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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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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玉翎雕][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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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7:10:34 |只看該作者
第 八 章 心 碎
  該是玉翎雕的氣度吸引人,讓人傾心。 
  玉翎雕那雙目光讓人心顫。 
  玉翎雕的可惡處讓人心跳。   
  還有……還有…… 
  同時,似乎也該委諸一個緣字。 
  想著,想著,五鼓雞鳴,天亮了。   
  二姑娘玉珮嬌軀轉側,有了動靜,也許是桌上未熄的燈光刺激,她美目一陣眨動,突然
醒了。 
  第一眼,她看見了身側睜著眼的大姑娘,她一怔道:「霜姐,你早醒了!」 
  大姑娘強笑說道:「二妹,你睡得真香真甜。」 
  玉珮赧然一笑道:「我從沒有睡過這麼沉,也許是白天太累了……」 
  大姑娘道:「二妹,『玉翎雕』來過了。」 
  玉珮一震仰起嬌軀,旋即一笑說道:「霜姐,你騙人,我看你是想他……」 
  大姑娘臉上一熱,忙抬手指指後窗道:「你自己瞧!」 
  玉珮循指望去,只一眼,她忽地坐了起來,望著破碎的後窗呆了一陣子,霍然轉過嬌靨,
道:「霜姐,他真來過了?」 
  大姑娘緩忍嬌靨上的羞熱,道:「誰還要騙你不成,如今你該信了吧!」 
  玉珮道:「霜姐,你,你為什麼不叫我?」 
  大姑娘道:「叫了,叫不醒你若可奈何!」   
  玉珮道:「我真睡得那麼沉……」美目一睜,忙道:「霜姐,是准制了我的穴道,是你
還是他?」   
  大姑娘道:「他……」   
  玉珮嬌靨飛紅,「哎呀!」一聲叫道:「該死的……他好可惡,他怎麼敢……」 
  大姑娘瞅了她一眼,道:「瞧你,放心,人家沒碰你,是隔空,明白麼,隔空!」 
  玉珮忙道:「真的?」   
  大姑娘道:「我為什麼騙你?」   
  玉珮神情一鬆,嬌靨上紅熱未退,道:「那他還不算太惡……哎呀,不,他還是可惡,
我睡著讓人瞧個夠,羞死人了,臊死人了,霜姐,我的睡像……」   
  大姑娘含笑說道:「美極了,簡直我見猶憐,怦然心動,恨不得想親一個,咬一口。」
  玉珮紅透耳根,掩著耳朵叫道:「天,霜姐,你怎麼敢……」 
  大姑娘道:「同是女兒家,相對私語,怕什麼。」 
  玉珮道:「霜姐你也可惡,任人瞧我個夠,你怎麼忍心……」 
  大姑娘道:「人家可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玉珮道:「真的?」 
  大姑娘道:「信不信由你,我幾時騙過你?」   
  玉珮瓊鼻一皺,哼地一聲道:「左一句人家,右一句人家,他是你的什麼人呀?你呀,
連自己的堂妹也不顧了,瞧我不告六叔去!」 
  大姑娘笑了笑,道:「小心我以牙還牙!」 
  玉珮臉一紅,擰了纖腰,道:「霜姐,人家受了委曲,你還……」 
  大姑娘道:「二姑娘,誰給你委曲受了?誰又敢哪!」 
  玉珮雙眉一揚,道:「我不管,你得告訴我,他三更半夜是來幹什麼的,要不然我絕不
依。」那嬌模樣兒愛煞人。 
  大姑娘搖頭說道:「無怪乎那位凌慕南……」 
  玉珮紅著嬌靨揚起了手,道:「霜姐,你再說!」 
  大姑娘笑了,抬手指了指床邊的小包袱,道:「他是來送還這個的!」 
  玉珮目光一凝,道:「既有今夜,何必當初,他這是什麼意思?」 
  大姑娘道:「那誰知道,反正他是把東西還我了!」 
  玉珮眨動了一下美目,道:「然後呢?」 
  大姑娘道:「然後他就走了!」 
  玉珮道:「霜姐,這還不算騙我?」 
  大姑娘道:「我什麼時候騙你了?」 
  玉珮道:「他是來送東西的,放下東西後就走了?」 
  大姑娘道:「是的,有什麼不對麼?」 
  玉珮道,「當然不對,那正襟危坐的坐字何解?」 
  大姑娘臉一紅,搖頭說道:「二妹厲害,他坐了一會兒,行了麼?」 
  玉珮道:「怕你不實說,行是行了,但還不夠,枯坐不像話,也不會枯坐,說吧,他都
說了些什麼,快從實招來!」 
  大姑娘道:「你這簡直像問案,沒什麼,我問他為什麼跟郭家過不去。他說跟郭家有怨,
問他是什麼怨,他不肯說。」 
  玉珮「哦!」地一聲道:「那為什麼?」 
  大姑娘道:「那誰知道,問他他就不肯說!」 
  玉珮道:「你就那麼由他?」 
  大姑娘道:「不由他又如何,我能跟他打,明知道不是他的對手……」   
  玉珮道:「既然跟郭家有怨,他為什麼還來送還這包袱?」 
  大姑娘道:「那誰知道……」 
  玉珮道:「我知道,他是想找個借口再看看你……」 
  大姑娘道:「二妹,你可別胡說!」 
  玉珮道:「胡說?霜姐,你自己也該明白,他跟郭家有怨,要不是為這,他豈會把這包
袱送還!」 
  大姑娘沒說話。   
  玉珮又道:「不是我說你,霜姐,你也太大膽了,前院有念月叔跟胖叔,這後院也住著
玉珠,萬一被他們……」 
  大姑娘道:「可是他幾位不知道!」 
  玉珮美目凝注,道:「霜姐,夜深人靜,你跟他相對燈下坐談,箇中情形恐怕……」 
  大姑娘忙道:「二妹,別胡說,休要以小人之心度人……」 
  玉珮雙眉一揚道:「好哇,霜姐,你敢罵我是小人,看我不……」說著,伸玉手便往大
姑娘脅下抓去。   
  大姑娘忙一閃身,道:「二妹,這兒住的不只咱們兩個,別讓人家說咱們……」 
  玉珮忙縮回了手,眉鋒忽地一皺,道:「霜姐,別怪我沒遮攔,說句不該說的話,你跟
他這樣恐怕不大好……」   
  大姑娘道:「怎麼,二妹?」   
  玉珮道:「你想想看,霜姐,他跟咱們郭家有怨,則你卻偏偏……」 
  這句話正擊中了大姑娘的痛處,說中了大姑娘的心事,她神情微微一黯,當即強笑說道:
「這跟你跟凌慕南的情形不也一樣麼?」   
  玉珮點了點頭,道:「話是不錯,霜姐,可是我的事有法可解,看情形中間的障礙也不
太大,誰知道玉翎雕他跟咱們郭家有多大的怨,將來是不是有法可解,能不能把這怨消了
去?」   
  這話不錯!   
  大姑娘的那顆心又往下沉了,她搖了搖頭,淒然強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將來萬一有個……那也是我的命,也是我自找的,誰叫我……」 
  玉珮道:「既然這樣,玉翎雕他就不該害人!」 
  「不,二妹!」大姑娘搖頭說道:「不怪他,這不怪他,沒聽人說麼,一個巴掌拍不響,
要怪該怪我自己,真的,二妹,這也許是命,是天意!」 
  玉珮道:「霜姐!你該試試去了『解他,萬一他跟咱們郭家的怨很深,將來會鬧個不可
收拾,我勸你還是及早收心……」 
  大姑娘苦笑說道:「謝謝你,二妹,只是恐怕來不及了!」 
  玉珮美目猛地一睜,道:「霜姐,這話……」 
  大姑娘道:「我陷得太深了,同時我也不忍……」 
  玉珮神情微鬆,道:「不忍,霜姐,你可知道你在幹什麼?」 
  大姑娘微微點頭說道:「我知道,二妹,假如他跟郭家結的怨很深,我就好像在喝一杯
毒藥,慢性的毒藥,非到……」 
  玉珮道:「這就是了,那你還……」   
  大姑娘道:「二妹,你知道,我心腸最軟!」 
  玉珮道:「霜姐,他究竟……」輕歎一聲,緩緩接道:「霜姐,他究竟什麼地方值得你
這麼癡?」 
  大姑娘搖頭說道:「連我自己也糊塗!」 
  玉珮道:「我真不明白,前後只不過見過兩面……」 
  大姑娘道:「這種事你現在應該懂的,是不,二妹?」 
  是的,她對凌慕南又如何? 
  玉珮呆了一呆,半晌才道:「我懂,霜姐,世上有些事無法解釋,這件事就是其中最微
妙、最玄奧的一樁,霜姐,他姓什麼?叫什麼?」 
  大姑娘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問過他了,他不肯說!」 
  玉珮皺眉道:「他不肯說?連姓什麼,叫什麼也不肯說?」 
  大姑娘沒說話。 
  玉珮抬頭說道:「看來他瞞你太多了些,連他的姓名都不知道,這……」 
  大姑娘道:「二妹,我並不計較!」 
  玉珮呆了一呆,默然不語,但旋即她又抬頭說道:「看來咱們女兒家都夠可憐的,平日
你我高傲得不得了,尤其霜姐孤傲高潔,如今一旦沾上一個情字,竟……」 
  搖搖頭,住口不言。 
  大姑娘淒然一笑道:「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這不是最好的寫照,瞧瞧,
古來有多少癡情女子,又有多少悲慘……」 
  玉珮目光忽地一凝,道:「霜姐,門栓怎麼斷了?」 
  大姑娘一怔,旋即神情震動,道:「大半是他震斷的,我怎麼沒留意……」 
  玉珮詫異地收回目光,轉望大姑娘,道:「霜姐,無論如何他不該震斷門栓……」 
  大姑娘道:「他不震斷門栓怎麼進來?」 
  玉珮道:「他可以叫你……」 
  大姑娘道:「玉珠跟那個李克威都住在後院,前院念月叔跟胖叔也都不等閒,萬一驚動,
他們怎麼辦?」 
  玉珮道:「這樣說,他是從前門進來的?」 
  大姑娘道:「是的,二妹,有什麼不對?」 
  玉珮道:「那麼這破碎的後窗呢?」 
  大姑娘道;「他是從後窗走的!」 
  玉珮抬頭說道:「不對,霜姐,你別瞞我,他為什麼不從前門走,那能進不能出麼,即
使他是從後窗走的,他可以打開後窗,又為什麼要弄碎它,這簡直像奪窗而逃……」 
  大姑娘神情震動,倏然強笑,道:「二妹,好厲害,他聽見有點動靜,所以匆忙奪窗而
去……」 
  玉珮道:「他聽見了什麼動靜,誰發現了他?」 
  大姑娘道:「沒有人,二妹,大半是他提心吊膽,過於緊張,聽錯了!」 
  玉珮凝目說道:「他敢在『萬安道』上作案,那表示他膽大得可以包天,既然這樣,他
就不至於提心吊膽,那麼緊張,再說,以他一身所學,也不應該鬧這笑話,出這錯誤……」
  大姑娘強笑說:「二妹,你何必在這些小事上……」 
  玉珮道:「霜姐,你好意思瞞我,姐妹之中咱倆最談得來,我對霜姐好掬心,如今也正
同病相憐,你怎好……」 
  大姑娘截口說道:「二妹……」 
  玉珮道:「我記得以往霜姐無論大小事都不會瞞我。」 
  大姑娘道:「二妹,別這樣,你霜姐跟往日沒什麼兩樣,我告訴你就是,行了麼……」
  接著,她把玉翎雕所說的說了一遍。 
  聽畢,玉珮勃然色變,叫道:「這,這不得了,地在『遼東』,這兒是『遼陽』,尤其
在這家客棧裡,等於是咱們的家裡,這是誰……」 
  一頓接道:「霜姐,你不以為是他?」 
  「不!二妹,」大姑娘搖頭說道:「絕不會是他,要是他我早就……」嬌靨一紅,沒再
說下去。 
  玉珮冷冷一笑道:「也許他這是故意施恩惠,只求霜姐對他……」   
  「不,二妹!」大姑娘正色說道:「他不是那種人,絕不是!」 
  玉珮道:「那麼他為什麼不告訴你那賊是誰,為什麼又不讓你對我說,假如有第二個人
進了這家客棧,哥哥會睡得那麼死麼,難道說人人都像他玉翎雕功力那麼高?」 
  大姑娘呆了一呆,玉珮說得不錯,假如有第二個進了這家客棧,她念月叔跟胖叔在前院,
或許不會發現,可是玉珠也住在後院,幾步之遙,怎麼他也沒發覺,至今未有動靜。 
  心裡這麼想,可是仍然抬了頭,道:「二妹,無論怎麼說,我絕對相信他……」 
  玉珮冷笑說道:「霜姐,說句話不怕你不愛聽,我一直覺得玉翎雕這個人可疑,既然彼
此鍾情,為什麼連姓名也不肯說,而且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說……」 
  大姑娘搖頭說道:「二妹,不會的,他絕不會……」 
  「霜姐!」玉珮道:「我看你是著了他的邪,中了他的魔,你想想看,他跟郭家有怨,
這是他自己說的,把郭家的人玩弄於股掌之上,騙了郭家人的人,郭家人的心,然後再……
你說,霜姐,這是不是一個既高明,又陰狠,更卑鄙的報復手法?」 
  大姑娘沒說話,她機伶寒顫,只覺人在抖,心在抖。 
  玉珮道:「霜姐,醒醒吧,姐妹之中你心智最高,現在明白還來得及,萬一有一天……
咱們郭家吃的虧可就大了……」 
  大姑娘突然搖頭啞聲叫道:「不,二妹,他,他,他……」 
  只聽步履響動,院子裡有人叫道:「二位姑娘起來了麼?」 
  大姑娘忙一定神,還沒有說話,玉珮已經高聲說道:「是胖叔麼?您來得正好,請等一
等!」 
  翻身下了床,兩個人穿上了鞋,略略整了整頭髮跟衣裳後,玉珮望著大姑娘道:「霜姐,
要不要請胖叔進來看看?」 
  大姑娘遲疑了一下道:「二妹,這件事最好別再讓第三者知道,萬一傳到大伯耳朵裡,
那……那……」 
  玉珮點頭說道:「我明白,霜姐,那麼咱們出去吧!」 
  邁步走了出去,大姑娘提起那小包袱跟了出去。 
  院子裡,矮胖小鬍子跟英武中年漢子並肩站著,一見她們出房:「二位姑娘早!」 
  大姑娘跟玉珮齊聲說道:「念月叔,胖叔,二位早……」 
  玉珮接著說道:「胖叔,昨天晚上我聽見後牆有動靜,我從後窗撲了出來,把後窗弄壞
了。」   
  矮胖小鬍子忙道:「二姑娘,是……」 
  玉珮展顏一笑道:「虛驚一場,我過於緊張,是隻貓!」 
  矮胖小鬍子失笑說道:「那不要緊,待會兒我叫他們過來釘釘……」 
  英武中年漢子一欠身道:「姑娘,咱們該走了,我去叫少主去!」 
  轉身往左邊一間房行去。到了那間屋前,他停步叫道:「少主起來了麼?」   
  屋裡沒動靜。 
  玉珮皺眉說道:「哥哥他怎麼……」 
  只聽英武中年漢子又叫了一聲:「少主起來了麼,咱們該走了!」 
  怪了,屋裡仍沒有動靜。 
  玉珮詫異地道:「他怎麼,念月叔,您進去看看去!」 
  英武中年漢子應了一聲,走過去抬手敲了門,那屋門是虛掩著的,一碰就開了,英武中
年漢子只一眼,霍然轉過身來,揚聲說道:「稟二姑娘,少主不在……」 
  玉珮一怔,輕「哦!」了一聲。 
  矮胖小鬍子撲了過去。 
  玉珮忙道:「霜姐,咱們過去瞧瞧去。」 
  大姑娘點了點頭,跟著她走了過去。 
  到了那房門口往裡一看,敢情被子折得好好的沒動。 
  玉珮道:「怎麼,他昨天晚上沒……」     
  大姑娘嬌靨猛地一白,嬌軀一晃,連忙扶住了廊簷邊上的柱子,她明白了,她明白玉翎
雕為什麼不肯說出那人是誰了,也明白玉翎雕站的是什麼立場了,更明白那人為什麼意只在
她了,這時候,對玉翎雕,她有著十二分的敬佩! 
  玉珮回過頭來要說話,一眼瞥見她神情有異,忙道:「霜姐,你怎麼了?」 
  大姑娘淡然強笑,搖頭說道:「沒什麼,他又走了,我只是著急……」 
  玉珮道:「瞧你的臉色,嚇了我一跳,哥哥這個人也真是,又跑哪兒去了,為什麼不告
訴人一聲,看樣子他昨晚回房後就沒沾床,他這是……霜姐,你看怎麼辦?」 
  大姑娘心裡在叫,她痛楚地悲呼:「玉珠,你怎麼要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
麼?」 
  表面上,她卻淡淡地強笑道:「二妹看著辦好了!」 
  玉珮道:「一天到晚都在忙他,真能氣死人,不管他,咱們走,回去後告訴爹,非讓爹
好好地整整他不可!」 
  他爹是該好好管管她這個哥哥了。 
  一頓道:「咱們走!」拉起大姑娘的手兒就要走。 
  英武中年漢子忙道:「二姑娘,你看這樣好麼?」 
  玉珮停住說道:「念月叔,那麼您說怎麼辦?」 
  矮胖小鬍子接口說道:「少主就是那麼氣盛,大半他又去找『玉翎雕』去了,念月,你
跟二位姑娘回去吧,我會派人找少主的!」 
  英武中年漢子沒說話。 
  玉珮道:「胖叔,你要是找到了他,可讓他快回去,不然爹面前誰也講不了情!」 
  矮胖小鬍子道:「我知道,你放心就是!」 
  玉珮道:「那麼,胖叔,我們走了!」 
  扶著大姑娘往外走去。 
  適時,一個清朗話聲從身左傳了過來:「二位姑娘走好,恕我不送了!」   
  沒別人,一聽就知道是李克威。 
  大姑娘沒說話,連頭都沒轉。 
  玉珮卻扭過頭去道:「他日再謀後會,有空請到山莊坐坐!」 
  李克威拱手笑道:「謝謝二姑娘,暇時定當登門拜謁!」 
  玉珮沒再說話,拉著大姑娘走了。 
  李克威站在那兒,眼望著大姑娘那美好的背影,俊目中有多少依依之情,玉面上流露著
恍然若失的神色! 
  客棧外,停著一輛高篷馬車,雙套,套車的兩匹牲口體健毛亮,神駿異常,車旁站著個
人,那是個打扮利落的環目虯髯魁偉大漢,神態威猛,異常怕人。 
  玉珮一怔,輕咦了一聲道:「紀沖,是你!」 
  大漢紀衝上前躬身一禮,咧著嘴笑道:「霜姑娘,二姑娘,你二位來的時候我不在,不
管怎麼說總算趕上領二位回山莊去了……」 
  望著大姑娘,道:「霜姑娘,六爺跟幾位奶奶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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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7:11:28 |只看該作者
第 九 章 大 義
  大姑娘含笑點頭,道:「謝謝你,紀沖,幾位老人家都安好!」 
  紀沖道:「天不早了,別讓大爺久等,你二位請上車吧!」側身讓向一旁。 
  玉珮點頭說道:「謝謝你了,紀衝!」拉著大姑娘登上馬車。 
  紀沖則道:「哪兒的話,您這不是折我麼……」轉過頭去望著英武中年漢子道:「高爺,
您呢?」 
  英武中年漢子高念月含笑說道:「走習慣了,還用問麼!」 
  紀沖擺手說道:「那麼您請!」 
  高念月一撩長袍,登上了車轅!紀沖跟著登上去,笑道:「高爺,您的身手永遠讓人羨
慕!」 
  高念月笑道:「容易,這趟進山莊求求大爺去!」 
  紀沖搖頭說道:「紀沖哪來那個福份,前輩子沒燒過高香,算了,就永遠落個羨慕別人
的份兒吧!」 
  哈哈一笑,抖韁揮鞭,趕著馬車向東馳去。 
  車內,大姑娘臉色,仍是那麼蒼白,白得沒一絲兒血色,她神色木木然,就那麼呆呆坐
著。 
  走了一會兒,玉珮忍不住說道:「霜姐,別著急,胖叔他會找到哥哥的!」 
  大姑娘悲苦一笑,道:「二妹,該說我害了他!」 
  玉珮眉緣一皺,道:「霜姐,他這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姑娘道:「不,二妹,就因為我瞭解他還不夠!」 
  玉珮詫異地道:「霜姐,幹什麼說這話,那怪他自己,誰叫他胡思亂想,雖然六叔不是
老神仙的親生,可是……」 
  大姑娘抬頭說道:「二妹,只怪我沒留意他已經長大了,還像小時候那樣對他,可是他
也不該,說什麼他也不該……」 
  玉珮道:「他本來就不該。」 
  大姑娘道:「二妹,我不是指,不,也……」倏地住口不言。 
  玉珮道:「什麼呀,霜姐,幹什麼吞吞吐吐的?」 
  大姑娘微微搖了搖頭,道:「沒什麼,二妹!」 
  玉珮道:「你又來了,霜姐!」 
  大姑娘道:「什麼又來了,二妹?」 
  玉珮道:「我看得出,霜姐,你有什麼事瞞著我?」 
  大姑娘道:「沒有啊,二妹,你看錯了,也誤會了……」 
  玉珮道:「不管怎麼說,我不希望你老以為是你害了他,他這個人你我都知道,心胸狹
窄,狂傲自大,性情浮動……」 
  大姑娘搖頭說道:「不提他了,行麼,二妹!」 
  玉珮微微一怔,道:「霜姐不願提他?」 
  大姑娘淒淒一笑,道:「幹什麼一天到晚光提他呀!」 
  玉珮道:「霜姐是因為他老找玉翎雕,所以才……」 
  大姑娘道:「二妹,你知道,我這個人心胸還不至於那麼狹窄。」 
  玉珮道:「不管你是為什麼,現在我不但認為哥哥找玉翎雕找的對,而且該殺了他……」
  大姑娘雙眉一揚,倏又淡淡說道:「二妹,那是你的想法?」 
  玉珮道:「難道不對?」 
  大姑娘道;「對與不對,二妹日後自會有明白的一天!」 
  玉珮道:「難道你不覺得他可疑?」 
  大姑娘道:「我不認為他有絲毫可疑的地方!」 
  玉珮道:「霜姐,昨晚上的一切還不夠麼?」 
  大姑娘道:「我不願意多說了,二妹,你有過人的智慧和眼光,何妨自己慢慢的看,慢
慢的想。」 
  玉珮道:「我不用多看,也不用多想,我只認為他……」 
  大姑娘截口說道:「我剛說過,那是二妹你的想法跟看法,我不這樣想,也不這麼看,
誰是誰非,日後自會分曉!」 
  玉珮道:「只怕到了分曉那一天就遲了,霜姐,姐妹之中咱們最談得來,也最要好,我
不能坐視,我要勸你,醒醒,霜姐,別那麼糊塗那麼癡,為咱們郭家想想,玉翎雕他絕不是
什麼正經的人,絕不是什麼好來路!」 
  大姑娘淡淡說道:「謝謝你,二妹!」 
  玉珮道:「霜姐的意思是……」 
  大姑娘道:「二妹,你的好意我懂,可是我不是小孩子,在這麼多兄弟姐妹之中以我年
紀最長……」 
  玉珮突然地道:「霜姐,你怎麼……」搖頭一歎,接道:「天這個情字怎這麼害人
哪……」 
  大姑娘道:「事無關一個情字,二妹!」 
  玉珮訝然說道:「那……事跟什麼有關?」 
  大姑娘搖頭說道:「沒什麼,我也說不出來!」 
  玉珮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她沉默了。 
  車外,輪聲轆轆,蹄聲得得。艷陽高照,快晌午時,馬車馳抵了「千山」之下。 
  千山是「遼東」一帶的第一大名山,地在「遼陽」城南六十里處,北起襄平,南界渤海,
綿長數十里,奇峰聳拔,狀若蓮花,致又有千朵蓮花山之稱。 
  千山分北、中、南三嶺,南嶺最高處為「仙人台」,為千山絕頂,風景絕佳,登臨眺望,
天風接天,晴天時,南可望渤海濤瀾,遼河三水如帶,風帆點點,景像極為壯觀。 
  山裡,谷溪四十八,峭壁嶙峋,奇巨石巖,澗谷幽深,蒼松怪石,不可名狀。   
  山外,茂林如綿,秀該若屋,風濤萬里,林壑幽邃,的確是東北第一名山。 
  千山一帶盛產「香水梨」及小白梨,曉春時節,梨花白似雪海,雪化山間之後,大地復
蘇,實別有一番氣象。 
  馬車漸漸馳進山口,那寬窄只能容兩輛馬車進出的小谷內,立刻閃出兩名腰佩長劍的英
武黑衣漢子。 
  他兩個向著車轅一躬身,道:「高爺,您回來了?」 
  高念月車轅上揮手,道:「傳話進去,就說二位姑娘到了。」 
  左邊黑衣漢子道:「回您的話,大爺已經知道了,正等著二位咕娘吃飯呢。」 
  高念月一點頭,道:「那好,留神山口!」 
  紀沖揮起一鞭,鞭梢兒脆響聲中,雙駱馬嘶,拖著馬車飛一般地馳進了山口,既乾淨又
利落。 
  高念月笑道:「紀沖,這一手我就不如你了!」 
  紀沖咧著大嘴笑了!   
  這地方怪而且險,山口狹窄,一進山口,豁然開朗,山口裡,是一大片谷地,滿眼青蔥
翠綠。 
  這一大片谷地大小不下幾十畝,四周是奇陡如削的峭壁,峭壁上青苔遍佈,滑不留手,
形狀像個桶。 
  進山口右肩,背依孤峰地坐落著一大片莊院,紅牆綠瓦,棲朗玲瓏,隱約於迷濛的雲霧
之中,簡直就像神仙畫境,美得不帶人間一絲煙火氣。 
  紀沖一路吆喝著揮鞭趕馬,車像飛一般,直馳莊院門口,莊院門口有兩扇巨大柵門,門
敞開著,挺立著八名黑衣佩刀壯漢子,見車到,立即躬下身去。 
  車在莊院門口停穩,高念月飛身掠下,搶前幾步躬身說道:「大爺,二位姑娘到了。」
  他面前,負手站立著一位身著長袍,俊美無須的中年人,他,長眉鳳目,風度高雅,正
是大爺郭燕翎。大爺郭燕翎含笑揮一手,道:「念月,辛苦了。」 
  說話間,二位姑娘已輕快下了馬車,玉珮像一隻凌波乳燕,既嬌又艷地叫了一聲:
「爹!」飛一般地掠了過來一頭扎進大爺郭燕翎懷裡。 
  大爺郭燕翎面露慈祥笑容,手撫玉珮秀髮,道:「這麼大了,眼看就快嫁人了,還跟個
小孩子似的,不害臊,頭抬起來,讓爹瞧瞧,是瘦了還是胖了?」 
  玉珮當真抬起了頭,嬌靨上掛著紅暈,既嬌又美,那模樣兒好不動人,大爺郭燕翎笑了:
「行,沒胖也沒瘦,爹可以放心了!」 
  大姑娘這時候上前盈盈一禮:「大伯父,玉霜給您請安了,爹,娘都問您好!」 
  大爺郭燕翎拉著玉珮扶起大姑娘郭玉霜,哈哈笑道:「少禮少禮,幹什麼跟大伯父來這
一套,來,也讓大伯父瞧瞧,許久不見了,我看變了多少。」 
  玉霜也有點羞澀,嬌靨微微一紅,垂下螓首。 
  郭燕翎哈哈大笑,道:「大伯父我一眼瞧出了兩點,你不及玉珮大方,可比玉珮美得多,
玉珮是這一帶出了名的美姑娘,跟你一比可就立即黯然失色了。」 
  玉霜低低說道:「大伯父,你誇獎!」 
  郭燕翎道:「你這一趟,我不在家,沒能接你,可巧像玉珠……」   
  話鋒一轉,抬眼一掃,道:「玉珠呢?」 
  高念月遲疑了一下,躬身便要說話。 
  玉珮那裡已嘟起小嘴兒搶先說道:「別問了,爹,他沒回來?」 
  郭燕翎雙眉一聳,凝目說道:「沒回來,上哪兒去了?」   
  玉珮道:「還能上哪兒去了?昨兒晚上他根本沒在客棧睡,今兒個早起就沒了人影,也
不告訴人一聲……」 
  郭燕翎臉色微變,目閃寒芒,道:「他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玉珮幸災樂禍,小嘴兒一撇,道:「還有呢,爹,昨兒晚上他就要去找『玉翎雕』,我
攔他說要告爹,您猜他怎麼說?他說去告好了,我不怕。」   
  郭燕翎冷哼一聲道:「他敢給你氣受?」 
  玉珮眼圈兒一紅,一臉委曲地道:「何只是我,連霜姐也都不放在眼裡。」 
  郭燕翎目中寒芒又是一閃,轉望玉霜,道:「玉霜,玉珠惹你了?」 
  玉霜忙含笑說道:「沒有,大伯父,您別聽二妹的!」 
  姑娘她由來好心腸,郭玉珠他差點毀了她。 
  郭燕翎冷哼一聲道:「別替他瞞,玉霜,只他別回來,否則我絕饒不了他,好大的膽子,
連家法也不放在眼裡,我剛訓過他,他竟又……心胸如此狹窄,尤無容人之量,他哪兒
配……」 
  玉珮截口說道:「您可別這麼說,那玉翎雕也不是好……」 
  猛然想起霜姐就在眼前,連忙閉上了小嘴兒。 
  郭燕翎「哦!」地一聲道:「那個玉翎雕怎麼了,敢莫他也招你了,惹你了?」 
  玉珮道:「那倒沒有,他也夠敢……」 
  郭燕翎道:「那就好,年輕人誰不氣盛?尤其是剛出道的毛頭小伙子,想成名就專挑大
的鬥。『萬安道』上鬧鬧,我懶得過問,走,玉霜,你大伯母等著呢,咱們吃飯去。」 
  伸手拉著了姑娘玉霜,轉望過去向念月道:「念月,歇著去吧,跟紀沖好好聊聊!」 
  高念月應了一聲,紀沖趁勢上前請了個安。 
  郭燕翎含笑點道,一手一個,拉著二位姑娘往後面去了。這莊院跟前面,是下人們住的,
後面是內院、內室,亭、台、樓、榭,一應俱全,美輪美奐,氣派、雅致。 
  後廳前面玉一般的高高石階上,站著位身穿白衣的中年美婦人,雍容華貴,不脫高雅,
她雖胖了點,但那個福態,也無礙她那絕俗的美。 
  身後,站著兩名青衣女婢,一般地明眸螓首,美艷如花。 
  她一見這爺兒三個走到,立即緩步迎下石階,含笑說道:「玉霜,你來了。」 
  姑娘玉霜慌忙叫了一聲:「大伯母!」 
  玉珮一跺腳,掙開乃父的掌握,飛一般地掠了過去叫道:「娘偏心,就只看得見霜姐!」
  美婦人道:「誰說的,眼前一陣奇光,照得娘都睜不開眼了。」 
  玉珮發了嬌嗔,但是她滿足了。 
  郭玉霜上前請安,美婦人伸手扶起,親熱異常,一再仔細端詳,愛得不得了,恨不得捧
到手心上:「玉霜,你爹娘都好?」 
  郭玉霜忙道:「謝謝您,幾位老人家都安好,也常念著您!」 
  美婦人道:「老六跟硯霜幾個有福氣,有這麼美、這麼好的一個女兒,別的還求什麼。」
  玉珮美目一翻,道:「娘,您和爹的福氣也不差呀!」 
  「皮厚!」美婦人美目微橫,嗔了一聲,笑罵道:「好什麼,你兄妹倆一天到晚就知道
吃喝穿,再不就是惹大人生氣,尤其你哥哥……」 
  話鋒忽轉,輕歎一聲道:「玉珠呢,他怎麼不進來?」 
  郭燕翎冷冷說道:「你的好兒子,又找人斗去了。」 
  美婦人眉鋒一皺,道:「這孩子真是,怎麼老是……」輕歎一聲,住口不言。 
  郭燕翎道:「也好,讓他吃點虧,受受別人的,要不然他永遠不知天多高,地多厚,我
寧願他現在吃點小虧!」 
  玉珮道:「您怎麼知道哥哥不是玉翎雕的對手?」 
  郭燕翎淡然說道:「就憑這一點動不動就要找人斗該夠了!」 
  好話,姑娘郭玉霜好不佩服。 
  郭燕翎接著說道:「知子莫若父,他是我教的,他有多少我還不知道麼,心浮氣躁,度
量狹窄,自傲自大,他永遠難有大成,我不敢讓他學你六叔,只學學我也就夠了!」 
  玉珮道:「您沒說錯,那玉翎雕一身所學高著呢!」 
  郭燕翎「哦!」地一聲凝目說道:「玉珮,你見過玉翎雕了?」 
  玉珮道:「我沒有,倒是霜姐……」 
  郭燕翎道:「我想起來了,聽說玉霜來的時候,在『萬安道』上碰見了那位玉翎雕,玉
霜,那位玉翎雕怎麼樣?」 
  郭玉霜欲避無從,只得說道:「您是指……」 
  郭燕翎道:「他的所學!」 
  郭玉霜道:「我直說一句,您可別生氣!」 
  郭燕翎笑道:「你說,只管說,大伯父什麼時候生過你的氣來著!」 
  玉珮道:「這倒是實話,只有我跟哥哥倒霉。」 
  郭燕翎笑了。 
  美婦人道:「好沒規矩,簡直越來越不像話!」 
  玉珮道:「聽,說著說著爹沒來,娘卻來了。」 
  這一句,聽得大伙都笑了。 
  郭玉霜笑了笑道:「以我看,只怕他一身所學在您幾位之上!」 
  郭燕翎跟美婦人俱是一怔,郭燕翎道:「玉霜,你怎麼說?」 
  郭玉霜淡淡地又把話說了一遍。 
  玉珮叫道:「我不信,霜姐偏……」 
  「心」字還沒有出口,郭燕翎已然說道:「何止你不信,玉霜,你跟他動過手?」 
  郭玉霜搖頭說道:「沒有,大伯父……」 
  玉珮永遠留不住話,她道:「霜姐騙人,只一招便被人捉住了手。」 
  郭玉霜嬌靨飛紅,沒說話。 
  郭燕翎跟美婦人何等人物,心中立即瞭然,美婦人唯恐姑娘掛不住,忙低聲叱道:「玉
佩,一個女兒家,別那麼愛說話!」 
  郭燕翎道:「也別那麼長的舌頭!」 
  玉珮臉一紅,就要嬌嗔,郭燕翎已然望著郭玉霜道:「玉霜,眼前沒有一個人是外人,
是真的麼?」 
  郭玉霜含羞點了點頭! 
  郭燕翎眉鋒一皺,道:「此人好輕……」 
  話鋒忽轉接道:「玉霜,你就憑這一點說他的一身所學,猶在大伯父幾兄弟之上麼?」
  郭玉霜道:「大伯父,您能在一招之內制住我麼?」 
  郭燕翎一怔,臉色微變,道:「大伯父不敢說,對你,恐怕得動我六七招……」 
  目光一凝,道:「玉霜,此人多大年紀?」 
  郭玉霜道:「此我略小了些!」 
  郭燕翎神情一震,失聲說道:「怎麼,比你還小……」 
  郭玉霜道:「是的,大伯父。」 
  郭燕翎呆住了,半晌始道:「小小年紀竟然有這麼一身……這不活脫脫的像老六當年麼,
老六當年有位技比天人的關叔叔授藝,而如今這位……」 
  凝目接問道:「玉霜,看出了他的師承沒有?」 
  郭玉霜搖頭說道:「沒有,他的招式怪得很!」 
  郭燕翎道:「怪得很?你的意思是說……」 
  郭玉霜道:「我只說不像咱們中原武學!」 
  郭燕翎詫聲說道:「不像咱們中原武學,那是……」 
  話鋒一轉,道:「玉霜,玉翎雕該只是他的號?」 
  郭玉霜道:「是的,大伯父!」 
  郭燕翎道:「可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 
  郭玉霜搖頭說道:「不知道。」 
  郭燕翎道:「你沒問他?」 
  郭玉霜遲疑了一下,道:「問是問了,只是他不肯說!」 
  郭燕翎道:「他不肯說,這是為……」 
  玉珮忍不住突又說道:「不為什麼,爹,他不能說的多著呢。」 
  郭燕翎詫異地道:「噢,還有什麼?」 
  玉珮道:「像他的來歷呀,為什麼要在『萬安道』上作案呀,跟郭家有什麼怨呀……」
  郭燕翎道:「你認為他跟郭家有怨?」 
  玉珮道:「不是我,是霜姐說的。」 
  郭玉霜暗暗又急又氣,可是她沒辦法阻止玉珮。  
  郭燕翎「哦!」地一聲望著她道:「是嗎,玉霜?」 
  郭玉霜還沒有說話,玉珮接著又是一句:「霜姐,我認為該讓爹知道一下。」 
  這一來玉霜就是想瞞也瞞不了了,好在並沒想瞞,再說,事關一個怨字,也不能瞞著當
家的長輩。當下她只好說道:「他是這麼說的。」 
  郭燕翎雙眉微微一聳道:「我只當他是年輕氣盛,初出道想成名,所以才挑上『萬安道』
作案,原來他是有意來找……」 
  目光一凝,道:「玉霜,那是什麼怨?」 
  郭玉霜搖頭說道:「他不肯說,他只說這怨不是他本人的,而是他義父的,可是他哪位
義父卻沒有怨恨,絲毫不仇視郭家人。」 
  郭燕翎道:「他仇視郭家人?」  
  郭玉霜點了點頭,點得很輕微。 
  郭燕翎揚著眉詫聲道:「竟有這種事,我明白了,他是替他義父出氣來的!」 
  郭玉霜道:「可以這麼說。」 
  郭燕翎道:「他那位義父又是誰?」 
  郭玉霜道:「他也不肯說。」 
  郭燕翎哼地一笑道:「這也不肯說,那也不肯說,這簡直是莫須有,簡直讓人莫名其妙,
玉霜,他那身所學是跟他義父學的?」 
  郭玉霜道:「他是這麼說的!」 
  郭燕翎道:「螟蛉如此,義父可知,這玉翎雕究竟是何來路,他那位義父又是當今世上
哪位奇人?這真……」 
  郭玉霜道:「他說過這麼一句,他說這一切將來郭家自會明白的!」 
  郭燕翎道:「將來?什麼時候?」   
  郭玉霜道:「等他胸中那口怨氣平息之後!」 
  郭燕翎道:「這麼說來,他在『萬安道』上作了案,也折辱了郭家的人,他還不知足,
還不夠?氣還不能平息?」 
  郭玉霜暗一咬牙,道:「他說過,大伯父,今後凡是郭家的地盤裡,或大或小,或多或
少,總會鬧出些事來的。」 
  郭燕翎臉色微微一變,揚眉笑道:「好大膽的後生,簡直讓我生氣,我倒要看看他還要
怎麼個鬧法,我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神通……」     
  郭玉霜道:「大伯父,以我看,他跟郭家既然有怨,這怨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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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7:11:45 |只看該作者
  郭燕翎凝目說道:「何以見得?」 
  郭玉霜道:「假如是深仇大怨,他就不會稱之為怨了,他也說過,跟郭家談不上仇,但
有怨恨。假如這怨恨大,他的報復也絕不是在各處鬧鬧事,您以為然否?」 
  「然,玉霜。」郭燕翎一點頭,道:「我要很快地把這件事弄清楚,看看是郭家的哪一
位得罪過他的義父,只要曲在郭家,是誰我讓誰賠不是,可是他假如是無理取鬧,或者曲不
在郭家,我就要鬥鬥他了……」 
  玉珮忙道:「爹,您最好別……」   
  突然想起這句話說不得,忙住口不言。 
  可是太遲了,郭燕翎已聽見了,他轉臉問道:「為什麼別了呢?玉珮你倒是說說看?」
  玉珮心竅玲瓏,她立即說道:「我以為咱們要找的對象,不該是玉翎雕!」 
  「不錯,高見!」郭燕翎點頭笑道:「謝謝你的提醒,只是,我得把這件事弄清楚,郭
家豈能容人這樣鬧下去,萬一他是他們派來的………」 
  郭玉霜那顆心猛地往下一沉,因為她突然想起玉翎雕給她的訂情物——那方出自禁宮大
內的項佩了! 
  玉珮眨了眨眼,搖頭說道:「我看那還不至於!」 
  郭燕翎道:「怎見得?」 
  玉珮微微一笑道:「假如他是他們派來的,其行動也絕不僅只是鬧事。您為然否?」 
  「然!」郭燕翎冷哼笑道:「看來我家也有匹千里駒,並不讓老六一人專美,老懷堪慰,
老懷堪慰,玉珮……無論怎麼說,我非把這件事弄清楚不可,別讓天下人笑咱們郭家得罪了
人,卻悶聲不響!」 
  玉珮道:「把事弄清楚我並不反對,只請您別讓這個斗字輕易出口!」 
  郭燕翎笑道:「二姑娘,我敬遵芳諭就是。」 
  大夥兒笑了。   
  笑聲中,美婦人道:「你們爹兒三個該有個完了,飯菜都涼了!」 
  郭燕翎「噢!」地一聲道:「全神貫注談話裡,頃刻不知飯菜涼,閣下,經你這麼一說,
我頓時肌腸轆轆,好不難受,快,快,快進去。」 
  笑聲中,他幾個聯袂登上了那玉一般的石階…… 
  這頓飯,直吃了個把時辰,飯後,大爺郭燕翎說了話,要大家歇息去,有話晚上再談。
  美婦人帶著玉珮,陪著玉霜到了早已為玉霜安排好的住處,那還是去年的老地方,玉珮
的小樓上。 
  玉霜歇下了,玉珮轉了轉了轉下了樓,一去就是大半天。 
  玉霜昨兒夜裡沒睡好,跟玉翎雕談了大半宿,加上坐下一上午的車,人是夠疲累的,可
是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天知道她有什麼心事。 
  而玉珮回來之後,卻是倒頭就著,她好福氣。 
  很快地,天黑了,當玉霜跟玉珮倆姐妹小樓上燈談心的時候,一名侍婢上了樓,進來施
禮便說:「大爺請霜姑娘過去一趟!」 
  郭玉霜忙站了起來,道:『有事心麼?」 
  那侍婢搖頭說道:「不知道,大爺只命婢子來請。」 
  郭玉霜道:「大爺在哪兒?」 
  那侍婢道:「現在書房裡。」 
  玉霜扭頭拉起玉珮的手,道:「走,二妹,過去瞧瞧去。」 
  姐妹倆跟在那侍婢之後下了小樓。 
  剛下樓,卻碰見了美婦人。其實那不該叫碰,她像是早就等在了那兒。她向著玉珮,含
笑拉手,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她的笑意很勉強:「玉珮,你到我房裡來拿點東西。」 
  玉珮應聲走了過去,玉霜要跟過去,美婦人卻道:「玉霜,你去吧,你大伯父等著你
呢!」 
  玉霜冰雪聰明,立即就明白她大伯母是有意支開玉珮,不讓玉珮一起跟她到書房去,她
沒往前走,答應一聲跟著那侍婢往書房去了。 
  走著,她心裡卻在想,為什麼不讓玉珮跟她一起到書房去,有什麼事怕玉珮知道的? 
  她想不通,可是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厲害。 
  轉眼到了書房,郭燕翎的書房坐落在後院西側,地方很清幽,四周遍植花木,也雅致宜
人。   
  那侍婢門前發話:「稟大爺,霜姑娘到了。」 
  只聽郭燕翎在裡面「嗯!」了一聲道:「請霜姑娘進來。」 
  那侍婢應了一聲是,側身微矮嬌軀,恭謹說道:「霜姑娘,您請。」 
  玉霜點頭低應,懷著一顆忐忑的心走了進去。 
  大爺郭燕翎書房之講究,那是自毋待言,郭玉霜常來「遼東」,可是這卻是她頭一次進
大爺的書房。 
  她顧不得多看,也沒有心情多看,一進書房,那氣派跟大爺郭燕翎十分凝重而難看的臉
色,令她的心跳得更厲害了。 
  她上前盈盈一禮,輕輕地叫了聲:「大伯父,您要見我?」 
  大爺郭燕翎抬了抬手,道:「玉霜,你坐,你坐!」 
  玉霜答應了一聲,謝了一句,坐在了茶几旁邊。 
  郭燕翎並沒有落座,他背著手在書房來回走動著,沒再說話,顯示他的心情很煩躁,很
不安。 
  郭玉霜很不安,也忍不住,她試探著道:「大伯父,您找我有什麼事麼?」 
  郭燕翎突然停了步,一點頭,道:「是有事,而且是兩件大事……」 
  他吸了口氣,然後緩緩說道:「聽說玉珮認識了一個打魚的。」 
  玉霜心裡猛地一跳,道:「大伯父,這是誰說的?」 
  郭燕翎道:「玉珮自己,她告訴了你大伯母,你大伯母又告訴了我。」 
  那就不要緊了,玉霜心中微鬆,點頭說道:「是的,大伯父,有這回事,可是他並不是
個打魚的。」 
  郭燕翎道:「這個我知道,玉珮說得也很詳盡,那後生是不是個打魚的那不要緊,你知
道,郭家不是世俗人家,從老神仙到現在,甚至於世世代代,都不該有這種不該有的觀念,
郭家人沒有這種瞧不起人的勢利眼……」 
  玉霜忙道:「我知道,大伯父!」 
  郭燕翎道:「英雄不論出身低,舉個例子來說,闞奎在當年是個橫行一方的大盜,可是
他如今卻是稱雄一方,勢力雄厚的霸主,咱們對付滿虜不可少的一支勁旅,像這種例子在郭
家這個圈子裡簡直是不勝枚舉。」 
  玉霜道:「我知道,大伯父!」 
  郭燕翎微一點頭,道:「那就好,聽說那後生晚上在『遼陽城』獅子胡同口賣字畫?」
  玉霜道:「是的,大伯父。」 
  郭燕翎道:「這就能表示他很有才學麼?」 
  玉霜道:「應該可以,大伯父!」 
  郭燕翎道:「你知道,玉霜,玉珮年紀究竟小些,無論看人對事,她還差得遠,你也該
明白,在她這年紀,是很容易動情的,為她好,為她的一輩子著想,我不希望她糊里糊塗地
去傾心了才看過兩次的人,也不希望她以貌取人。」 
  玉霜道:「大伯父,我只能這麼說,無可否認,像貌的好壞,與氣度的雅俗,確能決定
一個人的印像,可是玉珮的眼光並沒有錯……」   
  郭燕翎「哦!」地一聲道:「是麼?」 
  玉霜毅然點頭說道:「是的,大伯父!」 
  郭燕翎道:「我聽說你跟玉珮一起在『遼陽』去見這個人,而且也登堂入室到了人家家
裡,我認為你的智慧跟眼力都比玉珮高,也畢竟大她幾歲,所以我找你來問問!」 
  玉霜道:「我仍是那句話,玉珮的眼光沒有錯。」 
  郭燕翎道:「這麼說,你給予那後生很高的評價了?」 
  玉霜道:「是的,大伯父,事實上他不比郭家的子弟任何一個為差!」 
  郭燕翎點頭說道:「你給他的評價相當的高……」目光一凝,接道:「玉珮說他文武雙
全。」 
  玉霜道:「大伯父,那毫不為過。」 
  郭燕翎道:「我要聽聽,他的文才如何?」 
  玉霜道:「我說話也許有些偏,您請派人或親自到『遼陽城』裡試打聽。」 
  郭燕翎淡然一笑道:「他的武學又如何?」 
  玉霜道:「只怕不會低。」 
  郭燕翎道:「你沒見過?」   
  玉霜道:「沒有,只是,玉珮帶回來的畫您看過了?」 
  郭燕翎回身一指,道:「就在我的書房裡。」 
  玉霜道:「您請試看他的筆力。」 
  郭燕翎道:「只要是練過幾年字的人……」 
  玉霜道:「您這是考我,那種筆力絕不是尋常人的筆力。」 
  「我服了,玉霜。」郭燕翎點頭微笑,道:「可是你看見的,跟我所知道的,只是他的
外表……」 
  玉霜道:「我聽說他的品行絕不會差。」   
  郭燕翎道:「有說麼?」 
  玉霜道:「有,他有一個不俗的家,也有良好的母教……」 
  郭燕翎搖頭說道;「有不俗的家,有良好的母教,並不一定個個都是佳子弟,也有大不
肖的,我只問他本人……」 
  玉霜道:「他天性至孝。」 
  郭燕翎道:「如何?」 
  玉霜道:「百善孝為先,自古忠臣必出孝子之門。」 
  郭燕翎點頭說道;「這句話頗稱我心,也能使我信服……」略一沉吟,道:「有關他的
所作所為……」 
  玉霜道:「您請向胖叔垂問,並請派人往後觀察。」 
  郭燕翎笑了,笑得並不太爽朗,道:「看來這後生是位難得的俊彥,聽說他姓凌?」 
  玉霜道:「是的,大伯父,他叫凌慕南。」 
  郭燕翎道:「他又叫仇天齊?」 
  玉霜道:「大伯父,那是他的化名,因為他……」 
  郭燕翎道:「我知道,他有齊天的父仇未報……」頓了頓,接道:「聽說他母子也仇視
郭家?」 
  玉霜道:「事實如此,我不敢否認。」 
  郭燕翎道:「你可知道這恨起自何處?」 
  玉霜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郭燕翎道:「怎見得他那齊天的父仇跟郭家無關?」 
  玉霜道:「絕對無關,有人知道……」 
  郭燕翎道:「李克威?」 
  玉霜下意識地臉上一熱,道:「這您也知道?」 
  郭燕翎道:「玉珮把她的事告訴了你大伯母,這裡面豈能少得了這位古道熱腸樂於助人
的李克威?」 
  玉霜道:「您既然知道那就好,話就是他說的。」 
  郭燕翎點頭說道:「這後生我倒想見見……」 
  玉霜一怔,道,「他現在『遼陽城』,胖叔的客棧裡,只不知道走了沒有。」 
  郭燕翎話鋒忽轉,道:「聽玉珮說,想要成這門親事,非請你爹來一趟不可。」 
  玉霜道:「另外還有個法子……」 
  郭燕翎道:「我知道,可是郭家的人不能隨便殺人,一定要先弄清楚誰是誰非,那人的
過去如何,現在如何,是否該殺,這恐怕要費一番手腳。」 
  玉霜一喜道:「這麼說,您並不反對……」 
  郭燕翎道:「先答我問話。」 
  玉霜忙道:「是的,大伯父,李克威是這麼說的。」 
  郭燕翎沉吟說道:「這件事令人費解,看樣子老六認識他的母親,只是我怎麼不知道老
六什麼時候認識過這麼一位……」 
  玉霜道:「您的意思是……」 
  郭燕翎搖頭說道:「先別驚動你爹,等我空時到『遼陽』去一趟再說。」   
  玉霜忙道:「您是說……」 
  郭燕翎道:「看看凌慕南去不該麼?」 
  玉霜倏然一笑道:「我沒有說不該,要真說起來,您該踏破他家的門檻。」   
  郭燕翎笑了,道:「你受了玉珮多少好處?」 
  玉霜笑道:「您明鑒,我這是最客觀的說法。」 
  郭燕翎道:「也希望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 
  玉霜笑了,笑得好美好甜。 
  郭燕翎笑容斂去,臉上很快地掠上了一片陰霾,道:「玉霜,現在我要跟你談第二件
事……」 
  玉霜道:「您是指……」 
  郭燕翎道:「玉珮告訴大伯母的第二件事。」 
  玉霜道:「您請說,玉霜洗耳恭聽。」 
  郭燕翎轉身走向書桌,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件東西,一揚手,望著玉霜道:「玉霜,
這是什麼?」   
  玉霜神情一肅,道:「老神仙傳下來的『玉龍令』!」 
  不錯,那的確是郭玉龍統領南海,號令天下的「玉龍令」。 
  郭燕翎翻腕把那枚「玉龍令」藏進袖裡,道:「我先讓你看看『玉龍令』,然後再跟你
談這件事!」 
  邁步走了過來。 
  王霜詫異了,談事為什麼要請出輕易不動的「玉龍令」來?據她所知,沒有大事,任何
人不許輕動「玉龍令」的。 
  到了她面前,郭燕翎停步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看『玉龍令』的麼?」 
  玉霜道:「玉霜正想叩問。」 
  郭燕翎話鋒忽轉,道:「聽玉珮說,昨晚客棧鬧了賊……」 
  玉霜大吃一驚,心頭猛跳,不禁暗怪快嘴的玉珮,可是玉珮,已經說了,她就不能不承
認,當即一點頭道:「是的,大伯父!」 
  郭燕翎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玉霜不安地道:「一直沒機會,我也認為那是小事,既然沒有什麼損失……」 
  「你錯了,玉霜!」郭燕翎道:「鬧賊固然事小,可是在『遼陽城』自己客棧裡鬧賊,
這就不能算是小事,尤其鬧淫賊事態更大!」 
  玉霜臉猛然一紅,道:「是我錯了,大伯父!」 
  郭燕翎道:「玉珮說得很詳細,別怪她,她不能不說……」 
  玉霜心猛然一陣跳動,低著頭道:「我知道,大伯父。」 
  郭燕翎道:「你大伯不反對,相信你爹也不會說什麼,但是你要慎重,千萬慎重,尤其
在這個怨字還沒有弄清楚之前!」 
  玉霜猛地抬起螓首,驚喜而嬌羞:「謝謝您,大伯父!」 
  郭燕翎搖頭說道:「用不著,玉霜,郭家從老神仙一直到現在,任何人都沒能擺脫一個
情字,郭家也不是世俗人家……」 
  玉霜沒有說話! 
  郭燕翎接著說道:「玉珮說是玉翎雕,你以為這說法……」 
  玉霜一驚忙道:「不是,絕不是,玉珮她誤……」 
  郭燕翎道:「你能肯定,能斷言?」 
  玉霜毅然點頭,道:「我能,大伯父,他,他絕不是那種人,我敢用性命擔保!」 
  郭燕翎臉色大變,歎道:「玉霜,言重了,我也知道玉珮是誤會了,其實也難怪,她怎
麼想得到,玉霜,如今你該知道我為什麼請出輕易不動的『玉龍令』了!」 
  玉霜機伶一顫,道:「大伯父,我,我不知道。」 
  郭燕翎道:「真的?」  
  玉霜咬牙點頭,道:「真的,玉霜怎敢……」 
  郭燕翎身軀忽顫,長歎說道:「玉霜,你太仁厚了……」 
  玉霜大驚站起,叫道:「大伯父,您不能……」 
  「玉霜!」郭燕翎顫聲說道:「你能容他,我不能容他,你能原他,我也不能原諒
他……」 
  玉霜失聲說道:「大伯父,玉霜求您,他,他只一念之誤……」 
  郭燕翎道:「一念之誤而百行俱非,尤其這一念,罪孽重大,郭家不能容此不肖子孫,
否則我無以上對老神仙……」 
  玉霜道:「大伯父……」 
  郭燕翎截口說道:「玉霜,你是個仁厚的好孩子,也是個難得的好姑娘,我敢說我對你
的疼愛,絕不下於郭家任何一人……」 
  玉霜道:「大伯父,玉霜知道!」 
  郭燕翎道:「那就好,萬事我可以依你,順你,唯獨這件事……」   
  玉霜道:「大伯父……」   
  郭燕翎道:「玉霜,在內,他是個亂倫的畜生,在外,他是個江湖的敗類,我不敢一事
毀了老神仙建立起來的令譽與名聲,你知道,近百年來,天下人提起南海郭家,莫不尊崇頌
敬,郭家每個人也都能在人前昂首舉步,而……郭燕翎何不幸……」   
  玉霜悲聲說道:「大伯父,我爹非老神仙親生,玉珠他也是為一個情字,請您老人家念
在他……」 
  郭燕翎一搖頭,道:「玉霜,十指連心,血濃於水,我何忍?但我只有忍痛!」 
  玉霜嬌軀一矮,砰然一聲跪了下去,流淚說道:「大伯父,玉霜給您跪下了……」 
  郭燕翎雙目暴睜,身軀抖顫,道:「玉珠他,他越發地該死,玉霜,你起來……」 
  玉霜哭著說道:「只請大伯父饒他這次……」 
  郭燕翎道:「我可以饒他,天不能饒他,世人不能饒他,郭家的家法不能饒他,玉霜,
你,你起來!」 
  玉霜道:「那麼,玉霜只有跪到死……」 
  郭燕翎沉聲說道:「玉霜,你真要我饒他?」 
  玉霜道:「大伯父,難道玉霜還會……」 
  郭燕翎道:「也好,我郭燕翎教子無方,請來家法,我自斷雙手……」   
  玉霜膝行幾步,上前抱住郭燕翎雙腿,痛哭說道:「大伯父,您可憐玉霜……」   
  郭燕翎道:「玉霜,郭家的家法你知道,大伯父的脾氣你也明白,我只有這兩種選擇,
別無他途。」 
  玉霜還待再求,書房門突然被推開了,美婦人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地走了進來,玉霜如遇
救星,反過身來哭道:「大伯母,您請……」 
  美婦人微一搖頭,道:「玉霜,我是來勸你的!」 
  玉霜失聲說道「怎麼您也……」   
  美婦人道:「玉霜,玉珠是我生的,是我把他帶大的,懷胎十月,撫養他長大成人,前
前後後近二十年,我何忍,我不痛?可是,玉霜,這是郭家的家法!」   
  玉霜呆住了,整個兒地呆住了。   
  美婦人上前扶住她的粉臂,道:「玉霜,跟大伯母回樓歇息去吧!」 
  玉霜悲痛欲絕地道:「大伯母……」 
  美婦人臉上掠過—絲抽搐,說:「孩子,別哭了。」 
  她扶起了玉霜,玉霜低著頭,不住地哭,在美婦人的攙扶下,緩緩向前行去,出了書房,
走完畫廊,他聽見書房裡的大伯父陡揚沉喝:「來人!」   
  有人高應了一聲。 
  陡聽她大伯父說道:「傳『玉龍令』,緝捕郭玉珠,倘敢抗令,格殺勿論。」 
  玉霜聽了那最後四個字,只覺腦中轟地一聲,眼前一黑,險些昏倒,這時候,她清晰地
感覺到大伯母雙手抖得厲害,可是大伯母她仍然緩步往前走著…… 
  書房裡,郭燕翎傳下了「玉龍令」之後,他人像虛脫了一般,突然退一步坐在了椅子上,
呆呆地,木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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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7:15:59 |只看該作者
第 十 章 賣參人
  就在這時候,書房外面傳來了一個話聲:「稟大爺,范奎求見!」 
  郭燕翎像沒聽見,仍然呆呆地坐著。   
  書房外,那人又說了一聲:「稟大爺,范奎求見。」 
  郭燕翎倏然驚醒,喝問道:「誰?」 
  那人忙道:「大爺,范奎來了。」 
  郭燕翎雙眉一揚,道:「叫他進來!」 
  書房外應了一聲,門開了,一人快步走了進來,敢情是「遼陽城」裡那位矮胖小鬍子。
  他急步趨前,一躬身,道:「范奎見過大爺。」 
  郭燕翎臉色已然恢復正常,一擺手,道:「阿胖,少禮,許久沒到這裡來了,忙麼?」
  范奎忙道:「回大爺,也沒什麼,只是走不開。」 
  郭燕翎道:「辛苦了。」 
  范奎道:「您這麼說是折我……」 
  郭燕翎道:「天都黑了,是什麼風……」   
  范奎道:「回大爺,我有要事稟報,所以快馬趕了來……」 
  郭燕翎道:「找到玉珠了?」 
  「不!」范奎道:「大爺,是這樣的,『遼陽城』裡有人要賣一株千年參王……」 
  郭燕翎目中寒芒一閃,霍地站了起來,道:「你說什麼?」 
  范奎忙道:「回大爺,『遼陽城』,裡有人要賣一株千年參王!」 
  郭燕翎道:「這……這是……是什麼人?」 
  范奎道:「回大爺,還不知道。」   
  郭燕翎一怔道:「怎麼說?」 
  范奎道:「大爺,是這樣的,今兒早起二位姑娘剛走,我就聽說街上有人要賣千年參王,
我趕緊跟了出去,可是找了一上午也沒能找著那個人……」 
  郭燕翎道:「那麼這說話是空穴來風?」 
  范奎道:「應該不是,『遼陽城』裡的人都知道了!」 
  郭燕翎「哦!」地一聲道:「那就該是真的了……」一頓,接道:「我遲到長白一步,
那株千年參王被人捷足先登捉去了,如今卻有人要賣一株千年參王,他偏偏選中了『遼陽城』
這地方,可是卻又找不到他……」 
  哼地一聲接道:「大概他是等那買得起的人去找他了,范奎。」 
  范奎忙道「大爺!」 
  郭燕翎道:「替我吩咐一聲,備我的小白龍。」 
  范奎忙道:「您是要……」 
  郭燕翎道:「我要親自到『遼陽』去一趟。」 
  范奎道:「山莊裡這麼多人,何勞您親自……」 
  郭燕翎截口說道:「這件事除了我之外,只怕沒人辦得了,換個人也找不著他,走吧,
替我吩咐一聲去。」 
  范奎應聲而去。 
  郭燕翎沉思了一下,轉身從壁上摘下了長劍,但旋即,他又把它掛回原處,冷冷一笑道:
「一件接一件,簡直令人應接不暇……」邁步走了出去。 
  他出了書房,快步走向正北一座小樓,這時候,小樓燈光外透,還隱隱傳出一陣陣的哭
聲。 
  他逕自登樓,樓上兩名侍婢慌忙上前見禮:「大爺!」 
  郭燕翎點頭應了一聲道:「夫人在房裡麼?」 
  一名侍婢道:「在,夫人正在勸霜姑娘呢!」 
  只聽房裡傳出美婦人話聲:「誰呀?」 
  那名侍婢忙揚聲說道:「稟夫人,大爺來了。」 
  房裡,美婦人輕輕地「哦!」了一聲,隨即門房開了,美婦人當門而立,身後跟著美目
發紅的玉霜。 
  玉霜低低地叫了聲:「大伯父。」 
  郭燕翎應了一聲,愛憐地望著她道:「玉霜,可以歇歇了。」 
  玉霜頭一低,道:「是,大伯父!」 
  美婦人道:「進來吧!」 
  郭燕翎搖頭說道:「我不進去了,我要到『遼陽』去一趟,來告訴你一聲。」 
  玉霜猛然抬頭,美婦人臉色一變,道:「是玉珠……」 
  郭燕翎搖頭說道:「諒他還沒那個膽,非等我親自找他不可……」 
  玉霜神情一鬆,美婦人也鬆了鬆心,道:「那你這時候到『遼陽』去幹什麼?」 
  郭燕翎道:「阿胖來了,他說『遼陽城』有人賣一株千年參王。」 
  美婦人一怔,輕哼說道:「這是……」 
  玉霜忙道:「大伯父,這是誰?」   
  郭燕翎搖頭說道:「不知道,阿胖也找不著他……」 
  玉霜訝然說道:「有這種事……」 
  郭燕翎道:「事情來得奇突,所以我要去看看。」   
  美婦人道:「你這就去?」 
  郭燕翎道:「我已經讓阿胖吩咐他們備馬了。」 
  美婦人道:「帶幾個人去……」   
  郭燕翎淡然一笑,道:「我連兵刃都不帶,你們娘兒們歇著吧,我去了,不一定什麼時
候回來,別等我!」   望了玉霜一眼,道:「玉霜,聽你大伯母的話!」轉身走了……
  大爺郭燕翎的小白龍是異種龍駒,范奎騎的也是匹蒙古種好馬,所以三更剛過這兩人兩
騎便一前一後地馳進了「遼陽城」。 
  這時候的「遼陽城」寂靜一片,萬家燈火都已然熄滅了,只有幾個地方還剩著一點點燈
光。 
  范奎帶路,直馳「龍記客棧」。 
  客棧前下馬,自有夥計接過坐騎。 
  櫃台前坐定,夥計獻上了茶,大爺郭燕翎不輕易到「遼陽」來,這是大事,客棧裡是人
人忙碌,個個恭謹。 
  大爺郭燕翎坐定,范奎上前便要請示,大爺揮了手:「阿胖,你吩咐他們,漏夜找那賣
參人。」 
  范奎應聲吩咐了下去。 
  這時候,紀沖從對面騾馬行來了,他剛進門,門外又轉進了一個瘦削清懼,面帶精明之
色,眼神十足的老頭兒,他跟在紀沖之後施下禮去:「大爺,您安好!」 
  郭燕翎揮手笑道:「計老,把你也驚動了。」 
  瘦削老頭兒道;「不瞞您說,阿胖進山後就把事兒交給了我,我滿城跑了一下午了!」
  郭燕翎道:「沒能找著他?」 
  瘦削老頭兒皺眉說道:「我看這件事透著玄……」 
  「不差!」郭燕翎點頭說道:「英雄所見略同,所以我來了。」 
  瘦削老頭兒道:「您看這件事是……」 
  郭燕翎淡然一笑道:「別人做買賣是待價而沽,只怕他是待人而沽!」 
  瘦削老頭兒臉色一變,道:「您是說……誰這麼大膽……」 
  只聽一陣步履聲從後面傳了回來。 
  瘦削老頭兒,剛要抬眼往回看,後面傳來了一個微含不悅意味的清朗話聲:「掌櫃的,
三更半夜的,你們自己不睡,怎好吵得別人也不能安寧,再這樣我可要換客棧了。」 
  郭燕翎目注范奎,范奎忙低低說道:「大爺,是那李……」 
  郭燕翎雙眉一聳,適時從後面轉過一人,正是那位俊美、灑脫,還帶著玩世不恭、風流
意味的李克威。 
  他出來皺眉便叫:「掌櫃的……」 
  一怔,「喲!」地一聲,道:「怎麼這麼多人,貴寶號是……」 
  郭燕翎雙目一亮,異采倏現,站起來道:「閣下可是李克威……」 
  李克威道:「正是,閣下是……」 
  郭燕翎道:「我姓郭,郭燕翎。」 
  李克威兩眼猛地一睜,道:「莫非就是郭大爺當面?」 
  郭燕翎道:「不敢,郭燕翎。」 
  李克威「哎呀!」一聲搶步上前一揖至地道:「晚輩有眼無珠,當面竟不識郭前輩……」
  郭燕翎答了一禮,道:「我不敢當,閣下別客氣!」 
  李克威站直身子道:「對前輩,晚輩是由來崇敬,仰慕已久,不想今夜在這客棧裡得識
欽仰,真是何幸如之,更慰平生……」 
  郭燕翎淡然一笑,道:「閣下令我汗顏,對閣下,我也久仰,小女多蒙閣下指點協助,
我正感沒機會向閣下道謝。」 
  李克威聽郭燕翎提到郭玉珮的事,不由呆了一呆,道:「怎麼,前輩知道了?」 
  郭燕翎點頭笑道:「小女對我說的頗為詳盡。」 
  李克威道:「既然知道了,那是最好不過,那是我應該的,凌家我認識,二姑娘也讓人
敬佩感動,我不知道便罷,既然知道了,那就是義不容辭……」 
  郭燕翎道:「謝謝閣下,閣下可願坐坐?」 
  李克威道:「晚輩正想多領教益。」   
  郭燕翎道:「好說,那麼請。」抬了抬手。 
  李克威欠身稱謝一聲坐了下去,坐定,他道:「前輩今夜蒞臨『遼陽』是……」 
  郭燕翎毫不隱瞞地把來意說了一遍。 
  聽畢,李克威道:「原來是為那株千年參王,我說嘛,前輩的山莊近在咫尺,怎會到
『遼陽』來住店過夜……」 
  郭燕翎道:「閣下也許已經知道了,這家客棧是郭家開的!」 
  李克威「哦!」地一聲道:「原來這家客棧是……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招牌取『龍
記』二字,真巧,晚輩竟住進了前輩開設的客棧裡,看來晚輩福緣不淺,造化不小,這一趟
也……」 
  郭燕翎含笑說道:「閣下客氣了。」 
  李克威道:「您明鑒,晚輩是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又是這麼一句。 
  郭燕翎倏轉話鋒,道:「閣下府上是……」 
  李克威道:「不敢,有勞前輩重問,晚輩是『河南』洛陽人!」 
  郭燕翎道:「中州古都,地靈人傑,也只有洛陽才能……」 
  李克威忙道:「前輩誇獎了!」 
  郭燕翎一笑道:「洛陽人才輩出,文風特盛,漢之班、賈,唐之盧、駱、王、楊、東方、
宋、杜、李、張、裴、賀、劉、白,多俊游於此,或終老此鄉,其他如孔子問禮,文史之一
代宗師如文彥博、司馬光,大儒邵康節之安樂窩,莫不與『洛陽』有關聯,所以閣下這位
『洛陽』人……」 
  李克威截口說道:「晚輩這個『洛陽』人,只給中州古都蒙羞……」 
  郭燕翎道:「閣下過謙了,小女對閣下推崇備至,當時我還有些不信,今夜一見,始信
小女之言而不虛,而且覺得她所說不及閣下本人十一!」 
  李克威道:「前輩這是讓晚輩汗顏……」 
  郭燕翎話鋒又轉道:「閣下到『遼東』來是……」 
  李克威道:「晚輩有點私事。」 
  一句話堵住了郭大爺的嘴,既然是私事,他怎好再問下去,他也明白,眼前這位年輕人
不但人品絕世,而且深具心智,機警異常,他微微一笑,凝目說道:「如果我沒看錯,閣下
一身武學必然,也……」 
  李克威截然微笑說道:「晚輩是讀書學劍兩無所成。」 
  郭燕翎道:「聽小女提起閣下之後,我恨不得馬上見見閣下,這趟到『遼陽』來,也正
想順便看看閣下,我是誠心誠意,希望……」 
  步履響動,一人快步進了客棧,那是個瘦高白臉的中年漢子,竟是那位「遼東鏢局」鏢
師沈振東。 
  他進門一怔,道:「這位是……?」 
  范奎迎上去道:「老弟,大爺在座,請過來見見。」 
  沈振東一震凝目,驚呼一聲道:「我怎沒瞧見大爺……」 
  搶前躬下身去,道:「沈振東見過大爺。」 
  郭燕翎站起還禮,目注范奎道:「阿胖,這位是……」 
  范奎忙道:「大爺,是我的好朋友,現在『遼東鏢局』……」 
  郭燕翎「哦!」地一聲道:「原來沈朋友是「遼東鏢局」裡的兄弟,失敬!」 
  沈振東道:「大爺真是折煞沈振東,沈振東走過幾年江湖,可是所學有限,只在鏢局裡
充當一名副手混口飯吃,往後還望大爺多照顧,多提……」   
  李克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郭燕翎道:「沈朋友客氣了。」 
  沈振東道:「夜這麼深了,大爺蒞臨……」   
  范奎接了口,把大爺的來意說了! 
  聽畢,沈振東忙道:「這我也聽說了,可是不知道那賣參人……」 
  又是一陣匆忙的步履聲,一人飛步奔進客棧,那是個黑衣漢子,他近前一躬身便道:
「稟大爺,賣參人找到了。」 
  郭燕翎目中異采一閃,范奎迎上去急問道:「在哪兒,快說?」 
  郭燕翎揮手說道:「別急,阿胖,讓人喘口氣。」 
  范奎應聲退後,那黑衣漢子帶著喘道:「稟大爺,那人就在鼓樓上。」 
  范奎一怔,叫道:「怎麼說,他,他在鼓樓上!」 
  郭燕翎站起來說道:「他會選地方,難怪找不著他,我去看看去。」 
  轉過臉就要向李克威招手,李克威卻搶先說道:「前輩只管請便。」 
  郭燕翎道:「那麼我失陪了。」 
  又向沈振東打了個招呼:「沈朋友請坐會兒。」邁步行了出去。 
  他一走,瘦削老頭兒跟范奎等自然馬上跟出了客棧,剎時間裡櫃台裡只剩下了幾個夥計,
沈振東向著李克威一拱手,含笑說道:「這位,我也失陪了。」 
  他也走了,就剩下了李克威一人,李克威搖了搖頭,也轉身回後院去睡他的大覺了。 
  這裡,那黑衣漢子在前帶路,一行人步履如飛地在街上走著,范奎隨在郭燕翎身邊,忍
不住問道:「大爺,看來這賣參人是個……」 
  郭燕翎截口說道:「十足的江湖朋友,而且身手極高!」 
  范奎道:「您怎麼知道他身手極高?」 
  瘦削老頭兒在另一旁接口說道:「阿胖糊塗,要不然他豈能早大爺一步把參王捉去了?」
  范奎呆了一呆,道:「這麼說這傢伙準是有意……」 
  郭燕翎笑道:「阿胖,這回你說著了。」 
  范奎忙向郭燕翎腰裡一看,道:「大爺,您沒帶兵刃?」 
  郭燕翎淡然一笑道:「你跟我這麼多年,什麼時候見我動過兵刃?」   
  范奎道:「可是大爺,您說的,這傢伙的身手……」 
  紀沖在身後叫道:「胖爺,您是怎麼了,他的身手再高也高不過郭家絕學呀!」   
  瘦削老頭兒笑道:「說得是,怎麼阿胖反不如紀沖呢?」 
  范奎閉上了嘴沒再說話。 
  說話之間,東拐西拐已到了鼓樓前。 
  這座鼓樓聽說是遠在「遼陽」還是「遼關」的「東京遼陽府」的時候建的,那年頭到這
年頭,算算總有好幾百年了。 
  在大黑夜裡看上去,鼓樓宏偉,高大,上頭黑暗暗的,瞧著懍人,除了那巨大的鼓樓外,
什麼也瞧不見。 
  黑衣漢子停了步,抬手一指,回身說道:「大爺,他就在上面。」 
  郭燕翎打量了鼓樓一陣,點了點頭,道:「剛才我忘了問了,你怎麼知道他在這鼓樓
上?」   
  黑衣漢子道:「回大爺,我剛才從鼓樓上經過,忽然聽見鼓樓上有人說話,話聲不大,
可是字字聽得很清晰……」   
  郭燕翎道:「好內功,他怎麼說?」 
  黑衣漢子剛要說話,只聽那高高的鼓樓之上,傳下一個不算大,但卻清晰可聞的話聲:
「找賣參人麼,在這兒呢。」 
  黑衣漢子一驚忙道:「您聽,大爺,就是這句話。」   
  郭燕翎目中異采飛閃,他笑了,忽地提氣說道:「閣下是賣參人麼?」 
  只聽鼓樓上那賣參人說道:「你似乎是多此一問。」 
  這句話郭燕翎倒沒在意,可是瘦削老頭兒跟范奎幾個臉上變了色,本來是,以郭大爺的
身份與聲威,誰敢這樣對他說話,還得了,紀沖第一個忍不住,破口罵道:「好大膽的
東……」 
  忽然想起大爺在側,忙改口說道:「是誰教你跟我的大爺這麼說話的?」 
  鼓樓上那賣參人「哈!」地一聲笑道:「到底吃誰的向誰,你倒是忠心耿耿,只是你要
弄清楚,他是你的大爺,不是我的!」 
  這話不錯,紀沖被頂得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范奎有話,可是他剛要張嘴就被郭燕翎攔住了。 
  郭燕翎攔住了范奎之後,提氣發話說道:「算我多此一問,閣下真有一株千年參王麼?」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這句話竟然有點唐突,可是照生意經來說,確也該有此一問,問
清楚了免得上當,只是我這個人做生意跟別人不一樣,別人到處兜售求貨脫手,我則姜太公
釣魚,願者上鉤,不信你就不該來。」 
  說來說去還是郭大爺的不是。 
  范奎脫口叱道:「好大膽……」 
  鼓樓上那賣參人突然說道:「聽著,我有東西願賣,誰願買誰買,我不求人,這東西不
是沒人要,是你來找我,不是我去找你,我可不願受你那下人的氣,他們再敢說半句話,這
筆買賣就算免談了!」 
  范奎勃然變色,他還要再說,郭大爺已擺手說道:「阿胖,忍忍。」 
  范奎只好閉上了嘴。 
  鼓樓上那賣參人笑道:「忍字頭上一把刀,雖然難受了些,可也沒法子。」 
  范奎一張胖臉漲得通紅,可是他忍住了。 
  郭燕翎道:「閣下,生意是你賣我買,何必徒費口舌之爭。」 
  鼓樓上那賣參人笑道:「說得是,那麼你我就談生意吧!」 
  郭燕翎道:「我先看看貨。」 
  「那不行,這東西價值連城,功能起死回生,益壽延年,江湖人更是夢寐以求,我幾乎
賠上性命才好不容易得來的,萬一你拿到手撒腿跑了,我……」 
  郭燕翎道:「郭某人不是那種人。」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我不認識郭某人,我只知道買主,這年頭人心險惡得很,我得處
處防著點兒,要不然我也不用躲到這高處來了。」 
  郭燕翎道:「可是我得防著買到假貨。」 
  鼓樓那賣參人道:「那容易,成交以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到那時候只要你發現東西
是假的,你不買還來得及。」 
  郭燕翎點頭說道:「說得是,那麼閣下開價多少?」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你識貨?」 
  郭燕翎道:「當然。」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那你就該知道這東西值多少,何必問我?」     
  郭燕翎道:「應該問,你也應該有個價,難道我說多少就值多少麼?」 
  鼓樓上賣參人笑道:「看來我碰上了高明買主……」一頓接道:「你真要我開價?」 
  郭燕翎道:「當然!」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你不怕我獅子大開口?」 
  郭燕翎道:「那也由閣下。」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閣下想必家財萬貫,富可敵國。」 
  郭燕翎道:「不敢這麼說,但買一株參王還買得起。」 
  鼓樓上那賣參人笑道:「我碰上了慷慨闊老,好吧,聽著……」一頓接道:「黃白之物
俗物也……」 
  郭燕翎微愕說道:「閣下要什麼?」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明珠玉器我也看不上眼!」 
  郭燕翎雙眉微聳道:「閣下請直截了當的說!」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郭大爺不耐煩了,郭大爺,我聽說郭家人個個都有很深的修養,
怎麼郭大爺你那麼浮躁……」 
  郭燕翎雙眉一揚,道:「多謝教我,閣下是當今的哪一位?」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賣參的生意人,談交易何須動問姓名?」 
  郭燕翎道:「那麼閣下要什麼,請說吧。」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我這個人生平無他好,唯愛名花……」 
  郭燕翎道:「『遼東』郭家有的是奇花異卉,均屬難求之名種……」 
  鼓樓上那賣參人笑道:「久聞郭家人人高絕,個個飽學,怎麼郭大爺會不解名花二字。」
  郭燕翎目中奇光一閃,道:「我明白了,閣下請明說!」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這才是,我聽說郭大爺那山莊之內,現有一株國色天香、冷艷塵
寰的名花,芳名叫做玉霜……」 
  郭燕翎一點頭,道:「不錯,那是我的侄女兒,她的確當世稱最。」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那就沒錯了,我願用這株千年參王易……」 
  范奎冷叱一聲,騰身而起,別看他胖,身手卻矯捷異常,一竄十幾丈,直上半空,電一
般地撲向鼓樓高處。 
  郭燕翎未防有此,攔他不及,一驚忙道:「阿胖小心!」 
  只聽鼓樓上那賣參人笑道:「大魚不來小魚到,連你這蝦兒也來打擾,下去!」 
  話落,眼看就要撲上鼓樓最高處的范奎,突然悶哼一聲,—個身軀像斷了線的風箏,沖
勢一頓,栽了下來。 
  郭燕翎一驚要動,瘦削老頭兒一聲:「何勞您親自出手,自有計全在!」 
  他騰身而起,比范奎還快還矯捷,半空中接過范奎,折腰射了回來,落在原處,雙手挽
著那麼一個胖胖軀體,他像沒事人兒一般,面不紅,氣不喘。 
  再看他手裡的范奎,瞪著眼,張著嘴,只不能動。 
  瘦削老頭兒計全道:「大爺,不礙事,他被人制了穴道!」 
  郭燕翎目中奇光電閃,他沒見鼓樓上那人現身,范奎卻已被人制了穴道,那人身手可知,
他心頭震動,表面上卻淡然一笑道:「難怪閣下能在『長白』連斃二凶物……」 
  鼓樓上那賣參人笑道:「誇獎了,地為無主之地,物為無主之物,難道郭大爺你怪我捷
足先登,搶了這株參王不成?」 
  郭燕翎道:「那我不敢,正如閣下所說,地為無主之地,物為無主之物,只要能,任何
人都可以把它拿去。」 
  抬手拍向范奎。他這一掌是拍力,范奎的身子也被震得動了一動,可是怪了,范奎仍然
瞪著眼,張著嘴。 
  郭燕翎臉色一變,道;「閣下好高明的獨門制穴手法!」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誇獎了,郭家絕學震寰宇,個個所學淵博,我不信郭大爺你解不
開他,拍他不醒。」這人好損。 
  郭燕翎只覺臉上一陣奇熱,道:「閣下不須如此,我承認解不開……」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郭大爺過謙了……」 
  郭燕翎道:「閣下,你該懂四字適可而止。」 
  鼓樓上那賣參人笑道:「那麼我見好就收,為略示薄懲,而我暫時不願解,待你我成交
之後……」 
  郭燕翎道:「閣下,這筆生意無法成交。」   
  鼓樓上賣參人訝然說道:「怎麼,郭大爺不要這人人夢寐以求,功能起死回生……」 
  郭燕翎道:「可是我不能用我的侄女兒來換它。」 
  鼓樓上那賣參人說道:「只怕郭大爺又曲解了我的意思,也大概是貴屬打擾,沒能聽完
我的話,所以才有這種誤會。」 
  郭燕翎道:「閣下可願把話再說一遍?」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自然願意。」 
  郭燕翎道:「那麼閣下請說。」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我願用這株千年參王,來換取一睹名花芳姿的機會!」 
  郭燕翎道:「閣下的意思是……」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只要令侄女到這兒來跟我見一面,我立即把這株千年參王雙手奉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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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7:16:20 |只看該作者
  郭燕翎「哦!」地一聲道:「這麼便宜?」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在郭大爺看也許便宜,在我看來,這價值雖敵國之財富也不換!」
  郭燕翎淡然一笑道:「閣下敢莫是『玉翎雕』?」 
  鼓樓上那人詫聲說道:「玉翎雕?誰是玉翎雕?郭大爺,我是鐵翅鷹!」 
  郭燕翎道:「也許是我料左了,閣下,我不能答應!」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怎麼,這,郭大爺也不答應?」 
  郭燕翎道:「不錯。」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我記得郭大爺說這交易便宜!」 
  郭燕翎道:「現在我仍是這麼說,可是我不能答應!」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我不能勉強,那麼這宗買賣只有吹了,可是郭大爺要明白,假如
郭大爺在剛才就拒絕交易,那充其量不過是損失一株原不是自己的千年參王,而現在不同了,
現在多了一樁損失……」 
  郭燕翎道:「什麼?」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人命!」 
  郭燕翎一震道:「閣下是指我這個弟兄?」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不錯,郭大爺。」   
  郭燕翎道:「有說麼?」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自然有,這穴一個對時不解,貴屬就要一命嗚呼,就算是大羅金
仙也救不了他。」 
  郭燕翎道:「不必大羅金仙,我現在就能救他!」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郭大爺想上來逼我就範?」 
  郭燕翎道:「閣下高明。」 
  鼓樓上那賣參人笑道:「郭大爺,我要是沒有防身之力,我就不會輕易跟你郭大爺談交
易了,更不會用貴屬的性命換郭大爺你來了!」 
  郭燕翎道:「話是不錯,可是我打算試試!」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那是,也該,怎能輕易放棄希望,郭大爺請。」   
  郭燕翎提氣欲起,鼓樓上那賣參人及時說道:「慢著,請郭大爺想想,自己是否丟得起
這個人!」 
  郭燕翎冷哼一笑說道:「閣下不必激我,郭燕翎的威名雖然掙來不易,可是為手下弟兄
的性命,郭燕翎也不會過於珍惜!」他一提氣。 
  計全突然叫道:「大爺!」   
  郭燕翎抬頭說道:「計老,別不高興,恐怕你不行。」 
  話落,身起,沖天而上,自然,這身手又不知比計全高明多少,郭家絕學,宇內稱最嘛。
  只聽鼓樓上那賣參人一聲輕笑:「郭大爺,留神。」 
  這話說完,大爺郭燕翎已然撲上鼓樓,只見他兩袖猛揮,向外一抖,也不知道鼓響抑或
是鼓樓上那賣參人也發出掌力,兩片掌力結了實,陡聽砰然一聲大震,郭大爺身形猛地晃了
幾晃,他似乎極力想站穩,可是他畢竟沒能站穩,在他那身軀最後一晃時,人離了鼓樓,飄
射了下來。 
  計全在下面看得不禁駭然,也只當郭大爺受了傷,想要挺身去照應,可是他身形剛動,
郭大爺已飄落在他面前,他忙搶前一步,道:「大爺,您……」 
  郭燕翎神情凝重,臉色煞白,微一搖頭,道:「我沒事……」 
  計全心裡微微一鬆,口齒啟動,一下,沒說話。 
  郭燕翎雙目忽地一睜,道:「此人好高的功力,除了關叔之外,這世上竟然還有強過郭
家絕學的人,這!這讓人難信……」 
  鼓樓上那賣參人開了口:「自求身保,事出無奈,望祈郭大爺恕我! 
  郭燕翎道:「閣下不必如此,郭燕翎在內功這一方面認輸就是。」 
  鼓樓上那賣參人笑道:「郭家六龍之首居然低了頭,這要是傳將出去怕不立即激騰四海,
震動八方,郭大爺,我是說郭家還有『大羅劍』。」 
  郭燕翎雙眉一揚,道:「難不成閣下要試試?」 
  「不敢,不敢!」鼓樓上那賣參人道:「『大羅劍』天下無敵,為近百年來當世三大絕
學之一,神仙難逃劫數,我豈敢輕攖其鋒,假如郭大爺要以『大羅劍』相向的話,我可要跑
了。」 
  郭燕翎道:「『大羅劍』對付的不是我輩江湖人,彼此一無深仇,二無大恨,我也不願
意輕易對閣下動用『大羅劍』。」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多謝郭大爺,只是我得請教,『大羅劍』對付的不是我輩江湖人,
那麼『大羅劍』對付的又是哪一個?」 
  郭燕翎道:「閣下不必管那麼多,這是你我交易之外的事。」 
  鼓樓上那賣參人笑道:「就是郭大爺不說我也明白,郭家無時無刻無人不以漢族世胄、
先明遺民自居,『大羅劍』對付的自當是滿……」 
  「閣下!」郭燕翎沉聲說道:「你說的離譜了!」 
  「好,我不說!」鼓樓上那賣參人道:「就談你我的交易,郭大爺,我們的交易如何?」
  郭燕翎道:「不談也罷!」 
  「不談了?」鼓樓上那賣參人詫聲說道:「郭大爺,一株千年參王跟一條人命……」 
  郭燕翎道:「我明白……」一擺手,道:「計老,帶著阿胖,咱們回去。」邁開大步,
當先走了。 
  計全頭一低,抱著范奎,隨著紀沖等跟了上去。 
  鼓樓上那賣參人及時說道:「郭大爺,別忘了,一個對時,固然,那株名花就是你的侄
女兒,可是這位也是跟了你多年的弟兄,別那麼自私,把自己的親人看得那麼重。」 
  這句話,挑撥意味相當濃厚。   
  這紀沖聽明白了,濃眉一揚,便要轉身。 
  計全及時喝道:「紀沖,你要幹什麼?」 
  紀沖抬手指著鼓樓憤然說道:「你聽聽,瘦爺,我想罵他幾句!」 
  計全沉喝說道:「哪來那麼好心情,我也聽明白了,別放在心上也就是了,絕不能拿霜
姑娘的安危去換阿胖的命,阿胖要是知道,他寧願死,你懂麼?走吧!」 
  轉眼之間,郭家的人走遠了。 
  只聽鼓樓上那賣參人輕笑說道:「郭家的人走了,閣下又是哪一路的人物?」 
  話聲方落,隨聽鼓樓下數丈外一處暗隅裡有人說道:「我的來意跟那株千年參王無關,
閣下可容我上鼓樓一會?」 
  鼓樓上那賣參人「哦!」地一聲道:「怎麼,閣下不是為這株千年參王而來?」 
  暗隅中那人說道:「千年參王對我毫無價值。」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見千年參王而毫不動心,閣下是我生平所見第一人,我佩服,那
麼,請問閣下是為何而來?」   
  暗隅中那人道:「為閣下你而來。」 
  鼓樓上那賣參人訝然,說道:「有說麼?」 
  暗隅中那人道:「請容我上鼓樓一會。」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有這個必要麼?」 
  暗隅中那人道:「不然我不會冒殺身之險前來!」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誰會殺你?」 
  暗隅中那人道:「郭家六龍之首郭燕翎跟閣下你。」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郭燕翎為什麼會殺你?」 
  暗隅中那人道:「他有窺破我的身份的可能!」 
  鼓樓上那賣參人詫聲說道:「閣下的身份?」 
  暗隅中那人道:「假如我能登上鼓樓,自當揭露於閣下面前!」 
  鼓樓上那賣參人道:「好,等我問完之後再說,我為什麼會殺你?」 
  暗隅中那人道:「郭家六龍之首都小挫在閣下掌下,我何許人也,豈敢輕易言武!」 
  鼓樓上那賣參人笑道:「我碰上了一個見千年參王不動心的人,也碰上了一個過於輕視
自己的人,閣下請上來吧。」 
  暗隅中那人道:「我遵命,並謝謝閣下!」 
  一條黑影自暗隅中冒起,直上鼓樓,此人身手矯捷異常,竟然遠在瘦削老頭兒計全之上。
  再看時,他已站在那鼓樓高處背光的一面,這地方暗黑,只看見他是個瘦高黑衣人,別
的就難看真切了。 
  只聽鼓樓上那賣參人笑道:「我低估了閣下,閣下的身手只不過略遜郭燕翎半籌,想不
到『遼陽城』臥龍藏虎,竟有閣下這種高人……」 
  瘦高黑衣人向著鼓樓裡一抱拳,道:「閣下誇獎了。」 
  那賣參人道:「我沒有太多的工夫,請直截了當,明說來意!」 
  瘦高黑衣人道:「面對閣下這種爽快人,我豈敢忸怩作態,吞吞吐吐,容我先請教,閣
下怎麼稱呼,來自何方?」 
  那賣參人道:「聽說江湖上近幾年出了個『玉翎雕』?」 
  瘦高黑衣人道:「不錯,敢莫閣下就是……」 
  那賣參人截口說道:「那麼從現在起叫我鐵翅鷹吧!」 
  瘦高黑衣人道:「閣下……」 
  「真的!」賣參人道:「從此江湖上又多了個鐵翅鷹,這就是我的號。」 
  瘦高黑衣人道:「那麼我請教閣下的大名?」 
  賣參人道:「彼此素昧平生,緣僅今夜一面,我與閣下瞭解太少,似乎沒有必要通名報
姓。」 
  瘦高黑衣人道:「我不敢強閣下所難,閣下來自何方?」 
  賣參人道:「我從來處來!」 
  瘦高黑衣人呆了一呆,道:「閣下……」 
  賣參人道:「閣下應該聽見了,我剛才說過,沒有太多的工夫。」 
  瘦高黑衣人一點頭道:「我不敢錯過這難得的機會,失之交臂,遺憾終生,閣下,我來
禮聘,只要閣下許諾一句點個頭……」 
  賣參人截口說道:「禮聘我不懂!」 
  瘦高黑衣人道:「容我把話說完!」   
  賣參人道:「是我太急了,請說。」 
  瘦高黑衣人道:「只要閣下許諾點個頭,閣下此生便不愁榮華富貴,有可觀的月俸,而
且有相當大的官職!」 
  賣參人道:「閣下說完了?」 
  瘦高黑衣人道:「說完了。」 
  賣參人道:「我仍不懂!」   
  瘦高黑衣人道:「再說得明白點,閣下有箭衣馬褂可穿。」 
  賣參人道:「我仍糊塗!」 
  瘦高黑衣人道:「閣下,我誠心誠意而來……」 
  賣參人一笑說道:「請說閣下的身份。」 
  瘦高黑衣人道:「我以為閣下已經明白了。」 
  賣參人道:「閣下是來自京師『紫禁城』……」 
  瘦高黑衣人道:「我御前帶刀,官同四品。」 
  賣參人道:「是權勢顯赫,王公大臣也怕個三分的大內侍衛爺?」 
  瘦高黑衣人道:「不敢,在宮裡當差而已!」 
  賣參人道:「難怪閣下有這麼好的身手!」 
  瘦高黑衣人道:「誇獎了,要跟閣下比,那是螢火之與中天皓月。」 
  賣參人道:「忒謙,閣下所謂特來禮聘是……」 
  瘦高黑衣人道:「官家禮賢下士,求才若渴,廣招天下英豪,歡迎四方奇人異士……」
  賣參人道:「幹什麼?」 
  瘦高黑衣人道:「護衛大內,清除叛逆!」 
  賣參人笑道:「閣下何不明指郭家?」 
  瘦高黑衣人猛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說,但郭家只是一部份!」 
  賣參人道:「閣下,我是漢人!」 
  瘦高黑衣人道:「閣下,我也是!」 
  賣參人笑道:「閣下是要我跟閣下一樣地賣身投靠,供人驅策?」 
  瘦高黑衣人目中寒芒一閃,淡淡說道:「閣下,人往高處,鳥登高枝,世人忙碌,皆為
名利二字,江湖宏大,稱雄一世,到頭來有何出息,不敢辜負這昂藏鬚眉七尺軀而已,再說,
榮華富貴之心何人能免……」 
  賣參人道:「多謝閣下教我,但閣下何以取信於我?」 
  瘦高黑衣人目中飛閃異采,道:「閣下是……」 
  賣參人道:「閣下應該先取信於我!」 
  瘦高黑衣人微一點頭,道:「說得對,閣下可看得清我!」 
  賣參人道:「我的目力不算太差……」   
  瘦高黑衣人道:「那麼閣下請看這個!」翻腕抬手,把手心向鼓樓裡照了照! 
  賣參人道:「這是大內侍衛的腰牌!」 
  瘦高黑衣人道:「不錯,夠了麼?」手一翻,垂了下去。 
  賣參人道:「大內侍衛腰牌假不了,夠是夠了,只是我覺得閣下此舉太過冒失,也太過
冒險。」 
  瘦高黑衣人道:「冒險是有點,冒失卻未必!」   
  賣參人道:「閣下該知道,我求的是郭家一位姑娘……」 
  瘦高黑衣人道:「我聽見了。」 
  賣參人道:「假如我把閣下的身份及意圖揭露於郭燕翎面前……」 
  瘦高黑衣人道:「那沒有用,閣下不知道我是誰!」 
  賣參人道:「閣下想必易過容,化過裝,或者戴有特製面具?」 
  瘦高黑衣人道:「那是當然,我豈會輕易以真面目見人?」 
  賣參人道:「閣下經驗老到,歷練十足!」 
  瘦高黑衣人道:「閣下誇獎了。」 
  賣參人道:「我可以把閣下擒交郭家……」 
  瘦高黑衣人道:「那對閣下有什麼好處?」 
  賣參人道:「至少可以博得美人青睞。」 
  瘦高黑衣人道:「為紅顏,閣下算得上一個夠字,無視送上門來的榮華富貴,貴而只求
美人青睞,閣下之風流多情可知……」 
  賣參人道:「但能博得美人青睞,雖江山神器而不易。」 
  瘦高黑衣人抬頭說道:「不愛江山愛美人,閣下益顯風流多情,只是,閣下如果想以我
博取美人青睞,只怕閣下要失望了。」 
  賣參人道:「怎麼?」 
  瘦高黑衣人道,「閣下不敢動我?」 
  賣參人輕「哦!」一聲道:「我記得閣下剛才說過,自知非敵,不敢輕易言武!」 
  瘦高黑衣人道:「就是因為這,我不得不另找仗恃。」 
  賣參人道:「閣下另找了什麼仗恃?」 
  瘦高黑衣人道:「無他,區區一包炸藥而已。」 
  賣參人「哦!」地一聲道:「藏在何處?」 
  瘦高黑衣人道:「就在我身上。」 
  賣參人道:「閣下此舉是……」 
  瘦高黑衣人道:「未雨綢繆,防範於未然,閣下只一動我,那就會落個玉石俱焚,同歸
於盡,除非你閣下……」 
  「閣下!」賣參人截口道:「真是那樣的話,你閣下自己……」 
  瘦高黑衣人道:「犧牲一己能換得當世一大高手,那更划得來,那也壯烈,官家必不會
虧待於我。」   
  賣參人道:「的確,只是閣下真在身上藏有……」 
  瘦高黑衣人道:「閣下可願試試?」 
  「不敢!不敢!」賣參人道:「這豈能輕易嘗試!我還年輕,霹靂一震之下,英雄翹楚,
美人青睞同化烏有,那太划不來,我只有信其有,而不敢信其無……」 
  瘦高黑衣人道:「所以說閣下會失望!」 
  賣參人話聲一整,道:「閣下,你可願聽我一言?」 
  瘦高黑衣人道:「閣下請說,我洗耳恭聽!」 
  賣參人道:「我挾一身絕藝,到這偌大江湖來,本來是不甘雌伏,不敢辜負這一身絕學,
只求取得英雄翹楚榮銜,博得當世美人青睞,而絕不過問其他,也絕不參與其他……」 
  瘦高黑衣人忙道:「如今呢?」 
  賣參人道:「如今閣下這榮華富貴四字頗令我動心……」 
  瘦高黑衣人目中異采飛閃,笑道:「這才是當世之英雄俊傑,閣下,但有榮華富貴,身
側盡天下絕色,要多少美人沒有!」 
  賣參人道:「所以說閣下這榮華富貴四字頗令我心動!」 
  瘦高黑衣人道:「那麼閣下是……」 
  賣參人道:「事關重大,我的終生系此一念,閣下可容我考慮?」 
  瘦高黑衣人呆了一呆道:「我記得閣下是個爽快人!」 
  賣參人道:「爽快多少帶著些輕率,這件事關係著我的一生,我不得不慎重,我不得不
多加考慮。」 
  瘦高黑衣人道:「閣下,我以為……」 
  賣參人道:「閣下如果一定要我現在就做答覆的話,那答覆恐怕未必會讓閣下滿意,閣
下也請三思。」   
  瘦高黑衣人沉默了一下,旋即一點頭,道:「好吧,閣下要多少時日……」 
  賣參人道:「三天已經足夠了。」   
  瘦高黑衣人道:「那我就耐心候閣下三天。」 
  賣參人道:「三天之後我怎麼找閣下?」 
  瘦高黑衣人道:「閣下不必找我,我也不願到處來尋找閣下,三天之後夜子時,你我在
這鼓樓之上會面碰頭好了。」   
  賣參人道:「你我一言為定!」 
  瘦高黑衣人道:「從此如山似鼎。」 
  賣參人道:「不見不散!」 
  瘦高黑衣人點頭說道:「不見不散。」 
  賣參人道:「那麼我要睡了,夜深,露重,閣下也請回吧!」 
  瘦高黑衣人向著鼓樓裡深深看了一眼,道:「閣下,莫忘三日後夜子時,也請別失英雄
本色、君子風度,我告辭了。」一抱拳,長身飛射而去。 
  只聽賣參人笑說道:「好厲害,我何用跟蹤你!我已經看破了你三分……」 
  隨即話聲寂然,這鼓樓一帶又歸於寂靜、空蕩,夜深沉! 
  不,還沒有,另一條人影自黯黑的鼓樓內射出,一閃不見,好高絕的身法,見所未見,
聞所未聞。 
  有個人想追,但沒來得及,他呆在了那兒。他,藏在十餘丈外一處牆角後,瘦高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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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7:21: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試 情
  日昇,日落,夜色再度降臨,不是一個黑夜,又是夜初更,今夜,較昨夜略為暗了些,
那是因為夜空有片烏雲。 
  一條瘦小人影飛射落在鼓樓前,她亭亭玉立,風姿綽約,儀態萬千,這黯黑的鼓樓前為
之一亮。   
  是郭玉霜,姑娘她來了,一個人兒。她一雙美目略帶紅意,嬌清麗靨比往日更憔悴了些。
  她抬眼望向那高高的鼓樓上,舉手輕掠雲鬢,淡然發話:「閣下還在麼?」   
  只聽一聲輕笑劃破夜空,透傳而下。   
  「我料姑娘必來,焉敢不在此等候!玉趾降臨,鼓樓生輝,我本人更是榮寵無上,快請
登樓一會。」   
  玉霜沒理他那麼多,道:「既然來了,我自然會上去見見你。」 
  嬌軀隨話拔起,直上鼓樓高處。    
  只聽賣參人輕笑說道:「輕盈靈妙,月下飛仙……」 
  姑娘往黑影裡一站,冷然截口說道:「我來了,你要怎麼樣,說吧!」 
  賣參人像沒聽見,他喃喃自語地道:「眼中是玲瓏嬌軀,鼻端是暗香浮動,鼓樓之上玉
人立,疑是嫦娥下廣寒。冰肌玉骨,美得不帶人間一絲煙火氣,鼓樓何幸,我何幸,但有今
夜一會,足慰平生,雖死何憾。」 
  玉霜冷冷說道:「你要我來,就是為施展你那輕薄口舌的麼?」 
  賣參人忙道:「姑娘冰清玉潔,如天仙小謫塵寰,我這凡夫俗子何敢瀆冒,所言句句由
衷,字字發自肺腑……」 
  姑娘一怔,驚聲說道:「是你……」 
  賣參人道:「誰,姑娘?」 
  玉霜雙眉一揚道:「李克……」 
  賣參人道:「錯了,姑娘,姑娘大半認錯了人,其實,姑娘又何必計較我是誰!」 
  玉霜凝目良久始道:「你不是李……你不姓李?」 
  賣參人道:「姑娘,你待會兒進來之後也就知道我是誰了。」 
  玉霜一怔道:「怎麼,你還要我進去?」 
  賣參人道:「姑娘以為這樣我就會知足了麼?不,姑娘,這樣我無以一親姑娘芳澤……」
  玉霜臉色一變,叱道:「你敢……」 
  賣參人忙道:「姑娘誤會,我只求跟姑娘面對面在這鼓樓之上靜坐一夜,別無他意,我
也不敢瀆冒。」 
  玉霜臉色微緩道:「我只想站在這兒……」 
  賣參人道:「姑娘,郭家的人也有個怕字麼?」 
  玉霜道:「我不否認,我怕……」 
  賣參人歎道:「看來我難以取信於姑娘,姑娘,我懷—顆赤誠之心,冒險犯難,為的只
是姑娘一人,姑娘何忍?」 
  玉霜沒說話。 
  賣參人又輕歎一聲道:「我只有換個法子了,姑娘,千年參王在此,那解貴家穴道也在
此,姑娘要不肯進來,這一趟就算自來了……」 
  玉霜臉色又一變,但旋即淡淡說道:「閣下何其無賴?」 
  「不敢!」賣參人道:「只問姑娘來一趟為什麼,不是為那株千年參王……」 
  「不!」玉霜道:「我是為『南海』弟兄的性命!」 
  賣參人道:「這就是了,那麼姑娘就該進來。」 
  玉霜道:「我要是不進來,你就不……」 
  賣參人道:「不錯,姑娘,你要是不進來,這一趟就算白來了!」 
  玉霜神色忽地一黯,歎道:「郭玉霜心比天高,命如紙薄,天意如此,夫復何言,我既
然來了,就依你吧。」邁步就要往鼓樓走。 
  「慢著,姑娘,」賣參人突然說道:「假如姑娘這麼想,姑娘最好別進來。」 
  玉霜停步說道:「你要我怎麼樣?要我高興,要我笑……」 
  賣參人道:「那倒不必,至少姑娘不該把別人看得那麼壞。」 
  玉霜道:「你能讓我看你好麼?」 
  賣參人道:「我問心無愧……」 
  玉霜道:「那何必計較人家怎麼看你!」 
  賣參人歎道:「姑娘不但人美絕世,而且詞鋒犀利逼人,郭燕翎他怎麼捨得這麼一位侄
女兒……」 
  玉霜道:「你錯了,我大伯父瞞著我,他寧可忍痛犧牲弟兄的性命,我從下人的口裡知
道這件事,我對千年參王不屑一顧,可是我不能不救我胖叔……」 
  賣參人道:「那只是我誤會了,姑娘令人敬佩……」   
  玉霜道:「你不必再多說了,我可以進去了麼?」 
  賣參人道:「姑娘請,我盼的就是這一刻。」玉霜嬌靨上的神色難以言喻,一仰臉,毅
然走了進去。 
  她,很快地隱入那黝黑的鼓樓裡……   
  她緩慢地進入了鼓樓裡,鼓樓裡黝黑一片,憑她的目力,竟然難以視物,也無法看見那
賣參人究竟置身何處,她停了一刻,想藉著外面射進來的微微光線看清楚眼前。   
  無奈仍是枉然,最後她失望了,這鼓樓裡根本射不進光來,她進來的那地方,恰好背著
光。她明白了,這賣參人是早有預防的,當即,她開了口:「我進來了。」   
  只聽對面傳來賣參人話聲:「是的霜姑娘,我看見了。」   
  現在她知道了,那賣參人就在對面,而且近在咫尺,她一驚,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賣參人笑道:「霜姑娘,別怕,我不是那下流的輕薄兒。」 
  玉霜姑娘臉上一熱,道:「那你非要我來,用意何在?」 
  賣參人道:「我不是說過麼,久仰郭六爺的掌珠風神秀絕,人美蓋世,嫉煞王嬙,妒煞
夷光,所以我想瞻仰姿容,一睹風采,以慰仰慕,以……」 
  玉霜道:「口齒太以輕薄!」 
  賣參人道:「霜姑娘,真實而美好的言辭,往往會流於輕薄的!」 
  玉霜道:「這麼說來你是真心話?」 
  賣參人道:「是的,霜姑娘!」 
  玉霜道:「你的用意也僅止於此?」 
  賣參人道:「也不錯,霜姑娘!」 
  玉霜道:「那我似乎應該放心了!」 
  賣參人道:「假如霜姑娘對我不放心的話,也就是說我無法邀得霜姑娘的相信的話,霜
姑娘就不會進來了,對麼?」 
  玉霜道:「不,你錯了,我所以到這兒來,是為救我胖叔,既然來了,那表示我不惜一
切……」   
  賣參人輕「哦!」 一聲道:「霜姑娘真打算不惜一切,真打算捨身救人?」 
  玉霜一咬牙,傲然點頭,道:「是的!」 
  賣參人吁了一口氣,道:「那最好,對我來說,這簡直是喜出望外,求之不得,霜姑娘
肯捨嬌貴玉軀,我這是幾生修來……」頓了頓,接道:「霜姑娘,請站過來一點。」 
  玉霜心頭一緊,道:「你要幹什麼?」 
  賣參人道:「霜姑娘既然捨身救人,又何必明知故問!」 
  玉霜心往下一沉,道: 「你說過,你要我到這兒來,只是……」 
  賣參人道:「是的,霜姑娘,這是我的本意,可是既然霜姑娘肯,我為什麼拒人千里,
做那天下第一等傻人,這種艷福別人就是求也求不得,我怎肯白白錯過?」 
  玉霜既羞且怒更悲,雙眉一揚,道:「你真要……」 
  真要什麼,她沒說出口,本來嘛,一個大姑娘家,怎能說那句你真要我的身子,你真要
占辱我? 
  賣參人道:「霜姑娘,這是你願意的,你願意用你那嬌美的玉軀,換取你那位胖叔的性
命,我又何樂而不為?」 
  玉霜顫聲說道:「我跟你何仇何恨?」 
  賣參人道:「何仇何恨,霜姑娘言重了,我不是說過麼,只為一念愛慕而已,別怪我,
霜姑娘,實在是你太惹人愛慕了!」 
  玉霜道:「只為一念愛慕?」 
  賣參人道:「是的,霜姑娘!」 
  玉霜咯一咬牙,道:「奪我的清白,占辱我的身子,這就是愛,這就是你對一個姑娘家
的愛慕麼?」   
  賣參人道:「霜姑娘,別多說,在我來說,一刻值千金……」 
  玉霜羞紅了嬌靨,也悲痛到了極點,道:「你所以愛我,是因為我的容貌長得好?」 
  賣參人道:「霜姑娘,人好好色而惡……」 
  玉霜道:「假如我在這剎那之間變得醜陋可怖,你還愛我麼?」 
  賣參人笑道:「霜姑娘說笑了,一個美貌無比,風華絕代的人,怎麼能在這剎那之間變
成一個醜陋可怖的人,霜姑娘又不是鬼……」 
  玉霜道:「我自有辦法!」抬手往嬌靨上抓去。 
  可是,她那手指還沒有碰到臉,便倏覺手肘部位一麻,那隻手就停在半空抬不上去了。
  玉霜驚怒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賣參人淡然說道:「我正要請教,霜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玉霜道:「這張臉害我,誤我,我要毀了它。」 
  賣參人道:「我要告訴霜姑娘,那沒有用,我已經見過霜姑娘,我知道你是一個風華絕
代,容顏蓋世的美人,再說,你能毀了臉,卻無法毀了你那嬌貴的玉軀,更重要的你要這麼
做,就救不了你那位胖叔。」 
  玉霜真如冷水澆頭,又好像一下子掉進了冰窖!她沒辦法了,也說不出話來了。 
  賣參人接著說道:「霜姑娘,一刻值干金……」 
  玉霜悲聲說道:「郭玉霜好苦,好薄的命……」一咬牙,一橫心,道:「好,我把這身
清白交給你,你先把解穴的法子告訴我……」 
  賣參人笑道:「霜姑娘這是把我當成三歲孩童,萬一我說出解穴方法之後,霜姑娘來個
耍賴逃跑,我豈不是偷雞不著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這種傻事我不幹。」 
  玉霜冷冷說道:「你看錯人了,郭家的人向來一諾千金。」 
  賣參人道:「在我看來,傾當世之能也抵不過霜姑娘的人!」 
  玉霜道:「你有一身高絕所學,還怕我跑了?」 
  賣參人道:「我不怕霜姑娘跑,我有絕對的把握,霜姑娘跑不出這個鼓樓,可是我凡事
不願用強……」 
  玉霜道:「你這跟用強有什麼分別?」 
  「不!」賣參人道:「至少霜姑娘如今是自願捨身,我說的是在霜姑娘還沒有獲得那解
穴法之前,這話霜姑娘明白。」 
  玉霜道:「我明白,我懂,可是我更明白,我更懂,你若不先把解穴法告訴我,我很有
可能是白白捨身……」 
  賣參人道:「不,霜姑娘,絕不會,我一言九鼎……」 
  玉霜道:「你也別把我當成三歲孩童。」 
  賣參人沉思了一下,道:「霜姑娘,你只有相信我,要知現在離一個對時已經近了,萬
一因為霜姑娘的猶豫耽誤了一條性命……」 
  玉霜心神抖顫,悲怒叫道:「你,你好卑鄙!」 
  賣參人道:「霜姑娘,罵,既不疼也不癢,如果霜姑娘你願意,認為罵可以洩憤,可以
救人,請儘管罵好了!」 
  玉霜沒有再罵,卻顫聲說道:「你可知道,這樣等於是毀了我一輩子,等於是殺我。」
  賣參人道:「霜姑娘,這二者我都不敢苟同,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霜姑娘絕不會待在
令尊身邊,既然這樣,跟我有什麼不可以,我擔保不讓你受絲毫委屈,讓你永遠生活在幸福
裡,金屋香車,僕婢成群……」 
  玉霜道:「你以為我會嫁你,我會跟你?」 
  賣參人道:「霜姑娘既然把身子交給了我,還能嫁別人,跟別人麼?」   
  玉霜道:「你錯會了我的意思,我會羞憤自絕……」   
  賣參人道:「霜姑娘,只要我活在這世上一天,你便要跟我樣地活在這世上一天,你永
遠沒有機會!」 
  不待玉霜再說,賣參人又接著道:「霜姑娘,時刻更近了。」 
  玉霜羞怒悲憤已極,可是她沒有辦法,在這一剎那,她想到了很多,她想到了玉翎雕、
她的父母、她的親人…… 
  她心顫,身顫,心為之碎,腸為之斷,奈何,樓外寂靜,她所想到的人,沒有一個及時
出現,沒一個來。 
  賣參人再次催促道:「霜姑娘……」 
  玉霜冰冷說道:「我過來了,只要你良心能安,隨你了!」 
  邁步往賣參人立身處走了過去。 
  近了,她聽見了賣參人的鼻息,但是她沒有停,甚至沒有頓一頓,更近了,她幾乎覺得
碰到了賣參人。 
  就在這時候,賣參人突然開口了:「霜姑娘,可以停步了!」 
  玉霜果然停了步。 
  賣參人道:「容我先一親芳澤……」 
  玉霜沒動,也沒說話,她整個人已麻木了。 
  然而,她聽見賣參人這麼說,可沒覺得賣參人碰到了她身子的任何一處,適時,賣參人
笑了。 
  玉霜冰冷說道:「你笑什麼,很得意,是麼?」 
  「當然!」賣參人道:「孤傲高潔的霜姑娘,竟這麼溫順、這麼柔婉地聽我的話,情願
任我擺佈,我還能不得意麼?」 
  玉霜道:「你不必再多說了……」 
  賣參人道:「容我再說一句,霜姑娘也一定很喜歡聽這一句……」 
  玉霜道:「你說吧!」 
  賣參人道:「霜姑娘請試用手往身左摸一摸,那兒有個石墩,摸著它後,霜姑娘可以坐
下,那只能坐一個人。」 
  玉霜道:「我不願意坐下!」 
  賣參人道:「難道霜姑娘不願意陪我談談?」 
  玉霜一怔,道:「談談?」 
  賣參人道:「是的,霜姑娘,談談,僅此而已。」 
  玉霜訝然說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賣參人道:「很簡單,把身子交給我,或坐在暗中陪我談談,以慰我思慕之飢渴,這二
者請霜姑娘任選其一!」 
  玉霜詫異欲絕,道:「難道你不……」 
  賣參人笑道:「難道霜姑娘非要我那樣不可麼?」 
  玉霜忙道:「不,我沒有那意思……」 
  賣參人笑道:「那麼霜姑娘就請選後者。」   
  玉霜當然聽話,忙伸手左摸,果然,她摸著了一個圓圓的石墩,那石墩的大小,也的確
只能坐一個人。 
  她連忙地,而且放心地坐了下去。 
  她坐定,賣參人那裡又開了口:「霜姑娘,先請恕我適才太過火的殘虐。」 
  什麼?殘虐,剛才那是殘虐? 
  玉霜心中一塊石塊掉落,同時,她也感到一陣羞怒悲憤攀上心頭,她高揚著眉梢兒,冷
冷說道:「我謝謝你,你也知道那太以過火麼?」 
  賣參人道:「霜姑娘,你只應該感謝我,甚至感激我,而絕不應該得理不饒人地反過來
責備我,對麼?」 
  玉霜抗聲說道:「為什麼我絕不應該……」 
  那賣參人道:「霜姑娘是個明白人,應該用不著我多說。」 
  是的,絲毫不錯,她自願捨身,此時此地,賣參人可以奪去她的清白,可是人家放過了
這機會,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誠如人家所說,她只該感謝,甚至於感激,而不該反過來得理不饒人,反過來責備人。
想到了這些,玉霜心服地默然了。  
  那賣參人卻又道:「接下來,我該跟霜姑娘談談,我所以堅持要見霜姑娘一面,謀求與
霜姑娘一會的真正意思何在了。」 
  玉霜忙道:「你還有別的意圖?」 
  賣參人道:「不,霜姑娘,應該說這才是我真正而唯一的意圖,只是霜姑娘別擔心,也
別害怕,我絕不會傷害霜姑娘的,我也不忍……」 
  那兩字略嫌輕薄的不忍,聽得玉霜眉鋒一皺,但是她不敢發作,因為她真有點「怕」這
位莫測高深的賣參人。 
  立即她道:「三更半夜地,你用那令人不得不來的強邀手法,邀約一個女兒家到這種地
方會面,還有什麼好意圖麼?」 
  賣參人道:「霜姑娘,你錯了,也把人都看壞了,但得光明心地,仰不愧,俯不怍,便
是孤男寡女獨處又何妨?」 
  玉霜往那看不見的黑暗中深深看了一眼,道:「我似乎應該對你刮目相看。」 
  賣參人道:「應該,但也不必,我不願勉強,也不能勉強,最好還是等霜姑娘稍時安然
離去之後自己看。」 
  玉霜道:「好吧,說你那真正而唯一的意圖吧。」 
  賣參人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霜姑娘,對你,我傾慕已久……」 
  玉霜心裡一跳,道:「我明白了,你似乎不必再說下去了。」 
  賣參人道:「為什麼,霜姑娘,難道傾慕也是壞的,是邪惡,是罪孽?君子好逑,這該
是人之常情,便是無知的鳥獸也不例外,假如這是邪惡,這是罪孽,那麼古往今來就不會有
那麼多可歌可泣有情兒女留傳下來的佳話了……」 
  玉霜道:「你很會說話。」 
  賣參人道:「這是實情,我舉個例子霜姑娘且聽聽,關前輩的當年,令尊的過去,還有
霜姑娘與二姑娘的如今……」 
  玉霜猛然一驚,心神連震,急道「哪位關前輩……」 
  賣參人道:「霜姑娘,當今世上,只有一位關前輩俠業轟烈,使得後世尊奉敬仰,霜姑
娘以為有幾位?」 
  玉霜驚聲說道:「關前輩的當年如何?」 
  賣參人道:「霜姑娘應該比我清楚!」 
  玉霜道:「那麼我爹的過去又如何?」 
  賣參人道:「令尊師承關前輩,受苦大師重托,執掌『丹心旗』,身退之際,載得傅、
雲兩前輩及一位皇族親貴歸,一房四好,佳話流傳,羨煞天上,妒煞人寰。」 
  玉霜心驚膽裂,道:「那……我跟二妹的如今又如何?」 
  賣參人道:「郭二姑娘玉珮傾心於英傑,霜姑娘則鍾情於奇豪……」 
  玉霜駭然站起,失聲說道:「你,你是誰,你究竟?」 
  賣參人道:「霜姑娘,別問我是誰,但請答我,以上之幾位無一不涉及一個情字,這幾
位是否流於邪惡、罪孽?」 
  「不,」玉霜姑娘忙搖頭說道:「那不是邪惡,也不是罪孽,而是感天動地,使天下有
情人同聲一笑,同聲一哭的情……」 
  賣參人道:「這就是嘍,霜姑娘何對己寬,對人苛?」 
  玉霜道:「你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賣參人道:「稍待我自當奉告,如今霜姑娘請坐回原處……」 
  玉霜道:「不,我現在就要知道你是誰?」 
  賣參人道:「霜姑娘,現在知道我是誰,那對霜姑娘,對我,都沒有好處,何妨耐心多
等一刻?霜姑娘,請坐。」 
  玉霜心頭下意識地一緊,忙又坐了下去。 
  賣參人道:「霜姑娘,如今可願意聽下去?」   
  玉霜忙點頭說道:「願意,你說吧。」她是想趕快聽他說完,然後再問他究竟是誰! 
  賣參人道:「謝謝霜姑娘……霜姑娘,我有一顆真摯的心,也有一份真摯的情,但求霜
姑娘以心相許……」 
  玉霜臉上一熱,忙道:「世上的女兒家不只我一個……」 
  「誠然,霜姑娘。」賣參人截口說道:「可是這世上卻只有一個郭玉霜。」 
  玉霜道:「我想知道,為什麼你對我……對我……」 
  余話她羞於啟齒,可是賣參人接了口,道:「霜姑娘,你的美,只是一小部分,你讓我
傾慕動情,而不能自拔的是你孤傲高潔,跟……跟……」 
  一聲苦笑接道:「霜姑娘,我心裡明白,可是說不上來……」 
  玉霜沉默了一下,也盤算了一下,然後說道:「你的好意,我很感激……」 
  賣參人道:「霜姑娘,我不要你感激!」 
  玉霜道:「可是事實上我只能感激,也只能這麼說!」 
  賣參人道:「為什麼霜姑娘不能像我對霜姑娘一樣?」 
  玉霜道:「你知道,也誠如你所說,我鍾情於一個奇豪……」 
  賣參人道:「如何?」 
  玉霜道:「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兒家,應該只有一顆心、一份情,而我已把我的心、
我的情交給他……」 
  一頓接道:「當然,一個人也可以有兩顆心、兩份情,但那並不可貴,而且也不完整,
所以我無法……」 
  賣參人道:「霜姑娘,我並不計較這些!」 
  玉霜道:「你或許不計較,可是我計較,我再告訴你一句,在郭玉霜來說,是絕不可能
有兩顆心,兩份情的。」 
  賣參人道:「霜姑娘是位令人敬佩的奇女子……」 
  玉霜淡然說道:「好說,我只是僅守一個女兒家的本份。」 
  賣參人道:「這麼說,我是遲人一步。」 
  玉霜道:「可以這麼說,但是縱然你我相見在先,沒有一個緣字也是不行的,這話你應
該懂!」 
  賣參人道:「我懂,霜姑娘,我知道霜姑娘的心跟情已交給了別人,可是我也知道霜姑
娘的人至今仍是自己的。」 
  玉霜嬌靨一紅,心裡一驚,道:「你,你想幹什麼?」 
  賣參人道:「霜姑娘,我請問,別人佔去你的心、你的情,我若退至其次佔有了霜姑娘
的人,霜姑娘將做何選擇?」 
  玉霜雙眉一揚,道:「很簡單,我選擇一個死字!」 
  賣參人道:「這叫殉情?」 
  玉霜道:「至少我給他的心、給他的情永遠是完整的。」 
  賣參人歎道:「霜姑娘何其這般癡,這般專情……」 
  玉霜道:「這無關一個癡字,在一個女兒家來說,這僅僅是應該的,至於後者,難道你
認為不應該麼?」 
  賣參人道:「霜姑娘是位奇女,是位烈女,令人敬佩,至於他,那位我無緣一見的他,
則令我羨煞也妒煞。」 
  玉霜道:「跟你交談至今,我發現你是一個頗為不俗的人……」 
  賣參人道:「謝謝霜姑娘,但那於事何補?」 
  玉霜道:「既然你不是個庸俗的人,你就該知道凡事勉強不得,尤其是這個情字,更是
絲毫無法勉強的,假如你願意,你能撇開這個情字不談,我可以跟你就此訂交,視你為鬚眉
知己……」 
  賣參人道:「謝謝霜姑娘,我這個人跟一般人不同,一經決定了一件事,不達到目的我
是絕不甘休的,也就是說我不願捨棄這個情字,也永遠不會,從今後我會在不傷害霜姑娘的
原則下運用各種方法,一直到霜姑娘回心轉意點頭為止!」   
  玉霜雙眉陡揚,倏又淡淡說道:「只怕你會白費心機,耽誤了自己……」   
  賣參人道:「我不惜一切……」 
  玉霜道:「我也願告訴你一句,那絕不可能,除非日出西山。」 
  賣參人道:「世上未必沒有奇跡,一旦我的真情感動上天,上天也許會來個乾坤倒轉,
日出西山!」 
  玉霜沉默了,對這位尚不知為誰,但很是不俗的賣參人那份情,她委實有點感動,片刻
之後方始說道:「你的話說完了麼?」 
  賣參人道:「今夜初會的話算是說完了,以後還有干言萬語。」 
  玉霜道:「那就等以後再說吧!」說完了話,她站了起來。 
  賣參人似乎看她看得很清楚,立即說道:「怎麼,霜姑娘要走了?」 
  玉霜道:「我認為已經到了該走的時候。」 
  賣參人道:「霜姑娘不要那株千年參王、解穴法,不想知道我是誰了?」 
  玉霜道:「我該走的時候,便是你該把千年參王、解穴法給我的時候,也是你該告訴我
你是誰的時候,可是你要是不給、不說,我也明知我這位弱女子奈何你不得!」 
  賣參人朗聲說道:「沒想到霜姑娘還擅於激將,請放心,我既然還有無數次以後,如今
自然會給霜姑娘一個好印象。」 
  頓了頓接道:「容我一樣一樣地給霜姑娘個交待,請出樓往左兩步。」 
  五霜道:「幹什麼?」 
  賣參人道:「霜姑娘,到了那兒低頭看,自然可找到那株千年參王!」 
  玉霜遲疑一下,邁步走了出去,出樓眼前一亮,她忙往左看,樓堡上有個黯黑的磚洞。
  她忙走了過去,的確只兩步,半步不多,半步不少,她俯身探手,摸著了一個盒子,拿
上來一看,只見是一個小巧精緻的檀木盒,抽開盒蓋再看,清香撲鼻沁人,盒子裡正放著一
株成形的人參。 
  只聽賣參人在樓裡問道:「霜姑娘,找到了麼?」 
  玉霜推上了盒蓋,心頭跳動著道:「找到了,那解穴法……」 
  賣參人一笑說道:「霜姑娘,一個對時之後,令叔的穴道不解自開。」 
  玉霜一怔道:「真的……」 
  賣參人笑道:「郭大爺帶著人來了,霜姑娘請自己看!」 
  玉霜連忙回身,果然大爺燕翎帶著十幾個人飛掠而來,她那位胖叔范奎赫然也在其中。
       
  她心頭猛跳剛一喜,倏覺身後襲來一股暗勁,逼得她立足不穩,嬌軀一晃飄離了鼓樓。
她一驚急叫道:「你還沒有告訴我……」   
  只聽耳邊傳來清晰的一句:「霜姑娘,怎忘了旅邸獻計人。」 
  玉霜心頭猛震,脫口驚呼:「你是李……」腳已沾了地,她怔住了。   
  適時,大爺燕翎帶著人飛掠而至。   
  大爺燕翎第一個到了她身前,劈頭便問:「玉霜,你沒事麼?」 
  玉霜倏然而醒,忙道:「謝謝您,大伯父,我沒事。」   
  范奎跟著掠到,他奔近前一躬,激動地道:「霜姑娘,假如您有什麼差池,范奎雖百
死……」   
  玉霜道:「胖叔,都是一家人,您怎好這麼說?」   
  范奎一躬身道:「是,霜姑娘,我不說了。」   
  大爺燕翎一眼瞥見玉霜手裡的檀木盒,忙道:「玉霜,這是……」   
  玉霜忙雙手把檀盒遞了過去,道:「大伯父,這是那株參王您請過過目。」   
  大爺燕翎一怔接了過去,打開看之後訝然說道:「想不到他真會給了你,這麼貴重的……
他這是什麼意思?」  玉霜嬌靨微熱,道:「誰知道!」   
  大爺目光一凝,道:「玉霜,你真的沒有麼?」   
  玉霜羞紅了嬌靨,心裡覺得委屈,淚一湧,道:「大伯父,您這是……難道您信不過
我……」   
  大爺燕翎神情一鬆,忙道:「別,玉霜,我只怕……萬一……他是誰?」   
  玉霜要說,可話到了嘴邊她也不知道是什麼讓她搖了頭:「不知道,根本就看不見他!」
  大爺燕翎微微一怔,道:「他還在上頭麼?」 
  玉霜又搖了頭,道:「剛才我下來的時候他就走了。」大爺燕翎神情難以言喻,道:
「看來咱們郭家……」微一搖頭,接道:「走吧,有話回去再說。」 
  話落,拉起玉霜帶著人,轉身飛掠而去。 
  大爺燕翎帶著人走得不見了,那高高的鼓樓上,暗影裡,卻出現了一個頎長的人影,只
聽他喃喃說道:「真這麼專情……我錯了麼……」 
  驀地,夜空傳來一聲奇異的鳥鳴。那頎長人影騰身而起,破空直上不見…… 
  玉霜回到了山莊,大伯母跟玉珮正著急地等候著,見她跟大爺燕翎安然返來,這才放了
心。 
  很快地,大伯母支開了所有的人,包括玉珮在內,好好地安慰了她一番,而且不住地打
量她。 
  玉霜冰雪聰明,焉得不懂,她又羞又怒,結果,這一夜她沒合眼,流淚到了天明,濕了
一對繡花枕。 
  好在只是一夜,兩天之後她就又跟往日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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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7:23: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殲 凶
  又是一天深夜,風輕,露冷,月黯淡! 
  一條矯捷人影破空,射落在那高高的鼓樓之上。 
  是那瘦高黑衣蒙面人,他腳一沾地便道:「閣下,我如約而至。」 
  只聽那黝黑的鼓樓裡傳出那賣參人話聲:「閣下,我也如約恭候多時。」 
  那瘦高黑衣蒙面人道:「閣下考慮的結果如何?」 
  賣參人道:「我接受聘禮,但我有一個條件。」 
  瘦高黑衣人目中倏現異采,道:「從今後你我同夥戰友一家人……」 
  賣參人道:「不忙,我有個條件。」 
  瘦高黑衣人道:「就是千百個也無妨,何況只有一個。」 
  賣參人道:「我找一個叫賈得海的人!」 
  瘦高黑衣人訝然說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賣參人道:「你把他的下落告訴我!」 
  瘦高黑衣人道:「閣下突然想起這個人來問我,這……」 
  賣參人道:「此人昔日縱橫雲貴,是個獨行大盜,如今則托身官家,吃糧拿俸,我聽說
他現在『遼東』一帶……」 
  瘦高黑衣人道:「那也不該問我啊?」 
  賣參人道:「我認為最恰當不過,你負有秘密使命,從大內來到此處,對『遼東』一帶
的各地衙門是瞭若指掌……」 
  瘦高黑衣人道:「你沒說錯,可是我不知道有這個人!」 
  賣參人道:「閣下,別忘了,這是我唯一的條件!」   
  瘦高黑衣人一笑說道:「好厲害,容我問一句,閣下找他幹什麼?」 
  賣參人道:「那是我的事,閣下不必過問。」 
  瘦高黑衣人道:「可是我你已是同夥戰友一家人……」 
  賣參人道:「那是指公事,私事不在此限,再說在你沒告訴我他的下落之前,你我還算
不得同夥一家人。」 
  瘦高黑衣人沉吟了一下,一點頭道:「好吧,我告訴你,我知道有個叫賈得海的人,可
是我不清楚他過去是幹什麼的,是不是你所說的雲貴大盜……」 
  賣參人道:「有個賈得海就行了,他在何處?」 
  瘦高黑衣人道:「在奉天!」 
  賣參人道:「那地方太大了些!」 
  瘦高黑衣人遲疑了一下,道:「總督衙門裡,總督護衛領班叫賈得海……」 
  賣參人道:「夠了,雖然這是我的條件,對閣下我仍表示感謝。」 
  瘦高黑衣人道:「別客氣,閣下,你的條件我已經……」 
  賣參人道:「從現在起我也算是官家的人了,而且跟你閣下也是同夥一家人了,今後該
攜手並肩,同心為官家效力了。」 
  瘦高黑衣人道:「既然已是同夥一家人,你閣下該有個姓名了。」 
  賣參人道:「讓我先聽聽你的。」 
  瘦高黑衣人遲疑了一下,道:「我姓莫,叫莫可尋。」 
  賣參人道:「我姓吳,叫吳此人。」 
  瘦高黑衣人道:「閣下,你怎好……」 
  賣參人道:「別怪我,責人之前須先責己。」 
  瘦高黑衣人道:「閣下,實不相瞞,我有姓名,但我的姓名絕不能跟我的身份扯在一起,
所以我不能說。」 
  賣參人道:「那是對外,假如對內也是這樣的話,我也一樣。」 
  瘦高黑衣人目現寒芒道:「假如我連你的姓名都不知道的話,從今上面若有指示,我怎
麼找你聯絡?」 
  賣參人道:「我有同感,假如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也無法跟你聯絡。」   
  瘦高黑衣人沉默了一下,道:「閣下確是個高明而難鬥的人物……」 
  賣參人道:「我要是個平庸的人,閣下也不會找我,對麼?」 
  瘦高黑衣人一點頭,道:「說得是,這樣吧,你我就以這座鼓樓作為聯絡之處,假如有
什麼事,就寫在一張紙條上放在這鼓樓內……」   
  賣參人道:「最好不過,那就不用問姓名了。」   
  瘦高黑衣人道:「不,必須有個署名,我取名神秘客三個字……」   
  賣參人道:「那我就叫鐵翅鷹!」   
  瘦高黑衣人道:「就這麼決定了……」   
  「不忙,」賣參人道:「你是官同四品,御前帶刀的大內侍衛,我呢?」   
  瘦高黑衣人道:「跟我一樣!」   
  賣參人道:「雖然嫌委屈了些,倒也湊合了,你有身份證明,我呢?」   
  瘦高黑衣人道:「我知道就行了,你不必有身份證明!」   
  賣參人道:「那我不幹,同是官同四品,御前帶刀的大內侍衛,為什麼你有身份證明,
我沒有?信不過我麼?怕我拿著它去招搖撞騙去?既然這樣,你就不該找我!」   
  瘦高黑衣人靜靜聽完,倏然一笑道:「你閣下誤會了,你的身份證明必須等我把你報上
去後……」 
  賣參人截口說道:「那也可以,我什麼時候拿到身份證明,什麼時候才替官家做事,這
樣兩不吃虧,公平些。」 
  瘦高黑衣人目閃寒芒,叫道:「閣下,你怎麼……」 
  賣參人道:「你不必多說,我這個人做事一向如此,我可以不佔人便宜,但也是絕對不
吃虧,你若認為行得通,咱們就這麼辦,要不然咱們就算了,你幹你的,我干我的……」 
  瘦高黑衣人忙道:「閣下,別這樣,我給你腰牌就是。」 
  賣參人道:「這還差不多,丟進來吧。」 
  瘦高黑衣人遲疑了一下,抬手振腕,道:「接住了。」 
  一道烏光脫手打出,直射鼓樓之內。 
  毫無聲響,想必是賣參人伸手接住了,只聽他道:「這面腰牌怎麼缺了一角?」 
  瘦高黑衣人道:「那是在下不小心碰斷了,無礙證明你的身份!」 
  賣參人道:「好吧,我也湊合收下了,我拿的那份俸是多少,吃的那份糧又是多少?現
在最好弄清楚。」 
  瘦高黑衣人道:「跟我一樣,那份糧折了現,共是三百兩的銀票一張。」 
  賣參人叫道:「三百兩夠幹什麼的,一頓吃喝就沒了。」 
  瘦高黑衣人道:「那我沒辦法,這是官家訂的,每個侍衛都拿這麼多。」 
  賣參人道:「好吧!反正我也不靠這三百兩銀票養家,省吃儉用些,花它一個月也勉強
夠了,找誰拿?」 
  瘦高黑衣人道:「我,到了時候我自會給你放在鼓樓裡。」 
  賣參人道:「那不行,我要先支,要不然我這一個月怎麼過?」 
  瘦高黑衣人道:「你客氣了,以往你是怎麼過的?」 
  賣參人道:「以往是靠詐騙,如今我的身份不同了,堂堂官同四品,御前帶刀的大內侍
衛,還能再詐騙去?那是丟官家的人。」 
  瘦高黑衣人道:「閣下會說話,先支就先支吧,接住。」 
  又一振腕,一道青光射進了鼓樓。 
  賣參人輕笑說道:「行了,腰牌有了,三百兩的銀票也拿到了手,我要走馬上任,大大
地幹上一番了,對了,我的箭衣馬褂……」   
  瘦高黑衣人道:「現在用不著它。」 
  賣參人道:「說得是,現在怎麼能穿那個?掩飾還怕來不及呢……」   
  瘦高黑衣人道:「你現在可算是官家的人了……」   
  賣參人道:「不錯,怎麼樣?」 
  瘦高黑衣人道:「現在有件任務交給你……」 
  賣參人道:「怎麼,剛拿了錢就得幹事?」 
  瘦高黑衣人道:「那是當然,有道是無功不受祿,受祿必有功……」 
  賣參人「哈!」地一聲笑道:「官家可真吃不了虧,好,請說吧。」 
  瘦高黑衣人道:「十天之內,要交郭家人的腦袋一顆。」 
  賣參人「哎喲!」一聲道:「怎麼,一上來就是這麼難做的任務!」 
  瘦高黑衣人道:「在你來說,就是取郭燕翎的人頭也易如反掌。」   
  賣參人道:「那為什麼不要我取郭燕翎的人頭?」   
  瘦高黑衣人道:「你不必著急,一個一個來,總會輪到他的。」 
  賣參人「哦!」地一聲道:「是麼?」 
  瘦高黑衣人道:「郭家是朝廷的心腹大患,這是咱們的任務了,豈能推辭。」 
  賣參人道:「那麼,我請問,你閣下殺過郭家幾個人?」 
  瘦高黑衣人道:「還沒有殺一個!」 
  賣參人道:「那為什麼?」 
  瘦高黑衣人道:「我負的使命只是偵查郭家的動靜……」 
  賣參人道:「這麼說,我負的使命是暗殺郭家的人?」 
  瘦高黑衣人道:「不錯,你說對了。」 
  賣參人道:「這次使命是誰交付給我的?」 
  瘦高黑衣人道:「上面,我只是傳令。」 
  賣參人道:「好一個傳令,看來我只有盡命了,可否多寬限五天?」 
  瘦高黑衣人道:「十天還不夠麼?」 
  賣參人道:「要是夠的話,我就不會多要求五天了。」 
  瘦高黑衣人道:「郭家近在咫心,這『遼陽城』中就有郭家的人,我認為十天已經是很
夠很夠了。」 
  賣參人道:「你要認為夠的話,這殺人的事你干去。」 
  瘦高黑衣人目中倏現寒芒,而剎那間那寒芒又隱斂了:「好吧,准你的要求,多寬限五
天,半個月內你把一顆郭家人的人頭放在這鼓樓之上就行了。」 
  賣參人輕笑說道:「恐怕這算是考考我,看看我的忠貞如何,也等於拖我下水,一旦我
殺了郭家人的,再想不干都不行了。」 
  瘦高黑衣人道:「你很聰明,我不否認。」 
  賣參人道:「我夠忠貞的,真要夠忠貞的話,恐怕遍數官家,沒有一個會比我更忠貞的,
我要對付的就是郭家,所以我也不怕被任何人拖下水,咱們就這麼決定了,從明早算起,第
十五天上你來這兒取郭家人的人頭吧。」 
  瘦高黑衣人道:「屆時我一定到,希望你仍保持英雄作風,告辭了。」長身破空飛射而
去。 
  鼓樓內,那賣參人輕笑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跟蹤你的,其實又何用我跟蹤你,早在
三天之前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是誰了……」 
  隨即,他發出一聲低低異嘯,然後一條人影飛射出樓,破空而去,這鼓樓內外,剎時又
寂靜了……   
  「瀋陽城」舊稱「盛京」,又名「奉天」! 
  遼金時代築城,金末大亂,城毀。 
  元太祖時再建,乃改稱「瀋陽城」,至明洪武二十一年,始正式築磚城。   
  那時候」瀋陽」城高二十五尺,圍圍九里餘,四面設永寧、永昌、保定、安定四門,城
內則分永寧、迎恩、鎮遠、靖邊四門。 
  明隆慶年間再修葺。 
  清太祖設關都後,一本舊制,妝到太宗嗣位,大事修改,至天聰五年竣工,「瀋陽城」
遂一改舊觀。 
  那時候,「瀋陽城」高三十五尺,厚一丈八尺,壁上築六百五十一個垛口,每面各設二
門: 
  東面為撫迎門、內治門,西面為懷遠門、外懷門。   
  南面為德盛門、天祐門,北面為福勝門、地載門。   
  外城,為順治元年遷都北平後所建,改稱盛京為陪都,順治十四年於「瀋陽」設「奉天
府」,康熙十九年增設邊城達三十二里。 
  「瀋陽」是滿清的陪都,有舊行宮,縱橫不大,計四重殿,僅百餘間而已,一曰大清門,
二曰掌政殿,三曰鳳凰城,四曰清寧宮。   
  大清門前有圍牆。牆東為東華門,橫題文德坊。   
  西稱西華門,額題武功坊。    
  大清門後左為飛龍閣,右為翔鳳閣。 
  掌政殿有左右二翼門,殿後左為師古齋、月華樓,右有履綺樓、協中樓,由此進,即達
鳳凰樓。 
  鳳凰樓上三層,為「瀋陽」最高處,樓之東西殿,即宮人所居,行宮所藏古物,皆在翔
鳳、飛龍二閣之內。 
  在瀋陽市郊最古的古跡,應該推實勝寺,又名黃寺。 
  此寺為紀念清太祖破明兵三十萬於松山所建。 
  松山城在錦州西南,為有名的明清戰場,此一戰,太宗的勢力乃進逼山海關問鼎中原,
故改建此寺。 
  寺內供奉「邁達皇佛」並藏清太祖、太宗的甲冑弓箭,有乾隆御題「海月藏輝」四字。
  此寺是一喇嘛寺,每當廟會之期(正月十四),各地喇嘛均遠道來此參拜,大行「跳韃」
之舞。 
  寺內原有「瑪哈邁拉樓」,系清天聰九年,元裔察哈爾林丹汗之母,神話傳說她以白駝
忽緩而不行,因建此樓以紀念之。 
  雍正題為「遼海慈雲」。 
  喇嘛教之發源地在西藏,但其長成則全為清廷之宗教政策所促成,清太宗首於寧德年中
建實勝寺於盛京,起建瑪哈邁拉樓。 
  天聰八年中,自察哈爾之墨爾根喇嘛,將護法瑪哈邁喇嘛之金身運回盛京,此佛為元世
祖用千金所鑄,供於五台山,元後裔移供察哈爾,清太宗在殿側建銀塔一座,而予祀祭,那
御裝實勝寺記,更用滿、漢、蒙、藏四種文字刻在二豐碑上。 
  其他還有白塔寺、東陵、北陵銀黃山、小河沿諸名勝古跡,好在這都是閒話,不多提了。
  這一天,「奉天府」裡進來個人,風神秀絕,俊美無儔,灑脫飄逸,更難得帶著幾分風
流,他,便是李克威。 
  「奉天府」是夠繁榮、夠熱鬧的,李克威進城之後走沒多久,就進了一家小茶館找了張
桌子坐下去。 
  茶館、酒肆,無論在哪個年頭,都是最流最雅的地方,也是閒著沒事幹的人的好去處。
這茶館有名的好名字,也不知道是誰起的,叫「玉樓春」。 
  座上六七成,放眼看看,漢人也有,旗人也有,幾幾乎每張桌上都放著一隻鳥籠子。那
年頭流行這玩意兒,也喜歡這調調兒,沒事遛鳥兒,茶館裡一坐,聊上了,多愜意。 
  夥計過來了,一哈腰,陪笑問道:「您這位,來壺什麼茶?」 
  李克威灑脫而在行地答了兩個字:「香片。」 
  夥計答應一聲走了,過不一會兒,端著一壺剛沏好的上好香片,外加一個茶盅,過來了。
  李克威招手叫住了他道:「夥計,我打聽個事兒……」 
  夥計忙道:「您請說!」   
  李克威道:「總督衙門怎麼走法?」 
  夥計一聽這話就笑了,咧著嘴道:「您這位大半是初來『奉天』!」   
  李克威點頭說道:「不錯,我這是頭一遭到貴寶地來。」 
  夥計道:「我說嘛,要不怎會不知道總督衙門怎麼走法……」 
  一頓接道:「您打聽總督衙門是……」 
  李克威道:「我訪一個朋友!」 
  夥計「哦!」地一聲哈下了腰,道:「您有朋友在總督衙門裡?」 
  李克威點頭「嗯!」了一聲。 
  夥計道:「衙門裡的諸位爺常到小號來喝茶,我熟得很,您那位朋友是……」 
  李克威道:「姓賈,賈得海。」 
  夥計「哦!」地一聲忙道:「原來你是賈爺的朋友,失敬,失敬,唉,您怎麼不說,您,
讓我給您換一壺去……」說著,他拿起了茶壺。 
  李克威瞪了瞪眼,道:「怎麼,夥計,這一壺……」 
  夥計紅著臉窘笑說道:「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子裡能撐船,您可別在意,要是讓賈
爺知道小號慢待了他的朋友,那可不得了,不但小號要關門,就連小的我……您千萬包涵,
千萬包涵……」 
  李克威道:「夥計,到底怎麼回事?」 
  夥計道:「爺,您知道,做生意,不容易,這一壺茶雖然也是香片,可卻是老茶葉,所
以我得給你換一壺……」 
  李克威笑了,道:「你要不說,我也不會知道,是不?」 
  夥計道:「不,爺,行家一品就知道了!」 
  李克威道:「那也不要緊,我好湊合。」   
  夥計忙道:「不,爺,說什麼我也得給你換一壺去。」匆匆忙忙走了,卻沒有說出總督
衙門在何處。 
  李克威搖了頭,賈得海官勢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本來嘛,那年頭百姓畏官如虎,何況是總督衙門裡的護衛領班,當然是更不得了了。 
  夥計來了,連茶壺都換了個上好細瓷的,近前便道:「爺,您嘗嘗,不中意我再換。」
  小心翼翼地替李克威倒了個八分滿,沒有半片茶葉,也沒有一點沫兒,好手法,本事。
李克威淺品了一口,點頭說道:「是不錯……夥計,你還沒有告訴我……」 
  夥計忙道:「總督衙門在行宮東邊,從這兒往北去,拐個彎就瞧見了,只是您要找賈爺
不必上衙門……」 
  李克威「哦!」地一聲道:「上哪兒去?」 
  夥計嘿嘿一笑,哈著腰低低說道:「爺,這『奉天府』的人十個裡有九個九都知道……」
  李克威道:「什麼啊!夥計?」 
  夥計道:「賈爺在外邊兒有個家。」 
  李克威立即明白了,這調調兒在賈得海那種身份的人幾個能免?他沒有表現得意外,只
淡淡說道:「是麼,夥計?」 
  夥計道:「我怎麼敢蒙您呀,再說這種事也不怕人知道……」 
  李克威道:「在哪兒?」 
  夥計道:「繡球胡同靠東頭第三家,那個門兒挺氣派的就是!」 
  李克威道:「夥計,繡球胡同怎麼走法?」 
  「叭!」地一聲,夥計一巴掌拍上了後腦了,陪笑說道:「瞧我多糊塗,忘了您是初來
的了,告訴您您得費工夫找,這樣吧,您要是急,我給您帶路……」 
  李克威一搖手,道:「不急,在哪兒能找到他麼?」 
  夥計道:「您不知道,賈爺雖是總督衙門裡的護衛領班,可是平常人不在衙門裡,每天
也只是到衙門裡去請個安,要沒有什麼大事,他是不會待在衙門裡的。」 
  李克威道:「那他這個護衛幹的是什麼事?」 
  夥計道:「爺,他是護衛領班,他只把手下護衙們的班排好了就行了,哪用得著他親自
跟隨呀。」 
  李克威點頭說道:「說得是,我多年沒見他了,不知他說話改了口音沒有?」 
  夥計道:「改口音?爺,上了年紀的人,那不容易呀,我不清楚賈爺是哪兒的人,可是
我聽得出他說話帶著南方口音。」  
  李克威一點頭,道:「那他還沒有改,到了這年紀還改不過來,我看他這輩子永遠也改
不了了。也真是,在北邊幹了這麼多年了……」   
  微一搖頭接問道:「伙汁,他那個女人是……」 
  伙汁搖頭說道:「聽說是個名門閨秀。年紀很輕,長得也挺好,別的我就不清楚了,您
知道,賈爺的眼界很高,一般女人他瞧不上眼。不三不四叫的就更別提,再說他的身份
也……」 
  名門閨秀居然會跟上了年紀的賈得海。這裡頭並不單純,應該大有文章,李克威眉鋒一
皺道:「名門閨秀,年紀輕輕的,他也真是的,這麼大年紀了……」 
  夥計忙道:「爺,您可別這麼說,人都是這樣,有錢有勢沒有用,尤其像賈爺,上了年
紀了,沒個人照顧也是不行的,再說跟賈爺有什麼不好,別人求還求不到呢?不愁吃,不愁
穿,有人侍候著,一個女人家還求什麼?女人家總是要嫁人的,嫁人就該挑個好的,嫁誰能
比嫁賈爺好……」 
  李克威道:「夥計,是明媒正娶麼?」 
  夥計嘿嘿笑道:「爺,您知道,這還用問麼,其實反正還不就是那回事兒,找個人說說,
接過來就行了!」 
  李克威眉鋒又是一皺,接著問道:「這個女人是本地人麼?」 
  夥計道:「是本地人,怎麼不是,人家原是城東袁大戶的閨女,說起袁大戶來您可不知
道,人家是『奉天府』的首富,想當年家大勢大,何等氣勢。卻不料樹大招風,招惡人紅了
眼。有一夜有個飛賊撲了進去,把袁大戶老夫婦倆殺了,後來案子還是賈爺破的呢……」 
  李克威輕「哦!」了一聲。 
  夥計接著說道:「飛賊雖然被綁到菜市口正了法,可是袁家姑娘卻只剩下了一個人,幸
好還有個乳娘陪著她,從那時候起,袁家是完了,賊死了,贓沒追回來,賈爺照顧了她們一
年多,袁家姑娘大半是感恩圖報,所以才跟了賈爺,說來都是那啞巴作孽害人哪……」 
  李克威聽得一怔,道:「夥計,啞巴?」 
  夥計道:「可不是麼?」頓了頓接道:「那飛賊是個啞巴。也就因為這,沒有供就給砍
了,其實賈爺那夜逮他的時候就該拿劍扎死他。」 
  李克威詫異地道:「沒問供怎麼知道那啞巴便是那夜殺人劫財的飛賊?」 
  夥計一怔,道:「這,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賈爺拿的就錯不了!」 
  李克威點了點頭道:「破案於先,照顧於後,這份恩情天高地厚,袁家姑娘是該感恩圖
報,以身相許,夥計……」抬眼接道:「當初拿飛賊的只有他一人麼?」   
  夥計眼一睜道:「賈爺何等能耐,聽說不但能飛簷走壁,高來高去,伸一根指頭,還能
點穿幾寸厚的鐵板哪,就憑這身能耐,對付個芝麻大點兒飛賊,那還不是跟伸進口袋裡掏東
西一樣,不過賈爺那夜是帶著兩個手下弟兄是沒錯……」   
  李克威道,「那定然是得力的手下。」   
  夥計道:「可不是麼?這兩位也有一身好本領,聽說當年在江湖上,也都是名頭響噹噹
的人物哪。」 
  李克威道:「這兩位,你可認識?」 
  夥計得意了,頭一揚道:「怎麼不認識,都是茶館兒裡的常客,熟人兒,這兩個一位姓
秦,一位姓姜,聽說當年在江湖上就跟了賈爺了。」 
  李克威道:「那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夥計道:「可不是麼,咦,您瞧,說著曹操,曹操就到了……」     
  他用手往外一指道:「您瞧見了麼?從對街往這邊兒來的那位就是秦爺。」 
  李克威忙抬眼望去,只見對街走來了一個瘦瘦高高的中年漢子,身穿長袍,腳登快靴,
腰裡頭鼓鼓的。一條辮繞在脖子上,那張馬臉慘白而陰森,深陷的眼眶,高高的鼻樑,一看
就知道是個奸詐陰狠的人物。   
  他忙收回目光說道:「夥計,我打算給得海來個驚喜,別跟他提我……」   
  夥計自以為聰明,忙點頭答應,適時瘦高中年漢子已進了茶館兒,他忙迎了上去,老遠
便陪笑說道:「秦爺,今兒個得空了,您哪兒坐?」 
  瘦高中年漢子微一搖頭,道;「我今兒個不空,有公事兒,過來打個招呼。」 
  夥計「哦!」地一聲道:「您有什麼事兒?」 
  瘦高中年漢子往櫃台裡掃了一眼,道:「掌櫃的呢?」 
  夥計道:「家裡有點事兒,回去了,怎麼,您找他?」 
  瘦高中年漢子道:「你告訴他一聲吧,就說我說的,這兩天恐怕會出點事兒,要是見有
外來行蹤可疑的人,馬上往衙門裡報……」 
  夥計忙道:「是什麼事兒,秦爺?」 
  瘦高中年漢子搖頭說道:「別多問了,只問你聽清楚了沒有?」 
  夥計忙道:「聽清楚了,聽清楚了。」 
  瘦高中年漢子一點頭道:「那就好,我還得向賈大哥稟報一聲去,你忙吧。」轉身行了
出去。   
  夥計跟在身後送了出去,道:「秦爺,您走好,趕明兒得空來喝一壺,上好的香片,我
給您留著,您可一定得來啊……」 
  也沒聽見瘦高中年漢子答話,他說完話之後,轉身就要往回走,忽地一怔,「喲!」地
一聲道:「爺,您……您怎麼出來了?」 
  可不是麼,李克威已經出來了,就站在他眼前。 
  聽夥計這一問,李克威含笑說道:「姓秦的不是要去見得海麼?恰好我跟著他走,準得
能給得海來個驚喜,我明天再來,茶錢放在桌上了,不夠我明天補,有多就算送給你了。」
  話落,掉頭就走。 
  夥計著了急,在背後叫道:「怎麼,您留的錢還外帶賞頭,您這不是打我的臉,砸茶館
的招牌麼?這我說什麼也不能收,說什麼……」 
  李克威聽到了這兒就聽不見了,只因為他腳下飛快,已經走匠了,離茶館兒遠了,可離
前頭那瘦高中年漢子卻近了,看看不過一兩丈距離。 
  又走了一段,眼看前頭瘦高中年漢子就要往一條胡同裡拐,他微微一笑,突然揚聲叫道:
「秦爺!」 
  正在前頭走的瘦高中年漢子停了一步,回身一看,不認識,他不由一怔,就在這一怔神
間,李克威已經到了他面前。 
  他疑惑地打量著氣宇不凡,風神秀絕的李克威,道:「尊駕是……」 
  李克威含笑說道:「怎麼,秦爺不認識我了,真是貴人多忘事,許久不見了,沒想到在
這兒會碰見您,來,我請喝兩杯,咱們慢慢聊!」 
  說著,那只右手已飛快地搭上了瘦高中年漢子的左肩。 
  瘦高中年漢子人機警,在沒弄清對方是誰之前,他豈容對方的手搭上他肩頭?擰身要躲,
可是他沒能躲開。 
  忽地,他臉色一變,便要揚掌,而緊接著他皺眉悶哼一聲,一張臉更白了,抬眼望向李
克威道:「朋友,你是……」   
  李克威含笑說道:「跟我找個地方談談,您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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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7:24:15 |只看該作者
  瘦高中年漢子道:「朋友,你要知道,『奉天府』不比別處……」 
  李克威道:「我明白,可是我已經到了『奉天府』!」 
  瘦高中年漢子道:「城裡到處是眼線,你帶著我走不了多遠的,有什麼話好好說,咱們
交個朋友,我不難為你就是!」   
  李克威倏然一笑道:「別嚇我,我的膽子比天大,要怕,我也不會找你了!」   
  瘦高中年漢子目光一轉,道:「你要知道,我們領班就在附近……」   
  李克威道:「我知道,繡球胡同靠東頭第三家,那個門兒挺氣派的就是。」 
  瘦高中年漢子驚聲說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李克威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不先摸清楚了,我豈會冒冒失失的闖進來,走吧,
跟我找個地方……」 
  瘦高中年漢子趁他說話分神,一提氣,就要喊。 
  李克威左手如電,一指頭點上他的喉結,他啞了。 
  李克威笑道:「這世上還挑不出幾個比我快的人,你怎麼行,來吧!」 
  兩個人像交情深厚的知己朋友一般,搭著肩走了。 
  瘦高中年漢子像只鬥敗了的公雞,又像綁了腳,馬上要被宰殺的豬,低著頭「陪」著李
克威往前走。 
  這地方近城根兒,走沒多久就到了城根兒僻靜處,兩個人往一棵大樹下一站,李克威把
瘦高中年漢子往樹幹上一推,鬆了搭在他肩上的手。 
  突然,瘦高中年漢子矮身出拳,猛力搗向李克威的小肚子。 
  李克威笑道:「秦大爺,我防著呢。」 
  左手一指劃下,正敲在瘦高中年漢子的腕脈上,疼得他「哎喲!」一聲,張牙咧嘴,身
子為之一偏。 
  李克威道:「這兒還有一下。」 
  揚掌砍在了他左肩窩上,他砰然一聲摔個結實,半天沒能爬起來,他這才明白碰上了高
手,剛才肩窩上那一下,人家手下有分寸,要不然能要了他的命。 
  李克威道:「別再動歪念頭了,起來吧,咱們好好談。」 
  瘦高中年漢子掙扎著爬了起來,全力地往樹幹上一靠,望了望李克威,接著說道:「朋
友,我認栽了,自知結過不少仇、不少怨,你先說個明白,然後要割要剮,任你就是!」 
  李克威笑道:「硬漢子,英雄本色,只是你錯了,我跟你一無仇,二無怨,我只知道你
姓秦,連名字都不知道。」   
  瘦高中年漢子一怔,直了直腰,道:「怎麼,你不是……」 
  李克威微一搖頭,道:「不是,不是你想像中的仇人。」 
  瘦高中年漢子瞪大了眼,訝然說道:「那你朋友是……」 
  李克威截口說道:「先告訴我,你的大號是……」 
  瘦高中年漢子道:「我叫秦明。」 
  李克威道:「應該不是水滸梁山的那位『霹靂火』,從哪兒來的?」 
  秦明道:「你朋友這話……」 
  李克威道:「我是問你沒進宮家門之前在哪兒。」 
  秦明道:「在貴州道上!」 
  李克威雙目一睜,道:「這麼說賈得海原也是雲貴道上的?」 
  秦明點頭說道:「不錯,你朋友問這……」 
  李克威神態一斂,搖頭說道:「查案要從根兒上起,你是老江湖了,也在官家幹過多年
差事,這你應該懂……」 
  秦明訝然說道:「查案?我不懂?你朋友指的是……」 
  李克威道:「袁家有人上京裡告了狀,紙狀遞到了軍機大臣劉大人的手裡。」 
  秦明失聲說道:「袁家,你朋友是……」 
  李克威道:「你可認識這個?」 
  翻腕取出了一面腰牌,那腰牌缺了一角。 
  秦明一怔,脫口說道:「原來你就是……」倏地住口不言。 
  李克威微愕地望著他道:「我就是,怎麼,你認識我,還是知道我?」 
  秦明忙點頭說道:「不,不,不,我既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你我素昧平生,我怎麼
知道你?更不會認識你。」   
  李克威淡然一笑道:「你苦頭還沒吃夠麼?」 
  秦明一懍忙道:「朋友,我說的是實話……」 
  李克威道:「奈何我不相信!」說著,他抬起了右手。 
  秦明就像看見了毒蛇,機伶一顫忙道:「朋友,我說就是,我說就是。」 
  李克威淡然一笑,垂下了右手。 
  秦明道:「剛剛有個快馬由『遼陽』來送信,說有個人懷大內侍衛腰牌要到『奉天』來
找我們賈大哥,要賈大哥趕快避一避……」 
  李克威雙眉一揚,「哦!」了一聲道:「那『遼陽』來人是個怎麼樣的?」 
  秦明道:「不知道,我沒見過那人,信交給了門口,馬上就走了。」 
  李克威道:「你說下去。」 
  秦明道:「信上還說那人懷著的那塊腰牌缺了一角,表示有名無實,有義務,沒權利只
是個外圍,要大夥兒別上當……」 
  李克威一搖頭笑道:「好東西,我是真心真意,他居然……好吧,這筆帳以後再算,現
在我告訴你,我是來查袁家那件案子的……」 
  秦明道:「袁家什麼案子?」 
  李克威道:「飛賊夜入袁家殺人劫財的案子。」 
  秦明道:「那案子早結了……」 
  李克威道:「我知道,只是那是你們的看法,我不這麼看。」 
  秦明道:「你不這麼看……」 
  李克威道:「少廢話,我沒工夫跟你多囉嗦,話說在前頭,只要你老老實實,我讓你活
著出『奉天』,要不然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秦明剛要說話,李克威已經接著說:「如今,你答我問話,夜入袁家殺人劫財的是誰?」
  秦明道:「是那飛賊,已經處決了!」   
  李克威冷笑一聲道:「那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那被處決的飛賊被人點了啞穴,沒個說
話的機會,也沒問口供,分明是有人找個無賴來替死,這種手法低劣得很!」   
  秦明大驚,道:「朋友,你,你可別……」 
  李克威冷然一笑,抬手說道:「不說是麼?」 
  秦明機伶一顫,忙道:「這,這是真的……」 
  李克威冷冷一笑道:「看來你不能好說,非吃點苦不可。」探掌便要抓他那左肩。 
  秦明肩頭一晃,右掌飛快探腰,掣出一柄匕首,翻腕刺向李克威的小肚子,距離近,力
道猛,眼看…… 
  李克威冷笑說道:「跟我玩這一套,你還差得多,至少得再學上十年。」 
  左手一探疾閃,沒看清楚什麼手法。只聽秦明悶哼一聲,那匕首已到了李克威的手裡。
緊接著翻腕前遞,秦明大叫一聲,血光崩現,匕首插進了他的右膀,直釘進了樹幹裡去。 
  李克威道:「別等我往下劃。」 
  秦明險些疼暈了過上,可也疼得他身形顫抖,額上都見了汗,他哼哼著道:「我說,我
說……」喘了一口氣,接道:「那是我的把兄弟姜庸……」 
  李克威道:「原來是那位姜爺,沒有你的份兒麼?」 
  秦明忙道:「沒有,沒有我,可是這全是,全是賈大哥的主意。」 
  李克威道:「殺人劫財的既然是他的手下,發號施令的當然是他,我早料著了,你說,
他跟袁家何怨何仇?」 
  秦明忙道:「不,不,他只是看中了人家的閨女……」 
  李克威道:「好,只看中了人家閨女,便心狠手辣殺人夫婦,劫人家財,最後讓人家閨
女感恩圖報,以身相許,他高明,也罪大惡極,告訴我,那些財物呢?」 
  秦明道:「分了,賈大哥跟姜庸分了!」 
  李克威道:「沒有你的份兒麼?」 
  秦明道:「沒……不,有,可是我分的不多,賈大哥拿了六成。」 
  李克威道:「敢情他是人財兩得,好得很,我要他的命!」 
  「朋友,」秦明怯怯地叫了一聲道:「彼此都是吃糧拿俸的,算起來該都是一家人……」
  李克威目光一凝,道:「你暗示我來個官官相護,不聞不問?」 
  秦明道:「那倒不是,我也不敢,你朋友是奉命而來,好歹總得有句話覆命交差,只是
嘴長在人身上,怎麼說還在你朋友,只要你肯幫個忙,賈大哥自會重謝朋友的。」 
  李克威道:「這是賄賂?」 
  秦明道:「不,不,只算是謝謝朋友,彼此都來自江湖,這一點賈大哥不會不懂,相信
他也不會小氣。」 
  李克威搖頭說道:「這種血腥的錢,我不敢拿。」 
  秦明道:「朋友,我剛說過,彼此都來自江湖,哪個手上沒沾血……」 
  秦明還不死心,他還待再說,李克威微一搖頭,道:「別多說了,多說了那是枉費唇舌,
人沒有不自私的,你要是顧朋友,儘管往『繡球胡同』去,要不然你就走你的。」 
  匕首往外一拔,接道:「你走吧。」 
  秦明忙穩住身形,道:「朋友,你真……」 
  李克威一擺手道:「我讓你活著出城,別的就別多說了。」 
  秦明猶疑了一下,一手捂著肩膀,掉頭狂奔而去。 
  望著他那狼狽背影,李克威笑了…… 
  轉眼工夫之後,李克威折回了繡球胡同。他站在那東路第三家門口,先打量上了。 
  是兩扇朱門,門頭比別家高,門板比別家大,一對烏漆鐵門漆得發亮,的確,挺氣派。
賈得海是花了錢,天知道他花了誰的錢。 
  李克威打量了一陣之後,走上去舉手扣了門環。 
  門環砰然響動,好一會兒才聽裡頭有個女人的話聲,問道:「誰呀,門敲的這樣響,都
快把房子震塌了!」 
  李克威眉鋒微微一皺,抬頭而笑,應道:「我,找賈領班的。」 
  門開了,當門而立的,是個年僅十八九,穿一身淡青襖褲的大姑娘,一條辮子垂在胸前,
合身的襖褲顯出成熟嬌軀的婀娜,一排留海,一對大眼睛,很動人。   
  入目風神秀絕,俊美無儔,灑脫飄逸的李克威,她先是一怔,繼而美目一睜,訝異地輕
聲問道:「你是……」  李克威道:「姑娘,我是京裡來的,要找賈領班。」   
  青衣姑娘道:「你……你是京裡來的?」   
  李克威可真像宮裡來的貴介王孫公子哥兒!   
  李克威道:「是的,姑娘。」   
  青衣姑娘道:「你要找我們大爺有什麼事麼?」   
  李克威一聽這話就知道她是個下人,當即說道:「姑娘,我這趟到『奉天』來是公事。」
  青衣姑娘輕「哦!」一聲道:「是公事,那你到衙門去找他吧……」   
  李克威道:「姑娘,我剛從衙門裡來,秦明告訴我賈領班在這兒。」 
  青衣姑娘道:「原是在家沒錯,可是他剛走!」   
  李克威微微一怔,道:「這倒真是巧事兒……」   
  青衣姑娘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不騙你,你不信可以進來看看。」   
  哪能隨便放人進去?想必是李克威太令人起好感了。 
  李克威神色一動,道:「姑娘,我要進去一趟,但不是不相信姑娘,而是我想先見見賈
領班夫人。」 
  青衣姑娘一怔說道:「怎麼,你要見我們姑娘?」 
  李克威道:「姑娘?不是賈領班的夫人麼?」 
  青衣姑娘倏然一笑道:「我原是侍候姑娘的,叫慣了,我們姑娘嫁了賈領班之後我改不
過口來,就還是叫姑娘!」 
  李克威微笑說道:「原來如此,姑娘,賈領班要高昇了,近日內要調往京裡去,我想先
給賈夫人道個喜,賀一聲!」 
  這一句蒙住了青衣姑娘,她一喜急道:「真的?」 
  李克威道:「我怎會騙姑娘,這一兩天就要動身了!」 
  青衣姑娘拍手叫了起來,叫道:「哎呀,我也可以跟著到京裡去了,你快進來,快進
來!」她讓向一旁。 
  就這麼,李克威進了門,在青衣姑娘的前導下,他進了院子,抬眼打量,正面是堂屋,
左右各帶一間房。另外,院子裡的東西兩邊也各有一間房,說起來,院子不大,可是看上去
一切都是新的,很不錯。 
  青衣姑娘帶著李克威往屋裡走,東邊屋裡出來個老婦人,剛梳頭,淨洗臉,挺乾淨,也
挺精神。 
  她一出門便叫道:「小翠,這位客人是誰呀?」 
  青衣姑娘停了步,叫了一聲奶奶,跑過去喜孜孜地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清楚,聽畢,老婦
人打量上了李克威。 
  李克威含笑向她點了點頭,叫了聲:「老人家。」 
  老婦人忙道:「我可不敢當,您這位公子爺貴姓呀!」 
  李克威道:「老人家,我姓李。」 
  老婦人道:「原來是李爺,您在京是……」 
  李克威截口笑道:「老人家想必就是袁姑娘的乳娘了?」 
  老婦人一怔,道:「李爺怎麼知道……」   
  李克威道:「老人家,我是聽秦明說的!」 
  老婦人輕「哦!」一聲道:「原來您是聽秦爺說的,李爺,不是老婆子不懂禮,也不是
老婆子大膽敢攔您,實在是姑娘她不方便見客……」 
  李克威道:「那不要緊,我跟老人家談兩句也是一樣……」 
  老婦人忙道:「您真是個好說話的人,您請屋裡坐吧!」她把李克威讓進了東屋。 
  青衣姑娘小翠倒了一杯茶之後,喜孜孜地說了聲:「我告訴姑娘去!」一陣風般走了。
  老婦人搖了搖頭,道:「這丫頭真是,十八九了,還那麼……您可別見笑啊!」 
  李克威道:「哪兒的話,老人家,能先跟您談談最好,可巧賈領班也不在這兒,讓我先
告訴您,我不是京裡來的。」 
  老婦人兩眼一直,道:「那麼您是……」 
  李克威道:「老人家,我是個江湖人。」 
  老婦人「哦!」了一聲道:「原來您跟大爺、秦爺幾位一樣,是位……」   
  李克威道:「老人家既然知道賈領班原是個江湖人,可知道他當年是個縱橫雲貴,無惡
不作的獨行大盜?」 
  老婦人一驚道:「這,這我倒不知道,真的麼,李爺?」 
  李克威道:「我怎麼會騙老人家,恐怕老人家不知道他是袁家的仇人吧!」 
  老婦人一怔道:「袁家仇人?您,您是說誰?」 
  李克威道:「老人家,我說的是賈得海。」 
  老婦人忙道:「您,您弄錯了吧,大爺是袁家的恩人啊!」 
  李克威淡然一笑道:「我把這件事告訴老人家,請老人家聽過之後,再想想看他是袁家
的恩人呢,還是袁家的仇人?」 
  接著,他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聽畢,老婦人駭然說道:「這,這您是聽誰說的?」 
  李克威道:「我在一家茶館裡聽人說的,當時我就覺得不對,以賈得海的過去看,他不
可能是這麼個好人,結果我抓住秦明一問之下,果然不錯,他全招了。」 
  老婦人驚駭地搖了頭,道:「不會,不會,絕不會,大爺他怎麼會是……我不信,我不
信,你別騙我這個老婆子,天啊……」 
  她身子一顫,接道:「這可別是真的,千萬別是,要不然這可是作了大孽了,你叫姑娘
她怎麼辦,叫她怎麼活啊……」 
  李克威道:「老人家,我只是先跟您打個招呼,說明一聲,別讓袁姑娘以為我殺了個好
人,殺了她袁家的恩人……」 
  老婦人霍地站起,道:「怎麼,你,你,你要殺他……」 
  李克威傲然點頭,道:「是的,老人家,這種人絕不能留他!」 
  老婦人發瘋一般地搖了頭,道:「不行,不行,你不能殺他,絕不能……」 
  李克威道:「老人家放心,我—定讓他當著老人家跟袁姑娘的面承認罪行之後才殺
他……」   
  老婦人仍搖頭說道:「不行,不……那也不行,你殺了他,姑娘她……她怎麼辦……」
  李克威道:「老人家,賈得海是袁家的仇人……」 
  老婦人道:「可是姑娘已經跟了他,也有了……有了喜了……」 
  李克威心神猛地一震,眉鋒立即皺起,半天才道:「老人家,袁姑娘已經有了身孕了
麼?」 
  老婦人忙道:「是啊,你要是殺了他,姑娘怎麼辦,沒出世的孩子怎麼辦?你讓他還沒
有離娘胎就沒了爹麼?」 
  李克威長長吁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老婦人又道:「李爺,老婆子求求您……」 
  李克威道:「老人家,他是袁家的仇人,他害得袁姑娘家破人亡,你這麼說,怎麼對得
起袁家二老……」 
  老婦人忙點頭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姑娘……這事要讓姑娘知道了,她,她還
能活麼?李爺,她的性子……」 
  李克威道:「那麼老人家就打算這樣下去,就打算讓袁姑娘跟他一輩子麼?」 
  老婦人呆了一呆,突然流了淚,哭著說道:「天啊,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啊……」
  隨著一陣輕盈的步履聲,屋裡走進了小翠,她走得很快,進門也喜孜孜地,可是一見老
婦人在哭,她一怔凝了笑容:「奶奶,您這是……怎麼了?」 
  老婦人呼天搶地地道:「小翠兒啊,姑娘她好苦的命啊……」 
  小翠瞪大了眼望著李克威,道:「李爺,這是……」 
  李克威猛吸了一口氣,突然站了起來,道:「沒什麼,翠姑娘,我要走了……」 
  「走?」小翠道:「那怎麼行?姑娘叫我來請您進堂屋坐呢!」 
  老婦人忙搖頭叫道:「不行,不行,不能讓他見姑娘……」 
  忙轉向李克威道:「李爺,老婆子求求您……」 
  李克威遲疑了一下道:「翠姑娘,謝謝你,麻煩姑娘告訴袁姑娘一聲,我有要緊的事兒,
不能多耽擱,來日京裡見吧。」說完了話,也沒等小翠開口,他邁步行了出去。 
  他剛出東屋,只聽一個甜美輕柔話聲從堂屋門口傳了過來:「您這位,請堂屋裡坐!」
  李克威一怔,只得停了步,轉臉望去,只見堂屋門口站著個年輕女子,她,年可廿多,
穿得很樸素,襯托得她清麗脫俗,怪不得賈得海為她起狠心,她的確長得很好。 
  一頭烏雲梳得沒一根跳絲,特有的留海兒,瓜子臉,彎彎的兩道眉,一雙清澈的大眼睛,
那件襖,那件八幅裙,說不出有多麼合身。她,薄施脂粉,看上去也淡雅宜人。 
  這時候,小翠跟了出來,出門便叫道:「姑娘,李爺他要走。」 
  緊跟著,東屋裡顫巍巍地跟出了老婦人,「噗通!」一聲跪倒在李克威面前,哭著叩頭
說道:「李爺,您大慈大悲,行行好,老婆子給您叩頭,願給您念一輩子佛,燒一輩子香,
李爺……」 
  李克威忙閃向一旁,道:「翠姑娘,快扶老人家起來。」 
  小翠過去把老婦人硬拉了起來,道:「奶奶,您這是幹什麼啊……」 
  老婦人道:「小翠啊,你不知道,他是來,來……」 
  話,她沒說下去,堂屋門口走出來了袁家姑娘,她詫異地望著老婦人道:「乾娘,您怎
麼了?怎麼回事?」 
  老婦人大慟,哭喊著道:「姑娘啊……沒,沒什麼……」 
  袁姑娘疑惑地轉望李克威,目光一凝,道:「李爺,請您據實相告……」 
  李克威遲疑了一下,剛叫了聲:「袁姑娘……」 
  老婦人慌忙轉了過來,叫道:「老婆子給您叩過頭了,您千萬不能害姑娘啊!」   
  這簡直是不打自招,李克威皺了眉。 
  袁姑娘臉色一變,轉望小翠道:「小翠兒,扶老人家屋裡歇去!」 
  小翠答應了聲,可是老婦人掙扎著說道:「不,不,我不進屋裡去,我不進屋裡去……」
  袁姑娘道:「乾娘,您有什麼事瞞著我。」 
  老婦人忙道:「沒有,沒有,真的沒有,姑娘,您……」 
  袁姑娘道:「乾娘,我是吃您的奶長大的,也一直把您當成親生的娘……」   
  老婦人道:「姑娘啊,就是因為……因為,天啊,叫我怎麼說,叫我怎麼說啊,姑娘,
你別問了,請……」 
  袁姑娘霍然轉望李克威,道:「李爺,我雖是個弱女子,但遇事還能冷靜得,忍得住,
請告訴我,是不是賈領班出了事?」 
  李克威遲疑了一下,毅然揚眉道:「我不瞞姑娘,我是來殺賈得海的!」 
  老婦人悲叫一聲,往後便倒,小翠驚叫說道:「姑娘,姑娘,奶奶閉了氣,昏過去了!」
  袁姑娘淡然說道:「不要緊,你扶老人家進屋裡去,給她捏捏人中,揉揉心口,過一會
兒她就會醒過來了。」 
  小翠答應了一聲,連拖帶攙地把老婦人扶進了東屋。 
  這裡,袁姑娘望著李克威又開了口:「我請教,為什麼,他跟您何怨何仇?」 
  李克威道:「姑娘,他作惡多端,跟我談不上怨仇。」 
  袁姑娘道:「您是指他的過去,還是他的如今?」 
  李克威道:「姑娘知道他的過去?」 
  袁姑娘微一點頭,道:「我知道,他在沒進官家之前,是雲貴一帶的大盜。」 
  李克威驚愕地道:「這……姑娘怎麼知道?」 
  袁姑娘淡然一笑:道:「李爺,我不是個糊糊塗塗的世俗女子。」 
  李克威微微一怔,猛然睜了兩眼,道:「那麼我告訴姑娘,我指的是他的過去。」 
  袁姑娘道:「這麼說,李爺是江湖衛道的俠士?」 
  李克威道:「我確為衛道,但俠士二字我不敢當。」 
  袁姑娘道:「李爺忒謙!您既然為衛道,那麼我大膽請您放過他,饒他一命。請您看在
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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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7:24:38 |只看該作者
  李克威道:「袁姑娘是為他求情?」 
  袁姑娘一點頭,道:「是的,李爺!」 
  李克威道:「袁姑娘,您不該為他求情。」 
  袁姑娘道:「李爺,我幼承家教,還算明白大義,可是他已經洗面革心,重新做人,有
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李克威搖頭說道:「袁姑娘,事實並沒有你想得那麼好,據我所知,他不但沒有放下手
中屠刀,而且所作的惡比他當年……」 
  袁姑娘道:「李爺,他已經脫離江湖,成了官家的人……」 
  李克威道:「那並沒有改變他的心性。」 
  袁姑娘道:「可否請李爺舉出他作惡的事實來?」 
  李克威搖頭說道:「袁姑娘,我不願意這麼做,只他知、我知也就夠了。」 
  袁姑娘道:「您不以為該讓我知道一下?」 
  李克威搖頭說道:「我以為袁姑娘還是不知道的好……」 
  袁姑娘道:「李爺,您殺了他,就等於殺了我,您忍心殺一個家破人亡,忍辱偷生,無
依無靠的可憐苦命人、弱女子麼?」 
  李克威道:「袁姑娘,我寧願讓你恨我一輩子。」 
  袁姑娘美目深注,道:「李爺令人敬佩,也讓人感激……」 
  李克威呆了一呆。訝然說道:「敬佩?感激?我不明白姑娘何指……」 
  袁姑娘道:「我指的是李爺那種願代人受過的精神。」 
  李克威凝目說道:「代人受過?我仍不懂。」 
  袁姑娘淡然—笑道:「李爺這是何必?李爺不忍讓我太過傷心,太過悲痛,所以不讓我
知道真相,而寧願讓我認為李爺是殺了袁家的恩人,我的丈夫,而痛恨李爺一輩子,這不是
代人受過麼?」 
  李克威一震臉色微變,道:「袁姑娘,難道你……」 
  袁姑娘淡然一笑道:「李爺,我說過,我不是糊糊塗塗的世俗女子。」   
  李克威心頭猛震,道:「袁姑娘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袁姑娘道:「早在先父母被殺之後,賈得海時常到我家裡來安慰我,對我百般照顧的時
候,我就明白了。」 
  李克威道:「姑娘是怎麼看出……」 
  袁姑娘道:「李爺,諒必您也聽說了,當日被處決正法的飛賊是個啞巴。」 
  李克威一點頭道:「是的,姑娘,我聽說了。」 
  袁姑娘道:「可是我知道,那殺死先父母的飛賊曾經說過話,並不是啞巴,由這一點,
我知道那被處決正法的人,只是個冤枉代人受過替死的可憐人。」 
  李克威道:「那也有可能賈得海不知情,他錯拿了人。」 
  袁姑娘道:「是的,李爺,我根據的不只是這一點,您想想,賊是拿著了,贓貨追不回
全部,但至少該追回來一部分……」 
  頓了頓,接道:「還有,這一點也最重要,在他單獨或帶著人到我家來走動的這段時間
內,我發現他的得力手下姜庸的聲音、身材,活脫脫就是那個飛賊,並在同時,我也在姜庸
的身上發現了我家的一件東西,以此以上幾點,就該夠了。」 
  李克威道:「那姑娘為什麼還要……」 
  袁姑娘淒然一笑道:「李爺,我是個走路都難走遠的弱女子,除了捨身跟他之外,我還
能找到別的機會麼?」 
  李克威深深一眼,道:「看來令人敬佩的該是姑娘。」 
  袁姑娘微一抬頭道:「李爺,這是我應該做的,我也只有這麼做。」   
  李克威沉默了一下道:「那麼姑娘的意思是……」 
  袁姑娘道:「請李爺給我手刃親仇,否則我無以對泉下含恨的雙親。」 
  李克威遲疑了一下,道:「姑娘為什麼早不下手?」 
  袁姑娘道:「李爺以為那麼容易麼,賈得海不是個等閒人,我雖然跟了他,犧牲了自己
的清白,至今他卻仍時刻防著我。」 
  李克威道:「這麼說,姑娘還得等機會?」 
  袁姑娘道:「是的,李爺,但相信不會太久了。」 
  李克威道:「怎麼說?姑娘?」 
  袁姑娘道:「因為我已有了身孕。」 
  李克威心頭一震道:「姑娘是說他對姑娘的戒心已逐漸鬆懈了。」 
  袁姑娘道:「是的,李爺。」 
  李克威道:「孩子無辜,姑娘可曾考慮過……」 
  袁姑娘搖頭說道:「李爺,別人不知道,我自己明白,我幼年生過一場大病,病雖然好
了,但今生今世已不會生育了。」 
  李克威一怔道:「那麼姑娘這已有身孕一語……」 
  袁姑娘道:「李大爺不是等閒人,應該明白。」 
  李克威脫口說道:「姑娘高智,令人佩服……」 
  袁姑娘淒慘一笑道:「弱女子之技,也僅止於此了……」話聲微頓,接問道:「李爺可
願成全可憐苦命人……」 
  李克威道:「姑娘是位奇女,而且是位令人敬佩的孝女,我本當撒手不管,立即離去,
可是我別有苦衷,不能久等,也非帶走賈得海的人頭不可……」 
  袁姑娘道:「這麼說,李爺是不能成全苦命人一點孝心了?」 
  李克威沉凝了一下,道:「姑娘我有個兩全的辦法,殺害令尊、令堂是姜庸,我負責把
他交給姑娘,至於賈得海,則請姑娘……」 
  袁姑娘截口說道:「李爺,賈得海是罪魁禍首!」 
  李克威道:「我知道,可是……」 
  只聽一陣敲門聲傳了過來。   
  李克威倏地收口,道:「姑娘,這是……」 
  袁姑娘平靜地道:「不是他便是他手下的人,小翠。」 
  小翠應聲從東屋裡走了出來。 
  袁姑娘道:「看看是誰叫門,記住,臉上別帶出來。」 
  小翠卻有點驚慌,遲疑了一下,才答應一聲開門去了。  
  李克威道:「姑娘可要我進屋去暫時………」 
  袁姑娘道:「恐怕只有委曲您了!」 
  李克威道:「姑娘別客氣。」 
  邁步便要往東屋走,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冷喝:「朋友,來不及了,請站住吧。」 
  袁姑娘神色有點驚慌,但很快地就恢復了正常。 
  躲既來不及了,只有站住了,李克威回身望去,只見院子裡一前一後走進兩個人,小翠
驚慌地跟在後頭。 
  這兩個,前面一個是衣著講究、氣派的魁偉老者,頭頂有點禿,虎目、獅鼻,頗具懾人
之威。尤其,眉宇間那陰鷙、凶殘、暴戾之氣令人皺眉。 
  後面一個,是個衣著打扮跟秦明相同的中年身材白淨漢子,長眉細目,神色透著奸滑陰
險。 
  袁姑娘迎上了兩步,含笑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魁偉老者冷冷說道:「這是我的家,我不能回來麼?我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
怎麼?我回來得不是時候麼?」 
  袁姑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怎麼了?剛才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隔這麼一會兒回
來就這麼大火兒啊!」 
  魁偉老者冷哼一聲道:「聽說秦明有事兒到家裡來找我了,他人呢?」 
  袁姑娘一怔道:「秦明到家裡來了?沒事啊,他沒來過。」 
  魁偉老者臉色一變道:「怎麼說?他沒來過?」 
  袁姑娘道:「沒有啊!小翠,秦爺來過沒有?」 
  小翠忙道:「沒……沒有,我沒……見秦爺來過。」她臉色發白,聲音發抖,要壞事了。
  果然,魁偉老者陰陰一笑道:「那就怪了,他哪裡去了?莫非被人滅了口?」 
  袁姑娘道:「你這話……」 
  魁偉老者陰鷙目光落向李克威,道:「閣下是誰?高姓大名?怎麼稱呼?」 
  李克威還沒有說話,袁姑娘已搶著說道:「他是……」 
  魁偉老者冷笑說道:「我問他,你閉上你的嘴。」 
  袁姑娘還待再說,李克威已伸出了手,掌心上托著那塊大內侍衛腰牌,微揚雙眉淡然說
道:「你認識這個麼?」 
  魁偉老者目光甫凝,他身後那白淨漢子已脫口叫:「大內侍衛……」 
  李克威道:「你眼力不差。」 
  魁偉老者變色強笑,欠身抱拳說道:「原來閣下是來自京裡的大內侍衛爺,賈得海失敬,
有眼無珠,也請您恕罪。」 
  李克威淡淡一笑,收起腰牌,道:「好說,賈領班別客氣,只請別再誤會袁姑娘就行
了。」 
  賈得海老臉一紅,忙陪笑道:「不敢,不敢,賤內,你見過了。」 
  李克威道:「是的,我見過了。」 
  賈得海道:「那……您請屋裡坐,您請屋裡坐……」 
  轉望身後喝道:「老三,去到『狀元樓』叫他們送一桌酒席來,快去。」 
  白淨漢子匆忙答應一聲,就要走,李克威一招手,道:「慢,這位可是姜庸姜三爺?」
  賈得海忙道;「您抬舉他,正是姜庸,正是姜庸……」 
  李克威道:「我還有用他之處,賈領班別客氣,酒席不必叫了,公事在身,我馬上得走,
就在這兒跟賈領班談兩句吧。」 
  賈得海道:「那怎麼好,您大駕蒞臨,我……」 
  李克威道:「都是吃糧拿俸的,賈領班別把我當外人看待。」 
  賈得海道:「那……恭敬不如從命,您請吩咐。」  
  李克威淡然說道:「吩咐不敢當,我是奉命到『奉天』來辦公事的,賈領班,可知道有
人一張紙狀遞到京裡告了你?」 
  賈得海一驚,忙掃了袁姑娘一眼,道:「有人告了我?這……我不知道,您請說明。」
  李克威道:「我自當明說,賈領班,你可認識叫凌明遠的讀書人?」 
  賈得海臉色一變道:「凌明遠?不認識,您知道,賈得海出身江湖,吃的是粗硬飯,過
的是刀口舐血的生涯,怎麼會……」 
  李克威道:「那就怪了,為什麼有個叫凌慕南的讀書人,一張狀紙遞到京裡,說現任
『奉天』總督府護衛領班的賈得海,當時是雲貴一帶的獨行大盜,在一次作案時殺了他父親
凌明遠。」 
  賈得海道:「這……這我就不知道了,賈得海當年是在道上混是沒有錯,可是動的都是
江湖人,絕沒有毀過一個讀書人。」 
  李克威皺眉說道:「那這是怎麼回事?」 
  賈得海道:「您看會不會是同名同姓之誤……」 
  李克威微一點頭道:「也許,只是賈領班現任『奉天』總督府的……」 
  賈得海忙道:「那要不就是當年的江湖同道陷害賈得海,您千萬……」 
  李克威道:「這倒有可能,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我不敢擅自做主。」 
  賈得海忙道:「您開脫,只要您回京說一句……」 
  李克威搖頭說道:「賈領班,咱們都是吃糧拿俸的官家人,別說你賈領班沒有殺人,就
是有,站在這一點上,我也應該幫個忙……」 
  賈得海忙道:「是,是,是……」 
  李克威道:「只是這件事恐怕難辦,你可卸道狀紙遞到了誰手裡?」   
  賈得海道:「還請明示!」 
  李克威道:「大學士、軍機大臣劉鏞劉大人。」 
  賈得海臉色為之一變!   
  李克威接著說道:「賈領班也許知道,這位大人正直不阿,鐵面無私,連皇上也讓他三
分,我一個小小的侍衛怎敢擅自做主。」 
  賈得海道:「那您的意思是……」 
  李克威道:「恐怕只有勞動賈領班跟我到京裡去一趟了。」 
  賈得海臉色為之一變,強笑道:「這……您知道,我走不開……」 
  「賈領班!」李克威道:「這話就不對了,我是奉命而來,難道賈領班要讓我作難不
成?」   
  賈得海忙道:「不敢,不敢,這個賈得海不敢,只是……」 
  李克威道:「賈領班,這種事你知道,京裡下了令諭,我以為總督絕不會不放人,賈領
班你既沒有殺人,又怕什麼?」 
  賈得海忙道:「您明鑒,倒是不怕,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實在是,實在是,實在
是……您無論如何得照顧,我自會謝……」 
  李克威一搖頭道:「賈領班,別輕言一個謝字,狀紙遞到了劉大人手裡,你怎麼謝我我
也不敢伸手,我不能多耽誤,我看你還是……」 
  賈得海忽一點頭道:「好吧,您既然來了,我不能讓您空跑一趟,不管怎麼說,我跟您
到京裡走走,讓您有以覆命就是……」 
  李克威道:「賈領班,我謝謝。」 
  賈得海強笑說道:「不敢當,您別客氣,在我來說,這是應該的,您請在家裡坐一會兒,
好歹我得稟知總督一聲……」 
  李克威搖頭說道:「不必了,賈領班,京裡自會有公文送達的!」 
  賈得海道:「蒙總督垂恩,一再提拔,我還是稟知一聲的好。」 
  說著,他就要轉身。 
  李克威伸手一攔,道:「賈領班,彼此都是江湖出身,你可別讓我交不了差。」 
  賈得海窘迫一笑,道:「您這是……您真要帶我走?」 
  李克威道:「這是公事,難道賈領班以為我老遠從京裡跑來,是來跟你賈領班開玩笑的
麼?」 
  賈得海嘿嘿一笑道:「不敢,不敢,哪兒都一樣,我乾脆在這兒把命交給你吧!」 
  話落,手動,一半閃電般的擊向李克威小腹。   
  李克威淡然一笑道:「賈得海,你看錯人了。」 
  底下伸手一揮,正敲在賈得海的脈門上,賈得海剛痛呼一聲「哎呀」,李克威一掌劈在
他的肩窩上,他沒哼一聲地倒了下去,一時沒能爬起來。 
  姜庸臉色大變,抬手就要探腰。 
  李克威輕笑—聲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也得吃場官司。」 
  跨步而至,飛起一掌砍下。 
  姜庸大叫一聲,抱著手腕蹲了下去。 
  轉眼間收拾了兩個,看傻了袁姑娘,驚住了小翠。 
  李克威伸腿一踢,姜庸身形衝前,一下子趴在袁姑娘腳下,鼻子破了,嘴也流了血。 
  李克威道:「姜庸,答我問話,夜入袁家殺袁姑娘雙親的可是你?」 
  姜庸機伶一顫,還沒有說話。 
  那賈得海猛然抬起了頭,白著臉獰聲說道:「賤東西,原來是你……」   
  騰身撲向了袁姑娘。袁姑娘一驚要躲。李克威不知比他快多少,飛起一指虛空飛向賈得
海後背,賈得海大叫一聲,狂噴鮮血,砰然一聲摔在袁姑娘面前。 
  李克威冷冷說道:「賈得海.你死到臨頭還想傷人!」 
  賈得海爬在地上直喘,沒說話。 
  再看袁姑娘,被賈得海—口鮮血噴得滿身都是,但她卻視若無睹,毫無驚怕之色。這時
候她顫聲說道:「賈得海,今天你終於讓我等著了機會……」 
  賈得海猛然抬頭,滿嘴是血,道:「賤丫頭,你,你早知道……」 
  袁姑娘道:「是的,我早知道了,恨只恨我早沒機會殺了你。」 
  賈得海厲笑說道:「我早就懷疑你……果然,賤丫頭,你能怎麼辦?你爹娘死了,你也
跟了我,而且肚子裡也有了我的……」 
  袁姑娘道:「我犧牲清白,就是為了報仇。至於後者,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不能生育,
根本就沒有懷孕。」 
  賈得海—怔大叫:「賤丫頭,你,你……」 
  拚力抬手,一把匕首脫手飛出,直射袁姑娘咽喉。 
  李克威一驚抬手,「噹!」的一聲,指風所至,匕首中斷斜飛,擦著袁姑娘耳根射過,
好險! 
  同時,李克威又在貫得海後心點了一指。賈得海又是一口鮮血,悶哼一聲:「今人好
恨!」趴了下去,不再動了。 
  袁姑娘顫聲說道:「他死了?」 
  李克威道:「是的,姑娘。」   
  袁姑娘木然道:「那好,總算報了仇了,容我拜謝大恩。」嬌軀一矮,拜了下去。 
  李克威才待要躲時,她已一拜而起,李克威道:「袁姑娘,你這是……」   
  袁姑娘木然說道:「容我進去換件衣裳再出來送李爺!」 
  李克威心頭猛震,道:「袁姑娘……」 
  袁姑娘道:「李爺不該勸我,再請別攔我!」轉身往堂屋行去。 
  李克威倏地低了頭,一眼瞥見地上姜庸,他陡揚雙目,冷然說道:「都是你們這些該死
的東西害人!」抬掌拍了下去。 
  姜庸一顆頭顱應掌而碎,紅白之物橫飛四濺,慘不忍睹。 
  隨即,李克威彎腰抄起兩具屍體,騰身掠起,半空中他震聲發話:「翠姑娘,快跟老人
家收拾收拾走吧!」 
  他飛射不見,小翠倏然驚醒,駭極驚叫,捂著臉跑進了東屋。 
  「奉天」城外半里路倒臥著一具死屍,兩顆眼珠子沒了,頭上破了個洞,有人硬說他是
被鳥啄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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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8:01: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樓頭會
  夜不算太深,但很寂靜,尤其在這「千山」之下。 
  站在那狹窄的谷口往裡看,谷裡還有明滅閃爍的燈光,但不太多,指頭數數也不過十來
點。   
  大爺燕翎家,表面上看,鼓樓的那件事像一陣風般刮過去了,沒事了,上下都能歡愉。
其實每個人都清晰地感覺出,這谷裡漲漫著一片愁雲,一層陰霧,它像塊鉛,壓在人的心頭
上。 
  那是因為大少玉珠至今下落不明,蹤跡毫無。 
  按說,「玉龍令」下,是絕不會找不到一個人的,尤其是大少玉珠,這位郭家的人,大
爺的大少。 
  而事實上玉珠的離去,就好像一塊石頭放進了大海裡,又好像千山頂上那一帶雲霧散開
了,毫無蹤跡可尋。 
  大爺燕翎下了令,玉珮不許輕易外出,也不能單獨外出了,每天得在書房裡做功課,甚
至不做完當天的功課,不許回到房裡去。 
  玉霜陪著玉珮做功課,她一篇文章做好了,玉珮仍在愁眉苦思,窮搜枯腸,玉霜在一邊
靜靜的陪著她,燈下翻閱「南華經」,書屋裡,好靜好靜。 
  忽地,玉珮擲筆而歎:「恨只恨不若江淹夢筆生花,否則這區區一篇文章豈奈我何?」
  玉霜抬頭失笑,道:「二妹!可要我捉刀……」 
  玉珮一吐香舌,道:「別,別,別,這要讓爹知道那還得了!爹一看就看出來了,那時
候的苦頭可比現在大得多,不是家法就是面壁,再不就是限期背上十篇書,那等於要我這條
小命!」 
  玉霜笑道:「二妹,為文急躁不得,文思須從平靜中去求……」 
  玉珮苦笑說道:「我怎麼不急躁,你坐在這兒等我,等得我好不著急。」 
  玉霜放下手中書,笑道:「敢情怪來怪去反怪到我頭上來了,那好,我先回屋去,燈下
擁被而坐,應是勝過書房伴人,替人心焦千百倍。」站起來走了出去。 
  玉珮忙道:「可不許先我入夢啊!小心我拿頭髮鑽你的耳朵。」 
  玉霜回眸說道:「閣下不回樓,我不合眼,這總行了吧,只是閣下可別讓我等到雄雞報
曉,東方發白啊!」 
  玉珮嗔道:「去你的,沒那麼笨。」 
  玉霜輕笑一聲出了書房,帶著滿臉的笑意走向了小樓。 
  寂靜的夜色中,她上了寧靜的小樓,她輕哼著推開了房門,便要往裡走。   
  突然,她驚覺房裡有人,一驚後退,輕喝問道:「誰,誰在裡頭?」 
  只聽一聲輕笑透傳而出:「不速之客夜訪,唐突夜入香閨,祈請恕罪之餘,問霜姑娘可
願見我?」   
  玉霜心頭猛跳,大吃一驚,驚聲叫道:「是你……李克威!」 
  房裡那人帶笑說道:「難得霜姑娘心裡還有我,可喜啊可慰!」 
  心裡還有他,這句話夠輕薄的,玉霜臉一熱,眉一揚道:「你,你快出來!」 
  「出去?」房裡李克威道:「霜姑娘,讓客只有往裡讓的,喊客人出去,這豈是郭家的
待客之道?我不出去,霜姑娘請進來。」 
  玉霜道:「你不出來我可要叫了!」 
  房裡李克威道:「只管請,霜姑娘,倘嫌聲音太小,我願意幫個忙,驚動了郭大爺,我
大不了一走了之,而霜姑娘,只怕……」住口不言。 
  玉霜一驚忙道:「你不出來,我就不進去。」 
  李克威道:「霜姑娘不進來,我就不出去,咱們耗吧,要是耗到天明,讓人瞧見霜姑娘
房裡有個大男人,那可不大好啊!」 
  玉霜羞怒叫道:「你簡直是個無賴!」 
  李克威道:「霜姑娘豈可辱罵斯文?無賴就無賴吧,反正罵兩句是既不疼,又不癢,我
索性無賴到底。」 
  玉霜跺腳叫道:「你這個人怎麼……」 
  李克威道:「霜姑娘,黝黑的鼓樓裡都敢進去,如今面對這坐落在郭家的自己香閨,怎
麼反倒怕起來了,那夜之豪情膽氣何在?霜姑娘若再不進來,我可要上床躺下了。」 
  玉霜既羞且怒更驚,橫心咬牙一跺腳,邁步走了進去。 
  只聽黑暗中李克威道:「霜姑娘請留神,可別碰著了我。」 
  對,要是碰進他懷裡,豈不…… 
  玉霜一驚停步,道:「燈在桌上,麻煩你點上。」 
  李克威道:「霜姑娘這是有心難我,我是摸黑進來的,至今眼前一片漆黑,這房裡的擺
設我又不熟,霜姑娘怎讓我點燈。」 
  沒那一說,憑他一身所學,他該有上好的目力,即使沒有上好的目力,黑暗中坐這麼久,
也該依稀看得見東西了。他才是有心施刁難為人。 
  玉霜心裡明白,氣得咬牙,可是又不能耗著不點燈,沒奈何,只得說道:「你坐好了,
要敢碰我一下,看我……」住口不言,邁步往前走去。 
  李克威的話聲,迎而而來:「怕是霜姑娘碰了我!」 
  玉霜一驚閃身便躲,耳邊傳來一聲「哎喲!」,怪了,她正碰在一個人的懷裡,玉霜大
驚再躲,心在跳,臉上好熱好熱。 
  只聽李克威笑聲說道:「怎麼說著說著霜姑娘就來了,怕的就是被霜姑娘碰著,才站到
了一旁,結果!唉,早知如此我就不動了。」 
  他佔了便宜還賣乖,玉霜氣惱得恨不得給他一巴掌。可是她明白,打不得,忍羞含怒忙
過去點上了燈。 
  燈光一閃,眼前大亮,再看時,李克威苦著臉,還在用手揉胸,這時候他苦聲說道:
「霜姑娘碰得人好疼。」 
  玉霜臉上又一熱,冷然說道:「閣下,夠了,說吧,你來幹什麼?」 
  李克威道:「霜姑娘難道不賜我個座位麼?」 
  玉霜道:「凳子就在眼前,要坐你自己拿吧!」 
  李克威抬頭說道:「這就是霜姑娘的待客之道,早知道這般被人冷落,說什麼也不來
了!」 
  玉霜道:「你本就不該來!」 
  李克威抬頭說道:「不見得,待會兒霜姑娘會懊悔說這句話!」 
  玉霜道:「我永遠不會懊悔。」 
  李克威道:「看吧,霜姑娘,如今別作唇舌爭……」 
  玉霜道:「先告訴我,你是怎麼來的?」 
  李克威道:「我是走來的,總不會是有人拿轎把我抬來的。」 
  玉霜道:「你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郭家內院……」 
  李克威道:「畢竟我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了,假如霜姑娘不信,我可以每夜來一趟
讓霜姑娘看看。」 
  玉霜一驚忙道:「我信!」 
  李克威笑了,笑得好不可惡。 
  玉霜臉上一熱,她便要揚眉。 
  李克威笑容一斂,聳肩攤手,道:「看來霜姑娘不但不歡迎我,簡直是怕我,唉!這我
是何苦,緣已數面,獻計的是我,賜參的也是我,到頭來我卻是個不被歡迎,備受人冷落的
客人,想想是夠難過的……」   
  玉霜冷冷一笑道:「你漏說了一點。」 
  李克威愕然抬眼道:「什麼,霜姑娘,哪一點?」 
  玉霜道:「害我的也是你。」 
  「害?」李克威一怔詫聲說道:「我怎麼害霜姑娘了?」 
  玉霜這時候才發覺不該說這句話了,無奈太遲了,說出口的豈能收得回來? 
  她只有抬頭說道:「沒什麼,我不願說……」   
  「我明白了!」李克威卻道:「那夜鼓樓相會,郭大爺誤會了霜姑娘跟我……」 
  五霜又羞又氣,喝道:「別說了,是的,你害我害得還不夠麼?」 
  「霜姑娘!」李克威凝目抬頭,道:「這個害字用得大大不妥,再說但得問心無愧,霜
姑娘又何必計較他人怎麼看,怎麼說……」 
  玉霜道:「你是個男人家,我是個姑娘家,你不計較我計較……」 
  李克威皺眉滿臉焦慮地道:「那怎麼辦,要不要我去向他二位解釋一番?」 
  「這怎麼行!」玉霜一驚忙道:「不必,不必,用不著你去解釋……」 
  李克威道:「那總不能讓他二位這樣誤會下去啊,誠如霜姑娘所說,我是個男人家,也
是個萍飄四海,浪蕩天涯,無拘無束的人,霜姑娘是位未出嫁的姑娘家,萬一這件事傳揚出
去,或者讓令尊郭六爺知道了,那……」 
  玉霜道:「問心無愧,我不怕,既然知道這樣,你今夜就不該來!」 
  李克威道:「我也知道不該來,可是幫忙要幫到底,總不能虎頭蛇尾,在半途就撒了手
啊,你說是不是!」 
  玉霜目光微直,道:「你是指……」 
  李克威道:「二姑娘跟慕南的事啊,霜姑娘怎麼忘了?」 
  玉霜道:「我沒有忘,你今夜來又打算獻什麼計了?」 
  李克威搖頭說道:「不,不,不,霜姑娘料差了,我今夜來不是來獻計的,而是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霜姑娘請自己看吧。」 
  玉霜道:「我看什麼?」 
  李克威用手往桌下一指,道:「桌下有個革囊,霜姑娘請自己看吧。」   
  玉霜彎腰一看,桌子下果然放著個革囊,她偏轉螓首問道:「這是你帶來的?裡面是什
麼?」 
  李克威道:「是的,霜蛄娘,請自己打開來看看!」   
  玉霜遲疑了一下,提起革囊放在桌子上。   
  她解開了紮著的口只一眼,嚇得驚叫一聲,鬆手往後便退,砰,又撞在別人的懷裡,李
克威背後伸手,正好托住了革囊,道:「霜姑娘,摔不得,摔走了樣就沒有用了。」 
  玉霜驚魂未定,羞怒地側閃向一旁,叱道:「你,你為什麼帶顆人頭來嚇人……」 
  李克威一怔,道:「怎麼,嚇著霜姑娘了,唉!霜姑娘是位不讓鬚眉的武林姑娘、世家
女兒,我怎知道會嚇著……早知道我就告訴霜姑娘了……」他又佔了便宜又賣乖。   
  玉霜紅著臉道:「說啊,你帶顆人頭到郭家來是什麼意思?」 
  李克威「咦!」地一聲道:「霜姑娘怎麼忘了,我所獻二計中的一計,不就是要二姑娘
替慕南報仇,摘下慕南殺父仇人的人頭麼?」 
  玉霜呆了一呆忙道:「你是說這顆人頭就是……」 
  李克威道:「是啊,要不然大黑夜我帶著顆人頭到處跑幹什麼?難道想自找官司吃不
成?」 
  玉霜氣,可是又想笑,她忍住了笑,卻忍不住那驚喜與激動之情,睜大了一雙美目道:
「你,你是在哪兒找到這個人的?」 
  李克威道:「『奉天』,這段路不近,我連夜趕去,又連夜趕來,為的是想讓二姑娘早
日了卻心願,免得備嘗那愁煞人的相思之苦,誰知道我好心送來了人頭,霜姑娘卻……」 
  玉霜真有點不安,歉然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李克威搖頭說道:「霜姑娘好偏的心,還好我是送人頭來的,要不然永遠別想聽到霜姑
娘說這一句,唉,我這是何苦。」 
  玉霜眨動了一下美目,道:「閣下,別得理不饒人,好麼?」 
  李克威一臉委曲地道:「我怎麼敢,只要霜姑娘往後對我稍假辭色,我也就知足了,就
是把命賠進去也是心甘情願的。」 
  玉霜一陣臉紅心跳,道:「你!你這又何苦?」 
  李克威搖頭說道:「誰知道,恐怕只有問天了,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怕
只怕我是一個,作繭自縛,死方絲盡可憐春蠶。」 
  玉霜沉默了,眼望著地下,好半天才道:「世上的姑娘多得是,憑你的人品所學,還怕
找不到一位神仙中人的紅粉知己麼,你該是女兒家心目中理想的最佳伴侶。」 
  李克威輕歎說道:「謝謝霜姑娘,郭玉霜只有一個,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任它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霜姑娘巾幗英雄,紅粉班中稱最,娥眉隊裡翹楚,當知這是
改變不得的。」 
  玉霜咬了咬香唇,道:「你真對我那麼……」遲疑著住口不言。 
  李克威歎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見了霜姑娘之後,那一度邂逅便使我萬般愛慕,
不克自拔,霜姑娘,我這顆心唯天可表。」 
  玉霜垂下目光,道:「可是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李克威道:「只因為那位『玉翎雕』?」   
  玉霜道:「我不否認!」 
  李克威道:「相識均短暫,難道霜姑娘就能對他那麼有情麼?」 
  玉霜道:「也許這是緣!」 
  李克威道:「蒼天何厚玉翎雕而薄李克威,難道你我的緣份不夠麼?」 
  玉霜道:「也許,也因為我跟他邂逅在先……」   
  李克威眼一睜,道:「這麼說,假如李克威跟霜姑娘邂逅在先,那麼如今佔有霜姑娘這
顆芳心的,該是李克威而不是玉翎雕,可對?」 
  玉霜遲疑了一下,輕微點頭,道:「我不能否認……」 
  李克威臉色倏變,悲憤長歎,道:「恨只恨我跟霜姑娘相逢太晚,一步之差,好夢成空,
從此形只影單,佳侶何處再求?李克威今生誓不另娶,我等霜姑娘,哪怕是十年,二十年,
甚至於一輩子。」   
  玉霜一陣激動,猛然抬頭,道:「你,你這是何苦……」 
  李克威悲苦一笑道:「霜姑娘,我不知道!」   
  玉霜道:「別讓我誤了你,落個愧疚終生!」 
  李克威道:「霜姑娘,這不怪任何人,我絕不會怨尤。」 
  玉霜道:「你知道,我是不會變的。」 
  李克威道:「我知道,可是我願意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今生今世,
除了霜姑娘外,我也難再作二人想!」 
  玉霜道:「我!我願視你為鬚眉知己!」 
  李克威搖頭悲笑,道:「霜姑娘,在我來說那是不夠的,我想跟霜姑娘形影不離,時刻
成雙,我想跟霜姑娘長相廝守,終老此生,我想……」   
  悲笑一聲,接道:「而,我卻要眼睜睜地看著霜姑娘跟別人形影不離,時刻成雙,也要
看著霜姑娘跟別人長相廝守,終老此生,世間之悲痛莫過於此,我何時忍,何時堪……」 
  
  玉霜美目微紅,道:「我願跟你且期來生……」 
  李克威雙目猛睜,道:「真的,霜姑娘?」 
  玉霜微微點了點頭。 
  李克威道:「下輩子不夠,我要霜姑娘伴我生生世世。」 
  玉霜含淚點頭道:「我願意,我答應了。」 
  李克威猛然激動,神色難以言喻,凝注著玉霜,腳下緩緩地走了過去。 
  玉霜低下了頭,但沒動,低低說道:「你要幹什麼?」 
  李克威道:「但求片刻溫存,以慰今生。」   
  玉霜嬌軀一顫,仍沒動,也沒說話。 
  李克威顫聲一句:「霜姑娘,我感謝!」 
  伸手向玉霜嬌軀圍了過去,他左手圍向玉霜的纖腰,右手卻一揚微伸,指向玉霜要害重
穴。 
  就在這時候,玉霜猛然抬頭,急喝說道:「不行,你不許,站住。」她像觸了電一般,
飛快地往後退去。 
  李克威愕然說道:「霜姑娘,你……」 
  玉霜嬌靨發白,道:「一念不忍,險些害了我自己,我此心此身已屬他人,豈能再跟別
人……你我已且期來生,今生彼此都該自重,絕不能越禮……」 
  李克威臉色倏變,道:「霜姑娘,你何忍?」 
  玉霜道:「你又何忍害我?」 
  李克威目現星采,緩緩收回了手,歎道:「霜姑娘把此心此身交給了玉翎雕,我卻連片
刻溫存,一親芳澤的福份都沒有,蒼天何如此不公,霜姑娘又何如此偏心,玉翎雕也讓我羨
煞、妒煞,而霜姑娘你卻使我既愛又敬……」 
  微一抬頭,道:「願蒼天念我可憐,成我情癡,能讓霜姑娘回心轉意,遷情移愛,李克
威願行大善百年……」 
  玉霜道:「既已且期來生,今生你就不該再……」 
  李克威截口說道:「霜姑娘,別說了,願今夜你別把我當鬚眉看待,燈下暢談片刻,然
後……我就要告辭了。」 
  玉霜抬起了皓腕道:「那……你請坐。」 
  李克威道:「謝謝霜姑娘!」抬過那張漆凳坐了下去。 
  玉霜也落座幾前,勉強一笑道:「深夜客來茶當酒,原諒我既沒酒又沒菜。」   
  李克威道:「但能跟霜姑娘相聚片刻,於願已足,也勝過美酒香茗千萬,何敢多求也不
必多求。」   
  玉霜目光落在他身旁的革囊上,突然改了話題,道:「你不是說只知道他在『遼東』一
帶,而不知道他在……」 
  李克威截口說道:「是的,霜姑娘,但我可以明查暗訪,慢慢打聽。」   
  玉霜道:「讓你奔波受累,費心費力了!」 
  李克威抬頭說道:「也沒什麼,霜姑娘,憑心而論,我跟凌慕南沒有深交,跟二姑娘也
僅是初會,我所以盡心盡力想促成這件事,一方面是因為我愛慕霜姑娘,另一方面則是二姑
娘情癡令人感動,我以己度人,同病相憐……」 
  微一抬頭,接道:「而她跟慕南的事還有個成功的希望,也眼看就要成了,我自己的事
今生今世卻是毫無……」苦笑一聲,住口不言。 
  玉霜顧左右而言他,道:「這個人姓什麼,叫什麼,是幹什麼的?」 
  李克威道:「他叫賈得海,原是雲貴一帶的獨行大盜,多年前任身官家,如今是『奉天』
總督府的護衛領班。」 
  玉霜吃了一驚,道:「怎麼,他,他是個官家人?」 
  李克威道:「是的,霜姑娘!」 
  玉霜皺了皺眉,道:「更是『奉天』總督府的護衛領班……」 
  李克威道:「霜姑娘,難道郭家也怕官家麼?」 
  玉霜道:「那倒不是,郭家並不怕官家,只是郭家跟官家互有默契,彼此絕不侵犯,多
年來也一直相安無事……」 
  李克威淡然一笑道:「霜姑娘,郭家跟官家真有互不侵犯的默契麼?」 
  玉霜道:「自然是真的。」 
  李克威道:「那麼,郭家六龍的居處,對『北京』隱隱成包圍之勢,我請教,此舉何意,
這又為什麼?」   
  玉霜一驚說道:「這不過是一種巧合,其實郭家人散居各處,實力分散,這正表示郭家
並不打算侵犯官家。」 
  李克威含笑說道:「表面上,實力散而不聚,實際上勢成反面,正好互為呼應,霜姑娘,
我說對了麼?」 
  玉霜驚聲說道:「你,你,這種話你怎好……」 
  李克威淡然一笑道:「霜姑娘,郭家的心意我明白,當年關前輩身受袁大將軍遺命,令
尊復執掌『丹心旗』,如今郭家雖然二代成家定居,三代也無人再出,實際上當朝一天不出
關,郭家便一天不會歇息,同時,官家也不會那麼放心,那麼安閒……」 
  玉霜美目微睜,道:「你這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 
  李克威微微一笑道:「據我所知,凡郭家之勢力範圍內,便總有不只一名的大內高手,
精明幹練的一流人物。」 
  玉霜驚聲說道:「你是說官家派有人監視郭家的動靜?」 
  李克威點頭說道:「霜姑娘,我正是這個意思!」 
  玉霜道:「每一處都有?」 
  李克威道:「是的,霜姑娘,應該是,官家絕不會只顧一個地方。」 
  玉霜道:「這……『遼東』也有?」   
  李克威道:「我就是從『遼東』這一個地方隱有官家的好手,而推測每一處郭家的勢力
範圍內都隱有官家的好手。」 
  玉霜道:「你怎麼知道『遼東』隱有官家派來的好手……」 
  李克威道:「只因為我見過他……」 
  玉霜訝然說道:「你見過他?」 
  李克威道:「與其說我見過他,不如說他找過我。」 
  玉霜叫道:「他找過你?」 
  李克威道:「是的,霜姑娘!」 
  玉霜忙道:「他找你幹什麼?」   
  李克威道:「霜姑娘冰雪聰明,該想得出他找我的目的何在。」 
  玉霜臉色一變道:「我明白了,他是想招攏你,借重你那一身高絕所學對付郭家。」 
  李克威笑道:「霜姑娘不愧冰雪聰明,一語中的。」 
  玉霜神情震動,忙道:「你……你答應了麼?」 
  李克威笑問道:「霜姑娘看我會不會答應?」 
  玉霜未假思索,立即說道:「我以為你絕不會答應。」 
  李克威道:「錯了,霜姑娘說錯了!」 
  玉霜叫道:「錯了?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李克威道:「霜姑娘這回說對了。」   
  玉霜瞪大了美目,道:「我不信,我絕不信。」 
  李克威笑問道:「霜姑娘為什麼不信?」 
  玉霜道:「因為你不該是那種人!」    
  李克威道:「霜姑娘,我不是哪種人?」 
  玉霜道:「你不該是見利忘義,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人!」 
  李克威搖頭說道:「霜姑娘錯了,我之所以答應,一不為名,二不為利,不但不算棄宗
忘祖,賣身投靠,反之卻是感恩圖報……」 
  玉霜詫聲說道:「感恩圖報,你感誰的恩?」 
  李克威道:「不瞞姑娘說,我自幼被一位當朝的皇族親貴收養,也視我為己出,他養我
長大成人,他教我無敵絕藝……」 
  玉霜道:「滿清何時有這麼一個……他是誰?」 
  李克威道:「說起這位,郭家自然知道,但我不能說。」 
  玉霜道;「不能說?為什麼?」 
  李克威道:「因為他不願讓人知道!」 
  玉霜道:「不願讓人知道?這又為什麼?」 
  李克威道:「霜姑娘,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玉霜道:「不能說了?」 
  李克威道:「是的,霜姑娘,不能說!」 
  玉霜道:「那麼……你呢,你是漢人還是旗人?」 
  李克威道:「據他老人家說,我是漢人。」 
  玉霜道:「這就是嘍,既然你是漢人,為什麼還……」 
  李克威道:「霜姑娘,我是被旗人養大的,如果不是他這位旗人的好心收養,今天世上
不會有我這個人,我這身絕藝也是這位旗人傳授的,要不是他把一身絕藝傳給了我,充其量
我只是個文弱而平凡的人。」   
  玉霜望著他搖頭說道:「我不信,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信!」 
  李克威淡然一笑,翻腕取出了那塊腰脾,道:「霜姑娘可認得比物?請過過目。」他伸
手把腰牌遞了過去。 
  玉霜入目腰牌,一震色變,道:「這,這是大內侍衛腰牌……」 
  李克威道:「不錯,郭家的人確熟知官家事,這可以證明我的身份,霜姑娘如今信是不
信。」 
  玉霜叫道:「李克威,原來你是……」忽地搖頭接道:「不,不,我仍不信。」   
  李克威呆了一呆,道:「霜姑娘怎麼還不信?」 
  玉霜道,「你要是當真答應替官家效力,你絕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我這郭家的人,也不會
去殺一個身為總督府護衛領班的官家人!」 
  李克威笑道:「原來如此,這二者我都可以解釋,前者,我明人不做暗事,並不怕人知
道。後者,那是私事,只要我在辦事方面表現得好,有過人的大功,官家何惜一個護衛領
班。」 
  玉霜道:「你這個人的大功是指……」 
  李克威道:「霜姑娘,官家要對付的是郭家,也只有郭家是官家的心腹大患,這大患一
日不剷除,官家便一日不得安心。」 
  玉霜驚駭地抬頭說道:「我,我仍不相信,真要這樣,你怎會再幫玉珮……」   
  李克威道:「霜姑娘,這是私事,與公事無礙。」 
  玉霜道:「那……郭家的人就在你對面,你為什麼不……」 
  李克威道:「霜姑娘,人誰能免卻私心,霜姑娘是我愛慕的人,於霜姑娘個人來說,我
只有因私廢公了。」   玉霜道:「這兒還有其他郭家的人!」 
  李克威含笑抬頭,道:「霜姑娘,時候不到,不必操之過急,稍待時日之後,我會一個
一個地來,郭家的人也會一個一個地減少!」 
  玉霜猛然抬頭,道:「我不信,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信。」 
  李克威聳肩攤手,道:「我無可奈何,那只有任憑霜姑娘了。」 
  玉霜口齒啟動,剛要說話,卻神情忽震,隨即說道:「你那塊腰牌,可否再讓我看一
下?」 
  李克威道:「自無不可,難道霜姑娘懷疑它不真?」 
  隨即攤開手掌,把那塊腰牌遞近玉霜面前。 
  玉霜凝目一看,立即失聲叫道:「果然是缺角的腰牌……」 
  李克威道:「怎麼,霜姑娘也知道這缺角腰牌是……」 
  玉霜急道:「你快運氣試試!」 
  李克威微愕說道:「運氣?霜姑娘的意思是……」 
  玉霜道:「先別問,你快運氣試試。」 
  李克威詫異地看了玉霜一眼,沒再說話,但轉眼間,他臉色倏變,目閃寒芒,震聲說道:
「他竟敢用這種手法……」 
  玉霜忙道:「你已經中了毒,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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