會,沈老弟不必為他過份憂慮。」
  沈宗儀聽得九畹仙子這等說法。便目注岳倩倩,以關懷神色說道:「『養天莊』蓄養凶
邪,又呈同室操戈之勢,敗亡命運似已注定,莊破之日,難免傷損慘重,玉石皆焚,不知伯
父大人,是否陷身莊內?倩妹應該……」
  話方至此,九畹仙子倒長歎一聲,接口說道:「我關心倩兒,暗中隨來後,已下不了少
工夫,探聽有關『養天莊』一切隱秘,據悉我堂兄岳克昌,也就是倩兒之父,早於數年前,
便在『泥犁古洞』中道人毒手……」
  岳倩倩聽九畹仙子提起爹爹的不幸訊息,不禁芳心一酸,珠淚暗滴!
  九腕仙子伸手輕撫岳倩倩如雲秀髮,表示安慰地,緩緩道:「至於倩兒的殺父之仇,究
竟是誰雖尚不得而知,但南宮獨尊敢冒認我堂兄身份,則這樁冤仇,便十有八九會落在他的
頭上!」
  沈宗儀鋼牙一咬,目閃煞芒地恨聲說道:「我的殺妻之仇,可能也是這萬惡老賊……」
  岳倩倩宛若梨花帶雨般,含淚說道:「無影殺星,邢光宗既又以『向百勝』身份,在
『養天莊』中,當了師爺,用意顯然在群豪之間,挑撥是非,造成仇恨,則他所告訴你的話
兒,還能靠得住嗎?」
  沈宗儀苦笑道:「他的話兒有真有假,有時確實是充滿親情的關懷之語,有時又可能是
充瞞陰險惡毒的美麗謊言,故而真假之間,極難辨別,我非小心求證不可……」
  語音至此忽頓,轉面向九畹仙子抱拳陪笑道:「仙子若擒住向百勝,或南宮獨尊時,請
暫勿誅除,要留個活口,才好問出青紅皂白,把一切冤仇,了斷得乾乾淨淨!」
  九畹仙子連連點頭,閃動目光向四外一掃,含笑說道:「那位『百草先生』丁子濟呢?
他不是去往前莊,探聽訊息,並想與他好友『滄溟羽士』羅天行見上一面,怎麼去了這久,
尚未……」
  語音至此,倏然住口,因為三人均已聽得「百花小榭」的七八丈外,有了步履聲息。在
九畹仙子、岳倩倩、沈宗儀三人日光凝注之下,「百花小榭」門口,人影一閃,果是那位以
園丁!隱跡「養天莊」中,既稱「百花隱者」,又號「百花先生」的當代神醫丁子濟。
  九畹仙子首先招呼一聲,含笑問道:「丁大俠見著你那老友『滄溟羽士』了麼?」
  丁子濟搖頭道:「『滄溟羽士』羅天行被南宮獨尊視作無上貴賓,延住『五雲樓』中,
我以小小園丁身份,不便擅入,但卻打聽來二樁重大訊息。」
  九畹仙子「哦」了一聲,揚眉問道:「是來了要人,還是發生大事? ……」
  丁予濟笑道:「兩者都有,第一件事是有人看見『鬼斧神弓』吳天才帶著滿面怒色,和
滿身傷痕,闖入『五雲樓』,並在樓前揮掌震死了意圖向他稍加訊問的兩名樁卡警衛!」
  九畹仙子皺眉道:「這位老弟也太以急燥,沉不住氣,我曾點他穴道,希望他好好睡上
一對周時,才可完全恢復,誰知他竟輕舉妄動,自行運功衝穴,去往南宮獨尊或向百勝之處
興師問罪!」
  沈宗儀歎道:「這位吳兄唯一缺點,便是剛暴性傲,希望他莫在南宮獨尊或向百勝兩個
陰毒凶邪手下,道遇不測才好。」
  丁子濟自行斟杯香茗,飲了兩口說道:「目睹吳天才進入『五雲樓』之人,並未見他出
去,吉凶暫時不知,第二件事則是『孤獨先生』獨孤耿與『七指大勝』袁五空,業已趕到
『養天莊』……」
  九畹仙子聽得流露出滿面疑詫神色說道:「這事就太奇怪了,他們定計之時,我曾隱身
在側,想盡力攔阻羅天行,保全這位『滄溟羽士』,不讓他淌人渾水,故而深知獨孤耿遠居
『崆峒』,他是怎能這快便來『養天莊』呢?」
  丁於濟道:「據說吳天才與獨孤耿也有深厚交情,見『養天莊』樹敵太眾。深恐獨力難
支,早就邀他相助,獨孤耿是行在中途,與『七指大聖』意五空巧遇。」
  九畹仙子道:「這樣還差不多,丁大俠所探悉的第三件事兒,又是甚麼?」
  丁子濟道:「是南山群豪的實力大增,『天外雙魔』,暨『血河夜叉』令狐菁等,均已
紛紛趕到。」
  九畹仙子聞言之下,略一沉吟,揚眉說道:「『天外雙魔』還好,那『血河夜叉』令狐
菁卻性烈如火,據聞又與『孤獨先生』獨孤耿結過不解之仇,『無影殺星』邢光宗必是利用
這種仇恨。才把這久未出世,相當厲害的老怪婆子引來。而令狐菁一到『白水鎮』,也必定
會迫不及待地立來『養天莊』中擾鬧!」
  沈宗儀道:「照仙子這等分析,那場集聚不少當代一流好手的武林盛會,似將提前舉行
了。」
  九畹仙子微一點頭,以肯定語氣答道:「當然,雙方所約好手,均已到齊,怎會再對耗
空等?只不過……」
  岳倩倩見九畹仙子突作沉吟,不禁訝然問道:「恩師,您在想些甚麼?」
  九畹仙子笑道:「我是在想向百勝適才於窘迫無奈下,已露本來面目,如今『養天莊』
與『南山群豪』,雙方業已陳兵嚴陣,即將正式對壘,這位奸滑陰損的武林凶人,不知是以
『南山群豪首領』,或『養天莊的師爺』,那一種身份出面?」
  岳倩倩聽得嫣然一笑,目注沈宗儀道:「我師父所提出的問題,極有趣味,宗儀,邢光
宗曾經是你岳父,你的立場……」
  沈宗儀不等岳倩倩再往下講,便自正色說道:「大義之下,尚應滅親,何況這過去的一
點翁婿關係?昔年我愛妻未死之前,我便為了規勸邢光宗的邪惡行為,與他鬧得幾致反目,
如今他更設法挑撥,想把我拉入火坑,我當然只重武林正義,不顧過去私情的了!」
  「百草先生」丁子濟在旁一挑拇指讚道:「好,為公忘私,為義滅親,沈老弟真不愧是
位明白事理的俠義男兒!」
  沈宗儀被他稱讚得臉上微紅,抱拳說道:「多承丁老人家的謬讚,沈宗儀想煩請您老人
家……」
  丁子濟笑道:「沈老弟有何差遣,儘管明言,我是湯火不辭,刀斧不懼!」
  沈宗儀說道:「一場武林浩劫即在眼前,我必須與九畹仙子前輩,細商因應之策,但對
吳天才的吉凶安危,委實放心不下,想請老人家利用你尚未敗露的『園丁』身份,再去前莊,
探聽一下。」
  丁子濟尚未答話,岳倩倩已軒眉說道:「我去打探好麼?以我這副莊主的千金身份,或
許比較容易混入『五雲檔』……」
  她話猶未了,丁子濟便搖手含笑說道:「如今因不知向百勝與南宮獨尊之間,是否揭破
畫皮?抑或虛與委蛇?故而若由姑娘出面,反有相當危險,還是讓我跑一趟吧!」
  話完,立即出得「百花小榭」,又往前莊走去。
  沈宗儀向九畹仙子問道:「仙子高見,我們行止如何?是回轉南山,還是繼續留在這
『養天莊中』?」
  九畹仙子毫不思索地,應聲答道:「這場事變,是以『養天莊』為重心,我們當然應該
留在此處,才容易獲悉一切情況,機動加以因應……」
  岳倩倩突然推了沈宗儀一下,皺眉說道:「咦,宗儀,你別忘了,那由邢光宗化身的向
百勝,不是約你於今夜去到南山『堆雲崖』上細敘一切麼?對於這樁約會,恐怕頗有凶險,
你究竟去是不去?」
  沈宗儀被岳倩倩一言提醒,蹙眉尋思有頃,毅然說道:「我決定去,去聽聽邢光宗還有
甚麼花言巧語?」
  岳倩倩憂形於色,目注沈宗儀道:「我覺得邢光宗在這約會之中,定有相當陰謀……」
  沈宗儀表示同意,接口點頭說道:「我也知道其中定有陰謀,但也並不怕他,任憑邢光
宗再怎樣苦煉藏私,一對一個,他未必制得住我?」
  岳倩俏滿面關切神色,向沈宗儀低聲說道:「宗儀,我知道你一身藝業,曠絕當今,但
常言道得好;『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吳天才比你並弱不了太多,經驗、機智可能還
略在你之上,他還不照樣在南山中,中人算計,身負百十處輕重傷痕……」
  沈宗儀聽她以吳天才之事作比,對自己婉言勸阻,不禁雙眉微蹙。
  九畹仙子,站在一旁,向岳倩倩含笑說道:「倩兒,你讓宗儀去吧,我認為只要作好安
全措施赴約未嘗不可,那『南山堆雲崖』上,大概還不至於成為我們被人勾魂奪命之地!」
  岳倩倩問道:「師傅,你……你老人家有甚麼安全措施?」
  沈宗儀卻從九畹仙子所說的「我們」二字上,聽出端倪,劍眉微揚笑道:「仙子莫非也
打算命駕『堆雲崖』,以無邊法力,對我佑護?」
  九畹仙子笑道:「我是這樣打算……」
  語音至此,突然低了下去,低得只有互相靠近,幾乎是傾耳而聞的岳倩倩、沈宗儀二人
可以聽得清楚。









第二十五章
  在九畹仙子向岳倩倩、沈宗儀附耳密語之際,另外還有兩個人兒,也在附耳密語。
  這兩個人,均不平凡,一個是「無影殺星」邢光宗所化身的向百勝,一個則是身為「養
天莊」莊主,但真實身份卻尚未揭曉的南宮獨尊。
  地點也不平凡,是在吳天才精心繪圖形,南宮獨尊不惜花費大量金銀,鳩工築造的「五
雲樓」中,但「五雲樓」卻已非以前的豪華景象,變得柱倒梁摧,有些地方還火煙未熄,至
少毀去一半!
  原來「滄溟羽士」在藏寶地穴中,一聞尖銳異常的破空厲嘯,便懷疑是「血河夜叉」令
狐菁所煉,一向不捨輕發的『血河霹靂梭」,等到跟著又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屋宇倒塌聲
息,越發斷定了所料不錯。
  甫宮獨尊關心基業,於徵得羅天行同意後,立即不再看寶,雙雙趕出。
  但等他們趕到「五雲樓」,這座費了不少苦心,無數金錢所建造的華麗樓台,已有一半
成為瓦礫。
  南宮獨尊憤怒已極的,向正在率人救火的一名管莊,厲聲問道:「吳明這是怎麼回事?」
  那名叫吳明的管莊,陪笑躬身答道:「『血河夜叉』令狐菁率同她門下徒兒『血河童子」
『玉夜叉』,硬闖『養天莊』,指名索見莊主和『孤獨先生』獨孤耿,屬下聲明莊主不在,
獨孤大俠則已去南山,令狐菁竟不肯相信,命她弟子『血河童子』,發出一枚『血河霹靂
梭』,震毀『五雲樓』,並稱雙方所定約會,提前於後日清晨;在『養天莊』外舉行,叫獨
孤大俠再勿躲避,否則必再用『血河霹靂梭』,把全莊人物,盡化灰煙!」
  南宮獨尊聽得萬分震怒,全身骨節,不住「格格」連響,而一支左手,也漸漸變得有點
脹大起來,顏色並先呈血紅,後化暗紫!
  這時,又有一條人影,帶著一陣銳嘯破空風聲,從南宮獨尊的身後飛來!
  南宮獨尊一來暴怒之下,二來又驚於來人之身法敏捷迅厲,遂未遑深思,一翻那只暗紫
脹大左掌,便自當空擊出。
  羅天行想不到南宮獨尊竟出手得如此魯莽,雙眉一皺,失聲叫道:「使不得,是自己
人……」
  原來身後來人,竟是關心吳天才安危,前去南山探訊的「孤獨先生」獨孤耿!
  但羅天行阻止得業告略遲,話才出口,獨孤耿與南宮獨尊已實胚胚的對了一掌!
  「砰」然巨震起處,狂風四卷,把地上泥沙,捲成了一條條的急漩黃色氣柱,旁邊所站
的莊丁等人,也紛紛立足不住,滾跌出幾步遠近。
  獨孤耿低「哼」了一聲,他那仍在半空,尚未落地的身形,陡然飄退三尺。
  南宮獨尊也身形一晃,左足微撤,向後退了半步。
  這時他才發覺身後來人竟是「滄溟羽士」羅天行至交好友,同樣被自己倚作長城的孤獨
先生,不禁把左掌上的血紅暗紫之色,一齊改行脹上臉龐,赧然拱手,陪笑道:「哎呀,對
不起,對不起,我真因對方無恥暗襲,毀我『五雲樓』之事,氣糊塗了,請獨孤兄見恕魯莽
之罪!」
  獨孤耿身形落地,兩道目光盯在南宮獨尊那只脹大紫紅而漸復原狀的左掌之上,雙眉一
揚,冷冷說道:「南宮莊主好厚的內力,好俊的功夫,我剛才所挨的一記,不是業已失傳武
林多年的『紫陽絕學血神爪』吧?」
  南宮獨尊奇窘萬分,一時間竟不知怎樣答話才好?
  羅天行只好為他解圍地,點丁點頭「哈哈」一笑道:「獨孤兄眼力之高,委實可佩,南
宮莊主正是身負『紫陽絕學』,幸虧是你這昔日曾獨劈『天山四凶』,以掌力睥睨當世的
『孤獨先生』,換了別人,甚至連我也未必接得住那雷霹萬鈞的一記,血神爪』呢!
  說至此處,不等獨孤耿開口,又復笑道:「孤獨兄可惜遲回一步,否則冤家對頭,定然
大有好戲可看……」
  獨孤耿聽出羅天行語意,矍然一驚問道:「聽羅兄這樣說法,莫非『血河夜叉』令狐菁
業已趕到?」
  羅天行「嗯」了一聲,指那座青煙仍冒,半成瓦礫的「五雲樓」道:「這座曾費吳天才
老弟無數心血,暨南宮莊主無數金錢的『五雲樓』,便是毀在令狐菁的手下,她帶領門下弟
子『血河童子』和『玉夜叉』,硬闖『養天莊』,指名找你,因你不在,竟大發凶威,施展
出她一向不捨輕用的『血河霹靂梭』呢!」
  這一打岔,獨孤耿果然不再計較南宮獨尊打他一掌之事,只是氣得雙眉軒動連連頓足。
  羅天行笑道:「獨孤兄不必生氣,也不必再奔波跋涉的遠去南山因為令狐菁已有留言雙
方約會,提前於後日清晨舉行,地點就在『養天莊』外,你應該干心靜氣,作點準備,我們
要與這不輕涉世的『血河夜叉』,和『天外雙魔』,好好鬥上一鬥!」
  羅天行語音一丁,方想起與獨孤耿同去南山的,還有二人,逐詫然問道:「獨孤兄,
『七指大聖』袁五空,和另—任替你作響導的馬管莊馬中雄呢?」
  「羅兄放心,他們隨後便到,我只是獲得吳天才老弟訊息,為他安危擔憂,獨自先歸,
走得比較快些而已。」
  說話之間,果然見袁五空暨馬中雄的身形,已在遠處出現。
  南宮獨尊因心懷有鬼胎,忍不住向獨孤耿問道:「獨孤兄在南山中獲悉吳天才大俠的甚
麼訊息?」
  獨孤耿目中閃射出爛如嚴電的懾人精芒,應聲答道:「據我所聞吳天才老弟夜闖南山,
於擊殺戊土神君孫行土『巧手天尊』郭慕石後,本身雖也負了重傷,卻仍回歸『養天莊』。
適才我並問過值守莊門警衛,他們卻說未見到吳老弟歸來,到今我弄不懂他是去了何處?」
  南宮獨尊先頗提心吊但,深恐露出馬腳,但聽到後來,卻心中一寬,皺眉說道:「會不
會在中途之間,也甚變故? ……」
  「這位老弟的一身藝業確甚高明,當世武林中,當得起他『九幽鬼斧』和『九天神弓』
之人,似不太多,『天外雙魔』未到,『血河夜叉』未來,郭慕石、孫行土等,又已死在他
的手下,還有誰敢……」
  話猶未了,從「五雲樓」半倒的斷瓦頹垣中,鑽出一名年輕侍婢,走到南宮獨尊身旁,
恭身稟說道:「啟稟莊主,向師爺在地下的『江山秘室』之內,等待莊主,有要緊事密談,
請莊主單獨前往。」
  南宮獨尊正對吳天才之事懷有鬼胎,遂藉機脫身地,向羅天行拱手笑道:「大廳擺酒,
為獨孤兄,袁大俠等接風,有煩道長先代為主人,小弟去看看向師爺有何要事相告,再來奉
陪暢飲。」
  羅天行笑道:「那位向師爺智計超群,決非常人,如今約會已提前到後日清晨,莊主不
妨請向師爺多運妙思,把有關對敵各事,安排得周到妥善一點……」
  南宮獨尊又囑咐馬中雄盡量用上好佳餚,百年陳酒,招待獨孤耿、羅天行、袁五空等,
並傳令加強「養天莊」內外一切警戒後,便隨同那年輕侍婢,進入「五雲樓」地下,「逍遙
堂」邊的「江山秘室」。
  向百勝果然坐在「江山秘室」之中,見於南宮獨尊到來,竟有點傲不為禮地未曾起立,
只向那侍婢揮手說道:「你且退去,我與莊主有機密大事相商,任何人不奉傳呼,均不准擅
人這『江山秘室』。」
  侍婢恭身一札,領命退去。
  向百勝這才起身,伸手閂好了「江山秘室」門戶,向南宮獨尊含笑說道:「莊主是極端
睿智之人,猜不猜得出屬下有甚麼機密大事!」
  南宮獨尊眼珠轉了一轉,看著向百勝說道:「你是去安撫九畹仙子,並準備以真假岳克
昌、岳倩倩之父女屍身,激得這位出群高手,與南山群雄,仇深如海地,誓死拚命,為我臂
助……」
  向百勝靜聽南宮獨尊說至此處搖頭苦笑道:「莊主,這條計兒,雖還不錯但如今卻使不
了!」
  南宮獨尊不解問道:「為何使不得呢?即令找不到岳倩倩的蹤跡,我們再倚仗精妙易容
之術,製作上一具面容微損,週身是傷的妙齡女子屍體,卻也不算難事……」
  向百勝苦笑道:「製作假的,雖然不難,但卻有項原則,就是必需要真的不在……」
  南宮獨尊失驚道:「聽向師爺這樣說法,莫非岳倩倩業已出面?」 
  向百勝以一種異常尷尬的神情,搖頭說道:「就在我向九畹仙子捏造情況,陳說業已獲
得真實訊息,岳倩倩與她爹爹,夜探甫山,挨了『四絕書生』沈宗儀一記大力金剛掌,身受
重傷,性命危殆之際,九畹仙子一聲輕笑,舉手招呼,岳俏倩竟從『百花小榭』的內室走出
來……」
  南宮獨尊聞言,「哎呀」一聲,皺眉說道:「當場被人揭穿謊言,最尷尬不過之事,向
師爺應該快鮑!」
  向百勝笑說道:「我當然想跑,但回身一看,來時之路,卻已被『四絕書生』沈宗儀橫
身擋住。」
  南宮獨尊突然目閃精芒,對向百勝全身上下,不住打量……
  向百勝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的訝聲問道:「莊主,你突然如此看我則甚?難道……」
  南宮獨尊突然「哈哈」一笑,揚眉說道:「我認為向師爺所言欠實。」
  向百勝一怔道:「莊主何出此言?」
  南宮獨尊道:「九畹仙子和沈宗儀的一身藝業,在當世武林中,已少匹敵,便連岳倩倩
也自幼從師,決非庸手,向師爺縱有通天本領,在如此三名高手合圍,也不會安然脫險,毫
發無傷,豈不是……」
  向百勝不等南宮獨尊話完,便接口說道:「原來莊主是為我能安然脫困之事起疑,殊不
知我之僥倖,有兩大原因,一是自己努力,二是拜受莊主之賜!」
  這幾句話兒,聽得南宮獨尊好不茫然,瞠目說道:「向師爺請說清楚一點,你在九畹仙
子等三人合圍之下,僥倖脫身,怎會有我的關係在內?」
  向百勝從喉間發出了一聲乾笑,緩緩說道:「因為九畹仙子與岳倩倩、沈宗儀等三人會
面,互訴所經情況,加以推敲,認定岳克昌早在『泥犁古洞』中,便被害死,你是岳倩倩殺
父之仇,而你的真實身份,也不是『飛龍劍客』南宮獨尊,不過假冒這昔日的東南武林盟主
身份,要掩飾心懷毒念的豺狼面目而已!」
  南宮獨尊聽得目中厲芒閃動,獰笑一聲問道:「他們有沒有想我是誰呢?」
  向百勝道:「九畹仙子與沈宗儀均認為已不必猜,昔日進入泥犁古洞者只有二人,你既
想借用旁人身份,本身定必聲名狼藉,故而他們認定你就是『好色閻王』司徒獨霸……」
  南宮獨尊雙眉一挑,發出一陣懾人心魂的喋口厲笑!
  向百勝慌忙拱手說道:「南宮莊主請勿震怒,屬下只是轉述九畹仙子等人之言……」
  由宮獨尊擺手道:「向師爺,你不必再稱我南宮莊主子,他們既已看破我的身份,司徒
獨霸便以本來面目,放開手腳和這般俠義人物,頡頏頡頏!」
  語音至此頓住,目注向百勝,緩緩說道:「向師爺,我知道你的身份,也不尋常,我既
對你開誠佈公,你是否也應……」
  向百勝點了點頭,對司徒獨霸微笑說道:「司徒莊主稍安勿燥,我之所以能脫出重圍,
便由於在迫不得已之下,對沈宗儀揭開了我的本來面目。」
  司徒獨霸「哦」了一聲,詫然問說道:「向師爺真有本領,居然一現本來面目,便可以
脫出重圍……」
  向百勝說道:「岳倩倩等全心全意在籌劃,如何對你報復殺父之仇,對我遂比較忽略,
再加上我……」
  說至此處,忽以詭詰目光,盯在司徒獨霸臉上,微笑說道:「司徒莊主,如今已到不必
隱瞞階段,你也是極富心機之人,且猜猜我向百勝的本來面目是誰好嗎?」
  司徒獨霸把一雙宛如鷹隼的銳厲目光,盯在向百勝的臉上,緩緩道:「我早就知道向師
爺另有身份,並覺得你的易容之術,比我更為高明,如此聽你語氣,多半還是我司徒獨霸的
江湖舊識?」
  向百勝長歎一聲,對司徒獨霸搖搖頭說道:「司徒莊主,你猜錯了,若是江湖舊識,我
何必更名改姓,隱蔽行藏,我和你是血梅深仇……」
  這「血海深仇」四字,把位「好色閻王」司徒獨霸驚得從座椅中霍然站了起來……
  向百勝搖手叫道:「司徒莊主不要緊張,我們雖是血海深仇,但在這本身性命交關的存
亡危急之秋,卻必須權衡輕重,先友後仇,我打算和你開誠佈公,作次更親密的合作。」
  司徒獨霸覺得這番話兒,有點沒頭沒腦,遂皺眉道:「向師爺,你究竟是誰?請先揭開
本來面目,我們再作商議。」
  向百勝點了點頭,站起身形,慢慢轉過臉去。
  司徒獨霸知道他是在卸除化裝,不禁心中充滿好奇地,默然等待。
  片刻過後,向百勝「哈哈」一笑,轉過身形。
  這張臉龐兒,果然並不陌生,把司徒獨霸震驚得往後連退兩步,失聲說道:「邢光宗,
竟……竟然是你……」
「無影殺星」邢光宗點了點頭,陰笑道:「司徒獨霸,我早就知道你對你的師爺,暗生
疑忌,卻仍故意信任,欲加充分利用,但你卻萬想不到,向百勝本面目,居然是我,南山群
豪的首領,和『養天莊』的運籌帷幄,竟會同是一人?」
  司徒獨霸略定心神,對邢光宗一挑拇指說道:「邢光宗真有你的,我承認在此事之上,
業已輸你半籌,今日你肯以本來面目密室相對,莫非認為『養天莊』大勢已去,想當面報復
昔日害你女兒之恨?」
  邢光宗把頭兒搖了一搖,冷冷說道:「司徒獨霸,你若如此糊塗,兆頭卻大是不妙,怎
麼忘了我所說彼此雖有血海深仇,但既處存亡危急之秋,卻應該權衡輕重,繼續合作!」
  司徒獨霸對邢光宗投過一瞥戒意甚深的疑詫目光,皺眉問道:「繼續合作?你這種想法
是否太以……」
  「我這想法,完全基於利害,經過細思熟慮,一點都不天真,因為『天外雙魔』『血河
夜又』『滄溟羽士』『孤獨先生』等幾名絕世高手,業已被我以仇恨勾引,誓成死敵,或可
互相對消,但九畹仙子與沈宗儀等,卻恐既放不過你,也放不過我!」
  司徒獨霸聽得雙眉緊蹙,苦笑一聲道:「好,邢光宗兄,請你說出來經過你熟思細慮的
合作辦法,也好給我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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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4:59:28 |只看該作者
 邢光宗詰笑道:「司徒莊主真要聽麼?在這樁計劃之中。可能要請你捐出你最心愛的
『紫陽三寶』之一?」
  司徒獨霸是心機險惡之輩,聞言之下,揚眉問道:「你是否想用我的『紫陽萬劫霹靂
火』?」
  邢光宗笑道:「正是,這是『紫陽三寶』中,威力絕大,又復僅有一枚之物,司徒莊主
可能有點捨不得吧?」
  司徒獨霸鋼牙一咬,目閃煞芒答道:「不一定捨不得,要看捨棄此物的價值如何而定,
倘若真有重大關係,我司徒獨霸便把『紫陽三寶』,一併捨棄,也不會有所皺眉歎氣!」
  邢光宗道:「好,一言便定,我把我的計劃說給你聽,我是想用『紫陽萬劫霹靂火』,
換取九畹仙子暨沈宗儀的一身血肉!」~獨家連載:瀟湘書院~
  司徒獨霸仍覺得有點沒頭沒腦,雙眉微蹙道;「邢兄,請說得詳細一點好麼?你的袖內
機關,頗難體會領略。」
  邢光宗微微一笑,目光掃處,見四外無人,遂湊向司徒獨霸耳邊,向他低聲密語。
  這陣密語,不知說些甚麼?但見那位「好色閻王」司徒獨霸竟被「無影殺星」邢光宗說
得不住點頭,臉上也流露出佩服神色。
  直到邢光宗密語完畢,這兩位心機陰毒的當代凶人,才互相把臂示好的「哈哈」一笑。
  奸邪一笑,豪俠千災……
  ※   ※   ※
  地方換了,這裡是南山之中的「堆雲崖」上。
  既名「堆雲」,可以想到這是極高之處,也可以說是「南山絕頂」。
  遠觀雖頗尖銳陡削,但並不卜分難走,尤其這崖頂竟還是片數丈方圓,足供徜徉的平坦
石地。
  高崖四外,一顧蒼莽,只有靠西北方向的崖口長有六七株古松,糾屈虯結得成了一排,
枝葉十分茂密。
  「無影殺星」邢光宗與沈宗儀所訂約會,是要他今夜到此,細談一切。
  如今,天光尚在紅霞滿天,余彩散綺的黃昏時分,「堆雲崖」頭,便已人影連閃。
  來的,共是三人,是沈宗儀、岳倩倩,和九畹仙子。
  沈宗儀本擬單人赴約,但岳倩倩已知邢光宗詭詐百出,並預測兩人多半會話不投機,起
甚嚴重衝突,對方又有「天外雙魔」、「血河夜叉」等蓋代凶邪為助,卻那裡放心得下?
  幾番計議,終於決定了岳倩倩與九畹仙子一齊隨來,但只藏在暗中,監視邢光宗有何陰
謀,以作沈宗儀的有力支援,但對方若無意外舉措,她們便不現身出面。
  三人到了崖頭,岳倩倩四面一看,向九畹仙子說道:「師傅,這『堆雲崖』頭,除了西
北方那一排松樹之外,空蕩蕩的,根本無處藏身……」
  九畹仙子點點頭說道:「我們就藏在樹上好了,如今天業已不早,射陽一墜,夜色立臨,
且去尋個枝葉茂密之處,藏得隱秘一點,倒看那『無影殺星』邢光宗是想起甚凶心,搞甚花
樣?」
  她一面說話,一面便與岳倩倩向西北崖口的那掛松樹走去。
  到了距離古松丈許遠近之處,岳倩倩香肩一晃,便擬飄身上樹。
  九畹仙子目光瞬處,突然高聲叫道:「倩兒,且慢……」
  話聲中,並電疾出手,一把拉住岳俏倩,不令她向前縱出。
  這一來,不單岳倩倩吃了一驚,連沈宗儀也縱身趕過,詫然問道:「仙子是……」
  九畹仙子不等沈宗儀與岳倩倩發問,便指那排古松樹下的地上說道:「沈老弟,倩兒,
你們看那是甚麼?」
  沈宗儀與岳倩倩著九畹仙子的指示看去,只見松下地上,僵臥著大小不一的五六隻死烏。
  岳倩倩「咦」了一聲,微揚秀眉說道:「師傅,你對於幾隻死烏,為何這般注意?……」
  話方至此,便被九畹仙子搖手止住。
  沈宗儀見九畹仙子目注空中,遂也隨同望去。
  這時,空中有只狀似夜梟的大烏,撲撲振翅飛來,落向虯枝伸出削壁的最外面一株古松,
但才一落足不久,那只烏兒便似突然死去,全身僵硬地,從樹上翻下,墜入深谷。
  岳倩倩這時方恍然有悟地,「哎呀」一聲道:「樹上有毒!」
  沈宗儀也突然聯想起「青本朗君」東方朗等的奇異死亡,遵從鼻中「哼」了一聲說道:
「我去看看地上那幾隻死烏,是不是中了江湖罕見的『無影之毒』?」
  九畹仙子冷笑說道:「不必看了,我敢斷定,『堆雲崖』頭既然只有這幾株古松可以藏
人,則每一株上必然都滿淬『無影之毒』!」
  這時,沈宗儀已然驗過死烏,點頭說道:「我們料得不錯,邢光宗的心腸,委實太以歹
毒!」
  九畹仙子說道:「這就叫『千算萬算,都不如蒼天一算』,邢光宗樹上藏毒之計,雖然
惡辣萬分,卻想不到先有小烏兒中毒,會替他敗露機關,適才倩兒若莽撞上樹,此時刻情況,
業已不堪想像!……」
  岳倩倩想起適才險狀,全身冒冷汗地,咬牙說道:「邢光宗太以陰毒該死,少時他來赴
約,我非……」
  沈宗儀劍眉雙挑,目閃煞芒,冷笑接道:「情妹,我們怕是白走這一趟了,邢光宗既作
此事,問心有愧,他還敢來這『堆雲崖』麼?」
  九畹仙子看了沈宗儀一眼,冷冷笑說道:「沈老弟,我的看法與你不同,我認為邢光宗
一定會來……」
  沈宗儀方自投過一瞥不解目光,九畹仙子又自笑說道:「根據人的心理推測,凡屬有甚
得意之事,縱然獲得別人誇讚,也必設法自我欣賞一番,故而邢光宗會來,但或來得稍晚一
點,他算定我與倩兒放心不下,一定會與你同來,更希望我們三人,一齊中了『無影之毒』,
陳屍松下,好讓他安安穩穩地,來欣賞他的得意傑作!」
  沈宗儀聽得深表同意地,點頭說道:「仙子對於邢光宗的心理,揣測入微……」
  岳倩倩忽然秀眉一軒,插口說道:「宗儀,我們來個將計就計如何?」
  沈宗儀目注岳倩倩,含笑問道:「倩妹想出了甚麼將機就計之計?」
  岳倩倩說道:「我覺得你可仍在峰頭負手徘徊,等待邢光宗,我和恩師則徉裝中了他
『無影之毒』,雙雙僵臥在古松的枝椏之間……」
  沈宗儀笑道:「倩妹仍怕冤枉好人,想聽邢光宗親口吐露惡跡罪狀?」
  岳倩倩嬌笑道:「如今事實顯然,確是『無影殺星』邢光宗,在古松樹枝之間,埋伏了
『無影之毒』,故而我也不是害怕冤枉好人,只是想藏在暗處,仔細看看這些萬惡之徒的自
以為得意的特殊嘴臉。」
  沈宗儀點頭道:「好,我想同倩妹與仙子徉裝中毒,靜待邢光宗來,好好給他開頓教
訓……」
  剮剛說到此處,九畹仙子突然似有所得,揚眉笑道:「沈老弟,倩兒,我起初的提議,
業已被我自己打破。」
  沈宗儀與岳倩倩聞言之下,深表詫異。
  九畹仙子知道難以簡短言語,說得清楚,遵含笑說道:「我剛才是認為邢光宗必會前來
現身,欣賞得意傑作如今卻覺得這頭老狐狸,或許有更進一步的陰毒伎倆,能把通常慣例,
予以打破。」
  岳倩倩問道:「師傅,稱老人家怎會改變意見?」
  九畹仙子道:「我因邢光宗太以刁猾,遂揣測他會比一般人多想一層,或許這『堆雲崖』
頭,還設有『無影之毒』以外的另一埋伏?」
  岳倩倩有點談虎色變地,閃目掃視四外,皺眉說道:「此處一望蒼莽,還有甚麼埋伏
呢?……」
  這時,夕陽早墜,夜色已臨,並有幾點雨絲,當頭飄落,九畹仙子笑道:「下雨最好,
只要下場大雨,我便立可知道邢光宗在此是否另有惡毒安排,免得再苦苦搜索求證,……」
  說話之中,居然天從人願,由小雨而變成大雨。
  岳倩倩撅著嘴兒說道:「師傅,你老人家今夜怎麼這樣愛示玄機,真把我弄糊塗了,我
不論從那一方面推想,也推想不到邢光宗的埋伏,會和下雨發生關係。」
  沈宗儀的江湖經驗,自然遠勝岳倩倩,略一思索,矍然道:「仙子,你是不是認為邢光
宗這『堆雲崖』頭,埋設了地雷火藥?」
  九畹仙子頷首道:「對,如今雨絲已遍灑崖頭,只要看是否有片地方,水漬先干,再在
該處試加發掘……」
  話猶未了,岳倩倩已指著左前方丈許以外,揚眉叫道:「師傅快看,那土石地上,桌面
大小的一塊範圍,雨落既干,吸水吸得好快,真是像有人曾加掘動掩埋模樣?」
  九腕仙子長衫一飄,與沈宗儀一同縱過,笑著說道:「沈老弟,你來試掘,但須用巧勁,
莫用竭力,避免把其中的惡毒花樣,招惹發作。」
  沈宗儀道:「晚輩遵命!」
  他掘未多深,便發覺了土石之下,果然埋有為數不少的地雷火藥,遂向九畹仙子說道:
「仙子請看,地下不單埋有地雷火藥,數量如此之多,一旦引爆,足可把整個峰頂,均告揭
去,周圍任何生物,一齊毀滅!」
  九畹仙子向土石坑中,看了一眼,袍袖揮處,把坑邊土石,拂向坑中,並對沈宗儀、岳
倩倩笑道:「宗儀老弟,倩兒,你們幫我快些把土石掩好,免得坑中火藥,為雨水所濕!」
  岳倩倩一面與沈宗儀合力施為,一面愕然問說道:「師傅怕這火藥為雨水所弄濕則甚?
難道還想……」
  九畹仙子見三人同時動手之下,石坑已復原狀,遂含笑接道:「我們先離開這『堆雲崖』
頂,去到左近的另一山峰之上,細看動靜!」
  她是邊自發話,邊自飛身,沈宗儀與岳倩倩自然和九畹仙子,採取同一步驟。
  眨眼之間,便到了距離數十丈外的另一峰頭之上,九畹仙子面對「堆雲崖」,向沈宗儀
道:「宗儀老弟,你的江湖經驗,比倩兒豐富得多,思路定較敏捷,你對邢光宗在『堆雲崖』
頭,所作埋伏,有何看法?」
  沈宗儀仔細想了一想,苦笑說道:「晚輩愚蒙,揣測不透仙子意旨,只是覺得那些地雷
火藥,數量太多,似乎不是短時間內,所來得及加以佈置……」
  岳倩倩在旁加以贊同地點頭說道:「宗儀,你分析得對,地雷火藥是邢光宗處心積慮,
早就埋好,那些古松上的『無影之毒』,則是他針對我和恩師的臨時佈置……」
  說到此處,偏過臉兒,向九畹仙子笑道:「師傅我說得對麼?但我卻想不透您老人家為
何不讓那些地雷火藥……」
  九畹仙子笑道:「我認為邢光宗或許尚捨不得用那麼多的地雷火藥,來對付宗儀老弟,
他認為或許他還存有親情,不忍對昔日的東床愛婿,下此毒手……」
  沈宗儀此時已恨透了「無影殺星」邢光宗的陰險毒辣。冷笑一聲道:「仙子的第一點推
測,或有相當可能,第二點則純係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我認為在邢光宗那種萬分陰險
惡毒的心腹之中,已沒有半點仁慈意念!」
  九畹仙子笑道:「你再想想邢光宗這次以雙重身份,替南山群豪,暨『養天莊』方面,
所邀約前來,參加決鬥的都是些甚麼樣的人物?」
  沈宗儀道:「『玉面天魔』東方俊,『千手天魔』熊囂,暨『血河夜叉』令狐菁等等,
均是滿手血腥的十惡不赦之人,『孤獨先生』獨孤耿,也相當怪僻,正邪難論,只有『滄溟
羽士』羅天行一人,可算得正派俠士……」
  九畹仙子點頭道:「宗儀老弟,說得不錯,這些萬惡凶邪,均有相當高深的武學修為,
又散居各地十分隱秘,我們能力有限,無法一一加以誅除,倘能有樁機緣使他們集體毀滅,
武林中頓告清平,豈非再妙不過?『
  岳倩倩恍然說:「師傅,你是想藉『無影殺星』邢光宗之手,來個以魔降魔?」
  九畹仙子向愛徒看了一眼,點頭說道:「我認為邢光宗既然早在『堆雲崖,頂,設下埋
伏,其目的絕非宗儀老弟一人,想等候上一段時間,看個究竟再說。」
  岳倩倩說道:「對,來人若是『滄溟羽士』羅天行那等正人,我們便加阻止,若是十惡
不赦人物,便聽憑其歸諸劫數……」
  話方至此,沈宗儀推她一把,低聲說道:「倩妹不要大聲說話,果然有人來了……」影,
電掣星馳地。欲往「堆雲崖」趕去。
  那人一身白衣,面貌因距離太遠,看不真切,但僅從輕功身法之上,已可看出是當世武
林中的一流人物。
  岳倩倩把秀眉一皺,向九畹仙子叫道:「師傅,此人輕功絕高,但看不出正邪身份,我
們阻不阻止他登上『堆雲崖』呢!」
  九畹仙子毫不思索地,揚眉笑道:「大憝當誅,眾生當度,我們在不知對方身份之前,
把他當作好人,一盡心力,絕不會錯……」
  語音至此略頓,一陣鳳鳴似的清脆嘯聲,便自悠然發出。










第二十六章
  九畹仙子與沈宗儀莊峰下凝目一看,果然見有一條人影。
  白衣人本是奔向「堆雲崖」,聞嘯聲,立即轉向馳來。
  這一轉入又弛近,方看出是個面龐瘦削,臉長如狼,頡下留有一撮山羊鬚,六旬左右的
白袍老者。
  九畹仙子微「噫」一聲,苦笑說道:「原來是他?我以為決不會錯之舉,恐怕錯了。」
  沈宗儀道:「仙子,這白袍老者是誰?莫非是『天外雙魔』之一?」
  九畹仙子頷首道:「他就是名如其人,囂張萬分的『千手天魔』熊囂,我且暫時藏起,
讓你們先和對方答話,也好看看這老怪物究竟囂張到了甚麼程度?」
  說完,身形一閃,便自藏向嶙峋怪石之後,並向岳情倩悄然囑道:「倩兒放心,不要怕
他,這老怪物雖號『千手天魔』,一身暗器,神出鬼沒,但卻自詡身份,不會對你年輕人物,
偷偷下甚辣手!」
  這幾句話兒的餘音剛了,一條白影,業已飛上峰頭。
  沈宗儀因久聞「天外雙魔」之名,遂納氣凝神,定睛看去,想看看這「千手天魔』究竟
如何囂張狂妄?
  熊囂上得峰頭,雖見沈宗儀岳倩倩二人,並肩而立,卻連理都不理,只閃動兩支凶睛,
掃視四外。
  岳倩倩柳眉一揚,向對方發話問道:「喂,你在看些甚麼?」
  熊囂答得簡單:「還有人呢?為甚麼躲起來不敢出面?」
  沈宗儀因對方到時,九畹仙子早已藏起,不禁訝然地問道:「尊駕怎麼知道此處還有別
人?難道是『無影殺星』邢光宗告訴……」
  熊囂不等沈宗儀說完,便自接口說道:「這道理還不簡單,就憑你們兩個乳臭末干的小
娃娃,有誰能發出適才那種內含先天罡氣的傳聲長嘯?」
  沈宗儀聽得劍眉一挑,目閃神光,引吭長嘯!
  假如九畹仙子適才嘯聲,宛如鳳嘯,則沈宗儀如今所發,便絕似龍吟! 
  他這嘯聲,並不高亢,但卻又寬又洪,傳送極遠,並一嘯到底,中間絕未換氣。
  熊囂雖極狂傲,自是行家,向沈宗儀改容相向地,皺眉問道:「當世武林的年輕一輩中,
具此功力之人,決不會多,你是『四絕書生』沈宗儀麼?」
  沈宗儀眉梢一動,嘴角微掀說道:「在『天外雙魔』的耳目之中,想不到還會知曉區區
『四絕書生』名號?」
  熊囂「咦」了一聲,目注沈宗儀道:「老夫已有多年未出江湖,你怎麼一見之下,便認
出我的身份?」
  岳倩倩站在一旁,輕啟朱唇,接口道:「我們若不知道你的身份,何必引你前來,免你
前往『堆雲崖』頭,冤裡冤枉的送掉一條性命!」
  熊囂訝道:「奇怪,你們為何這樣說法?並知曉我是去往『堆雲崖』呢?」  :
  岳倩倩道:『那『無影殺星』邢光宗心腸歹毒,在『堆雲崖』頭,設下厲害埋伏,要把
前往該處的武林好手,不分敵友,一網打盡,我們發現以後,不忍見無辜之人,慘罹浩劫,
才在此……」
  熊囂不等岳倩儲再往下說,便冷笑一聲道:「邢光宗對我弟兄,倚若長城,尊如父兄,
誰會相信你這丫頭的挑撥離間之言……」
  語音頓處,右手一伸,向岳倩倩獰笑說道:「拿來……」
  岳倩倩詫道:「你要什麼?」
  熊囂道:「『紫陽三寶』,我不要別的,你們只把其中的『泥犁十八錄』,給我便了!」
  岳倩倩知曉多半又是「無影殺星」邢光宗,編造了甚麼謊言,遂軒眉問道:「你怎知道
我們獲有甚麼『紫陽三寶』?」
  熊囂獰笑接道:「若要入不知,除非已莫為,你這丫頭假冒『養天莊』莊主之女身份,
在寶庫之中,盜走『紫陽三寶』一事,業已無人不知……」
  岳倩倩聽得邢光宗居然完全歪曲事實不禁氣得全身發抖,嬌叱道:「完全胡說……」
  誰知沈宗儀突然搖手止住岳倩倩,向熊囂揚眉說道:「就算『紫陽三寶』在我們手中,
卻為何要把其中的『泥犁十八錄』給你!」
  熊囂冷冷說道:「看你們均長了一副聰明俊秀面孔,總該分別得出『性命』與『寶物』
二者,究竟是哪一樣來得重要?」
  沈宗儀哦了一聲,軒眉笑道:「聽尊駕這樣說法,莫非我們不肯奉送『泥犁十八錄』時,
你便要饗以辣手?」
  熊囂道:「我知道你們不會太笨……」
  沈宗儀不等他再往下說,突然狂笑道:「我們雖不太笨,卻有點狂,更有點傲,有點不
識天高地厚,認為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威震八荒的『天外雙魔』,未必能把
我們這乳臭未乾的年輕娃娃奈何得了?」
  岳倩倩此時方知沈宗儀是想掂掂這位「千手天魔」,究竟有多少份量?
  誰知熊囂起先雖極狂傲,但聽了沈宗儀的挑戰之語後到毫不動怒地,吁了一口氣兒笑道:
「好個『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話方至此,突然一塊小石,由沈宗儀身後飛來。
  但飛到沈宗儀面前,這塊小石竟發出一「叮叮叮」三聲微響,並立即墜落地下。
  沈宗儀心中微詫,注目看去,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這塊小石之上,經過「叮叮叮」三聲的微響之後,竟長出了三根鬍鬚而這鬍鬚的長
短色澤,卻與熊囂頷下的那撮山羊鬚兒,完全一樣。
  沈宗儀這才知道「千手天魔」果然名不虛傳,好似全身是手,適才吁了一口氣兒,竟能
吹出三根山羊鬍子,傷敵於無形之中,委實太以令人難加防範………
  熊囂見自己所吹出的三根鬍鬚,竟被一塊小石所阻,遂目注沈宗儀身後的那堆嶙峋怪石,
揚眉說道:「我早知道你們身後有人,石後是誰,再不現身,奠怪我熊囂要以……」
  一語未畢,九畹仙子已從石後,飄然走出,含笑說道:「一別多年,想不到『天外雙鷹』
居然改了規矩,會對沈老弟如此年輕後學,暗襲以『天魔吹鬚』的厲害手段!」
  熊囂見了九畹仙子頗感竟外地,呀了一聲道:「我道是誰?原來竟是九畹仙子的大駕在
此,仙子莫加責怪,常言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流數十年』,這位沈老弟年歲雖輕
修為極厚,看來已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極上乘境界,仙子縱而未出手,我那『天
魔吹鬚』的彫蟲小技也未必能把他怎麼樣呢?」
  九畹仙子笑道:「熊道友莫存敵意,所謂『紫陽三寶』,是在『養天莊』中,我們根本
未加覬覦,而發嘯阻你直接登上『堆雲崖』之舉,也確是一番好意!」
  熊囂凶睛電轉,眉頭一皺說道:「仙子居然也如此說法,莫非那『堆雲崖』頭,真有甚
麼異常凶險?」
  九畹仙子笑道:「那『無影殺星』邢光宗在『堆雲崖』頭,設下『無影之毒』,以及大
量地雷火藥,但卻延期點燃,似是還要等什麼武林人物,趕去崖頭,同道浩劫……」
  熊囂仍似不甚相信地,搖了搖頭說道:「這事就奇怪了,邢光宗費盡口舌,才把我弟兄
及『血河夜叉』令狐菁師徒請來,怎會在即將與對方互見真章之前,同室操戈的對我有甚惡
毒算計?」
  「轟隆……」一聲巨震起處,那座「堆雲崖」的上半截崖頭,整個被炸成無數飛灰碎石,
一朵蕈形煙霧,並向空中升起了數十丈高下。
  九畹仙子等人,離「堆雲崖」雖遠,也覺得腳下搖搖,對那一震之威,有點目眩心悸!
  熊囂更是大吃一驚,雙目凶光如電,似已十分震怒?
  九畹仙子笑道:「熊道友請算算時間,適才我們若不設法相攔,你如今是否恰好趕到了
『堆雲崖』頂之上?」
  熊囂那等倨傲之人,居然也向九畹仙子抱掌拱手道:「多謝仙子的仁心慈念,我會去拽
邢光宗算帳……」
  九腕仙子笑道:「邢光宗雄才大略,十分深沉,熊道友似乎不必面加指責,只說是因事
延誤,未道浩劫,看他怎樣說法,以探測其內心究竟是何企圖為要,並不必提起與我等相見
之事,總而言之,山林多清趣,何必入紅塵?熊道友與東方道友,若能勒馬懸崖,仍回高犁
貢山……』
  熊囂不等九畹仙子往下再說,便笑道:「仙子苦口婆心熊某至感盛意,我會見機行
事……」
  語音至此頓住,向九畹仙子略一抱拳,便轉身縱落峰下,折回來路而去。
  九畹仙子也不便多言,只得目送熊囂,從眼中閃露出憐憫神色。
  沈宗儀道:「仙子空費一番苦心,我看這位『千手天魔』,雖然幸逃一劫,卻未淡絲毫
名利之念!」
  九畹仙子頷首道:「九界無邊,眾生難度,我們但求盡心盡力,至於是否能挽回劫數,
也只有歸諸天命的了……」
  岳倩倩忽然目注峰下,詫然說道:「師傅快看,怎麼還有人來?」
  九畹仙子注目看去,果見從「養天莊」方面馳來一條人影,也是直奔「堆雲崖」而去。
  沈宗儀修為深厚,目力極銳,已看出那條人影就是「百草先生」丁子濟,遂提氣傳音地
發話叫道:「丁老人家,晚輩沈宗儀、岳倩倩,隨侍仙子在此。」
  丁子濟聞得傳聲,立即改道,不消多久,便趕到了這座小峰頭上。
  沈宗儀從丁子濟的神色之上,看出他是一路飛馳,拚命急趕,不禁詫然問道:「丁老人
家為何趕得這樣急迫,莫非獲得甚麼重要訊息?」
  丁子濟點頭答道:「我探得兩樁重要秘訊,故而盡快趕來,以期阻止你們登上『堆雲崖』
頂!」
  沈宗儀笑道:「老人家此語之意,是指『堆雲崖』頭,藏有……」
  丁子濟接口道:「那『無影殺星』邢光宗已把『紫陽三寶』中的『紫陽萬劫霹靂火』,
埋藏在『堆雲崖』頂,要把九畹仙子暨沈老弟、岳姑娘等,全化劫灰!」
  沈宗儀把丁子濟拉到崖邊,手指數十丈外的「堆雲崖」,含笑說道:「丁老人家,你且
看看『堆雲崖』頭光景……」
  丁子濟凝目一看,大吃一驚,皺眉說道:「原來我途中所聞巨震,以及直衝霄漢的火柱
濃煙,便是『紫陽萬劫霹雷火』,已在『堆雲崖』頭發生爆炸……」
  沈宗儀搖頭道:「所爆炸的,只是數量頗巨的地雷火藥,不是甚麼『紫陽萬劫霹靂
火』!」
  丁子濟道:「適才一震之威,絕非小可,老弟與仙子等人,怎會安然無恙的呢?」
  岳倩倩接口笑說道:「是我師傅在一登『堆雲崖』頂之際,便發覺凶謀,才引領我們,
及時趨避,逃過了這場粉身碎骨劫致!」
  丁子濟額手稱慶道:「這真是吉人天相,我因深悉那『紫陽萬劫霹靂火』的厲害,故而
一知此訊,立即盡快趕來!」
  沈宗儀因聽得了子濟說是曾獲知兩樁重要秘訊,遂接口同道:「丁老人家所獲知的另一
秘訊,又是甚麼?」
  丁子濟目注沈宗儀,嘴角傲掀,欲言又止。
  沈宗儀見狀詫道:「丁老人家為何竟欲言又止起來,莫非是與晚輩有關的甚麼噩耗?」
  丁於濟歎息一聲道:「不是有關沈老弟的噩耗,而是你知交好友的一樁不幸消息……」
  沈宗儀微一尋思,面色忽變地急急問道:「是不是『鬼斧神弓』吳天才兄,我聞得他因
與『巧手天尊』郭慕石惡鬥,左手斷去二指,右耳亦失,身上並帶了百餘處散碎傷痕……」
  丁子濟歎道:「那些輕重傷痕,還無所謂,我所獲得的噩耗,是這位吳老弟於返抵『養
天莊』後,反而命喪奸人之手!」
  沈宗儀聽得全身一震,目中立閃淚光,失聲問道:「這奸人是誰,吳天才兄又是死……
死在何人手下?」
  丁子濟道:「說來令人難信,暗算吳天才老弟之人,竟然是對他用重金禮聘的『養天莊』
莊主!」
  沈宗儀牙關一咬,厲聲說道:『老人家認為這樁訊息的真實程度如何?」
  丁子濟道:「百分之百真實,絲毫沒有虛假,因為此事發生時,『滄暝羽士』羅天行曾
在旁目睹,經過詳情,也是羅天行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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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8 0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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