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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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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響馬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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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1:04:09 |只看該作者
  身邊站著十幾二十個黑衣人,有的舉著匣弩,有的舉著一個黑黑的鐵筒,正對面一前四後站著五個黑衣人,前面那黑衣人年紀約在四十上下,矮矮的身材,但挺壯,跟條牛似的,濃眉大眼,獅鼻海口,繞腮一圈長短不齊的鬍子,跟堆亂草似的,滿臉的桀驁凶殘,眉宇間一股子暴戾之氣。
  那瘦高黑衣人原在他身前,如今離得他遠遠的,他身邊只有騎著來的那匹馬。
  這情形很明顯,萬一動起手來,「陪葬」的只是一匹牲口,這種情勢對費獨行自是大不利!
  可是費獨行很平靜,他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對面那中年壯漢冰冷說道:「不幹什麼,只是防著點兒你而已。」
  費獨行道:「我是來贖票的,不是來搏殺的。」
  那中年壯漢冷笑道:「別反穿皮襖裝老羊了,你是個怎麼樣的人我們還不清楚?」
  費獨行聳聳肩道:「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沒防你們,倒防起我來了。」
  「喇」地一聲,一根短小的羽箭插在腳前,一名黑衣人冷冷說道:「對我們天王說話要客氣點兒。」
  費獨行「哦」地一聲道:「原來這位就是天王,失敬、失敬!那真是太失敬了。」
  他沖那中年壯漢一抱拳!
  那中年壯漢冷笑一聲道:「姓費的!咱們少來這一套吧,東西帶來了沒有?」
  費獨行道:「我是來贖票的,豈有不把東西帶來之理!」
  那中年壯漢道:「拿出來我看看。」
  費獨行道:「可以,當然可以!」
  他探懷取出一個小包袱托在手裡!
  那中年壯漢冷冷道:「我這雙招子還沒那麼靈,打開來!」
  費獨行緩緩打開了那個布包,只見布包裡放著兩塊水晶,還有一根紫色的玉權,他道:「我是誠心來贖票的,豈有拿假東西騙人的道理?」
  那中年壯漢兩眼泛起了異采,道:「那是最好不過,東西拿來吧?」
  資獨行笑了,一邊笑一邊包起了東西,道:「天王閣下這不是拿我當三歲孩童麼?在路上我就說過,我不見兔子不撤鷹。」
  他包好東西又揣進了懷裡!
  周圍的黑衣人舉起了強弩鐵簡。
  費獨行視若無睹!
  那中年壯漢一抬手,周圍的黑衣人垂下了手,他道:「你是要先看看肉票?容易,帶他去!」
  只聽那瘦高黑衣人道:「姓費的!跟我來吧。」
  他轉身往一個洞口行去!
  費獨行道:「慢著!為什麼不把人帶出來?」
  那瘦高黑衣人霍地轉過身來,道:「你害怕麼?」
  費獨行聳聳肩,道:「別激我!處在眼下的情勢中,一著之差便會輸了全盤,我不能不步步為營啊!」
  那瘦高黑衣人望向中年壯漢。
  那中年壯漢冷冷道:「把人帶出來也是一樣。」
  瘦高黑衣人轉身行去。
  只見那瘦高黑衣人很快地進了那個黑忽忽的洞穴之中,沒一會兒工夫,他又出來了。後頭跟著兩個黑衣人,架著白雲芳,白雲芳像睡著了,兩腳離地,一顆烏雲螓首往後仰著,身上衣衫整齊,倒看不出有什麼異狀!
  費獨行兩眼寒芒一閃道:「天王閣下!我要聽聽她說話。」
  「容易!」那中年壯漢道:「我不但可以讓她醒過來,而且可以先把她交給你。」
  此言一出!瘦高黑衣人振懷摸出一個小瓶子,湊近白雲芳鼻端晃了晃。
  說來也怪,白雲芳居然馬上醒過來了,她兩腳一沾地就要動。
  費獨行急忙喝道:「雲芳!不可輕舉妄動。」
  白雲芳聞聲凝目,登時一怔!叫道:「你,你怎麼來了?」
  費獨行倏然一笑道:「我是來贖票的,天王已經答應把你先交給我了,過來吧!」
  白雲芳掙脫兩個黑衣人的手奔了過來,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費獨行道:「先別管這是怎麼回事,告訴我,你還好麼?」
  他不便明說,可是白雲芳懂,她道:「我沒事,這幫人……」
  費獨行道:「回去再說,你先上馬吧。」
  只聽那瘦高黑衣人道:「姓費的!我們不管奉送坐騎!」
  費獨行道:「可真小氣啊?你們要的東西買多少匹馬沒有?」
  那中年壯漢道:「好吧!這匹馬送給你了,東西拿來吧。」
  白雲芳道:「什麼東西?」
  費獨行道:「是『紫玉釵』跟『水晶圖』,聽說過吧?」
  白雲苦臉色一變道:「你怎麼能把這兩樣東西給他們?」
  費獨行道:「姑娘!人命無價啊!」
  那中年壯漢道:「說得好,姓費的!人已經交給你了,還不快把東西拿過來?」
  費獨行道:「我這個人一向講信用,除非你們食言,要不然我絕不會背信。」
  他深懷摸出那個小布包扔了過去!
  那中年壯漢一驚,忙伸雙手接住。
  費獨行就要扶白雲芳上馬。
  那瘦高黑衣人突然冷笑一聲道:「姓費的!你還打算走麼?」
  此言一出,強弩、鐵筒齊舉!
  白雲芳勃然色變,怒叱道:「食言背信的無恥東西……」她閃身要動。
  費獨行伸手一把抓住了她道:「你怎麼糊塗了,這時候豈是能動的,這兩樣東西的威力昨兒晚上咱們見識過了,一個穿透力強,一個淬過毒,尤其周圍都是,一旦發射咱們身上就會跟刺蝟一樣!而且見血封喉,咱們總不能跟羅成一樣吧!」
  瘦高黑衣人冷笑道:「姓費的,你不愧識時務。」
  「好說。」費獨行道:「我仍是那句話,人在矮格下,焉能不低頭。」
  白雲芳道:「難道說就任他們把咱們毀在這兒?」
  費獨行一搖頭道:「不會的,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些個小噗羅食言,那已然闖出字號的瓢把子應該不會背信。」
  他抬眼望那中年壯漢,還沒有說話。
  那中年壯漢已然冷笑說道:「姓費的,不要給我扣這個帽子,沒有用的,我不吃這一套。」
  費獨行微微一怔道:「天王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那中年壯漢道:「你還不明白麼,你應該明白,是不是?」
  費獨行道:「我不明白,我不欠你們什麼……」
  中年壯漢厲聲道:「你還不欠我們什麼,你挑了我『北京』分壇。」
  費獨行道:「綠雲當初怎麼害我的你們清楚,害我受了八年不白之冤,害我嘗了八年鐵窗之苦,這……」
  中年壯漢道:「那是綠雲一個人的事。」
  費獨行道:「難道她不是你們的人,不是經過你們的授意?」
  中年壯漢道:「那也只怪你是我們的一個威脅,我們要自武林中崛起,我們要在各處舉事,不能不先除去你!」
  費獨行雙肩一聳道:「你要這麼說我就沒辦法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瘦高黑衣人厲叱道:「姓費的,閉上你的嘴,這兒不是你站著說話的地方,你已經沒有說話的機會了。」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看起來我是一步走錯,全盤俱輸了,天王閣下,事已至今,我也不願多說什麼了,反正是說什麼也沒有用,不過我最後有一點要求,這位姑娘跟你們無怨無仇,讓她一個人離開……」
  「不,」白雲芳道:「要活咱們倆一塊兒活,要死咱們倆一塊兒死!」
  「那中年壯漢陰陰一笑道:「看起來她除了是你的上司之外,恐怕跟你還多一層關係,倒是挺癡的,很讓我感動,我不能不成全她這份心意!」
  費獨行兩眼暴睜,但旋即又斂去威態道:「雲芳,你這是……」
  白雲芳道:「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是那種人,咱們不能坐以待斃,闖闖試試。」
  費獨行做一搖頭道:「姑娘,咱們沒有機會的,眼前的情勢你還看不出來麼?」
  白雲芳道:「你是怎麼了?連這點道理都不懂,連這點勇氣都沒有?閉著眼等死有機會……」
  費獨行道:「雲芳,我是個沒勇氣,連這點道理都不懂的人麼?你聽我的,眼下這情勢要以智取,他們不敢動咱們的。」
  白雲芳聽得一怔道:「他們不敢……」
  只聽那中年壯漢一聲冷笑道:「你看我敢不敢!」
  他抬起了手。
  那些強弩、鐵筒也都隨之舉起。
  資獨行淡然一笑道:「天王閣下,你還沒打開那個市包看過吧?」
  那中年壯漢聞言一怔,忙垂下舉起的那隻手打開了那個小布包。
  布包打開了,只是布包裡不是剛才所見的「紫玉續」跟「水晶圖」,是根樹枝跟兩塊瓦片。
  那中年壯漢勃然色變道:「姓費的,你敢……」
  費獨行笑笑道:「我剛才說過,除非你們食言,要不然我絕不會背信,這不能怪我,是不?」
  他探懷一摸,又摸出個小布包,跟中年壯漢手裡那個小布包用的布一模一樣,道:*天王閣下,『紫玉效』跟『水晶圖』在這兒呢。」
  白雲芳笑了,道:「怪不得你能穩如泰山。」
  那中年壯漢把手裡的東西用力往地上一扔,狩笑道:「姓資的,你打錯算盤了,我殺了你兩個,照樣可以拿到這兩樣東西……」
  費獨行微微一笑道:「天王閣下,恐怕打錯算盤的是你不是我,只要你們誰敢動一動,我馬上毀了這兩樣東西,我們兩個不要命了,可是你們也別想落著東西。」
  那中年壯漢馬上怔住了!過了一會兒才道:「姓費的,你真不要命了?」
  費獨行笑笑道:「我們這兩條命反正是保不住,是不是?」
  那中年壯漢道:「你真打算毀東西?」
  資獨行仍然微笑道:「我總不能讓你們兩樣都得著,是不是?」
  那中年壯漢一雙目光直在費獨行身上轉,沒說話。
  費獨行道:「天王閣下,你要是不信的話,盡可以試試。」
  那中年壯漢臉色鐵青,點頭怒笑:「好,好,好,姓費的,算你狠,只是咱們這樣僵持不下,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費獨行倏然一笑道:「天王閣下,螻蟻尚且偷生,好死不如賴活著,多活一會兒總是好的,不,不止一會兒,至少也有個三兩天,在三兩天之內我們兩個是既餓不死也渴不死的,是不?」
  那中年壯漢道:「那麼到了最後呢?」
  費獨行道:「那就難說了,也許你能落著東西,也許眼現在動手一樣,你什麼都落不著。」
  那中年壯漢一聲獰笑道:「好吧!咱們就這麼耗吧,看你們倆能支持多久?」
  費獨行道:「多活一刻都是好的,說不定老天爺幫忙,能降下奇跡來。」
  那中年壯漢道:「我看你是做夢!」
  費獨行道:「做夢就做夢吧,能做做好夢也不錯,夢境雖不真,但在夢中卻很能安慰人。」
  中年壯漢抬眼望向瘦高黑衣人道:「我把他倆交給你了,你給我看好他們倆!」
  他帶著四個黑衣人轉身行吉,很快地行進適才白雲芳出來那個黑忽忽的洞穴之中!
  白雲芳低低說道:「咱們真這麼耗下去麼?」
  費獨行笑了笑說道:「記住我的話,凡事都不能心急!」
  其實他也夠急的,杜毅帶的人到現在還沒見影。
  白雲芳沒再說話,她低下了頭,但旋即她又抬起頭來道:「都是我連累了你。」
  費獨行道:「這時候說這個幹什麼,真要說起來是我連累了你,他們找的是我,不是你。「
  這句話剛說完,中年壯漢進的那個洞裡忽然傳出轟然一響,緊接著就是一聲慘呼。
  費獨行兩眼寒芒暴閃,道:「奇跡來了。」
  周圍的黑衣人都為之一怔,背向洞口的都急忙轉身望去。
  那個洞口裡出來了一個人,是那中年壯漢。
  中年壯漢身後緊跟著一個人,是杜毅,他一隻手抵在中年壯漢後心上。
  杜毅身後有四個人,都是拿著火器的「中堂府」護衛。
  白雲芳睜大了一雙美目。
  只聽杜毅道:「相好的,現在是你說話的時候了,說吧。」
  中年壯漢沒吭氣兒。一
  杜毅手往前一項,他悶哼一聲開了口:「喀們栽了,大夥兒把傢伙放下吧!」
  有幾個聞言立即放下了手中的傢伙。
  費獨行一拉白雲芳,雙雙快步向社毅走了過去,有些雖然還沒擱下傢伙,但卻沒敢動。
  費獨行跟白雲芳很快地到了社毅身邊。
  杜毅道:「總座受驚了?」
  白雲芳道:「沒什麼,倒是辛苦你們了。」
  杜毅說了聲:「應當的!」立即揚聲發話:「你們已經被圍了,還不快把傢伙放下來。」
  「叭」、「叭」連響又有幾個人摘下了傢伙。
  忽聽一名沒擱傢伙的黑衣人高聲叫道:「兄弟們,咱們落在他們手裡也是死,不如拼了撈他們幾個。」
  此言一出,沒擱傢伙的都始起了手。
  杜毅揚聲大喝:「放。」
  他身邊四根火器首先噴出了火光,接著四下轟然連聲,一剎時慘呼連連,教匪們全躺下了,有的還遍地亂滾,慘不忍睹,空氣中也都是焦燎味兒。
  白雲芳江湖女兒,流血的場面見過不少,但她這當兒也低下了頭。
  費獨行兩眼之中泛起一種奇異的光彩。
  如今只剩下那中年壯漢了,他嚇傻了。
  杜毅道:「兄弟,這個怎麼辦?」
  費獨行兩眼那奇異光彩倏效,道:「『快馬』張來了麼?」
  只聽一聲:「費爺,我在這兒。」
  一個黑衣人掠了過來,是「快馬」張,如今他沒戴大帽,近前單
  膝點地,道:「費爺,我永遠不忘您的大恩!」
  費獨行伸手扶起了他,道:「別這麼說,不是你、我也完了,人在這兒,你動手吧。」
  「快馬」張竄起來劈胸揪住了中年壯漢,兩眼直欲噴火,咬牙說道:「狗娘養的,認識我麼?江湖上有句話,要財不要命,要命不劫財,何九爺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劫了他的貨,還要了他一條命!」
  中年壯漢瞪大了眼,顫聲道:「你,你是……」
  「快馬」張厲聲道:「你爺爺『快馬』張,聽說過麼?」
  中年壯漢突然雙膝跪落在地,抓著「快馬」張揪著他衣裳的手顫聲道:「張爺,你,你饒命……求您……」
  「快馬」張冷笑一聲道:「我饒你的命,你饒過誰了?」
  只見他另一隻手往前一送,一把匕首已插進了中年壯漢的心窩。
  中年壯漢腰一挺,眼一直,突然翻手一掌襲向「快馬」張胸口。
  「快馬」張設防著他!臨死還有這一手,沒來得及躲,連費獨行都沒來得及出手,砰然一聲,結結實實挨了一掌,他蹌踉暴退,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費獨行急道:「快馬,張……」
  「快馬」張道:「費爺!我不礙事!」
  撲過來一腳踢翻了那中年壯漢,一手壓著中年壯漢的脖子,一手抓著匕首一拉,中年壯漢大叫一聲不動了,血湧了出來,滿地都是。
  「快馬」張拔出匕首咬在嘴裡,只手探進中年壯漢胸口裡一掏一拽,一顆鮮血淋淋的心應手而出,他沖費獨行單膝再點地,道:「費爺,我告辭了。」
  沒容費獨行說話,騰身飛掠而去。
  杜毅吁了一口氣,道:「乖乖,我好久沒見過這種手法了,這位『快馬』張也真夠硬的。」
  費獨行臉上沒什麼表情,道:「車呢?」
  杜毅道:「在外頭,沒敢靠近。」
  費獨行道:「讓他們把車趕進來,把人抬走。」
  杜毅立即吩咐了下去。
  白雲芳抬眼望向費獨行:「你連車都準備好了?」
  費獨行道:「這幫人燒殺劫掠無所不為,死有餘事,我沒打算讓他們逃出手去,可是我要出一點差錯,這輛車就是用來拉我的了。」
  白雲芳口齒啟動了一下,問道:「他們是胡三奶一夥?」
  費獨行道:「不錯,教匪。」
  白雲芳沒再說話。
  費獨行轉望社毅道:「你們怎麼來這麼晚?」
  杜毅道:「晚?我的爺,我們早到了,可是你跟總座被他們圍在中間,我們哪敢動,幸虧這個什麼天王進洞去,也幸虧那個洞另外有個進出口,要不然我們還沒機會呢,這是夜裡,你一路上灑的那些砂又是黑的,可真不好找。」
  白雲芳抬眼又望向費獨行,但她沒說話。
  費獨行道:「還好你們找著了,要不然你們就得給白總座跟我收屍了,走,咱們先到外頭去!」
  白雲芳巴不得早一點離開這兒,一聽這話,當先往外走去。
  費獨行跟杜毅並肩跟在後頭,杜毅笑笑道:「兄弟,這一下咱們中堂又大大地露臉了。」
  費獨行也笑道:「我要你做的生意,准砸不了的,是不?」
  社毅道:*兄弟,對你我沒話說,我是五體投地又五體投地,從今後我是跟定你了。」
  費獨行道:「世無不散的筵席!有一天我走了,你也跟我走麼?」「走?」杜毅道:「你得了吧,咱們中堂會放你?像你這種高手裡的高手,哪兒找第二個去?」
  費獨行笑了笑,沒說話。
  杜毅忽一凝目光道:「對了,兄弟,你那個小布包裡包的究竟是什麼,怎麼他們……」
  費獨行淡然答道:「一根紫玉釵,一對水晶圖,你看看。」
  他抬手遞了過去。
  杜毅抬手又推了過來道:「我又不是夜眼,現在我哪兒看得見,等回去再看吧。」
  說話間迎面馳來了一輛馬車,車前掛著兩盞風燈。
  杜毅往車轅上招呼了一聲,逕自往外行去。
  三個人到了費獨行來時下車換馬的地方停了下來,說沒幾句話,白雲芳忽然抬手一換頭道:「我怎麼有點暈。」
  杜毅頗有深意地一笑,忙道:「你讓他們弄來一天一夜,人還會好受?讓獨行先送您回去吧,待會兒我押車回去。」
  白雲芳道:「也好,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費獨行陪著她先走了,走了一段路後,費獨行道:「怎麼樣,還暈麼?要不要……」
  白雲芳道:「騙杜毅的,我根本就沒暈。」
  費獨行一怔道:「你這是……」
  白雲芳道:「我急著有話要跟你說,不能不想法避開他。」
  費獨行道:「你可嚇了我一大跳,我還當他們做了手腳呢,你要跟我說什麼話?」
  白雲芳道:「『紫玉釵』跟『水晶圖』,你原先沒打算讓杜毅知道吧?」
  費獨行「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不要緊,我有說辭!」
  白雲芳道:「你有什麼說辭?」
  費獨行道:「我告訴他這兩樣東西都是胡三奶的,如今教匪想要回去,這不就行了麼?」
  白雲芳道:「你別小看了杜毅,我跟他處的久,我知道他的心性為人,他可不是省油的燈,教匪不惜到京裡綁和珅的人要這兩樣東西,這兩樣東西仍然有它的價值,這一點杜毅不會想不到。」
  費獨行道:「你放心,我對社毅的瞭解也不差,他知道教匪主要的還是要我這條命,要這兩樣東西不過是托辭。」
  白雲芳道:「萬一他要是伸手跟你要一樣呢?你給與不給?」
  費獨行道:「給他,單有一樣沒有用,現在我怎麼給他,將來我還能怎麼跟他要回來。」
  白雲芳道:「你這個人,萬一他拿著東西到處一打聽呢?」
  費獨行道:「最好,你告訴你那幾位師兄,找他下手!」
  白雲芳不由一怔道:「讓我那幾個師兄下手?你這話……」
  費獨行笑笑道:「落進『神州七俠』手裡跟在你手裡沒什麼兩樣?在你手裡又跟在我手裡有什麼兩樣?」
  白雲芳道:「是這樣麼?」
  費獨行道:「當然是!」
  白雲芳道:「那兩樣東西關係著一大批藏寶,你放心麼?」
  費獨行笑笑道:「你說呢?」
  白雲芳道:「別開玩笑,這不是鬧著玩兒的,你到底準備怎麼辦?快說!」
  費獨行鄭重點頭道:「不是鬧著玩兒,我真準備這麼辦,杜毅要跟我伸手,我一定給他,他總不會兩樣全要吧?」
  白雲芳道:「萬一他兩樣全要呢?」
  費獨行道:「有這麼不通人情世故的人麼?」
  白雲芳道:「杜毅不會不通人情世故,但他不是盞省油的燈!」
  費獨行道:「那也容易,給他,只你幾個師兄能從他手上把東西奪過去,那批寶藏就不會成為他的。」
  白雲芳皺眉叫道:「你這個人真是,我是跟你說正經的!」
  費獨行正色道:「雲芳!我說的是正經的,我只有這麼一個辦法,要不然我不能不露痕跡,不讓他動一點疑地把他應付過去!」
  白雲芳道:「這不是鬧著玩兒的,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我那幾個師兄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把東西從杜毅手裡奪過來呢?」
  費獨行道:「那也不要緊,到臨走的時候我自己伸手,再從他手裡把兩樣東西弄回來!」
  白雲芳搖頭說道:「我總覺得這辦法不大妥當?」
  費獨行道:「不會的,你放心!照我的話去做沒有錯,現在且看杜毅他怎麼辦了,他要是不提那就算了,他要是伸手跟我要東西,你再想辦法通知你幾個師兄就行了。」
  白雲芳默然未語沒說話,顯然,她對這事還是有點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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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巧探消息
  兩個人安步當車,踏著夜色回到了中堂府,只見中堂府燈火通明,光同白晝,門口一打聽,杜毅押著車,帶著人已經回來了,兩個人心知「中堂府」今夜有得熱鬧的,並肩往後行去!可是怪了,等到兩人到了後頭,卻只見燈光不見人,兩個人好生詫異,正四下看著,只見姚師爺從一條長廊上下來,快步走了過來,兩個人當即也迎了上去!
  姚師爺老遠便滿面堆笑拱手說道:一恭喜老弟,賀喜老弟,又是大功一樁,中堂已親自帶杜毅他們進宮去了,臨出門特別交待,要老弟你在書房等他,一會兒就回來。」
  費獨行道:「謝謝姚老!我說怎麼在門口聽說老杜他們回來了,進來了卻看不見人影,那我這就到書房去吧!」
  白雲芳道:「你去吧!我不去了,我回屋歇息會兒,等中堂回來我再來見他。」
  她走了!姚師爺則跟著資獨行去了書房,一邊走姚師爺一邊捧費獨行,都快把費獨行捧上了天,而且他還一再表示自己的眼光不錯!
  費獨行何許人?這意思焉能不懂?他除了表示感謝姚師爺的提攜之外也捧了姚師爺一陣。
  姚師爺一再謙虛,可卻樂得直笑!
  進了書房,落了座!姚師爺親身斟上一杯香茗:「老弟辛苦!來!先喝杯茶!」
  費獨行稱謝接過,喝了一口然後道:「今兒晚上這趟事的經過情形,想必老杜都稟報您了吧?」
  姚師爺道:「說了一點兒,不全!我還等老弟你跟我多說點兒,讓我過過癮呢!」
  費獨行除了把那對「水晶圖」跟「紫玉權」的來處稍加變更之外,別的他一點也沒瞞姚師爺,把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姚師爺由衷地佩服,他又棒了費獨行一陣!
  容姚師爺把話說完,費獨行遲疑了一下又說了話:「這我也許不該問,可是事關中堂府我卻不能不跟您提一提!姚師爺!咱們中堂府是不是有處藏寶閣?」
  姚師爺一怔道:「有啊!你聽誰說的?」
  費獨行道:「那幫教匪!姚師爺,藏寶閣裡藏的都是咱們中堂珍愛的東西麼?」
  「那當然!」姚師爺道:「我不瞞老弟!咱們中堂府庫房有十幾座,庫房裡藏的東西雖然價值嚇人,可還比不上藏寶閣裡的那些東西,藏寶閣裡的東西都是最名貴的,只是那幫教匪怎麼知道?」
  費獨行道:「您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當初有那位胡三奶主持他們的『北京』分壇,各大府邸的情形,他們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姚師爺呆了一呆,一點頭道:「嗯!不錯!我怎麼把這個人給忘了,準是她打聽出來的,只是老弟你突然跟我提起這……」
  費獨行道:「藏寶閣裡裝置的有機關消息吧?」
  姚師爺道:「那是當然!那麼重要的地方還能不裝置機關消息?不瞞老弟說,那些機關消息厲害得很哪,說它是銅牆鐵壁龍潭虎穴都還差點兒!」
  費獨行點了點頭道:「大凡這一類的建築都有很複雜的圖樣,不知這座藏寶閣的機關消息圖現在還有沒有了?」
  姚師爺道:「已經燒掉了,早在藏寶閣落成的時候就燒掉了,怎麼?」
  費獨行微一點頭道:「那就好,只要懂得藏寶閣那些機關消息的人往後多小心,別輕易出門,出門必有人保護,那就不會出亂子了!」
  姚師爺老眼微睜道:「只要懂得藏寶閣那些機關消息的人今後多小心,別輕易出門,出門必帶護衛,那就不會出亂子了!老弟你這幾句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費獨行道:「是這樣的,姚老!剛才當著白總領班我沒便提,今兒晚上我跟教匪碰頭的時候,他們曾經要挾我說出藏寶閣的所在,以及內部機關消息的裝置情形,以我推測他們可能要動咱們中堂府這座藏寶閣的腦筋,要不然他們不會問我這個,可是我不知道這些,甚至連咱們中堂府有藏寶閣都不知道,自然沒辦法告訴他們什麼……」
  姚師爺臉色微變,道:「幸虧他們已經全被老弟你撲殺了,要不然這可真是個大麻煩!」
  費獨行道:「姚老!您又糊塗了?教匪何止就這幾個人,他們在各地造反謀叛,聲勢相當浩大,我當日挑的不過是他們一處分壇,今兒晚上撲殺的也只是一小部分到京裡來尋仇的,焉知過一陣子他們不會再有人塔到京裡來?」
  姚師爺搖頭道:「不會的!老弟,他們這一下死這麼多個,已經嚇破了他們的膽,他們哪還敢再游到京裡來?」
  費獨行道:「姚老!他們這幫人要是怕死,當初我挑了他們的『北京』分壇,他們就不該再派人到京裡來,再說他們要是怕死,也根本就不會在各地謀叛造反,您說是麼?」
  姚師爺臉上又變了顏色,道:「老弟!你看他們真會……」
  費獨行道:「我不敢說真會,不過既有這個可能,咱們就該未雨綢緞,防患於未然,免得到時候因一步之差輸了全盤而後悔莫及,您說是不?」
  「嗯!對!」姚師爺點了點頭,道:「要是這樣的話,那可是個大麻煩,這可怎麼辦才好,這可怎麼辦才好?」
  費獨行道:「姚老!提防固然在所必行,緊張害怕卻大可不必,只要府裡懂得藏寶閣機關消息的人行動小心,出入謹慎,不給他們可乘之機,可擊之懈,應該是不會……」
  姚師爺道:「老弟不知道,這個倒好辦!真要說起來!府裡上下沒一個懂藏寶閣機關的人!」
  費獨行為之一怔道:「姚老這話……府裡上下沒一個懂藏寶閣機關消息的人?那要是中堂什麼時候想進藏寶閣去看看……」
  姚師爺道:「老弟!那得全靠那張機關消息裝置圖啊!」
  資獨行又復一怔道:「姚老剛不是說過圖早就燒掉了麼?」
  姚師爺窘迫一笑道:「沒燒掉,哪能燒?要能燒現在還揪什麼心?事關重大,剛才我說話不能不小心,還要請老弟你原諒!」
  費獨行道:「這個怪不得姚老,我要是姚老,我也會這樣,只是姚老這就不對了,那張圖終是個禍害,還留它幹什麼?早該記熟機關消息的裝置把它燒了。」
  姚師爺苦笑道:「話是不錯!我也明白這道理!可是老弟你有所不知,藏寶閣的建築式樣,以及裡頭的機關消息裝置都是我一手設計的……」
  費獨行「哦」一聲地道:「沒想到姚老還精這個,那真是太失敬了。」
  姚師爺一擺手道:「說什麼失敬,這玩藝兒現在可害苦了我了,當初我為了讓這座藏寶閣門戶嚴謹,銀銅牆鐵壁一樣,所以在裝置機關消息的時候加進了不少西洋玩意兒,西洋人這些玩藝兒玄妙得很,照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機關消息都有變化,而且都不相同,所以連我這個設計的人進出藏寶閣也非得靠那張圖不可,你說,老弟!那張圖能燒麼?」
  費獨行睜大了眼道:「有這麼稀奇的事兒,機關消息居然照十二個時辰各有不同的變化?要是這樣的話,那張圖可真燒不得!」姚師爺道:「就是說嘛!如今壞就壞在那張圖一直由我保管著……」
  費獨行「哦」地一聲道:「怎麼?那張圖在姚老那兒?」
  姚師爺道:「可不是麼,老弟!你看這該怎麼辦才好?」
  費獨行道:「那只有一個辦法,除了對姚老您嚴加保護之外,進一步對您的住處也要一天十二個時辰排上守衛。」
  姚師爺道:「這樣就行了麼?老弟!」
  費獨行道:「姚老還有更好的辦法麼?」
  姚師爺苦笑一聲!搖頭道:「恐怕暫時也只好如此了。」
  費獨行沉吟了一下道:「我認為護東西容易,護個人難!東西可以放在某處不動,人卻不能老待在家裡不出去,萬一姚老您被他們擄了去,他們以姚老您為人質要挾咱們中堂,恐怕咱們中堂在取捨之間很難……」他住口不言!
  姚師爺臉色白了,頭上都見了汗,急道:「老弟!這……」
  只聽一陣雜亂步履聲傳了過來!費獨行站了起來道:「許是中堂回來了。」
  的確是和珅回來了,先進來的是個護衛,進來看看,朝姚師爺見了個禮又退了出去!
  接著和珅進來了,滿面春風都是笑,進來就拍上了費獨行的肩頭,當然免不了又是一番誇讚一番重賞!談了一陣之後,費獨行辭出了書房,杜毅就在外頭,一見他出來就拉住了他,咧著嘴道:「兄弟!這回咱們可露了大臉了,連皇上都有賞,一兩天就派人送到府裡來了。」
  費獨行「哦」他一聲道:「那可真不賴,不知道皇上賞了咱們什麼?」
  杜毅道:「我不清楚!是中堂說的,怎麼?剛才中堂設告訴你麼?」
  費獨行道:「沒有!想必中堂一高興給忘了。」
  杜毅道:「現在忘了不要緊,到時候別少了咱們的就行!走,到我屋裡坐坐去!咱們喝兩盅慶慶功!」不容費獨行說話,拉著費獨行就走!
  到了杜毅的屋,點上了燈,桌上赫然擺著現成的酒菜,費獨行不由為之一怔!
  只聽杜毅笑道:「這個我剛才頭一趟回來就打點好了,只等著你回來就喝的,沒想到中堂興致好,硬讓我馬上跟著進宮去,這麼會兒工夫了,恐怕菜都驚了!」
  伸手一摸,旋又說道:「不賴!還溫著呢,喝吧!今兒晚上咱倆來個不醉無歸!」
  拉著費獨行坐下斟上了酒!
  費獨行忽然適:「慢著!老杜!你怎麼連現成的人情都不會做?」
  杜毅一愕道:「怎麼?兄弟!」
  費獨行道:「這頓酒雖說是慶功,可也能為總領班壓壓驚,是不?」
  杜毅一巴掌拍上大腿,笑道:「對!兄弟!有你的,還是你會做人!」
  費獨行要往起站:「我去請……」
  杜毅伸手按住了他道:「要做嘛!這人情就全讓我做,你坐著,我去!」他站起來出門走了。
  費獨行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
  他怕杜毅玩花樣,藉著幾分酒意跟他要東西,所以他把白雲芳叫來讓她看著,就省得再跑去告訴她了!
  沒一會兒功夫,步履聲由遠而近,只聽杜毅在外頭叫道:「兄弟!總座到了!」
  費獨行站了起來,白雲芳走進了屋,杜毅跟在後頭,費獨行笑道:「老杜!你的面子不小!」
  杜毅道:「是你的面子大不是我的面子大!總座本來都要睡了,聽說你也在這兒才來的!」
  白雲芳含笑道:「杜毅有這份心意,我要是不來,豈不是太不通人情世故,太不識始舉?」
  費獨行笑道:「說來說去還是老杜的面子大。」
  三個人在笑聲中落了座,杜毅慇勤斟酒,而且還慇勤勸酒。
  白雲芳說她不能多喝,陪著吃菜就行了,所以每回舉杯都是意思意思!
  杜毅跟費獨行可就不同了,一杯連一杯的幹,一會兒工夫不到,杜毅可就充滿酒意了。
  他聊起了今兒晚上的得意事,越聊越得意,越聊越興奮,說著說著他忽然一凝目光造:「對了!兄弟!你說要給我看的那兩樣東西……」
  「來了!」
  費獨行早等著呢,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掏出那個小布包送了過去!
  杜毅接過去打了開來!「水晶圖」跟「紫玉鐵」呈現眼前,他伸手拿起一塊水晶圖看了看道:「這裡頭怎麼還有畫,像是山川形勢……」
  費獨行道:「許是嵌進去的,這樣好看!」
  杜毅看了看,他道:「兄弟!這怕值不少錢吧?」
  費獨行道:「恐怕那幫教匪所以要它,是因為這原是他們的東西!要以我看,一塊水晶還能值多少錢?」
  杜毅道:「既是值不了幾個錢,我就好開口了,我很喜歡這兩塊東西!有愛不釋手之感,兄弟你能不能割愛……」
  費獨行道:「說什麼割愛,喜歡拿去就是!」
  杜毅兩眼一睜道:「沒想到兄弟你這麼爽快,那我就謝了!」
  他伸手要去拿那根「紫玉釵」!
  白雲芳搶先一把把那根「紫玉釵」抓在手裡道:「這是我們女人家的髮飾,色澤既美,做的又精巧,送給我吧!」
  「對!」費獨行道:「「這根『紫玉釵』該送給總領班,寶劍贈英雄,紅粉送佳人,總領班既然喜歡,拿去就是!」
  白雲芳道:「那我也謝謝了。」
  抬手就把那根「紫玉釵」插在了頭髮上,果然!美人玉釵相得益彰!
  杜毅拍手笑道:「好極了!兄弟這根『紫玉釵』送對了人,這麼一來它的身價又自不同了。」
  費獨行由衷地點了點頭道:「的確!要任它在胡三奶那兒,那可真是糟蹋了。」
  杜毅舉起酒杯道:「來!我敬總座一杯!」
  白雲芳也含笑舉起了杯。
  這一頓酒是「賓主盡歡」,天都快亮了才散,散的時候杜毅都快爬在桌上了,費獨行把杜毅扶上了床才走!
  出了杜毅的屋,白雲芳道:「要不要到我那兒去坐會兒?你喝的也不少,我給你砌杯濃茶。」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不了,你也夠累的了,該歇著了。」
  白雲芳從頭上拔下「紫玉權」遞向費獨行。
  費獨行沒接,道:「先放你那兒吧,免得以後讓他看見起疑。」
  白雲芳道:「放在我這兒你放心麼?」
  費獨行笑笑道:「我可真有點兒不放心!」
  白雲芳看了他一眼道:「你要不到我那兒去坐,我就趁這會兒天還沒亮出去一趟!」
  資獨行道:「你上哪兒去?」
  白雲芳舉了舉手中的紫玉欽。
  費獨行道:「幹麼這麼急?」
  白雲芳道:「我總覺得早一步比遲一步好!」
  費獨行沉吟了一下,微一點頭道:「也好!那你去吧,你要編上一套說辭,也得教教你那幾個師兄,等動手的時候不能讓人覺得早知道他身上有東西……」
  白雲芳道:「我知道,這還用你教,我走了,你去睡你的吧。」深情地看了資獨行一眼,轉身走了!
  天剛亮沒多久,費獨行睡得正甜,可是他被叫醒了,睜眼一看,床前站著個人,赫然竟是姚師爺,兩眼紅紅的,像一夜沒睡!
  費獨行一怔坐了起來,道:「姚老!您這麼早。」
  姚師爺賠著滿臉的勉強笑意道:「老弟!我知道你昨兒晚上睡得晚,今兒早上不應該來吵你,可是……」
  費獨行道:「您這是幹什麼,自己人說這個不見外麼?」
  他披衣下床,把姚師爺讓坐下,然後道:「您有什麼事兒麼?」
  姚師爺窘迫苦笑道:「就是昨兒晚上咱倆說的那件事兒,我一夜沒合眼,左思右想這件事不妥當,我一個人生死事小,中堂多少年來的珍藏平安與否事大,所以我認為那張圖不能再放在我那兒,應該由老弟你來保管較為恰當……」
  他隨話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四角方方的扁扁絲囊遞向費獨行。
  費獨行為之一怔,腦海裡轉了一轉,馬上抬手攔住了,道:「慢著!姚老,您等等。」
  姚師爺苦著臉道:「老弟!還等什麼,府裡上下再也找不著一個像你這樣的合適人選了。」
  費獨行搖頭說道:「話不是這麼說,姚老!茲事體大……」
  姚師爺道:「老弟!就是因為茲事體大……」
  費獨行抬手攔住了他,道:「姚老!我負不起這個責任,誠如您所說,個人的生死事小,中堂的藏寶……」
  「老弟台!」姚師爺道:「你還怕什麼,誰能從你身上把這張圖奪了去?」
  費獨行搖頭道:「話不能這麼說,姚老!您一定聽過這句話,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江湖上能人多得很!」
  姚師爺道:「可是不管怎麼說你總比我強吧?」
  費獨行道:「我會武,姚老不會,這一點也許我比姚老要強些,可是這張圖放在我這兒,不見得比放在姚老那兒安全。」
  姚師爺站了起來,著急的道:「老弟!這不是別的事兒……」
  費獨行道:「就是因為這不是別的事,所以我才不敢貿然答應。」
  姚師爺道:「老弟!你難道要看著我……」
  費獨行目光一凝道:「姚老!希望您能瞭解,您也應該瞭解,我不是對您個人怎麼樣,我這是對事,這件事責任太大,您最好還是稟報中堂……」
  姚師爺道:「老弟!你昨兒晚上辭出之後我就跟中堂說了。」
  費獨行道:「中堂讓您把這張圖交給我?」
  姚師爺道:「中堂要我找個可靠的人……」
  費獨行道:「這就是了,中堂並沒有指定我,姚老怎麼好讓我挑這重擔,負這大責任?」
  姚師爺道:「老弟!因為你是個能者!」
  費獨行道:「姚老!您高抬我了。」
  只聽樓梯上傳下來九夫人的話聲道:「下頭誰在說話?」
  費獨行道:「九夫人!是我!費獨行。」
  九夫人的聲音道:「我知道是你!我是問你在跟誰說話?」
  費獨行道:「跟姚師爺。」
  姚師爺忙道:「姚朋在此!」
  只聽一陣樓梯響,九夫人居然下樓來了。
  費獨行忙穿好了衣裳!
  姚師爺轉身先迎了出去!
  費獨行跟出了屋,九夫人已然來到門口,她一雙目光從費獨行臉上掃過,落在了姚師爺臉上,道:「姚師爺怎麼到這兒來了?」
  姚師爺遲疑了一下,只有據實稟報。
  九夫人聽得睜大了美目,看了費獨行一眼道:「原來是為這件事兒啊,她師爺找的這個人倒很適合。」
  「是嘛!」姚師爺忙道:「可是獨行就是不答應,九夫人您……」
  九夫人望著費獨行道:「既是姚師爺來找你來了,你現在是中堂的貼身護衛,中堂又不會信不過你,我看你就勉為其難接下吧。」
  姚師爺一喜忙道:「對啊!九夫人這才是……」
  費獨行微一欠身道:「非是獨行斗膽抗命,實在是這件事關係太以重大,獨行負不起這個責任,不敢接受,還請您原諒!」
  九夫人嬌靨上掠過一絲詫異神色,道:「獨行!這不是別的事……」
  費獨行道:「就是因為這不是別的事,獨行鑒於自己能力有限才不敢貿然答應!」
  姚師爺急了,一分道:「老弟!連九夫人都……」
  費獨行正色說道:「姚老!赴湯蹈火,您讓我幹什麼都可以,唯獨這件事,您千萬要原諒!」
  姚師爺道:「老弟!你真是……」
  苦笑一聲住口不言。
  九夫人道:「圖呢?」
  姚師爺從袖子裡取出了那個絲囊道:「回您!圖在這兒。」
  九夫人道:「這樣吧!把圖給我,我拿上去交給中堂,看他把它交給誰保管,萬一他把這張圖再交給你們兩個中的一個,我希望你們別再推辭了,你們是中堂府的人,都應該為中堂負起責任來!肩頭不能這麼軟!」
  她伸手從姚師爺手中取過那個絲囊,轉身出房上樓而去!
  姚師爺抬眼望望費獨行,苦笑一聲沒說話!
  費獨行道:「姚老!您這是要我的命。」
  轉身走到一張椅子前坐了下去!
  姚師爺走過來跟著坐下,他忽一跺腳道:「都是這幫該殺的教匪!」
  費獨行剛要說話。
  只聽九夫人在樓上道:「中堂叫你們兩個上來,快上來吧!」費獨行跟姚師爺對望一眼,相繼出屋往樓上行去!
  登上了小樓,進了和珅的臥室,和珅擁被靠在床頭,手裡拿著那隻小絲囊,九夫人就坐在床邊!
  兩個人上前見禮,和珅睜著惺忪睡眼看了兩人一下,道:「聽說這東西你們兩一個是往外推,一個是不敢接,是麼?」
  姚師爺賠上一臉苦笑道:「您是知道的;那些個教匪太猖獗……」
  和珅道:「教匪不是讓獨行給剿了麼.哪兒還有教匪了。」
  姚師爺道:「潛到京裡來的教匪是沒了,可是各地方還有他們的同黨,獨行昨兒晚上告訴我,他說……」
  他把費獨行說的話幾乎是一個字兒不漏地告訴了和珅。
  費獨行一旁說道:「稟中堂!這是實情,獨行不敢不提!」
  和珅皺了眉,沉吟說道:「這些個我也知道,教匪在各地方鬧得很厲害,各地方官也始終難以一網打盡他們,要照這麼看,這東西還是交由獨行保管的好。」
  資獨行忙道:「中堂!獨行是個武夫,賣力拚命的事兒即使是再危險,獨行也絕不敢辭,可是這件事責任太大萬一出點差錯,獨行個人的生死事小!愧對中堂事大,千萬請中堂收回成命!」
  和珅皺了眉道:「你們這個不要,那個不接,那麼你們說怎麼辦,難道讓我來保管這樣東西不成嗎?」
  姚師爺賠笑道:「那倒不是,只是……」
  九夫人突然說道:「瞧你們倆,哪個像個男子漢?乾脆!給我吧,我收著,教匪該絕不會想到我頭上來。」
  她伸手把東西奪了過去!
  費獨行為之一怔,但他沒說話!
  和珅有點遲疑!但他還是點了頭,道:「這樣也好!那就暫時放在你這兒吧,等我找著了合適的人再跟你拿。」
  九夫人跟沒聽見似的,美目一橫道:「你們倆還站在這兒幹什麼,讓人生氣,下去吧!」
  費獨行跟姚師爺答應一聲要走!
  和珅一抬手道:「獨行!你下去打點打點,待會兒跟我出去一趟!」
  費獨行答應一聲躬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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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1:07:43 |只看該作者
  費獨行跟姚師爺一走,九夫人把東西往枕頭下一塞!立即就侍候和珅穿衣裳,一邊穿,一邊道:「往常你都不帶費獨行的,今兒個怎麼張羅帶他出去了?」
  和珅道:「今兒個情形跟往常不同!」
  九夫人道:「今兒個情形跟往常不同?怎麼個不同法?」
  和珅道:「今兒個是陪太上皇上西郊打獵去!」
  九夫人道:「打獵又怎麼了?」
  和珅道:「你怎麼點都點不透,太上皇上西郊打獵,皇上自然得跟著去!他的侍衛人人弓上弦、刀出鞘,打獵的時候刀槍沒眼,流矢也多,你說我能不防著點兒麼?」
  九夫人聽得心頭一跳,道:「哎呀!你既然知道,幹麼還非往前擠不可?」
  和珅道:「我往前擠?瞧你說的,太上皇打獵,連皇上都得敬陪,我能不去麼?」
  九夫人道:「話是不錯,可是命總是你自己的,你不想買了我還想要呢。」
  和珅回身伸出胖手在九夫人粉頰上輕輕擰了一下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帶獨行去的道理所在……」
  九夫人道:「帶誰去也不如在家裡安穩,你就不會隨便找個辭兒告個假麼?」
  和珅一搖頭道:「不!你不明白我的用心,有獨行跟在身邊我是萬無一失,那我還有什麼好怕的,你又有什麼好擔心的?」獨行的名氣如今是傳遍了京城,可是大家都還沒見過他,我要讓大家見見他,也讓有些人知道,我不是那麼好動的。」
  九夫人一擰嬌軀道:「早知道就不給你穿衣裳了,不行,說什麼我都不能讓你去!」
  和珅央告上了,說好說歹老半天,九夫人總算點了頭,但是她還是不放心,她把費獨行叫了上來道:「費獨行!你可知道中堂要你跟他上哪兒去?」
  費獨行道:「回九夫人!獨行不知道。」
  九夫人道:「中堂讓你跟著他陪太上皇上『西郊』打獵去!」
  費獨行呆了一呆,「哦」了一聲。
  九夫人緊接著問道:「你可知道中堂為什麼今兒個單挑上了你?」
  費獨行道:「回九夫人!獨行愚昧!」
  九夫人當即把和珅剛剛告訴她的告訴了費獨行,最後凝望著費獨行道:「你聽清楚了,我把中堂交給你了,中堂要是受點驚,出點兒差錯什麼的,你也就別回來了,聽清楚了沒有?」
  費獨行雙眉微揚,欠身說道:「您的意思獨行懂!您請放心,中堂但受一點驚,出一點差錯,獨行提頭來見就是。」
  和珅笑道:「聽見了沒有?」
  九夫人冷然道:「聽見了!我知道他本事大,武藝高,可是我不能不提醒他一下。」
  和珅忙道:「好!好!好!謝謝夫人了,別讓人家大夥兒等我一個人,獨行,咱們快走吧!」
  他帶著費獨行走了!
  九夫人深深地看了費獨行一眼,可是費獨行裝沒看見!
  皇帝打獵是件大事,太上皇行獵那就更是件大事兒!照皇室多少年來沿襲下來的「習慣」,「打圍」是在「熱河」圍場,可是偶爾興來活動活動筋骨,那就就近上「西山」這小型的狩獵場了。
  不管「大圍場」也好,小型的狩獵場也好,太上皇行獵總是件大事,淨路清道早幾天就辦好了,如今通西郊的廣敞大道上隔不多遠就布上了禁衛,宮裡的幾個營全出動了,而且打前站的已在「西直門」外約半里外的「倚虹堂」候駕了。
  這「倚虹堂」原為清初所建,有宮門三檻,堂廊數間,乾隆幸西郊各園之際總會在這兒歇息一會兒,記得有一回抵「倚虹堂」,適逢大雪,乾隆乃詠句「白雪當空」四個字,時和珅在側,乃立應以「紅牌當道」對之,「紅牌」者,報捷之意也,那時候乾隆正在川「金」用兵,未半月,果然捷報至,乾隆大喜,乃親為「倚虹堂」題額,而和珅則以逢迎更得寵。
  這是以前的事,如今「倚虹堂」裡到的是打前站的,也就是負責前途警衛的,除了一些貝勒、貝子之外,侍衛內大臣,幾個營的統帶全到了。
  而和珅跟幾位親王、郡王,外帶一些嬌格格,則在宮裡催請起駕,然後陪著太上皇浩浩蕩蕩出城了。
  當然!各位親王、郡王、格格的護衛不少,費獨行別的不認識,可一眼就看見,訥郡王還有海容格格跟納蘭貝勒!
  納蘭緊隨著海容,兩個人看見費獨行都一怔,但旋即海容把臉轉向一旁,納蘭則怒目而視,費獨行卻給他來個裝沒看見。
  這一來納蘭就更火兒了,火兒歸火兒,可是此時此地他也只有乾瞪眼兒的份兒,再給他十個膽也不敢亂來。
  車馬出「西直門」到了「倚虹堂」,照例停下來歇息了一會兒!這一歇息,費獨行又碰見了熟人,是當初帶著人夜入「遼東」大率徵召他效力的那位,那位現在的身份是御前帶刀的大內侍衛。
  他裝不認識費獨行,費獨行也裝沒見過他。
  歇息了一會兒又起駕,到了「海甸」的「圓明園」。
  又歇息,這哪像去打獵?可是誰也沒奈何,皇上講究這個,好在王公大臣們養尊處優慣了,平日走幾步路都喘,自是樂得跟著歇息。
  這「圓明園」的興廢可說是一部清室興衰的編寫,自遼聖祖開泰年間起,歷代皇帝多樂在燕北勝地營建皇宮。清初入關,為安撫人心,無意於大興土木,順治時,僅因明南海子之舊略事修尊。自康熙二十三及二十八年兩次南巡,撞憬於江南的湖山之美,庭園之勝,因命在京師海甸西舟陵畔明武清侯李緯的清華園故址興建「暢春園」,以為避喧聽政之所,後又改「玉泉山」之「澄心園」為「靜明園」,復建「香山」行宮為「靜宜園」,遂與「暢春園」成鼎足之勢,已頗具規模,四十八年又經改築,這才定名為「圓明園」。
  雍正踐柞,復擴建「圓明園」,到了乾隆十六年,復拓水春為「長春園」,雇「意大利」名匠興築「意大利」「勃羅克」式建築及水戲線畫諸法,其中以「遠流現」及「海晏堂」等名聞中外,其後設「圓明園」總管大臣,下並轄「長春」及暢春各園,年耗巨資,其後又擴建「靜明」、「靜宜」二國,因甕山金海之勝,又在此建築了「清漪園」,康、雍、乾三朝正值清朝國勢最盛之際,遂竭全國之富,聊供寡人之歡。
  「圓明園」大都按「江南」名勝繪圖,計建有三十六景,十八門,二十四橋,七十二亭,可以說是中國庭園之大觀。
  到後來咸豐十年「庚子之役」,咸豐為西太后扶逃西北,此一絕世名園乃被「八國聯軍」付之一炬,火燒三晝夜不熄,其中名貴寶物均為聯軍掠擄,有部分散存歐美各博物館中,實為國族之辱,其他清漪、靜明諸園也同遭回祿之厄!
  「圓明園」再起駕,這就直奔「玉泉」狩獵場了。
  一到獵場,人都有了精神,太上皇跟皇上御駕當先,諸王公大臣也都抖擻精神「捨命陪君王」,一時鷹飛狗奔熱鬧極了!
  費獨行自然緊隨和珅身側,「玉泉山」的松林最為茂密、尤勝於
  「萬壽」與「西山」兩處。
  要打獵自然是滿山遍野哪兒都得跑!
  要打獵當然也不能大夥兒都擠在一處!
  費獨行緊隨著和珅,他就是跑遍「玉泉」也跟個沒事兒人一樣,腦滿腸肥的和珅可就不同了,還沒晃多遠,臉紅了,脖子也粗了,汗如雨下,氣喘如牛,看看四下的人都遠了,他一把拉著費獨行拐進了松林裡,道:「別走了!偷個懶歇歇吧!」
  砰然一聲,一大堆肥肉掉在了草叢裡!
  這時候別說髒淨了,他什麼也顧不得了!
  費獨行道:「看來您今後得多活動……」
  和煉一搖頭,喘著道:「不是那麼回事,我自己清楚,這兩天一直沒睡好。」
  為什麼沒睡好,他沒明說,費獨行也不便問,可是費獨行心裡多少有點兒異樣感覺。
  兩個人這麼正歇著,費獨行聽見一陣破風之聲疾襲而至!
  這陣破風之聲指向的不是他,是和珅!
  他連猶豫都沒猶豫,伸手一抄,一枝羽箭已落在手中!
  和珅的臉色馬上白了,挪身就要往樹後躲!
  費獨行道:「中堂不必動,有獨行在此,任何流矢也傷不了您的。」
  和珅支撐著站了起來,道:「你認為這是流矢?」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中堂!流失跟暗箭沒什麼兩樣。」
  和珅抬眼望道:「這一箭是從那邊射過來的,你怎麼不過去揭……」
  費獨行道:「中堂!怕只怕這種流矢不只從一個方向來,也不只這麼一枝,衡量輕重!獨行只有緊隨中堂身側。」
  和珅原是個聰明人,這話還有聽不懂的?他不怪費獨行了,道:「現在你該明白我為什麼單挑你跟著我了,我不能不防,哼!他們也太大膽了,只別讓我知道是誰……」
  目光一凝道:「讓我看看這枝箭。」
  費獨行雙手遞了過去!
  和珅接過一看,卻為之一怔,本來這種樣的打獵,來的全是特殊的人物,用的也都是與眾不同的東西!一來這是一種講究,二來也可以辨別是誰射中的獵物,可是這枝箭如是一枝最普通最普通的羽箭!
  費獨行自然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他道:「以獨行看,這恐怕是一種預謀!」
  和珅白著臉「嗯!」了一聲點頭道:「不錯!連東西都是事先預備好的。」
  費獨行道:「似乎不難明白是誰!」
  和珅道:「話是不錯,可是這不能算物證,加以又沒有人證,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弄不好反會被人倒打一釘耙!」
  費獨行道:「您把這件事交給我辦!我會查個明白給您找個人證的。」
  和珅忙道:「好!你趕快給我查。」
  費獨行道:「現在不行,現在我不能輕易遠離您一步,得等回去之後。」
  和珅點點頭道:「這我知道,我只是要你快給我查出個明白,我好採取報復。」
  費獨行道:「您放心!一回去我就著手。」
  這一箭不知道真是流矢,還是放暗箭的那位知難已悄然而退,只這麼一箭,往後就沒動靜了。
  人馬在「倚虹堂」、「圓明園」兩次歇息,等抵達「玉泉」已是快晌午了,如今恐怕前前後後誰也沒射出幾箭、天已然晌午了,「鳴金收獵」,「靜明園」中歇息傳膳!
  太上皇跟皇上用膳,各王公大臣也吃飯,和珅是太上皇的寵臣,便有資格跟太上皇、皇上一塊兒吃飯!
  (據說乾隆跟和珅有這麼一段「艷史」,當初乾隆做太子的時候,只因甚得雍正帝跟鈕鑽祿後十分寵愛,所以常把他留在宮裡,那時候乾隆是寶親王,少年風流,東溜西達,什麼把戲都玩得出來,雍正帶有十六個妃嬪,內中最得寵的有四個,一個是舒穆祿氏,一個是伊爾根覺羅氏,一個是馬佳氏,一個是陳佳氏,馬佳氏限陳佳氏都是漢女冒充旗人入宮的,因她倆長得比別人格外白淨細膩,雍正帝也就格外寵愛她倆些。
  寶親王這時候已十七歲,男女之愛正濃厚的時候,便一天到晚跟那些妃嬪宮女調笑無忌,那些妃嬪也因為他甚得帝后的寵愛,誰敢不依順他?再則寶親王人也長得俊俏風流,那些妃嬪宮女也愛跟他逗著玩兒,而只有一個馬佳氏仗著得寵,脾氣也冷僻,就是不肯跟寶親王胡纏,可怪得是寶親王偏看中了她,時常闖進宮去摟馬佳氏要吃她嘴上的胭脂,弄得馬佳氏惱了他才放手。
  有一回合該有事,馬佳氏閒著無事,見自己的雲髻有點兒鬆了,便叫宮女給她梳頭重理,青絲委地,正在梳理的時候,寶親王悄悄的進來了,宮女見了就要聲張,寶親王忙一邊搖手叫那宮女不要聲張,一邊躡手躡腳過去伸手摀住了馬佳氏的眼,馬佳氏嚇了一跳,忙問是誰?寶親王就是不吭氣兒,馬佳氏惱了,摸著一把牙梳往後一掄,這一掄不要緊,不偏不倚正打中寶親王的眉心,皮破血流,寶親王忙放了手,捂著臉跑了,馬佳氏這才知道打壞了太子,心裡是既害怕又羞憤,暗地裡哭了一場。
  哪知道到了第二天,大禍來了,恰好第二天是初一,照規矩皇子皇女都得進宮去請安,寶親王眉心傷讓皇后看見了,大為心疼,拉近仔細一看,馬上知道是被打破的,立即連連追問,寶親王既心慌又羞愧,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話來,皇后一見越發疑心,當即就沉下臉來喝問,寶親王被母后逼得沒辦法了,只有托詞是跟馬佳妃玩兒,妃子失手打傷的,馬佳氏性情冷僻又因雍正帝寵愛她,皇后心裡早就厭惡上了她,如今一聽這話,大為震怒,一口咬定馬佳妃調戲太子,立即傳旨把馬佳妃叫來,不由分說一頓棍棒,然後喝令太監拖出「月華門」去拿繩子勒死!
  寶親王一見皇后生了氣,既不敢勸又不敢走,眼著著太監把馬佳氏橫拖豎拽地拉出官去,心如刀割,好不容易伺候著皇后進去,他轉身急奔「月華門」,到了「月華門」一看,馬桂妃粉頸上勒著繩子,人只剩了一絲氣息,寶親王心裡一慘,悲疚交集,竟然哭了,咬破自己手指滴一滴血在馬佳妃粉頸之上,說今生我害了你,也無法救你,但原跟你來生有緣,認取頸上一點紅痞,我便拿性命報答你也願意,這句話說完,馬佳妃掛著兩點珠淚香消玉殞,寶親王大慟,買通宮女把馬佳氏的貼身小衣脫下來,拿著回去天天摟著懷裡,直到他後來踐祚登了基,才把這件事漸漸忘去。
  後來乾隆在太廟站香回宮,那班御前侍衛跟鑾儀衛人員都散去了,忽然宮裡傳旨,皇上又要出宮,慌得那班鑾儀衛人員七手八腳又把御用儀仗拿出來伺候!可就偏偏找不著那頂黃蓋,乾隆卻已踱出官來升了鑾輿,儀仗人員越發慌了,東奔西跑到處打,乾隆火了,跺腳喝問,這時候有個抬龍輿的官學生跪倒在龍輿之前答了一句「這事,典守者不得辭其責」,乾隆見他年輕,人長得白淨,而且談吐不俗,當即就命他抬頭,這一看把乾隆看得一怔,只覺得這少年十分面善,一時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忽然走下鑾輿,吩咐收儀仗,不出宮了,而且傳旨命那抬龍輿的少年進宮,這下可把那少年嚇傻了,可是聖旨不敢違,只有打著哆嗦進了御書房,乾隆摒退內監問那少年的姓名、年紀、出身,少年爬在地上碰著頭回奏叫和珅,二十四,是滿洲官學生,這時候乾隆忽然想起這和珅的面貌像極了當年賜死的馬佳妃,再屈指一算,打當年到如今,馬佳妃死了剛好二十四年,乾隆一陣驚喜,忙把和珅叫上前讓他解開衣領一看,合該和神發跡,巧了,和珅的脖子上硬是有一顆紅痣,乾隆心裡一酸摟著和珅掉下了眼淚,還說你怎麼投了一個男身呢,和珅可是個機靈人,他聽說過這檔子事,當下就將錯就錯硬流著淚說陛下害得我好苦,這一來乾隆認定了他是馬佳妃轉世,馬上賞他很多貴重的衣物跟古董,第二天就下旨特拔他為掌管儀仗的內務大臣,從此和珅平步青雲,步步高陞,乾隆心裡只有一個和珅,不管大小事,只和珅一句話,乾隆是一定聽,於是乎和珅就成了今天的和珅,王公大臣無不搶著趨奉,送什麼的都有,和珅小人得志,不知道什麼禮法,仗著得寵,貪贓枉法,沒多久就宅策連雲,家財千萬,奴婢成群,美人滿室.不說別的,就是和珅的家奴,許多大員都爭著孝敬,即便御史們時常奏參和珅,可是沒用,他不但沒事反而飛也似的陞官,不到幾年便直升大學士拜了相。)
  這是傳說,真不真誰也不知道,反正和珅有資格限太上皇(乾隆)、皇上(嘉慶)一塊兒用膳是實!
  和珅得寵於太上皇,能跟太上皇、皇上一塊兒用膳,費獨行得寵於和珅,和珅自然會照顧他的吃喝!
  吃完了飯,和珅久久不見出來,費獨行樂得一個人到處溜躂,靜明園是「內務府」列管的「三山」「五園」之一,要不是有這機會,平日還真難進來溜躂。
  費獨行背著手到處逛,「靜明園」的山林泉石看得他連連讚歎不已。
  他這裡剛到「裂帛湖」(三海的重要水源,越垣牆而流至「萬壽山」的「昆明湖」,進皇城則流入三海太液地、什剎海,繞禁城一周後,出「金水橋」達「正陽門」而洩入於「大通河」。)只聽一陣輕捷步履聲傳了過來!
  這時候「靜明園」裡的人多得很,王公大臣人人有護衛,自不乏練家子,他沒在意。
  可是轉眼工夫那陣步履聲到了他身後,隨聽一個冷冷話聲響起:「費獨行!」
  費獨行他一怔轉身,只見面前站個中年漢子,腰間挎刀,看裝束打扮,一眼就能看出是個護衛,他當即點頭:「不錯!你是……」
  那中年漢子道:「我是『貝子府』的,我們貝子爺叫你去一趟!」
  費獨行當即就明白了幾分,可是他裝了糊塗,道:「貝子爺?那位『貝子爺』?」
  那中年漢子冷笑一聲!道:「反穿皮襖,你裝得什麼羊,你認識幾位貝子爺?要真不知道到那兒你自己看吧。」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我用不著裝什麼羊,也用不著自己看,不管是哪位貝子爺,我不想去見他。」
  「大膽!」那中年漢子變色叱道:「貝子爺叫你,你敢不去?」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倒不是我膽大,我是我們中堂的貼身護衛,負有保護我們中堂安全之責,我不能遠離我們中堂左右。」
  那中年漢子怒笑道:「好大的膽子,你不過和珅一個家奴……」
  費獨行道:「閣下你呢?」
  那中年漢子大怒,二話沒說,當腦一掌劈了過來!
  費獨行抬手而起,從容而輕易地一把扣住了中年漢子的腕脈,含笑說道:「跟我玩這一套你還差得遠。」
  那中年漢子勃然色變,厲聲道:「你敢——」
  費獨行手上用了三分力,道:「輕點兒,這時候大家都在歇息,別吵了人家。」
  那中年漢子還真聽話,硬是沒敢再嚷嚷,他咬牙冷笑:「費獨行!你闖了禍了,你敢惹『貝子府』的人,可知道這是什麼罪?」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我吃這碗飯沒幾天,不清楚,我只知道你的腕子現在握在我手裡!你敢跟我彆扭我就廢了你,不信咱們試試看!」
  那中年漢子臉色白了,連吭都沒敢再吭!
  就在這時候,一陣疾快步履聲傳了過來,來了七八個,打扮裝束跟這中年漢子一樣,後頭還緊跟著貝子納蘭。
  那中年漢子臉色一鬆,神情一喜,就要說話。
  費獨行立時低低說道:「說話小心點兒,我要是在你腕脈上動手腳,一時半會兒可是看不出,我了不起挨上一頓訓,過沒多少日子伸腿瞪眼嚥氣的可是你!」
  那中年漢子機伶一顫,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
  那七八個到了,立即圍上了費獨行,嚷嚷了起來:「這是幹什麼,打人哪!」
  「這還得了,敢打咱們『貝子府』的人。」。
  「叫他放手。」
  「揍他!」
  費獨行聽若無聞,一直面帶微笑!
  納蘭過來怒目而視,厲聲喝道:「費獨行!你敢抓住我的護衛,還不快放手?」
  費獨行含笑道:「貝子爺您誤會了,我跟您這位護衛認識,我們倆這兒把臂言歡呢!」
  納蘭氣白了臉,怒笑一聲過來就要伸手。
  他要是真伸了手,費獨行還真難辦,而且今天也非落下風不可,他總不能跟納蘭這個貝子鬥!
  巧的是就在這時候來了人,大內侍衛,三個,一前兩後,前頭那一個正是費獨行不能說見過的舊識,那位白淨小鬍子,只聽他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你們在這兒鬧什麼,驚了駕誰擔得起?」
  納蘭收回手轉過了身,道:「金領班!你來得正好,這個人居然敢在這兒鬧事兒打我的人……」
  白淨小鬍子敢情是位大內侍衛領班,只見他微一欠身道:「原來您在這兒,您消消氣,這件事交給卑職來辦吧。」
  他轉眼望向費獨行,道:「你是哪個府裡的?」
  費獨行道:「有勞動問,我是和中堂大人的貼身護衛!」
  白淨小鬍子「哦」一聲地道:「原來是和中堂身邊的人,那麼你跟『貝子府』這位……」
  費獨行含笑道:「貝子誤會了,我跟這位是舊識,我們倆正這兒把臂言歡呢,不信領班可以問問他。」
  納蘭要說話。可是白淨小鬍子沒等納蘭開口就望著那中年漢子問了話:「是這樣麼?」
  那中年漢子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可真怕費獨行在他腕脈上動那一時看不出的手腳,哪敢說個不字?只有點著頭道:「是!是的!是這樣。」
  納蘭為之一怔。
  白淨小鬍子擺了手,道:「你該早告訴貝子爺,好了,好了!二位別聊了,太上皇跟皇上要起駕回宮了,二位都去忙二位的吧!」
  費獨行還能不懂這個,當即謝一聲鬆了那中年漢子快步行去!
  白淨小鬍子沖納蘭欠個身,帶著兩名大內侍衛也走了。
  納蘭定過了神,望著那中年漢子道:「你是怎麼回事兒?」
  那中年漢子苦著臉道:「奴才的腕脈落在他手裡,不敢不聽他的。」
  納蘭道:「蠢才!我在這兒你還怕什麼?」
  那中年漢子道:「您不知道,他要是在奴才腕脈上動了手腳,一時看不出來!他頂多挨您一頓揍,過些日子,倒大霉的還是奴才!」
  納蘭直了眼,氣得一跺腳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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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1:08:38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巾幗奇女
  中堂不在家,既沒有人管又沒事兒,下人們還能不得瘋且瘋,各人瘋各人的,杜毅一大早就泡在了「八大胡同」,這一泡泡出了禍事!
  杜毅是常客,誰也知道他的身份,儘管是敲門震天價響,把人從睡夢中吵醒給他開門,還得衝他賠笑臉。
  杜毅連招呼都沒打一個,大搖大擺的進了門,過院子,走畫廊,拐個彎兒又過了一重門到了一間屋前!
  推開門進了屋,屋裡香嘖嘖的,紗帳低垂,人還在夢中,但床前地上鞋兩雙,一雙靴子,一雙繡花鞋!
  杜毅臉色不對了,一步跨到床前,伸手撩開了帳子,可不!枕上一對並頭蓮,睡得正香,摟得正緊!
  女的甘多,長得挺不錯,臉上還帶胭脂痕!
  男的卅來歲,挺白淨,呼吸猶有酒味兒!
  社毅冷笑了起來,眼裡迸射出怒火殺機!道:「別睡了,睡死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醒醒吧!」
  女的先睫毛一陣抖動睜開了眼!睜開眼瞼上變了色!尖叫一聲坐了起來!
  這聲尖叫驚醒了那位,他睡眠惺忪,道:「怎麼了,你是……」
  杜毅道:「怎麼了?膽兒小,嚇著了?」
  屋裡怎麼會有第二個男人話聲?那男的睜大了眼,他看見床前站著個漢子!可不是他,他一怔坐了起來,道:「你是……怎麼隨便往人屋裡闖?」
  杜毅臉色不對,但嘴角卻噙著笑,一指那女的道:「我是誰她清楚!問她吧,讓她告訴你。」
  那女的沒等問便白著臉哆嗦著道:「他!他是和中堂府的杜爺!」
  男的臉色馬上也變了,可是臉上馬上堆上了笑,笑得不但不自在,而且還有點兒心驚肉跳:「原來您就是杜爺,我不知道……」
  杜毅一擺手道:「你知道不知道不要緊,吃官家飯的也得講理!她是個賣的窯姐幾,誰有錢就能摟她上床睡一覺,這是天經地義,這沒你的事兒,穿上衣裳你請吧。」
  那男的沒想到杜毅這麼好說話,如逢大赦,嘴裡答應著還千恩萬謝,一骨碌爬起來蹬上褲子,披上衣裳就要腳底下抹油!
  杜毅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含笑道:「朋友!往後你招子也得放亮點兒,雖說有錢玩窯姐兒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可是有主兒的最好別碰!天底下好說話的人可不多。」
  男的仍然是滿口答應,千恩萬謝地一溜煙兒沒了影兒。
  孰不知杜毅藉著那一拍之勢,已暗中用了煞手,怕只怕他活不過半個月去!
  那男的跑了,杜毅望著他的背影笑笑轉過了身。
  那女的一臉驚恐色,忙道:「杜爺!這不怪我,是娘逼我的……」
  杜毅慢條斯理的抬一隻腳踩上了床沿地,擺擺手道:「蓮香!你少跟我來這一套!老鴇子那兒我早就打過招呼,也花過錢,再給他三萬六千個膽,她也不敢逼你接客……」
  那女的忙道:「是——」
  杜毅道:「士讓炮打了,你給我省兩句兒吧,蓮香!我杜毅是個講理的人,我先不動火兒,暫時也不動粗,咱倆平心靜氣評評理,不錯!咱倆是露水姻緣,你幹的本是這一行,我不能斷了你的財路,可是你要弄清楚,你是我姓杜的包下來的,你拿了我的,吃喝穿都是我姓杜的給的,你不該背著我來這一套,這跟偷人養漢有什麼兩樣?王八好當氣難受!你把這頂綠帽子往我姓杜的腦袋上一扣!往後,我姓杜的在這北京城裡還混不混了……」
  杜毅心平不平不清楚!瞧也瞧不見,不過他氣和,說話不慌不忙,不帶一絲兒火氣,那女的只當有路走,馬上使出了拿手本事,撲簌簌的淚珠兒掛落兩行,使嚥著道:「我知道我錯了…——
  杜毅馬上道:「你知道錯,知道理曲了,是不是?那就好辦了!,」
  伸手從靴筒裡拔出一把匕首,砰然一聲插在了床上,那女的張口一聲驚叫沒叫出,身子往床裡硬縮!
  杜毅兩個指頭往前一伸,道:「給你兩條路,你既然嫌我,我就不指望什麼了,把我花在你身上的都給吐出來,我杜毅另找爐灶去!要不然咱們今兒個就玩兒個三刀六眼滿堂彩!」
  那女的又哭了起來,這回是嚇哭了,她哭著道:「杜爺!大人不計小人過,我知道錯了,下回您就是殺了我——」
  「下回?」杜毅道:「就這一回都快把我的脖子壓進腔裡去了,再有二回我就得借別人的種,養別人的兒子了!」
  那女的淚如雨下,跟個淚人兒似的,道:「可是,我哪拿得出?您行行好,全當周濟我了。」
  「行好?周濟?」杜毅可沒有一點傳香惜玉心,根本就無動於衷,道:一我姓杜的又不開粥了,施捨。這年頭兒好人做不得!我可是做了好人,卻讓人在腦袋上扣了一頂綠帽子!」
  那女的還待再說。
  杜毅一擺手道:「廢話少說,答我一句,這兩條路你是走哪一條?」
  那女的道:「您請多寬限幾天……」
  杜毅道:「一天都不行!」
  那女的道:「您明知道我拿不出來……」
  杜毅道:「那咱們就玩個三刀六眼滿堂彩!」
  那女的突然住了哭聲,道:「杜爺!不管怎麼說,我總伺候過您些時日,您花在我身上的也總算撈回去不少……」
  「撈回去不少?」杜毅冷笑一聲道:「你可會自抬身價,你又不是金打的,是個什麼樣的貨色你自己還不清楚!」
  那女的道:「可是當初您自己願意……」
  杜毅伸手抓住那女的一隻胳膊,另一隻手拔出了插在床上的匕首,冰冷道:「少廢話了!任何人你都能坑,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把頂帽子往我杜毅頭上扣,你也不看看我杜毅是吃哪碗飯的,你的膽子夠大的,我要瞧瞧你這顆膽子大到什麼程度!」
  那女的一聽這話知道不對了,花容大變,突然放聲尖叫:「殺人了,救命啊,殺……」
  杜毅抓她胳膊的手往下一落,她不叫了,身子一軟躺了下去!
  杜毅伸手掀開了被子!
  那女的混身上下只穿了件兜肚,一具細皮嫩肉的們體幾乎完全呈現在社毅眼前!
  杜毅兩眼之中突然冒出了火一般的光芒,楊匕首就往那女的下體扎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兒,一縷勁風疾襲杜毅腰後大穴。
  杜毅一怔心驚,顧不得再傷人,一偏身子橫竄出去,回身看,屋裡多了兩個人,兩個黑衣人,一個英武,一個白淨,白淨的那個過去拉上了被子!
  英武的那個目中冷芒直逼杜毅,冷笑道:「京城重地,竟敢行兇殺人,而且是用這種手法傷害一個弱女子,你好大的膽子!」
  杜毅道:「你們是……」
  英武黑衣人道:「是誰都一樣!誰也不能容你這樣傷人。」
  社毅道:「在下姓杜!在和中堂府當差!」
  英武黑衣人臉色一變道:「好啊!原來是權好和珅的家奴,你就是沒傷人今兒個也饒不了你。」
  舉步逼了過去!
  杜毅一聽這話情知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他後悔亮了底牌,可是現在後悔已經遲了,先下手為強,他挺腕當胸就扎!
  杜毅這一下是十拿九穩,只因為在「中堂府」那麼多護衛之中他是數得著的,可是他沒想眼前這英武黑衣人身手比他還高,只見對方不躲不閃,五指如鉤,硬抓他掌中那把匕首!
  杜毅是個行家,一看就知道這英武黑衣人掌上功夫有獨到之處,他沉腕揚刀,疾劃對方腕脈!
  這一著奏了效,逼得對方偏腕躲閃,變招反拿他的腕脈!
  杜毅冷笑一聲也跟著偏腕,那銳利的匕首尖端仍指對方腕脈!
  杜毅手裡有利刃佔便宜!
  那英武黑衣人卻似乎沒多大顧忌,鋼鉤般五指也不離杜毅的腕脈。
  兩個人就這麼一刀一掌互襲對方腕脈,連換了七八把,英武黑衣人突然沉哼一聲變抓為掌,疾拍過去!
  這一招用的是掌力,不是五指非拿實不可,掌風掃中杜毅的右腕,一把匕首立被震得脫手飛去!
  杜毅已試出對方武功高出他很多,而且此刻匕首離手,情知不妙,翻身便撲後窗。
  只聽那英武黑衣人一聲冷笑道:「畢竟是欺軟怕硬的和收家奴!」
  他一步跟上,伸手抓住杜毅的後領猛力一扯!
  杜毅蹌踉倒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淨黑衣人到了,一腳踩在他胸腹之間,杜毅起不來了,那白淨黑衣人卻一聲冷笑:「你身上帶的傢伙還真不少啊?」
  腳尖一約一挑,杜毅的衣裳破了,一個小布包掉在地上!英武黑衣人一步跨到,俯身拾起,打開一看道:「我當是什麼值錢玩藝兒,原來兩塊水晶!」
  那白淨黑衣人一怔道:「兩塊水晶?」
  杜毅趁白淨黑衣人說話分神之際,猛一挺腰,一滾,已掙脫白淨黑衣人腳下,然後身子平竄往外撲去!
  一陣勁風襲到,掃中他的右肩,只聽「叭」他一聲,杜毅大叫,人是竄了出去,但卻一跟頭摔在門外,他顧不得皮破血出摔的疼,落地又起,倉惶飛掠而去!
  兩個黑衣人笑了,對望一眼閃身出屋不見!
  天擦黑時,費獨行護著和珅回到了中堂府,和珅上樓由九夫人侍候著歇息去了!
  九夫人原以為和珅回不來了,沒想到和珅平平安安的回來了,這大出她意料之外!
  無事一身輕,費獨行回到自己的屋剛坐下!姚師爺來了,進門就道:「獨行!老杜在外頭讓人打傷了,胳膊毀了一條。」
  費獨行心頭一震忙道:「怎麼回事兒?姚老!在哪兒讓人打傷的?」
  姚師爺道:「問他他就是不吭一聲,他最服你,我看還是你去問問他吧。」
  費獨行道:「人呢?」
  姚師爺道:「在他屋裡!」
  費獨行一步跨了出去!
  到了杜毅的屋,杜毅一個人坐在屋裡喝悶酒,右胳膊用塊布吊著,臉煞白,兩眼都現了血絲。
  費獨行一進門就道:「怎麼回事兒,老杜!是誰幹的?」
  杜毅一拍桌子道:「別提了!他奶奶的,栽到了家了!」
  費獨行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去,道:「老杜……」
  杜毅兩眼一抬道:「別問了行不?這又不是他奶奶的什麼光彩事兒。」
  費獨行臉色一沉道:「你這叫什麼話,你不是尋常百姓普通人,就是尋常百姓普通人讓人整了也得問個明白,你現在是中堂府的護衛大領班!你能認栽,中堂府可不能吃啞巴虧,這檔子事著就此算了,那能慣了他們的下次,中堂怎麼跟別人說話,咱們的人還出去不出去了?你要是還拿我當朋友,就有一句話說一句,要不然我這就走!」
  他站了起來!
  杜毅伸那只左手拉住了他,賠上一臉勉強的笑:「兄弟!幹麼這麼大火兒……」
  費獨行道:「你能怪我發火兒麼?咱們倆是什麼交情?」
  杜毅道:「我知道!兄弟……」
  費獨行道:「既然知道就給我說。」
  杜毅道:「好!好!好!我說,我說!你坐下行不行,其實我不跟你說跟誰說?我還想找你給我報這個仇、雪這個恨呢。」
  費獨行坐了下去!
  杜毅道:「兄弟!是不是姚師爺告訴你的?」
  費獨行道:「姚老也是一番好意……」
  「我知道,我知道!」杜毅招手道:「我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兒,我還能不知道姚老是好意,只是告訴他沒有用,他只會瞎嚷嚷,嚷嚷得八街都知道了,卻幫不上我一點兒忙,所以我沒告訴他,你不同,我當然要告訴你……」
  費獨行道:「那就說,別在這兒廢話連篇。」
  杜毅道:「是這樣的,兄弟……」
  他把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費獨行冷笑連連:「你真行,老杜!我還當是為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呢,原來是為這麼個女人,你也太輕看自己了!」
  杜毅還待再說。
  費獨行站了起來,道:「什麼都不用說了,讓我看看你的傷。」
  杜毅一搖頭道:「不用看了,死不了人,可是肩骨碎了,我這只膀子算是完了,我恨的就是這個。」
  費獨行道:「好辣的手法,我這就出去一趟,你找個人傳話弟兄們,我沒回來之前,任何人不許出去!」
  他扭頭走了!
  杜毅跟著站了起來!
  費獨行去了一趟「八大胡同」杜毅栽跟頭的那個地方,可是他沒待多久就走了,這一走就不知道上哪兒去了,一直到半夜都還沒見他回去!
  夜色在中堂府倒是很安靜。
  跨院裡!護衛們住的地兒還亮著燈,牌九推得正熱鬧。
  「冷面殃神」紀子星今兒晚上手氣背,十把牌七把是「閉十」,一個月的他輸得光光的,還得輪值巡夜,夠倒霉的!
  出了屋「咳!」一口痰吐在地上,紀子星緊緊腰帶就往前院走,剛走到跨院門口,不知道怎麼回事,心口一悶,限一黑就人事不省了!
  其實他現在落在一條黑影手裡,這黑影身法矯捷,提著紀子星穿房越脊到了一個院子裡!
  這院子在中堂府的最中間,不大,但很怪!
  院子裡只有一幢房子,呈八角形,有七扇門,十四扇窗戶,房子本身不大,門窗緊閉,沒有一點燈光!
  院子裡種滿了花草,但空蕩寂靜不見一個人影!
  黑影提著紀子星,落在正東那扇門前,他另一隻手裡有樣發亮的東西!只見他左跨三步,往前走一步,然後又右跨一步,旋即筆直走向那扇門!
  他用那發亮的東西插進門縫裡,只聽「卡」地一聲輕響,那兩扇門開了,裡頭漆黑一片!
  黑影提著紀子星,仍然是左右跨步地行了進去!
  他進入那漆黑的屋裡轉眼工夫不到,突然間屋裡鈴聲大作,夜靜時分聽來十分刺耳,而且能傳出老遠!
  黑影像電一般地竄了出來,然後像電一般地沒入夜空不見了。
  小院子裡掠進了十幾條人影,轉眼工夫之後掌燈的到了。
  十幾盞大燈,照耀得小院子光同白晝!
  藉著燈光看,白雲芳、姚師爺,以及幾個大領班全到了。
  姚師爺臉色都白了,匆匆忙忙地提著一盞燈奔了進去,剎時鈴聲不響了,姚師爺又快步行了出來,一邊走,一邊道:「該死的東西,該死的東西!竟然會是他,竟然會是他!」
  白雲芳臉色一變,急道:「姚老!是誰?」
  姚師爺道:「紀子星!」
  白雲芳神色一鬆,道:「紀子星?人呢?」
  姚師爺道:「在裡頭!進去兩個人把他抬出來!」
  兩個護衛奔了進去!
  這當兒院子裡又來了人,是和珅,披著衣裳一個人進了院子!
  大夥兒一見忙躬身的躬身,打千的打千。
  和珅視若無睹,忙問是怎麼回事兒?
  姚師爺據實稟報道:「回您!紀子星在密室入口中了機關……」
  兩個護衛抬出了紀子星,此時的「冷面殃神」跟個刺猖似的,滿身插滿了一根根發黑的針。
  和珅臉色大變,道:「怎麼會是他……」
  白雲芳道:「稟您!自然是他想偷進密室,不小心觸動了機關消息!」
  和珅臉色發了青,咬著牙道:「好個該死的東西,把他剁了,然後扔出去餵狗!」
  兩個護衛格走了紀子星。
  和珅緊接著問道:「當初紀子星是怎麼進府裡來當差的?」
  姚師爺期期艾艾地沒說出話來!
  白雲芳那兒說了話,她代姚師爺稟報了紀子星的來歷,末了卻說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不能怪姚師爺,費獨行也是姚師爺帶進來的,不挺忠誠挺好麼?姚師爺縱有什麼不是,功也能折罪了。
  姚師爺聽得好生感激!
  和珅沒再追究,卻問道:「不提費獨行我還忘了呢,剛才我就在找他,他跑哪兒去了」
  姚師爺知道費獨行上哪兒去了,據實稟報,從頭到尾說了個清楚!
  和珅靜靜聽畢不但沒怪費獨行,反倒說:「你們真行,他累了一天回來也不讓他歇息歇息,怎麼什麼都得他,別人是幹什麼,除了他就沒能辦事的人了麼?我養著你們是幹什麼的?只讓你們吃飯的麼?」他罵得沒一個人敢抬頭,剛剛罵完,費獨行快步進來了,一怔,急趨前見和珅:「您怎麼也在這兒……」
  和珅截口道:「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我能不來看看,怎麼樣?杜毅的仇報了沒有?」
  費獨行又復一怔道:「怎麼?您知道了?」
  和珅道:「嗯!我剛在找你,姚師爺告訴我了!」
  費獨行道:「既是您已經知道了,不敢再瞞您,那兩個人恐怕是外來的,怎麼找也找不著。」
  和珅道:「還能讓你找著,就是本地的也早跑了,總不會傻得等你找上門去,我告訴你,你記住了,下回再有什麼事兒讓別人跑跑去,別都攬在身上,要知道你是我的貼身護衛,除去我的安全之外,別的任何事兒你都可以不聞不問。」
  費獨行欠身道:「獨行出去的時候沒稟報您,獨行知過,只是杜毅讓人打壞了一條胳膊,他個人挨打受傷事小,中堂府的榮辱事大,獨行以為不能慣他們的下次,更不能讓人隨便碰咱們『中堂府』的人。」
  和珅微一點頭,道:「這個我知道,我不是怪你,我是怪他們別個只知道吃飯,什麼事兒都讓你一個人去辦!」
  費獨行道:「您錯怪了大夥兒了,這件事起初只有獨行一個人知道,獨行怕再發生意外,臨出門的時候關照過大夥兒,在獨行沒回來之前不讓他們隨便出去!」
  和珅臉色稍為緩和了些,一擺手道:「這件事兒待會兒再談,不管怎麼說,我養的人不只你一個,往後再有什麼事兒也讓他們去辦辦,別淨讓他們待在家裡吃飯睡覺!」
  費獨行欠身道:「獨行記住了。」
  和珅道:「那麼現在你看看眼前這件事兒,紀子星這該死的東西怎麼會想進我密室去!他想幹什麼?」
  姚師爺一分道:「獨行!我問過弟兄們,紀子星今夜把一個月的餉都輸光了。」
  費獨行道:「姚老以為他是身上沒了錢,想進密室偷幾樣東西變賣花用?」
  姚師爺道:「我是這麼想……」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剛才我回來的時候碰見兩個弟兄抬紀子星出去,我攔住他們問了問情形,紀子星在府裡不愁吃穿,也用不著養家活口,他用不著花什麼錢,即便真有急用,府裡不是不可以借餉,再不找誰借兩個花花也可以應付過去,犯不著冒殺身之險往密室裡闖,他不會不知道密室內外到處都是機關消息,而且密室裡的任何一樣東西恐怕都夠他吃喝半輩子的,他哪會因一時沒錢往密室裡闖……」
  「嗯!對!」和珅聽得連連點頭,道:「那麼以你看他是……」
  費獨行道:「以獨行看來,這件事恐怕還是跟教匪有關。」
  姚師爺一驚!
  和珅也為之臉色一變,道:「何以見得?」
  費獨行道:「中堂!小賊偷小的,大賊偷大的,獨行剛分析過,要是單為自己,紀子易犯不著冒這殺身之險,甚至犯不著在府裡冒這個險,『北京城』有錢的人家多得很,他要是蒙著面趁夜出去幹一票,誰會想到是咱中堂府的人幹的,不是一點風險也沒有麼?」
  和珅道:「那他為什麼早不……」
  費獨行道:「早先咱們『中堂府』沒動過他們的人,是不?」
  和珅道:「照這麼說紀子星是教匪?」
  費獨行道:「不無可能,『冷面殃神』原就是黑道上的人物。」
  和珅道:「照這麼說他是有意混進來的?」
  費獨行道:「恐怕是!您是知道的,胡三奶那處分壇所以廣交遊,交結大員親貴,進出各大府邸,其目的一方面固然為刺探機密,另一方面也為的是想在京裡扎根!那麼要是有人能潛伏在『中堂府』裡豈不是更好?平日他可以刺探機密,甚至可以吸收教眾,一旦要動,他馬上可以劫持您控制著『中堂府』……」
  姚師爺忙道:「不對!不對!紀子星要是教匪,他該先上我那兒偷那張圖……」
  費獨行道:「姚老!紀子星或許有可能知道密室內外機關消息的安置分佈圖在您那兒,只是您怎麼知道他不是已經到您那兒去過了?」
  姚師爺頭搖得像貨郎鼓,道:「不會,不會!他去過我還能不知道,我還能看不出來?」
  費獨行道:「姚師爺!嶺面殃神不是個等閒人物,他在黑道上混這麼久,手法高明這是一定的,這種人不會翻箱倒櫃,我敢說他就是進過您的屋十趟您也未必看得出來!」
  姚師爺一聽這話不吭氣兒了,因為他不是江湖上的人,江湖上的事他絕不及費獨行清楚,他不但是沒再吭氣兒,反而嚇出了一身冷汗!
  只聽和珅冷哼一聲道:「這幫教匪太猖獗,太無法無天了,居然把手伸到我『中堂府』來了,明兒個我非下令各地方,限期要他們剿滅這幫匪類不可。」
  費獨行道:「這倒是個根本辦法,只剿滅了他們的主力,蛇無頭不行,樹倒猢猻散,他們就用不著再往京裡跑了,就是還有那麼一兩個,也興不起風,作不起浪了,他又為誰興風作浪去?」
  「對!」和珅右手握拳在左掌心猛擊一下,道:「我就是這麼個主意,居然敢捋虎鬚,看看咱們誰狠,誰厲害。」
  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忙道:「獨行!你剛才說紀子星會在府裡吸收徒眾?」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您放心!他可能有這意圖,但卻還沒有任何收穫。」
  和肺道:「你怎麼知道他還沒有任何收穫?」
  費獨行道:「這很明顯,假如他已經吸收到徒眾,他還會自己來冒這個殺身之險麼?」
  和珅呆了一呆道:「這倒是,姚師爺!裡頭的機關消息都弄好了麼?怎麼門沒關?」
  姚師爺忙過去關上了那扇門。
  和珅道:「獨行!你看這兒要不要派上人……」
  費獨行道:「那倒不用,有了這些機關消息,這間屋可以說固若金湯,不亞銅牆鐵壁,誰也難越雷池半步,倒是府裡其他地方該加緊防範,免得他們偷雞不著蝕把米之後惱羞成怒在別處騷擾!」和坤點頭道:「嗯!對!對極了,白總領班……」
  白雲芳一欠身道:「這件事您交給屬下就是。」
  和珅目光一凝,望著費獨行道:「獨行!關於杜毅的事……」
  費獨行道:「夜深露重,而且外頭也涼,您請回樓吧,容獨行邊走邊稟報!」
  和珅連聲答應,扭頭走了!
  費獨行望了姚師爺踉白雲芳一眼道:「這兒的事兒辛苦二位了。」
  轉身跟了下去!
  踏著青石小徑一邊往回走,和珅道:「獨行!你沒找到那兩個人?」
  費獨行道:「沒有!您說得對,他們闖了禍之後早跑了。」
  和珅沉吟了一下道:「你看這兩個人會不會是他們的人?我是說……」
  費獨行道:「我知道您何指,不大可能,杜毅的人頭很熟,要是的話他不會不認識。」
  和珅道:「他們也想得到這一點,這兩個有可能是他們臨時雇的人。」
  費獨行笑笑道:「中堂!他們要是其花大錢雇殺手的話,他們對付的不會是杜毅,杜毅也不可能還活著回來!」
  和珅點了點頭:「這倒是,那麼以你看……」
  費獨行道:「以獨行看是江湖上的,而且是外來的,大半是路過京裡到『八大胡同』找樂子碰上杜毅在那兒鬧事兒,管起了閒好.京城地面上的都認識杜毅。」
  和珅道:「那人就不好找了。」
  費獨行道:「我打從西郊回來一直跑到剛才,一點蹤跡也沒找到,連打聽都打聽不出來什麼。」
  和珅「哼」了一聲!道:「杜毅挨打算不了什麼,那是他自己沒用,可是中堂府丟不起這個人,而且我也不能慣了他們的下次,待會兒找金總管到桂榮九門提督那兒去一趟,讓他給我即刻派人抓盡京城地面上的江湖人物……」
  費獨行心頭一震忙道:「票中堂!您明智!千萬請收回成命。」
  和珅道:「怎麼了?」
  費獨行道:「中堂!這跟得民者昌,失民者亡的道理一樣,暗地裡對付一兩個江湖人物,那算不了什麼,可是要是跟整個江湖道為敵那絕不是明智之舉,江湖上都是能高來高去的能人,江湖之大也無奇不有,獨行斗膽說句直話,打古至今沒一個人敢跟整個江湖為敵的,京沒的禁衛實在不足以防禦整個的江湖道,您要是跟整個江湖道為了敵,今後出事的將不止杜毅一個人,『中堂府』也會從此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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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1:09:37 |只看該作者
  和珅道:「那你要我怎麼辦,厚起我這張老臉吃啞巴虧?」
  「那倒不是。」費獨行道:「就是我也不願意這樣!可是您可以表面上寬懷大度,不追究、不計較,暗地裡派出人去查訪,這樣您不但可以贏得江湖道的敬佩,很可能使得那兩個以為風平浪靜再跑到京裡來!一舉而兩得,您又何樂而不為?」
  和珅聽著聽著突然笑了,點點頭道:「我沒有重用錯你,慎微細密,老謀深算,你佔全了,好!就照你的意思辦。」
  費獨行道:「您誇獎!獨行只不過身在江湖,瞭解江湖人多一點而已。」
  說話間兩個人已抵小樓,樓上亮著燈,想必九夫人也被驚動了,正在等和珅,兩個人剛進小樓便聽夫人在樓上問了一聲:「誰呀?」
  費獨行明白九夫人為什麼問這麼一聲,當即應追。「稟九夫人!是費獨行送中堂回來了!」
  聽九夫人在樓上「哦」了一聲。
  費獨行把和珅送上樓梯便又下了樓回了自己的屋!
  躺下去睡不著,腦子裡一直在想事。
  至於他想的是什麼事,那只有他自己知道。
  夜越來越深,外頭靜得很,什麼也聽不見。
  可是三更剛過,他聽見了一種聲響,聲響來自樓上,是步履聲,很輕很輕的步履聲!
  他的心馬上跳快了。他怕九夫人下樓來!
  和珅在樓上,九夫人要是下樓來,那豈不是……
  有些事是躲不掉的,越怕越躲不掉!步履聲到了樓梯口,而且順著樓梯走了下來!
  費獨行急,也有點氣惱,可是他沒奈何,只有裝睡了!
  步履聲下了樓梯,很快地到了他門口。
  費獨行的房門從不上閂,門被輕輕地推開了,進來個黑影,帶著一陣香氣,不是九夫人是誰?
  她輕輕地到了費獨行床前,擰身往床上一坐,道:「別裝了,我知道你醒著的,就是睡了我下來也瞞不了你!」
  費獨行霍地坐了起來,沉聲道:「你不想活了,我還……」
  九夫人道:「別緊張,我在他蓮子湯裡放了藥,他睡得跟個豬似的,放炮都轟不醒他。」
  怪不得她敢下樓來!
  費獨行心裡一鬆,暗暗吁了一口氣,道:「你這時候跑下來幹什麼?」
  九夫人道:「想你!下來看看你,不行麼?」
  費獨行道:「秀姑!你這是何苦?」
  九夫人道:「我也不知道,反正看不見你就想你,怎麼忍都忍不住,你說怎麼辦?」
  費獨行道:「秀姑!你明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九夫人道:「我知道,可是我不剛告訴你麼,我怎麼忍都忍不住。」
  費獨行道:「秀姑……」
  九夫人道:「行了,再急就急出汗來了,著了涼不是鬧著玩兒的,跟你說吧,我是逼你的,寬寬心吧。」
  費獨行哭笑不得,道:「秀姑!你這是……」
  九夫人道:「我是來問問你,剛才闖密室的是不是你?」
  費獨行道:「不錯,是我!」
  九夫人道:「那怎麼死的會是紀子星?」
  費獨行道:「一句話,有個紀子星死在那兒,他們就不會東懷疑,西懷疑了!」
  九夫人道:「原來你是拉紀子星當替死鬼,你的心腸可真好。」
  費獨行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九夫人道:「別跟我說這話,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該殺的你怎麼也不會放過,不該殺的你連只螞蟻也不忍踩,恐怕紀子星早就該死了吧?」
  費獨行沒說話。
  九夫人道:「你拉個紀子星當替死鬼,只有你一個人知道,為什麼不先告訴我一聲,我聽姚朋說過,只要有人觸動密室的機關消息,那便絕無活口,你可知道剛才我一聽說密室出了事,有人觸動了機關消息,我揪多大的心,我差一點沒暈過去!」
  費獨行道:「秀姑!你要原諒,我所要做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九夫人道:「這麼說你是連我也信不過了?」
  費獨行道:「事關重大,我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九夫人道:「你也不怕我傷心難受,你想進密室去究竟為的是什麼?」
  費獨行道:「好奇!想進去看看而已。」
  九夫人道:「算了吧,別哄我了,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你意不在那些值錢玩藝兒,你不是那種人,就算讓你拿,你一個人也拿不了多少去,以我的推斷,你所以到和珅這兒來為的是要對付他,對付他就該是殺他,可是你有的是殺他的機會你都輕易放過了,就拿今天白天西郊行獵事來說,臨走之前我還點過你,可是和珅還是好好兒的回來了,你甚至救了他一命,照這麼看你又不像是要殺他,說起來我還真有點兒摸不透你,不過從你到這兒來絕不會是真為他效力這一點看,我敢說你還是來對付他的,只是你用的是別種手法而已,還有什麼別的手法能對付和珅的?除了殺他自然就是扳倒他,和珅當朝一品,位極人臣,黨羽多,太上皇面前也是個紅得不能再紅的人兒,怎麼才能扳倒他?自然就是要抓住他貪贓枉法,欺君壓臣的種種不法證據,而這種證據只有一樣最齊全,最方便拿的,那就是和珅的十本帳冊,我以前也告訴過你,他這十本帳冊就藏在那間密室裡,你現在想過密室,十之八九是想拿這十本帳冊,我沒有說錯你吧?」
  費獨行聽得心神連連狂震,伸手抓住九夫人一隻粉臂,道:「秀姑……」
  九夫人道:「別不承認,也別怕我知道了,我從和珅手裡要過那張圖來!為的是什麼,你現在還不明白麼?我認為你早就明白了的,那為什麼你不先找我拿那張圖?」
  費獨行搖頭道:「不!我不能……」
  九夫人怫然道:「為什麼不能?你倒說個理由我聽聽?」
  費獨行道:「一句話!我不能連累你。」
  九夫人道:「你怕連累我?辦完了事之後,你不是要帶我走麼?」
  資獨行一咬牙道:「不錯!要走的時候我是會帶你走,我也親口答應過你,可是……」
  九夫人道:「可是什麼?」
  費獨行道:「我不能不防萬一。」
  九夫人道:「你防什麼萬一,是不是怕萬一不能帶我走?」
  「不!」費獨行道:「只能說怕萬一不能馬上帶你走,只要你不被他們懷疑,我還有機會再回來把你帶出去!」
  九夫人道:「那怎麼辦?要這張圖你怕連累我,不要這張圖你絕進不了那間密室,你說該怎麼辦呢?」
  費獨行又一咬牙,道:「我不信我會進不了那間密室。」
  九夫人道:「別太倔!也別意氣用事,這不是耍倔、意氣用事的事,就像你說的,事關重大,萬一辦不成這件事,你對不起的人太多,別為了一個不值得的女人誤了正經大事,是個英雄就應該拿得起、放得下,別連我這個女人都不如。」
  費獨行沒說話,他知道九夫人說的是理,是至理,可是他又怎麼能不顧到那理之外的情!
  他是個英雄,而且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奇男子,可是現在卻有點英雄氣短!
  九夫人的玉手往懷裡摸了一下,拿出一個科狀物遞給了費獨行,道:「你是救人,而且是救無數的人,拿去吧。」
  費獨行為之機伶暴顫,忙抬手一擋,道:「不!秀姑……」
  九夫人道:「別不了,看清楚是不是那一張。」
  費獨行一怔凝目,可是屋裡太黑,他看不清楚。
  只聽九夫人道:「不會點上燈看麼?」
  費獨行道:「用不著點燈了,這種圖不可能有第二張。」
  九夫人道:「原沒有第二張,可是要照著這張圖臨摹,要多少張都有,是不是?」
  費獨行心頭一震,急道:「秀姑!你……」
  九夫人道:「今此早上你跟著他去了西郊,我花了一上午工夫描畫,把我手都畫酸了。」
  費獨行一陣激動道:「秀姑!你這是……」
  九夫人道:「你為的是百姓,我為的是你,你做的對,我做的也不錯,我不幫你幫誰?能幫多少我就要幫多少。」
  費獨行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帶著顫抖,其實如今顫抖的又何止他的手。
  九夫人似乎沒覺出,道:「現在你可以放心的拿去了吧,明天一早我就借今兒晚上出的事為理由把那張圖還給他,這樣我就可以推得一乾二淨了,他怎麼也不會懷疑到我頭上來了,是不?」
  費獨行把那張圖接了過去,激動的道:「秀姑!我感激……」
  九夫人輕笑一聲!道:「就只口頭上對我說聲感激麼?」
  費獨行道:「秀姑……」
  九夫人道:「他要到明天太陽曬著屁股才會醒,讓我留在這兒……」她一歪嬌軀,竟然躺了下去!
  費獨行實在不忍拒絕。
  只聽九夫人道:「你幹麼還坐著?」
  費獨行只有一咬牙也躺了下去!
  九夫人的臉在他臉旁,香氣直往鼻子裡鑽,秀髮碰得他臉直癢癢,而且一個如綿嬌軀緊貼著他。
  此情此景,就是鐵石人兒也心動,然而費獨行的感受,卻只有痛苦!只有難過!
  只聽九夫人在他耳邊低低說道:「手幹麼呢?摟住我,摟緊我!」
  費獨行只有伸出了手!
  隨聽九夫人又道:「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我只想在你懷裡偎一會兒,我只這麼一點兒心,你忍心對我這樣麼?」
  費獨行為之蕩氣迴腸,為之熱血上湧,情難自禁,一緊手臂,把九夫人一個誘人的胴體摟得緊緊的。
  九夫人又在他耳邊說了話,輕輕的,還帶著顫抖:「大哥!你真好……」
  像夢囈似的。
  費獨行又是一陣激動,摟得她更緊,但這激動並不是慾念,而是發自心靈深處的憐愛!










第33章 功成身退
  九夫人偎在他懷裡一動不動,是那麼溫馴,那麼嬌柔!
  良夜寂寂,更漏輕滴。
  梆梗響動,四更已過。
  只聽九夫人道:「我該上去了!」
  費獨行緩緩鬆開了她。
  九夫人輕輕道:「今兒晚上你給我的太多了,我的感受深而強烈,那一回雖然是……可是跟今夜沒辦法比,今夜你對我是發自內心的憐愛,我覺得出,我知足了,現在就是讓我死我都願意!」
  她坐了起來,擰身下了床!
  費獨行跟著坐起,道:「秀姑……」
  九夫人截口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費獨行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九夫人道:「明兒晚上吧,他明兒晚上不在家,要到大的那兒去!」
  費獨行道:「你知道……」
  九夫人道:「他有什麼事兒我不知道的,每個月從明天起大的、二的、一直到八的,每個人那兒住一天,剩下的日子就在我這九姨太這兒住,明兒晚上我收拾好在樓下等你,別把我忘了。」
  她沒容費獨行說話,擰身走了!
  費獨行沒說話,呆呆地坐在那兒,百念齊湧,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天亮了!費獨行仍然睜著眼!
  他一夜沒睡!可是起床很遲,一直到聽見樓上有動靜才起床!
  他剛穿好衣裳,就聽見樓上和珅叫他。
  他匆忙擦了把臉上了樓!
  和珅已經下了床!衣裳都穿好了,手裡拿著那個絲囊,一見他就說:「你看看!昨兒個她把這東西要了去,今兒個一早她又非還給我不可。」
  九夫人正坐在妝台前自己梳妝,聞言接口道:「當然我得還給你,誰知道昨兒晚上會出那麼個事兒,嚇都快把人給嚇死了,我不還給人,等到讓人知道這東西在我這兒,讓他們好找上我?你不怕他們害了我?你就不心疼我?」
  和神搖了搖手,道:「好!好!好!我沒理,我沒理,行了吧……」
  費獨行道:「獨行說句公道話,您是該為九夫人的安全著想。」
  和珅道:「那麼我把它交給……」
  九夫人道:「交給誰呀?誰也不用交,你自己藏個穩當地兒不就行了麼,要不就帶在身上,誰也不會想到這東西會在你身上,再說又有獨行老跟著你,你又怕什麼,要連你都怕的話,那人家別人該怎麼辦?」
  九夫人分明是為費獨行推拒。
  費獨行焉有聽不出來的道理,忙道:「中堂!九夫人說的是理!」
  和神沒奈何了,吁了一口氣道:「好吧!放我這兒放我這兒,獨行!你去打點打點,待會兒跟我出去!」
  九夫人霍地轉過身,圓瞪美目道:「不行!我這兒的人不許到那兒去!」
  和神道:「你剛說……」
  九夫人道:「不錯!我剛說過有獨行跟著你,他是你的貼身護衛,自然得跟著你,到哪兒我也都管不著,可是我就是不許他跟你往她們那幾個地方跑。」
  和珅道:「翠娟!你—……」
  九夫人道:「我不許就是不許,你要非帶他去不可也行,他只進了那個門兒,就不許再進我這個門兒,你自己去琢磨怎麼合算吧。」
  霍地又轉過去梳她的妝了。
  九夫人這一著厲害,要照她昨兒晚上的說法,一個月當中另八位夫人那兒,和珅每處得去一天,就是加起來也不過八天,在九夫人這他卻很待上個二十二三天,換句話說也就是費獨行要是在她九夫人這兒,一個月可以有計二十二三天保護他,哪個合算,和坤還能不會算!
  再說這事關一個「醋」字,和珅不但不會不高興,心裡反而會樂,九夫人這一個殺手鑭施得豈不高明?
  費獨行正那兒暗暗點頭!
  只見和珅擺著手道:「瞧你!怎麼跟個小孩子兒似的,我鬥不過你,我不帶獨行去,行了吧?」
  九夫人哼了一聲道:「這還差不多。」
  和珅轉望著費獨行道:「獨行!你去給我找兩個人,叫他們打點打點,我馬上就要出門兒。」
  費獨行答應一聲轉身下樓而去!
  這種事用不著找別人,找白雲芳就行了,她是護衛總領班,自然知道派誰適合。
  白雲芳何等細心,一聽馬上就問:「咦!你是他的貼身護衛,他不讓你跟他去,怎麼找別人跟他去?」
  費獨行笑笑道:「自然有原因!我待會兒再告訴你,他那兒等著要人呢,先把人給他派去吧。」
  白雲芳看了他一眼道:「你現在沒別的事兒吧?」
  費獨行道:「沒有!」
  白雲芳道:「那你先在這地坐坐,我去去就來!」
  她走了!
  費獨行也正想找她聊聊,在她這兒也用不著客氣,所以他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了下去!
  白雲芳很快就回來了,進門瞟了他一眼道:「喲!可真跟到了自己家似的啊?」
  費獨行倏然一笑道:「難道不是?」
  「貧嘴?」白雲芳深情地看了他一眼,嗔了一聲,過來往他面前一坐,咬著牙低低說著:「昨兒晚上差點兒沒讓你把魂兒嚇沒了,虧你想得出這好主意,為什麼不先告訴我一聲?」
  費獨行道:「我臨時決定的,沒來得及。」
  白雲芳忽然眉鋒一皺道:「照這麼看,你連藏寶閣都進不了,又怎麼能進密室去抓他的證據?」
  費獨行一怔道:「誰說我要抓什麼證據了?」
  白雲芳道:「到現在你還瞞我,你意不在殺和珅,更不會在那些藏寶,那麼你往密室裡闖為的是什麼?」
  看來一個九夫人,一個白雲芳,這兩位的眼光都高人一等。
  費獨行心頭震動了一下,笑了笑,沒說話!
  白雲芳道:「你還笑,笑得出來?我這兒正替你著急呢?」
  費獨行探手入懷,摸出那張圖遞了過去。
  白雲芳接過一看,陡然一驚急道:「你這是……既有這張圖你怎麼還……」
  費獨行道:「這張圖是在昨兒晚上事過之後才拿到的。」
  白雲芳道:「從哪兒拿到的,從姚朋那兒偷……」
  費獨行道:「別說那麼難聽,是九夫人臨摹下來給我的!」
  「九夫人?」白雲芳一怔,臉色微變道:「原來如此啊!這麼說你以前跟她……」
  費獨行搖頭道:「雲芳!你誤會了,我不是那種人,現在可以告訴你了,我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認識九夫人了……」
  接著他把前因後果,打從小時候說起,離開家後在江湖上的種種遭遇,出獄脫困的情形,出獄後的各種經過,一直說到了昨兒晚上。
  白雲芳聽在了眼,聽得眼圈兒都紅了,好生歉疚地道:「原來如此,這麼說我誤會了,這位解姑娘不但可憐而且可敬,真是造物弄人,紅顏薄命,慕書!不管怎麼說你不能辜負她這番情意,說什麼你也得帶她走!」
  費獨行道:「她跟我說好,今兒晚上動手,她收拾好等我。」
  白雲芳連連點頭道:「對了!你要是不帶她走,你就是天地間第一等負心人,往後你該對她好些,我也要好好兒……」
  嬌靨忽地一紅,低了低頭改口說道:「我沒有看錯你吧,宮裡那位是位英明君主,這種安排也煞費苦心,這麼一來不但巨奸大惡可除,就是你以往被江湖同道的誤會……」
  費獨行道:「我不計較報酬,宮裡對我也不一定有報酬,只仰不愧、俯不怍,何在乎世情之毀譽褒貶!」
  白雲芳忽然一陣激動道:「不管怎麼說是我的眼光為我帶來了福氣,能嫁給你這個天地間唯一的奇男子,上天對我是太仁厚了!」
  費獨行道:「別這麼說,雲芳!」
  白雲芳道:「我說的是實話。」
  費獨行沉默了一下道:「今兒晚上動手,東西到手之後就走,你……」
  白雲芳道:「要不要我幫忙?」
  費獨行道:「那倒不用,你只收拾收拾找個地方等我就行了!」
  白雲芳道:「既然不讓我幫忙,別的你就不用管了,東西到手之後你只管走你的就是,我知道上哪兒找你去。」
  費獨行道:「你知道上哪兒找我去?上哪兒?」
  白雲芳微一搖頭道:「現在不說,你可以看看我的眼光行不行。」
  費獨行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一點頭道:「好吧!就這麼說定了,我還有別的事兒要安排,我走了。」
  他站了起來!
  白雲芳跟著站起,把那張圖遞了過去道:「儘管手裡有這東西也要小心,知道麼?」
  費獨行道:「我知道!」
  他要走!忽又停下來道:「杜毅那兒那兩樣東西到手了?」
  白雲芳道:「沒錯!是我那兩個師哥,你什麼時候要……」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放在我身上沒有用,給神州七俠異日派大用不好麼?」
  白雲芳一怔道:「慕書!你……」
  費獨行道:「這件事交給你去辦了,不過現在別忙,等今天晚上我東西到手之後要走的時候再說。」
  白雲芳一點頭道:「我懂你的意思……」
  費獨行伸手握了握白雲芳的玉手道:「那就行了,什麼都別說了,我走了,晚上見。」
  他走了!
  白雲芳掛落了兩行珠淚!
  一天過得很快!
  天又黑了!
  打從擦黑,經上燈,起更,一直到二更,似乎也沒多大工夫。
  「中堂府」的夜色跟昨兒晚上一樣的寧靜,像昨兒晚上根本沒發生什麼事兒似的。
  白雲芳屋裡沒點燈,也沒動靜!
  小樓上燈光透紗窗,九夫人的身影不住來回走動,似乎在忙什麼?
  可是!她走動已經很久了,卻仍是那件衣裳。
  跨院裡,護衛們賭興正濃,還是一付牌九!
  站班巡夜的都在外頭夜色裡!
  別處沒什麼兩樣!
  中間那個院子裡,卻多了幾條黑影。
  敢情設上禁衛了。
  這不知道是誰的主意?
  二更已過。
  夜色正濃!
  不知道是要變天了還是怎麼,中間這個院子裡忽然起了一陣風,一陣不算怎麼大的風!
  就這麼一陣風,那幾條人影全躺下了,可真是弱不禁風,躺下了以後就跟睡著了似的,沒再動一動!
  風靜後,院子裡多了一條黑影,這黑影站著。
  他的動作很快,一現身便撲那座八角的藏寶閣,東彎西拐地閃了兩閃,他到了閣前,手在旁門一摸,兩扇門開了,他閃身撲了進去,門又關上了!
  「藏寶閣」裡黑得伸手難見五指,突然光亮一閃,一個大拇指般大小的火焰驅走了黑暗,也照亮了一張臉,那是費獨行的臉。
  「藏寶閣」裡自然多寶藏,都是稀奇的古玩玉器,費獨行對這些視若無睹,手抓著身旁一個香爐一轉,對面一座壁櫃緩緩移動,牆上現出一個能供兩個人並肩進出的門戶,他一步便跨了進去!
  進門,一道石梯盤旋著通往下,他隔一級落腳,輕快地往下行去!
  走完石梯,兩扇石門攔住去路,費獨行在石梯最後一級下找到了一個扣子般大小,跟石梯顏色一樣的按鈕,他用腳一頂,石門開了,一道光華射了出來!門後是間相當大的石室,厚厚的紅毯鋪地,有客廳,有臥室,擺設都極其考究奢華,絲慢一重重,五彩繽紛,看得人眼花鏡亂,室頂掛著一顆珠子,是顆夜明珠,閃閃的光華照遍了整個石室!
  費獨行目光轉動,掃視一匝,他記得九夫人告訴他,和珅的十本帳冊藏在一幅仇十洲的仕女圖之後,可是眼前他並沒有看見一幅仇十洲的「仕女圖」。
  莫非是在那重重的絲慢後?
  費獨行邁步走了過去,撩開一重重的絲慢到了裡頭,乖乖!這一看把費獨行看得心頭一跳。
  絲慢後是間「臥室」,說臥室不如說是行樂的地方,一張西洋的大床,床頭鑲的有鏡子,另兩邊牆壁上也鑲的有鏡子!
  床頭兩個櫃子,裡頭放的都是淫邪玩藝兒,有書、有畫,還有些藥物,真可以說是包羅萬象,無奇不有。
  就在床頭的鏡子上方,掛著一幅仇十洲精繪的「仕女圖」。
  費獨行不敢多耽誤,他也知道這張床上有機關消息,不知道的一上去非翻下去不可。
  他過去先抓住床頭欄杆上一個發亮的圓球轉了轉,然後跳上床取下了仇十洲那幅仕女圖!
  他看見了,圖後石壁上嵌口小鐵箱子,一把大銅鎖鎖著。
  他提一口氣,真力貫注右臂,伸手抓住那把大銅鎖一扭,只聽「叭」地一聲,那把大銅鎖硬生生被他扭壞了!
  他把大銅鎖往床上一扔,拉開了那口小鐵箱子的鐵門,一點都沒有錯,整整齊齊十本帳冊擺在裡頭!
  費獨行把十本帳冊掏了出來,往床上一放,跳下來撕下一塊絲幔包好了,往身上一背,停也沒停,閃身撲了出去!
  出石門、走石梯,回到了「藏寶閣」,他吁了一口氣,太容易了,是這麼容易麼?要沒有九夫人那張圖,恐怕大羅金仙也進不了「藏寶閣」下這間密室。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通過多少處機關消息,多少處歹毒霸道的埋伏,那機關消息與埋伏,只錯一步便足以致命。
  他閃身撲了出去!開開門,出了「藏寶閣」,地上躺著的仍在地上躺著,他大搖大擺地往院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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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1:09:55 |只看該作者
  費獨行進了小樓,登上樓頭,香閨裡,九夫人盛裝坐在燈下,比平常更動人!更美!
  費獨行一進門,她便含笑說道:「得手了?」
  費獨行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秀姑!多虧了你那張圖,要不然我絕拿不到這十本帳冊,天下億萬百姓是你救的。」
  九夫人煥然一笑道:「算了吧,別捧我了,我只是做了個現成的人情而已!」
  費獨行道:「不管你怎麼說,我心裡明白,我也要讓宮裡明白……」
  「別這樣,」九夫人搖頭道:「那你是害了我。」
  費獨行道:「清宮裡明白怎麼會是害你……」
  九夫人道:「很簡單!我又不想跟你走了。」
  費獨行一怔道:「秀姑!你開玩笑,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咱們得趕快走。」
  九夫人微一搖頭道:「真的!不是跟你開玩笑,我真不想走了,我想了一天半夜了,我覺得我過慣了這種奢華舒服的日子,怕過不了以前那種苦日子,真要那樣的話,到時候咱們彼此都痛苦,你說是不是!」
  費獨行聽直了眼道:「秀姑!你……」
  九夫人道:「我說的都是實話,要走你趕緊走吧,別讓我耽誤了你!」
  費獨行道:「秀姑!你這是—……」
  九夫人道:「我這是為我自己打算,這種日子要什麼有什麼,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有大群丫頭、老媽子侍候著,我幹嗎跟你跑到江湖上吃苦受罪去,想來想去我覺得過不慣那種日子。」
  費獨行道:「秀姑!我不相信你……」
  九夫人截口道:「大哥!你要原諒我,我已經不是從前的秀姑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一定的,我以為並不是我一個人這樣,任何人過慣了這種日子,他都不會願意回過頭去過以往的苦日子的。」
  費獨行道:「秀姑!我不相信你會突然改變了主意,你不會想不到,和珅馬上就完了,你待在這兒不走只會受連累……」
  九夫人忽然笑了,道:「我知道!不管怎麼說,我跟他總算夫妻一場,他待我也不錯,我怎麼能在這時候撇下他一走了之!」
  費獨行詫聲叫道:「秀姑!你是怎麼了?」
  九夫人道:「當初救我出火坑的是他,儘管我到這兒來是別有用心,可是畢竟我是一步登了天,我是個有良心的人,就為這,懂了麼?大哥!你快走吧,別再耽誤了。」
  費獨行邁步過來伸手抓住了九夫人的粉臂,道:「秀姑!」
  九夫人道:「別逼我!要不然你也走不了。」
  費獨行揚眉說道:「我絕不相信你是為這突然改變主意,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九夫人訝然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怎麼了,難道我非跟你走不可?」
  費獨行道:「秀姑!你……」
  九夫人忽然一沉臉色道:「不妨告訴你,以前我是逗著你玩的,別以為我找過你兩回就非跟你不可,我已經不是以前的秀姑了,你再不走我可要叫人了。」
  費獨行臉色為之一變,吸了一口氣道:「秀姑!你要知道……」
  九夫人轉過臉去就要叫。
  費獨行眼明手快,伸手摀住了她的嘴,道:「秀姑!你是怎麼了?」
  他鬆了手。
  九夫人冰冷道:「一句話!我不想跟你走了。」
  臉色陡然一變,道:「你快走!」
  費獨行馬上就看出她神情有異,道:「秀姑!你怎麼了,那兒不合適麼?」
  九夫人道:「這是幹嗎呀,咒我?我哪兒也沒有不合適。」
  這話說完她臉色又是一變,而且眉鋒也為之一皺。
  費獨行伸手扣住了她腕脈,他臉色也為之一變,急道:「秀姑!張開嘴讓我看看。」
  九夫人一驚,旋即冷笑:「你要幹什麼?」
  費獨行道:「張開嘴讓我看看。」
  九夫人道:「我為什麼要張嘴讓你看?」
  費獨行沒再說話,抬手捏住了九夫人的香腮,九夫人大驚、大急,要掙扎,可是她沒能掙扎,她想緊閉著嘴,奈何她卻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
  費獨行凝目往九夫人嘴裡望去!一看之下他神情猛震,臉色大變震聲急道:「秀姑!你!你服了毒?」
  九夫人臉色白了,冰冷說道:「你為什麼非這樣不可?」
  費獨行運指如飛,連點她胸前四處穴道。
  九夫人道:「沒有用,來不及了,這是大內的毒藥,性烈,而且快,我馬上就不行了,你快走吧!」
  費獨行機伶暴顫,目眥欲裂,抓住了九夫人道:「秀姑!你這是為什麼?你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九夫人的臉色越來越白,道:「我當過窯姐兒,也做過和珅的小老婆,身子不知道讓多少人糟蹋過了,我還能跟你麼?」
  費獨行道:「你怎麼……我什麼時候計較過……」
  九夫人道:「我知道你不計較,可是我計較……」
  身子一晃,道:「這種毒藥不會怎麼折磨人,可是我知道我已經不行了,你快走吧。」
  費獨行兩眼暴睜,神色怕人,道:「不!不管怎麼說我也要帶你走。」
  九夫人道:「你要帶個死人……」
  費獨行道:「你死不了,我不會讓你死。」
  抬手一指點出去、九夫人應指昏了過去,費獨行伸手抱起了她,閃身撲了出去!
  訥郡王府的夜色也那麼寧靜。
  大部分的地方都已經熄了燈,只有少數幾個地方還透著燈光!
  想必該睡的都已經睡了!
  突然卜一個話聲劃破了湘郡王府的寂靜夜色:「麻煩哪位通報一聲,費獨行求見訥王爺!」
  這一聲聲音雖不大,但對訥郡王府來說,像響起了晴天霹靂,剎時間幾道強烈燈光射了過來,交叉聚集罩住了一個人,正是費獨行,只他一個人,他的臉色顯得有點蒼白!
  緊接著,五六條人影疾掠而至,落地、散開,圍住了費獨行,是訥郡王府的護衛,個個手握兵刃,只聽一名護衛冷喝道:「姓費的!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夜闖郡王府……」
  費獨行道:「請別誤會!我有急要大事請見訥王爺。」
  那名護衛冷笑道:「你有什麼急要大事要見我們王爺,我們王爺不見你們和中堂府的人,就是和珅來了也一樣。」,
  另一名護衛道:「你還跟他囉嗦什麼,夜入郡王府,非奸即盜,拿下他呈交王爺找和珅說話去就是!」
  當先欺身,一刀掄了過來!
  費獨行道:「你們也太不知好歹了。」
  微一側身,那名護衛掌中刀擦著他身側砍下,他一腳踢出去,正中那名護衛的脫脈,刀飛上了半空,那名護衛大叫一聲抱腕暴退!
  另幾名護衛臉上都變了色,對面那名怒聲叫道:「好啊!姓費的,夜闖郡王府你已是大罪一條,居然還敢在郡王府行兇傷人,你倒霉倒定了。」
  一頓喝道:「一塊兒上!」
  一掄掌中刀,幾名護衛就要聯手撲上!
  只聽一聲嬌喝傳了過來:「慢著!」
  費獨行一聽就知道是誰來了,循聲望去,果然!夜色中走來了海容格格,身後緊隨著兩名護衛。
  費獨行對面那名護衛忙道:「格格別走近,是和珅的狗腿子姓費的。」
  只聽海容格格道:「我知道!」
  隨即在丈餘外停了步,接著目光一凝,冰冷說道:「費獨行!你半夜三更跑到我詢郡王府來想幹什麼?行刺麼?」
  費獨行道:「格格!我要是有意思行刺,那是易如反掌吹灰,也不會先出聲招呼了,我有急要大事要見王爺,還請……」
  海容格格道:「你有什麼事情非在這時候跑來見我阿瑪?」
  費獨行道:「在沒見著王爺之前,我只能告訴格格是急要大事.我已經離開了和珅,而且是剛離開,我等不及明天,所以只有這時候跑來見王爺。」
  海容格格冷笑一聲道:「大半你是奉命而來,和珅那些鬼門道少在訥郡王府使……」
  費獨行道:「格格誤會了,這是……」
  海容格格冷笑道:「我已經看透了你,你不用再說什麼了,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
  費獨行雙眉微揚道:「我沒想到格格是這麼個自以為是的人,更沒想到堂堂的訥郡王爺連我這麼個和中堂的護衛角色都不敢見,還憑什麼跟和中堂過不去。」
  「住嘴!」一聲冷喝傳了過來,緊接著不遠處暗隅中傳來訥郡王的話聲:「你不用激我,就是和珅來了他又能把我怎麼樣?」
  訥郡王隨著話聲從暗隅中大步行出,直走過來!
  兩名護衛過去要攔!
  訥郡王一擺手道:「閃開!別給我丟人!」
  兩名護衛沒敢再攔,但卻緊隨他身後走了過來!
  訥郡王到了燈光下冷喝道:「你們都給我閃開,看和珅這個家奴能把我怎麼樣?」
  幾名護衛遲疑沒動!
  訥郡王怒喝道:「你們都聾了麼?」
  幾名護衛這才閃向一旁,但卻沒遠離,幾雙目光齊凝注在費獨行臉上,一眨不眨!看樣子他們是準備隨時撲擊護主
  訥郡王冰冷說道:「費獨行!現在你見著我了,怎麼樣?」
  費獨行微一欠身道:「夤夜驚動王爺,事非得已,先請王爺原諒!」
  訥郡王道:「用不著跟我來這一套,和珅叫你來幹什麼的?說吧。」
  費獨行道:「王爺明鑒!是我自己來見王爺的,事實上和珅根本不知道我到這兒來。」
  訥郡王道:「是麼!那麼你也該有個目的?」
  費獨行抬手解下身後那一包,雙手遞出道:「先請王爺過目!」
  訥郡王目光落在那一包上道:「這是……」
  費獨行道:「王爺看看就知道了。」
  訥郡王一抬手道:「過去一個接過來。」
  他身後一名護衛提刀走了過去,他小心翼翼凝功戒備,但一直到他一隻手接過那一包移步後退,費獨行卻仍然一動沒動!
  到了訥郡王身邊,他躬身呈上那一包,油郡王伸手接過,打開一看,一怔!忙翻了兩張,他瞪大了眼,抬眼望向費獨行,道:「這是……」費獨行道:「我請王爺連夜進宮去,把這個面呈皇上!」訥郡王詫聲道:「費獨行!你……」費獨行道:「王爺!有些事情不到最後是無法明白的。」訥郡王目不轉睛看了他一陣,突然道:「你跟我到書房來!」轉身行去!費獨行邁步跟了上去!海容格格也訝然邁了步。護衛都動了,在兩邊監視著費獨行。訥郡王的書房還亮著燈,顯然費獨行剛才來的時候他還沒睡!進書房,訥郡王轉身抬手:「你坐!」費獨行道:「謝謝王爺!我馬上就要走!」海容格格行了進來,道:「阿瑪……」
  訥郡王道:「把門帶上!」
  海容格格回身關上了門,當她滿面詫異轉回身時,訥郡王把那包東西遞給了她,道:「你自己看吧!」
  海容格格接過一看,臉色倏變,不是自己手捂得快她差點失聲尖叫,她霍地抬眼道:「這,這你是哪兒弄來的?」
  費獨行道:「格格不問我倒忘了,這十本帳冊藏在和珅在內城的府鄰最中間一個院子那座『藏寶閣』下的密室之中,這是靠一張圖才進去的……」
  探懷摸出那張圖,雙手遞出,道:「這張圖也請王爺一併呈交,以便進入密室搜查其他。」
  訥郡王忙伸手接過,道:「這麼說,你進入和珅府是……」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說來話長,王爺……」
  他把經過概略地說了一遍,最後道:「詳情請王爺問問皇上就知道了。」
  海容格格叫道:「獨行!我以往錯怪了你。」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算不了什麼格格,不讓人誤會,不招人恨,我也拿不到這樣東西了。」
  訥郡王道:「和珅的罪行難數,也可怕,有了這十本帳冊他絕活不了了!」
  神情一肅道:「費俠士!為朝廷,為百姓,請受我一拜。」
  話落!他立即拜了下去!
  費獨行慌忙閃身躲避,道:「王爺這是折我,江湖草民……」
  訥郡王一拜而起道:「費俠士已經不是江湖人了,費俠土有大功於朝廷,皇上英明,當有重賞厚賜……」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王爺請總我直說一句,我為的是百姓,不是朝廷,所以我不敢居功,不敢受皇上的重賞厚賜,不過我要請王爺代為奏請皇上褒揚我適才說的那位解姑娘,要不是她臨摹了這張圖,任何人也拿不到這十本帳冊!」
  訥郡王慨然道:「那是一定,費俠士請放心,兩位都有大功……」
  費獨行道:「只請褒揚解姑娘於願已足,我的事已了,告辭!」
  他一躬身,要走!
  訥郡王忙攔住了他道:「費俠士!你不能走。」
  費獨行道:「王爺……」
  海容格格道:「我不讓你走,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你走!」
  費獨行的目光觸及了海容格格的目光,突然間他發現海容格格的目光裡包含了太多的東西,他心頭為之一震!忙避了開去。
  只聽訥郡王道:「費俠士!你要是走了,叫我怎麼跟皇上交待?」
  費獨行含笑道:「王爺!當初大內侍衛那位領班跟我說好的,沒有報酬,我也不計報酬,把我從大牢裡放出來,褒揚那位解姑娘,我已經很知足了。」
  一躬身,轉身開門而去。
  看起來,他走得不算快,但訥郡王再攔竟沒攔著,海容格格急叫了一聲,:「獨行!你不能走!」
  費獨行像沒聽見,她急忙追了出去!費獨行卻已經沒了影兒,她怔住了,嬌軀倏顫,兩行晶瑩珠淚掛了下來!
  費獨行抱著九夫人在夜色中疾掠,沒一會兒工夫,他停在了一處!
  這地方很荒涼,到處都是野草,一座孤墳背住一片樹林,墳前沒有墓碑,墳上的野草是剛長出來的,在這大黑夜裡.這地方顯得有點怕人。
  費獨行剛到,樹林裡出來了個人,是白雲芳。
  費獨行一怔!剛要說話。
  白雲芳也一怔!急步跨了過來道:「慕書!解姑娘怎麼了?」
  費獨行把事情告訴了白雲芳。
  白雲芳一聽臉色大變,急急說道:「我知道這種毒藥,閉穴道阻不住……」
  嘴裡急急說著話,手急急伸向九夫人,當她的手碰著九夫人的手的時候,她突然抓住了九夫人的手,機伶暴額,急道:「慕書!解姑娘已經……」
  資獨行緩緩說道:「我知道,從訥郡王府出來的時候我已經發現了,我還是要帶她走,她說過要跟我,我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那兒!」
  白雲芳突然低下頭去哭了。
  費獨行也默默地低下了頭,可是轉眼工夫之後,他又抬起了頭,一雙目光投注在那座孤墳上,忽然開口說道:「孫大哥!我特來辭行,我現在就站在你的面前,英靈不遠,你應該知道你救過的人並沒有對不起你,請瞑目吧,過些時候我會再來看你!」
  白雲芳抬起了頭,淚漬滿面。
  費獨行一雙失神目光落在她臉上:「你怎麼知道我會到這兒來?」
  白雲芳帶淚說道:「因為我知道你是個怎麼樣的人,他是這世上少數瞭解你的人之一,他花費了多少年的工夫救你,到最後又為你而死,你在臨走之前怎麼會不來看看他?」
  費獨行失神的兩眼倏現奇光,但這奇光旋即緩緩斂去,他道:「雲芳!你才是這世上唯一真正瞭解我的人,諸事已了,走吧!」
  他轉身要走!
  只聽白雲芳道:「慕書!我已經通知了幾位老人家,恐怕他們很快就會趕來,你不打算見見?」
  費獨行腳下頓了一頓,道:「不了!以後總會有見面的機會的。」
  他邁步行去!
  白雲芳跟了去!
  兩條人影三個人,很快地消失在了夜色裡。
  他該叫費幕書了。
  他來的時候是一個人!
  但他走的時候並不是一個人!
  嘉慶四年,春正月,太上皇駕崩「乾清宮」!
  監察御史廣興,吏部給事中王念孫等聯名奏參和珅,說和神有大逆之罪十,可死之罪十六,一字一刀!
  嘉慶下旨,命成親王、儀親王帶御林軍捉拿和珅,怕路上有人劫奪,又派御前侍衛勇士阿蘭保沿途保護。
  和珅經刑部大堂審問後收進大牢!
  嘉慶派十一王爺查抄和珅的住宅,派二皇子綿寧抄和珅別墅,共查抄了五天五夜!
  十一王爺奏稱:和神家一座楠木廳房照大內格局蓋造,用龍柱鳳頂,一座多寶閣仿照寧壽宮蓋造,花園樣式仿圓明園,和珅的家奴劉全,有家財七百餘萬。
  七駙馬奏稱,和珅密室中藏有一掛正珠朝珠及御用衣帽。
  十一王爺並呈上一張查抄和珅家產的總單,上面寫著共有家產一百零九號,已經估價的廿六號,合算共值銀二萬二千三百八十九萬五千一百六十兩。
  正屋一所,十三進七十二間,東屋一所,七進三十八間,西屋一所,七進三十三間,徽式屋一所,六十二間,花園一所,樓台四十二座,東屋側室一所,五十二間,欽賜花園一所,樓台六十四座,又四角樓更樓十二座,更夫一百二十名,雜房一百二十餘間,古銅鼎廿二座,漢銅鼎十一座,端硯七百餘方,玉鼎十八座,宋硯十一方,玉磐計八架,古劍十柄,大自鳴鐘十九座,小自鳴鐘十九座,洋表一百餘個,大東珠八十餘粒,每粒重十兩半串十八粒,珍珠三百甘六串,數盤珍珠十八盤,大紅寶石一百八十餘塊,小紅寶石九百八十餘塊,大小藍寶石四千七百塊,寶石數珠一千零八盤,珊瑚數珠三百七十三盤,蜜蠟數珠十三盤,寶石珊瑚帽頂二百卅六粒,玉馬一對,高一尺三寸,長四尺,珊蝴樹十株,每株長三尺八寸,白玉觀音一尊,漢玉羅漢十八尊,每尊長一尺二寸,金羅漢十八尊,每尊長一尺八寸,白玉九如意三百八十七柄,批畜大燕碗九十七隻,白玉湯碗一百五十四隻,白玉酒杯一百甘四隻,金碗碟三十二桌,共四千二百八十八件,銀碗碟四千二百八十八件,金鑲玉管五百付,整玉如意一百計柄,金鑲牙筷五百付,白玉大冰盤甘五隻,毗壘大冰盤十八隻,白玉煙壺八百餘個,琳空煙壺三百餘個,瑪牆煙壺一百餘個,漢玉煙壺一百餘個,白玉唾盂二百餘個,金唾益一百餘個,銀唾益六百餘個,金面盆五十三個,銀面盆一百五十個,金腳盆六十四個,銀腳盆八十三個,鑲金八寶屏四十架,按金八寶八屏計三架,鑲金炕屏甘四架,鑲金炕床甘架,老金按絲床帳六頂,四季草夾紗棉皮帳全付,鑲金八寶,床一百甘架,金鑲玻璃,床卅二架,金珠翠寶首飾大小共一十二萬八千件,金元寶一千個,每個重一百兩,赤金五百萬兩,生沙金二百萬兩,銀元寶九百四十萬兩銀圓五萬八千枚,制錢一千五百五十萬串,人參六百八十餘兩,當鋪七十五家,資本銀共七千萬兩,銀號四十二家,資本銀四千萬兩,古玩鋪十二家,資本銀甘萬兩,玉器庫房四間,值銀七十萬兩,綢緞庫房兩間,值銀八十萬兩,洋貨庫房兩間,共計五色大呢八百板,鴛鴦絨一百十板,五色羽緞六百餘板,嘩嘰二百餘板,皮張庫房一間,內存元狐皮十二張,各色狐皮一千五百張,貂皮八百餘張,雜皮五萬六千張,磁器庫房一間,值銀一萬兩,錫器庫房一間,值銀六萬四千一百卅七兩,珍畫庫房十六間,鐵架紫檀傢具庫房六間,共計傢具八千六百餘件,玻璃器皿庫房一間,共八百餘件,貂皮女衣六百十一件,貂皮男衣八百零六件,雜皮女衣四百卅七件,棉夾單紗男衣三千二百零八件,女農二千一百零八件,貂帽五十四頂,貂蟒飽卅七件,貂褂四十八件,貂靴一百甘雙,藥材庫房一間,值銀五千兩,地畝八百餘頃,值銀八百萬兩,外抄家奴劉馬二家宅子,內外大小共一百八十間,金銀古玩估銀三百六十八萬六干兩,農飾器皿估銀一百四十八萬三干兩,洋貨皮張綢緞估銀三萬兩,人參估銀四萬兩,地畝六百餘頃,估銀六十萬兩,當鋪四家,資本銀一百四十萬兩,古玩鋪四家,資本銀四萬兩,市房甘七所,值銀二萬五平兩。(本段無校對)
  現有金銀儲存戶部外庫,以備撫恤川陝楚豫兵災之用,此外未經估價的產業,著將原單交與八王爺,綿五爺,劉相國,會同戶工二部詳細估價,所估銀兩悉數充公。
  這一抄,除古玩珍寶送入大內之外,嘉慶皇帝實在入庫八萬萬六千萬兩銀,這就是所謂,和珅跌倒,嘉慶吃飽。
  沒見大內有關費慕書的功賞發佈,奇女子解秀姑則著實大加褒揚。
  雖沒見有關費慕書功賞的發佈,但這件事沒多久卻已普天之下皆知。
  多少人找費慕書,想瞻仰這位奇人俠士、大英雄的風采,但,沒一個人能找到費慕書。
  費慕書究竟上哪兒去了,這是個謎,恐怕永遠是個謎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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