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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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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九轉蕭][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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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20:13 |只看該作者
         ★        ★        ★
     
    王立文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
    匆匆著衣起床,耳中忽然聽到室外好像有人躡著腳跟輕聲走動,心頭不覺動疑,暗
暗忖道:「莫非有人在窺伺自己?」身形輕輕一閃,掠到門口,迅速打開室門,一腳跨
了出去,喝道:「什麼人?」
    門口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廝,見到王立文,慌忙躬身道:「公子早安,小的鳴琴,
原是派在花廳打掃的,只因鳴珂隨公子失蹤,沒有回來,才派小的來伺候公子。」
    王立文伸了個懶腰,也吁了口氣,點頭道:「很好。」
    鳴琴送上臉水,一邊說道:「副教練一清早已經來過兩次了,小的因公子還未醒轉,
不敢驚動。」
    王立文一邊洗臉,一邊問道:「總教練呢?來過沒有?」
    鳴琴怔了一怔,望著王立文接道:「總教練金爺,和公子一同失蹤,公子回來了,
總教練還沒回來。」
    王立文暗暗一驚,一面拭著臉水,一面故作詫異的道:「金兄怎麼還沒回來呢……
哈,好,你就去請副教練進來,說我已經起來了。」
    鳴琴躬身應「是」,立即退了出去。
    王立文背負雙手,緩緩踱進書房。
    此時旭日初升,金黃色陽光,從雕花長窗上射進屋子,照得這間寬敞而雅靜的書齋,
分外明朗。但王立文的臉上,卻是雙眉微蹙,好像懷著極大心事!
    這也難怪,這次浣花日,曾出了這麼大的繼漏,他雖然僥倖脫險回來,事情可還沒
了結。
    王立文堪堪在這一把椅了上坐下。
    只聽鳴琴在門口說道:「啟稟公子,副教練來了。」
    王立文回過頭去,還沒開口。
    鳴琴已經打起簾子,副教練倪長林一腳跨了進來,瞧到王立文慌忙拱手道:「公子
起來了?老朽方纔已經來過兩次,因公子未醒,不敢驚動。」
    王立文站了起來,含笑道:「副教練請坐。」
    倪長林一臉惶恐的道:「老朽該死,特地向公子請罪來的。」
    只見一名使女托著一個銀盤,走到王立文面前,把一碗燕窩粥,放到几上,躬身道:
「公子吃早點了。」說完,回身退了出去。
    王立文取起磁碗,用銀匙舀著粥,啜了一口,抬目瞧到倪長林還站在邊上,這就笑
道:「副教練有什麼事,只管坐下來再說。」
    倪長林依言在下首一把椅子上坐下,欠身道:「老朽慚愧得很,咱們宅院裡,昨晚
竟然出了一件亂子……」
    王立文目注倪長林,問道:「出了什麼亂子?」
    倪長林道:「昨晚夫人擒來的兩名奸細,陸媒婆和張阿六,被潛入本宅的賊人殺害
了。」
    王立文神色一變,吃驚道:「被人殺害?那是什麼人,膽敢潛入本宅?」
    倪長林歎了口氣道:「夫人原已防到這一著,昨晚交待老朽,加強警戒,老朽特地
從高蹺隊挑選了兩名輕功最好的弟兄,擔任屋上巡邏……」
    王立文點頭道:「那是從錢二兄家裡挑來的。」
    倪長林笑了笑道:「老朽兼任高蹺領隊,是以知道他們的功夫。」
    王立文手上顫了一下,連連點頭道:「不錯,你自然知道隊員們的功夫……」
    倪長林道:「老朽還覺得不放心,親自在附近一帶,屋上巡查,那知只注意到屋面
上,賊人卻並不是從屋上來的。」
    玉立文奇道:「來人不從屋上來的,那是如何混進來的?」
    倪長林突然目射寒光,沉聲怒道:「老朽當時如果守在中院,不上屋去,賊人武功
再高,也休想在我倪長林掌下,逃得出去!」
    他身為副教練,丟了這大的人,難怪他惱火!
    王立文微微一笑,道:「副教練事後察看,可有什麼發現?」
    倪長林神色尷尬,苦笑道:「據老朽推測……」
    說到這裡,忽然住口不言。
    王立文道:「副教練怎的不說下去?」
    倪長林目光朝門外望了望,突然低聲說道:「咱們這裡,只怕有了奸細!」
    王立文身子陡然一震,左手托著的一碗燕窩粥,差點傾了出來,吃驚道:「你……
發現了什麼嗎?」
    倪長林搖搖頭,道:「沒有,唉,咱們這裡,上上下下,人數就有兩百出頭,縱然
有人臥底,一時也不容易查得出來。何況老朽雖然擔任這副教練,但因兼了錢府高蹺領
隊,平日大半時間,都在錢府,可惜總教練失了蹤。不然他一開始就擔任教練,時間長
了,咱們四家的弟兄,都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對每個人的瞭解,自然要比老朽清楚得
多。」
    他摸著花白鬍子,笑了笑,又道:「老朽聽夫人的口氣,只要過了今天,咱們也許
就可以對浣花宮採取行動了!」
    王立文又是一驚,奇道:「娘怎的沒和我提起?」
    倪長林道:「夫人不是要邀約其他三位公子前來,商量對策?咱們四家,合起會武
的人,不下五百以上,要對付浣花宮,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王立文道:「咱們不知對方」行蹤,又到那裡去找?」
    倪長林捋鬚笑道:「這個容易。」
    王立文道:「副教練說的容易,找起來只怕不容易呢?」
    倪長林道:「當日公子遇上浣花宮那艘畫航之時,萬領隊(龍舟領隊萬山青)已經
得到報告,派出兩名潛水功夫最好的弟兄,在水中暗暗尾隨了下去。
    王立文神色微變,說道:「這兩人可是回來了?」
    倪長林道:「目前還沒回來,不過據萬領隊說,這兩個人能在水中潛伏一日一夜,
而且為人機智,決不會被對方發現。」
    玉立文笑道:「我們都回來了,這兩人何以還沒回來?」
    倪長林道:「到目前還沒回來,也許他們一路跟了下去,來不及趕回來報告,好在
他們沿途都會留下記號,回不回來,並無多大關係,如今萬領隊已經親率龍舟隊弟兄四
出找尋,大概今天總可以有消息了。」
    王立文站起身點點頭道:「這樣就好。」
    他似乎有點坐立不安!
    就在此時,只聽鳴琴打起門簾,叫道:「錢公子、趙公子、卓公子來了。」
    倪長林趁機站起,道:「老朽外面有事,要告退了。」
    王立文道:「副教練和他們都是熟人,何用出去?」
    倪長林低聲道:「總教練不在,夫人命老朽暫代,臨時在花廳設了總聯絡處,所有
各隊,均由老朽直接指揮。凡是奉派出去的人,一有消息,也直接向老朽報告,因此老
朽必須在花廳等候消息,公子如有差遣,可打發鳴琴傳話。」說完,拱拱手,便自退出。
    這時錢二、趙三、卓七三人,也相繼了進來。王立文趕忙起身相迎。
    錢二公子目光閃動,低聲問道:「王兄,咱們三家的一點傢俬,據說全被副教練調
到府上來了?」
    王立文點點頭道:「不錯,這是家母的意思,兩天來為了便於查訪咱們下落,暫由
副教練統一指揮。」
    趙三公子道:「現在咱們不是已經回來了麼?」
    王立文道:「兄弟方才聽副教練說,所有的人,差不多全派出去了,還沒回來。」
    卓七公子低低問道:「事情如何了」
    王立文微微搖頭,答道:「只怕有點棘手……」
    說到這裡,正好鳴琴替三位公子端進茶來,王立文目光一瞥,舉手說道:「大家請
坐了,再作詳談。」
    三人各自落座,鳴琴在几上放下茶杯,含笑道:「三位公子爺請用茶。」
    王立文擺手道:「這裡沒你的事了。」
    鳴琴躬身應是,迅速退了出去。
    王立文道:「家母請三位前來,就是為了大家商量商量對策。」
    趙三公子朝室外瞧了一眼,低聲道:「王兄,咱們先想知道……」
    話聲未落,只見門簾掀動,一名紫衣使女俏生生的走了進來,躬身道:「夫人請公
子們到後堂去相見。」
    王立文起身問道:「娘起來了麼?」
    紫鵑道:「夫人早就起來了,方才聽說三位公子來了,就打發婢子來請。」
    錢二公子道:「伯母起來了,咱們理該先去拜見。」
    趙三公子接口道:「錢兄說的極是,咱們昨晚回來得太晚了,沒向伯母叩安,已是
失禮。」
    王立文眼看紫鵑只是站著不走,心下暗暗皺了下眉。
    紫鵑又道:「夫人已在後堂等候,恕婢子先走一步,回去覆命。」
    說完,一扭纖腰,當先閃出門去。好快的身法,瞧得錢二公子等三人呆了一呆!
    王立文聽說母親已在等候,那敢怠慢,也立即領著三人,朝後進走去,一面說道:
「咱們好像遊歷了一番夢境,僥倖脫險,金總教練還沒回來,咱們四家四個隊伍,雖是
各有領隊,總究失去了領導的人……」
    他這話似是說給三人聽的,四家人家都不能缺少金毛吼金一凡這一個總教練。趙三
公子張了張口,似想說話,看到走廊上有人,便自把話嚥了下去。這時候正當清晨,下
人們正在忙著打掃院落,從前院進來,一路自然都是有人工作了!
    王立文道:「兄弟方才聽到副總教練說,好在那晚龍舟隊有兩名水性最好的弟兄,
跟在咱們船後,潛水跟蹤……」
    卓七公子忍不住道:「你說那晚有人在水裡跟著咱們的船?這兩個人呢?
    王立文道:「還沒回來,據副教練說,今天可能會有消息傳來,也許會探聽到浣花
宮的下落。」
    趙三公子道:「這……這……太好了。」
    王立文低聲道:「到了,家母就住在這裡。」
    他領著三人,跨進院落,只見階上站著兩名青衣使女,見到王立文進來,立即躬身
施禮,然後朝堂上躬身道:「稟報夫人,公子領著三位公子來了。」
    只聽裡面傳出王夫人的聲音道:「叫他們進來。」
    王立文側身抬手道:「家母有請,錢兄、趙兄、卓兄請進。」
    兩名使女一左一右抻手掀起簾子。錢二、趙三、卓七三人,由王立文陪同,跨進屋
內。只見王夫人臉色冷峻,端坐在中間一把錦墩靠椅之上,身後侍立著紫鵑,氣氛顯得
有點嚴肅!
    王立文心頭一寒,不期然起了一陣忐忑不安,慌忙趨上前去,恭敬的叫了聲:「娘,
錢兄他們給你老人家請安來了。」
    錢二、趙三、卓七已經跟著走了上去,一齊躬身,正待開口……
    王夫人突然冷冷一哼,兩道眼神,宛如兩道寒電,掠過三人面上,說道:「你們眼
裡還有我這個師傅麼?」
    糟了,是他們師傅,躬身作揖不夠了!由錢二領頭,三個人趕忙摸地跪了下去。
    王夫人怒哼道:「我一手把你們調教出來了,如今膽子居然越來越大了。」
    四個人的臉色全都白了,誰也不敢作聲。
    王夫人道:「你們也不想想,咱們到成都是幹什麼來的?」
    錢二口中低低應了聲「是」。
    王夫人越說越氣,續道:「發現了浣花宮妖人,也不施放流星火花,咱們在水上陸
上,佈置了這許多人手,那是幹什麼用的?你們是不是自以為武功已經了得,可能應付
得了場面?」
    錢二俯首道:「師傅息怒,弟子們當時商量的結果,是因對方船隻還沒出現,施放
流星火花,怕打草驚蛇。」
    王夫人道:「這且不去說它,你們心頭照說已有警覺,何以還一個個喝得爛醉如泥,
任人擺佈?狼狽回來,把我葬花門的臉都丟光了。
    葬花門,這名稱夠新鮮,是江湖上從沒有聽人說過的門派!
    連王立文在內都被她罵慘了,四個人各自低垂著頭,沒有人敢說話。
    王夫人繼續說道:「你們昨晚回來,怎麼不先到這裡來?居然大而化之的回去睡懶
覺了,還是你們眼裡沒有我這個師傅,還是不敢前來見我?」
    王立文俯首道:「娘,孩子昨晚已經向你老人家稟告過了,錢兄他們原要來的,那
是孩兒不好,怕你老人家正在坐功之際,不便驚動,何況大家都已疲乏不堪,就勸他們
先回去了,由孩兒一人先向你稟告,也是一樣。」
    王夫人冷冷一哼道:「都給我起來。」
    玉立文、錢二、趙三、卓七一個個從地上爬起來,畢恭畢敬的站到邊上,俯首聽命。
    王夫人道:「浣花宮妖人,找到咱們葬花門頭上來了,咱們總得回敬他一下,大家
都坐下來,我要聽聽你們的意見。」
    四人忐忑不安的心,總算慢慢的定了下來,依言在兩旁椅上落座。
    紫鵑手托銀盤,從屏後走出,盤中是四碗新沏香茗,她依次把茶盞放到每人身邊幾
上,口中含笑說道:「請用茶。」
    四人在王夫人前面,正襟危坐,各自朝紫鵑微微點頭。
    王夫人臉上已經恢復了慈祥笑容,抬目朝王立文徐徐說道:「立文,還是你先說
吧!」
    王立文聞言趕忙站起,但他身子動了一下,並沒站起,臉色登時大變!
    王夫人藹然道:「不用起來,坐著說也是一樣,你把知道的說出來就是了。」
    王立文臉色慘白,叫道:「娘……」
    工夫人微微一笑道:「你還叫我娘?我不已經告訴過你嗎,我不是你的娘。」說到
這裡,忽然「咦」了一聲,又道:「你在流汗?天氣不熱啊!」
    王立文額上果然滿是汗珠,但他雙手依然放在膝蓋上,連拭也沒拭一把,顫聲道:
「你……你老人……」
    王夫人擺手道:「孩子,不用急,你難道還不懂我的意思?我只想知道浣花宮在那
裡?旁的不想多知道。」
    王立文臉上肌肉扭曲,身上也起了一陣顫抖,嘶聲道:「我……我不知道。」
    王夫人輕笑道:「你還想騙我?你仔細想想,我活了幾十年,憑你們這幾個毛頭小
伙子,那想瞞得過我?你們不是從浣花宮來的麼?」
    這話口氣不對了!錢二、趙三、卓七也全都身軀一震,但他們都正襟凜坐,一動不
動,看,他們臉上,也在淌汗,居然誰也不敢伸手去拭。
    王夫人瘦削的臉頰,依然掛著笑容,只是目光漸漸冷峻,接著說道:「昨晚,你鬼
鬼祟祟的潛入中院,用淬毒暗器殺死陸媒婆和張阿六,自以為神不知道鬼不覺,其實我
就站在你後面。因為毒蠍陸七娘,對我已無用處,而且她一生作惡多端,借你的手除去,
也是他惡貫滿盈,替浣花宮作爪牙的應有報應,我才沒有出手阻止。我只在你後領,輕
輕劃了一下,略示警告,你的長衫後領,不是多了一道寸許長的裂縫麼?說實在的,你
在武功造詣上,比立文還差得遠呢!」
    王夫人一口氣說到這裡,只聽得王立文、錢二、趙三、卓七四人一個個汗流俠背,
面如死灰!
    王夫人頓一頓氣又道:「浣花宮妖女派出你們四人,妄圖把四家實力,收為己用,
但她焉知這四家都是葬花門的人,葬花門是浣花宮的死對頭,葬花門立誓要埋葬浣花
宮……」
    王夫人越說越顯激動,花白鬚發,無風自動,臉色鐵青,眉目之間,殺機隱現……
    王立文、錢二、趙三、卓七本來還是顫抖,此刻連動都不動了!
    只聽「葉通」一聲,四個人全從椅子上傾跌下來!
    王夫人猛然一怔,不見她起身跨步,人已掠到了王立文身邊,一把抓起他身子,只
瞧了一眼,不禁臉色大變,忿怒的道:「好賊子,竟然全服毒死了!」
    一放手,那王立文又「砰」的一聲,朝地上倒去!
    原來這四個假扮的四大公子的人,從椅上摔下之時,早已氣絕了,王夫人將他屍體
一動,口鼻五官,便有黑血流了出來。
    四具屍體,倦曲成一團,剎那之間,頭人手腳,全已發黑。
    紫鵑失色道:「好厲害的毒藥,死的這麼快法?他們大概早就把毒藥含在口裡,知
道夫人不會放過他們,就服毒自殺了!」
    王夫人點點頭,恨恨的道:「這就是浣花宮毒辣的地方,他們把毒藥藏在牙齒裡,
不慮有人被擒,洩漏了密機,這一點,我早就該想到了,唉……」
    他望著倒臥的地上的四具屍體,頹然道:「我雖然識破了他們的奸計,但我還是失
敗了!」
    脫險歸來的四大公子,既然全是賊人假扮的,那麼四大公子呢,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        ★        ★
     
    白少輝從醉夢中醒來,只覺自己仰臥在地板上,頭腦還有些昏沉沉的,不知身在那
裡?心中覺得奇怪,睜目一瞧,只見身在一問幽暗的石室之中。
    這是什麼地方?
    自己怎會到這裡來的?
    心頭更覺納罕,正待翻身坐起,突然,聽到耳邊有人打著鼾聲,小小一間石室之中,
酒臭觸鼻!
    他自幼受師傅黑煞游龍桑九教導,時常說起行走江湖,必須保持冷靜,處處小心,
此刻眼看自己躺在黑黝黝的石室之中,不覺心中一動,暗暗忖道:「這石室分明是囚人
之處,莫要有人在暗中監視,自己還是看看清楚,再作計較。」
    這就口中呼了口氣,裝作翻身模樣,睜開一條眼縫,朝身邊瞧去。
    白少輝在九疑洞練成「九轉玄功」之後,目能夜視,這一瞧,他立即發現身邊不遠,
還東倒西歪的躺著四五個人!那正是自己新結交的金毛吼金一凡和四大公子王立文、錢
二、趙三、卓七等人。
    四大公子依然穿著一身錦衣,敢情他們喝醉了酒,翻來覆去,把衣服睡得皺成一團。
金一凡敞開著胸膛,氣息咻咻,鼾聲如雷。這情形不用思索,就可想到浣花日果然出了
事情!自己幾人在那艘叫做「浣花宮」的樓船上,目迷五色,載歌載舞,結果被人家在
酒中做了手腳,擄來此地。
    他想起自己蒙九疑先生指點,趕上成都,趕上浣花日,原是有為而來。但到底「有」
什麼「為」?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九疑先生的密柬上,要自己「隨遇而安」。
    如今浣花日,果然發生了事故,大家一起被人擄來,囚在石室之中,九疑先生倒真
有未卜先知之能。
    他密柬上的「隨遇而安」,似是指此而言!不錯,自己應該沉著應變,隨遇而安!
    白少輝想到這裡,心情不覺靜下來,暗暗伸手一摸,九轉簫還在身上,差幸沒有被
人搜去,他人雖醒轉,依然覺得頭昏腦脹,好似宿酒未醒一般,這就闔上眼睛,正身仰
臥,緩緩運氣行功。
    要知他練的「九轉玄功」乃是玄門無上神功,真氣九轉,頓覺精神爽朗,疲憊盡去。
這一陣調息,他聽到四大公子之中,生似有兩個人的呼吸,不似睡熟之人,是在故意裝
作。心中暗暗奇怪,既然醒了,何用裝作?但繼一想,敢情他們也和自己一般心意,防
石室中有人暗中監視,才故意裝作在睡熟之中。心中想著人也仍然躺著不動。
    這樣又約摸過了頓飯光景,只聽王立文口中低噫一聲,突然翻身坐起,推著他身邊
的錢二,叫道:「錢兄,快快醒來!」
    錢二彼他一推,從睡夢中驚醒,猛的跳了起來,揉揉眼,失聲道:「這是什麼地
方?」
    王立文低聲道:「咱們好像被人家關在石室之中了……」
    兩人這一說話,趙三、卓七、金一凡也霍然驚覺,紛紛坐了起來。
    卓七嚷道:「這裡不是船上了吧?」
    趙三目光四顧,接口道:「咱們怎會醉得這般厲害,莫非有人在酒中下下蒙汗藥?」
    錢二道:「這還用說?」
    金一凡一語不發,站起身,在石室四周,仔細察看了一遍,才道:「這裡好像是地
底石室。」
    王立文走近白少輝身邊,道:「白兄怎的還未醒來?」
    錢二道:「他是個文弱書性:,自然沒有咱們醒來的快!」
    白少輝心中暗暗一動:「他這話不啼說出他們全是會武的人了!」
    王立文俯身輕輕在白少輝肩頭,搖了兩下,叫道:「白兄,白兄,你可醒醒了!」
    白少輝不知他們這些人究竟是何來歷?為什麼要在浣花日大事鋪張?浣花公主為什
麼要把他們一起擄來?
    原來假裝睡熟,先聽聽他們說些什麼,因為只有在突然遭到意外變故之時,他們才
會吐露出口風來。但此刻經王立文這麼一叫,自己不能再裝作下去,只好含含糊糊的答
應一聲,睜開眼來,慌忙翻身坐起,故作吃驚的道:「怎麼,兄弟喝醉了酒,竟然睡在
地上了?」
    王立文道:「白兄莫要害怕,咱們都被人家劫持來了。」
    白少輝這一驚:「非同小可,睜大眼睛道:「王兄你說什麼?我們可是遇上了強
盜?」
    卓七大笑道:「強盜倒沒有遇上,只是應了昨為座上客,今作階下囚。」
    白少輝道:「這就奇了,不遇上強盜怎會把我們關在這裡的?」
    王立文寬慰道:「此事目前還弄不清楚,好在大家都在一起,白兄也無須焦急。」
    錢二皺著眉頭,抬目道:「咱們被囚在這裡,家裡的人不知如何焦急呢?」
    王立文道:「家母想必已經派人四出找尋咱們下落了。」
    錢二道:「伯母如能把咱們四家的人,聯合起來,也許很快就會找到我們。」
    王立文目光凝望著錢二,微微一笑,道:「你不是錢兄?」
    這話大是出人意外,聽的眾人齊齊一凜,不期全都抬目朝錢二望去。
    錢二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半步,勉強笑道:「王兄說笑了,兄弟不是錢春
霖,難道還有人冒充不成?」
    王立文平靜的道:「兄弟一點也沒有說笑,你如是錢兄,大概不至於對家母的稱呼
都弄錯吧?」
    錢二臉色一變,還沒開口,趙三已經接口笑道:「錢老二大概酒還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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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百花谷
    金一凡突然朝趙三肩頭,猛力拍了一下,道:「趙兄!」趙三吃了一驚,回頭道:
「金兄有什麼事?」
    金一凡道:「兄弟有件事,一直藏在心裡,沒說出來,你府上有一名叫高沖的人,
平日行動鬼祟,只怕就是奸細,他在府上,擔任什麼職務?」
    趙三吃驚道:「啊,有這種事?此人只是舍間一名僕傭。」他居然把舞獅隊領隊高
沖,說成了僕傭!
    金一凡大笑一聲,雙目精光暴射,偏頭朝王立文道:「玉兄,這兩人果然是假冒來
的!」
    突然探手朝趙三肩頭抓去。
    趙三吃了一驚,身形閃避開金一凡一記擒拿手,說道:「金兄,你這幹什麼?」
    金一凡大笑道:「我早就覺得你舉止行動,和平日有異,方才經王兄一說,益發使
我證實你也是假冒趙三的了。」
    話聲出口,身形一見而至,右手突然一掌劈去!
    這一掌出手,勁風低嘯,威勢非同小可!
    趙三喝道:「金一凡,我不與你一般見識。」
    右手輕輕一托,手法巧妙異常,一下就把金一凡的掌勢,化解開去。
    那卓七聽說兩人都是假冒的,心頭不禁大怒,大喝一聲道:「狗娘養的,老子已經
被你們困在石牢裡面,還要假冒咱們弟兄,錢二、趙三,被你們弄到那裡去了?」
    五指箕張,朝錢二迎面抓去,出手迅快之極。
    錢二左手疾封,右手欲劈未劈,右腳忽然飛起,直向卓七襠下踢去。
    卓七手法一變,右手倏落,迎扣錢二左手脈門,另一隻手卻驕指向下戮去,身形同
時橫移一步。
    錢二手腳迅速一收,腳下也橫移一步,右掌「呼」的劈出。卓七洪喝一聲:「來的
好!」
    揚手一掌,硬接錢二掌勢。,但聽「啪」的一聲,雙掌接實,兩人上身,同時晃動,
各各後退了一步。
    這時那趙三正好化解了金一凡掌勢,身形一旋,倏地朝斜刺橫躍出去,口中喝道:
「錢老二,不可纏鬥!」
    其實不用他叫,錢二和卓七一掌對實,早已借勢飛起,朝後縱退,身形快逾掣電。
兩條人影,一先一後,搶著朝門口飛掠過去。
    金一凡大吼一聲,道:「你們還想走?」
    雙肩一晃,疾衝上去,一掌向趙三背後擊到!
    王立文叫道:「金兄,讓他們去吧!」
    錢二、趙三兩人,堪堪掠到門口,鐵門突然開啟,錢二身形一僕,像豹子一般,當
先朝門外竄去。
    趙三卻猛地旋過身來,厲笑道:「金一凡,你當我怕了你麼?」手掌一吐,迎著金
一凡掌勢反擊過來。
    這一掌,雙方各自用上了全力,但聽一聲蓬然大震,金一凡被震的後退了兩步!
    趙三大笑一聲,轉身而去,鐵門又迅速拴上了。
    金一凡眼看被兩人逃了出去,心頭怒極,望著鐵門,口中咒罵一聲:「你奶奶的!」
    白少輝在邊上,心頭暗暗嘀咕,適才兩人,假冒錢二、趙三有意混在眾人裡面,難
怪方才自己醒來之時,聽出兩人呼吸,不類睡熟之人。
    他們來意,自然是套取王立文等人的口風,沒想到一下就會被王立文發覺!
    四大公子如今業已證實全都身懷武功了,尤其王立文遇事鎮定,居然絲毫不動聲色!
    這兩方的人,看來武功全都極高,不知究竟是什麼路數?勾心鬥角,所為何事?」
    只聽卓七道:「這兩個賊子,假冒錢老二、趙老三而來,幹什麼要放過他們?」
    王立文道:「咱們身困石室,錢、趙二兄,更是吉凶莫卜,就算留下對方兩名二三
流角色,幹事何補?」
    白少輝心中暗暗讚道:「這位王兄,果然心機沉著的很!」
    思忖之間,只聽鐵門開啟,一個花白頭髮的小腳老嫗,站在門口叫道:「王立文、
卓維和,你們兩個出來!」
    王立文暗想:「這老嫗開著鐵門,如此大意,難道不怕我們突施襲擊麼!」一面回
頭朝卓七道:「卓兄,我們出去。」
    他故意放緩腳步,等卓七走近,低聲說道:「咱們眼下處境,已難自主,只有暫時
忍耐,不可輕易出手。」
    卓七點點頭,兩人同時朝門口走去。
    那小腳老嫗目光盯著王立文臉上,冷漠的道:「你叫王立文?」
    王立文道:「不錯,我正是王立文。」
    那老嫗又朝卓七瞥了一眼,問道:「他就是卓維和?」
    卓七道:「本公子不是卓七,還有誰來?」
    那老嫗冷哼了一聲道:「咱們公主特別寬大,兩位身上不用上刑具了,跟我來吧!」
    金一凡笑道:「你們公主果然優待,在下呢?要不要去?」
    那老嫗冷冷的道:「要你去的時候,自然會打發人來叫你,若想妄動,那是活得不
耐煩了。」
    金一凡道:「生死之事,豈放在我金毛吼的心上?」
    那老嫗並沒作聲。
    王立文道:「在下想請教老婆婆,這是什麼所在?」
    那老嫗已是不耐,催道:「不用多問,再間我也不會告訴你,還不快出來。」
    王立文為人極擅謀略,心知目下形勢,只有暫時忍耐一途,這就點頭道:「好吧,
卓兄,我們就跟他去。」
    兩人跨出石室,鐵門又砰的關了起來。
    金一凡怒嘿一聲,道:「看來她們想要一個個的問口供呢?」
    他轉過來,對白少輝道:「唉,白兄,咱們萍水相逢,兄弟把你拖著和王公子結交,
結果卻把你也連累上了,兄弟實在歉疚的很。」
    白少輝道:「金兄毋須負咎,這種意外之事,誰也難以逆料。」金一凡道:「她們
如果傳問到你,你只管據實說出咱們萍水論交經過,白兄只是一個文弱書生,談不上什
麼恩怨,她們自然不會難為於你。」
    白少輝乘機間道:「金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金一凡道:「兄弟也弄不清楚,白兄還是不問的好。」
    白少輝知他不肯多說,只得罷了。
    金一凡突然湊過來,低聲說道:「白兄不必害怕,暫時忍耐,一兩日之內,自會有
人前來救咱們脫險。」
    白少輝心中暗暗好笑:「自己遠上成都,原是受人指點而來,那會害怕?他卻真把
自己當作了文弱書生。」
    一面故意臉露驚奇,望著他點了點頭,表示會意。
    就在此時,只聽門外傳來鐵閂拔啟之聲,接著鐵門打開,那花白頭髮的小腳老摳,
又在門外冷冷叫道:「白少輝,出來。」
    白少輝道:「金兄,她在叫我了。」
    金一凡低聲道:「白兄只管前去,她們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不要得罪了她
們。」
    白少輝道:「兄弟記住了。」
    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剛到門口,目光一瞥,掃掠了老嫗一眼,不覺心中一怔,暗想:「這老婆子分明戴
著人皮面具!」
    原來這花白頭髮的老嫗,一張鳩臉,冷漠得肌肉僵硬,毫無表情,怎麼看也不像是
活人臉孔!
    那老嫗等白少輝走近,目光釘在他臉上問道:「你就是白少輝?」
    白少輝道:「正是區區。」
    那老嫗敢情從沒見過這等美少年,目光一直在他人身上打轉,口中說道:「很好,
你出來。」
    白少輝依言跨出鐵門,那老姬突然伸手向白少輝左腕扣來!
    白少輝看她出手,心中不覺一怔!
    此女不但出手奇快,而且手法十分奇突,心知若要避開她一擊,就難免要和她動手,
這麼一來,勢必露出了自己會武。心念方動,只覺左腕一緊,已被白髮者嫗扣個正著。
這時白少輝要想反抗,也是來不及了,素性就不作抗拒。
    但這一任她扣住,心中卻暗覺得奇怪,一個六十左右的老嫗,抓著自己手腕的手,
不但掌心溫軟,連手指也纖纖如玉,十分柔膩,像是十六八歲的大姑娘的柔英一般!
    那老嫗也同樣感覺到被自己扣在手中的白少輝的手腕,十分平和柔軟,不像是身有
武功的人,不期怔了一怔,抬目道:「你真的不會武功?」
    這句話,敢情她沒有裝作,不帶絲毫冷漠,聲音就顯得嬌脆!
    白少輝同樣一怔,心中迅速忖道:「原來她果然不是老太婆。」不覺衝著她微微一
笑,答道:「在下自然是不會武功的人。」
    那老嫗被他笑的有些著迷,扣著的手,好像和拉著一般失去了勁力,這是九疑先生
的精心傑作,果然生了效力!
    突然,那老嫗似有所覺,嘩了一聲,疾快的鬆開白少輝手腕,冷冷哼道:「這有什
麼好笑?還不快跟我走?」
    說完,關起鐵門,轉身朝外行去。
    她似是深信白少輝不會武功,毫無提防之心,轉身走去,整個的背後要穴,全都呈
現在白少輝面前。
    雙方距離不過兩三尺,此時白少輝只要伸手一擊,就可點中老嫗背後的要害。
    鐵門外面,是一條並不太寬的甬道,盡頭處,就是往上的石級。
    老嫗當先領路,走在前面,剛跨上石級,忽然回過頭來,冷冷的道:「見了咱們夫
人,說話可要小心!」
    白少輝道:「是夫人要在下去的麼?」
    老嫗回眸一笑,道:「你當是公主在請你?」
    她一張鳩臉,肌肉人硬硬,笑起來臉上依然紋風不動,但卻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
齒!
    白少輝道:「你們夫人為什麼要見在下?」
    老嫗冷聲道:「說不定是招女婿……」
    白少輝笑道:「老……婆婆說笑了。」
    他心裡已經知道她不是老婆子,這聲「老婆婆」實在叫不出口來。
    老嫗哼道:「誰和你說笑了,也不定夫人會殺了你。」
    白少輝道:「這麼說來,你們夫人一定很凶,是不是?」
    老嫗「嗯」了一聲,低聲道:「夫人問你的話,只要據實回答,不可頂撞於她,,
也許可以無事,這是你惟一的生機。」
    白少輝道:「多謝關照。」
    老嫗又道:「出了這地道,你最好少說話。」
    說話之間,已經走完石級,老嫗從身邊取出金匙,開啟鐵門,一道陽光,迎而射來。
    白少輝跟在老嫗身後,走出鐵門,陡覺眼前一亮,麗日在天,繁花如錦!放眼四顧,
自己停身之處,似在一處寬廣的山谷之中。
    這片平地,足有數里方圓,四面青山如屏,飛瀑如練,重巒疊翠,隱隱圍繞!漫山
遍谷,一片花林,就在綠樹繁花之間,隱現亭台樓閣!
    天風吹來,清香撲鼻,使人俗慮盡消,心胸為之一暢!
    白少輝長長舒了口氣,驚奇的道:「這是什麼地方?竟有這般明媚的風光!」
    老嫗鎖上鐵門,聞言不禁「嗤」的一聲輕笑,道:「這裡是百花谷!」
    這一聲輕笑,帶著些嬌脆,一個雞皮鶴髮的醜婆子根本就笑不出來!
    「百花谷!」白少輝背負雙手,瀟灑的臨風而立,由衷讚道:「這名稱真美!」
    他似乎已為當前美景所迷,忘記了身在險地。
    倒是那老嫗卻反而替他暗暗的耽上了心,接道:「真是個書獃子,連自己是禍是福,
還難逆料,這麼灑脫……」他鳩臉一側,悄聲道:「你要千萬記住,我方才交待你的
話!」
    白少輝微笑道:「多謝老婆婆。」
    老嫗跺跺腳,憎恨的道:「別叫我老婆婆。」
    這就奇了,不叫你老婆婆,叫你什麼,白少輝微微一怔,深逮而發亮的目光,注視
著老嫗,流露出迷惘之色!
    老摳臉上肌肉僵硬,一無表情,突然冷冷喝道:「快跟我走!」白少輝這下真的楞
了一楞,心想:「此女當真喜怒無常……」
    念頭還沒轉完,忽聽左側三丈外,花樹枝葉,起了一陣輕微聲響,心中登時恍然大
悟,原來林中有人暗中監視!
    老嫗不敢再和白少輝說話,領著他穿林而行。
    一會的工夫,來到一座高樓前面。老摳腳下一停,回身道:「我先進去通報,你站
在這裡,不可亂走。」
    白少輝點點頭道:「你只管進去。」
    老嫗匆匆進去,又匆匆奔出,招手道:「隨我進去。」
    白少輝隨著她跨進玄關,已可看到裡面是一間佈置精雅的客廳。
    廳上垂著一道湘廉,隱綽綽看到廉內端坐著一個婦人,敢情就是此間的「夫人」了。
    湘廉下首,站著一個青衣麗人,赫然正是迎春坊的紅姑娘湘雲!
    她換了一身青羅衣裙,脂粉不施,低首站在那裡,狀極恭敬,瞧到自己進來,連看
也不敢看上一眼。
    白少輝早已去斂眼中神光,緩步走入,也沒去和她招呼。
    只聽老嫗喝道:「夫人就在上面,你還不過去叩見?」
    白少輝心中暗自嘀咕,不知這「夫人」究竟是什麼路數?行前幾步,拱拱手道:
「在下白少輝,見過夫人。」
    那夫人目光微注,兩道湛湛眼神,透過湘廉,投到白少輝身上,冷冷的道:「你就
叫白少輝。」
    聲音冷峭已極,使人聽的就不大舒服。
    白少輝心頭暗暗哼了一聲,付道:「此人看來甚是狂傲,自己倒要小心應付才好。」
心念一動,立即躬身道:「在下正是白少輝,不知夫人見召,有何賜教?」
    這話說的不卑不亢,已經夠客氣了!
    那老嫗在旁喝道:「夫人面前,不准問話。」
    不准問話,那就是說只有被問話的資格。
    廉中夫人間道:「你和王立文、錢二等人,是一起的麼?」
    白少輝道:「在下和他們只是初交,相識不過三天。」
    夫人道:「怎會只認識三天?」
    白少輝道:「在下到成都來,才不過五天工夫。」
    夫人道:「才來五天,如何認識王立文的?」
    白少輝心中暗想:「原來他只是想追問王立文罷了。」一面含笑道:「三天前在下
在芙蓉春酒樓,無意邂逅了金一凡,在下看他豪氣干雲,是個英雄,就和他結了朋友。
喝酒之間,他極力稱道王立文是成都城裡的小孟嘗,酒後硬要在下同去城西王府,這樣
認識了王兄,至於錢二、趙三、卓七三人,還是那天在望江樓上認識的。」
    夫人冷峻的道:「在我面前,倘有半句虛言,就是和你自己性命過不去了!」
    白少輝道:「在下說的,都是實情。」
    夫人道:「湘雲,他說的如何?」
    站在一旁的湘雲趕忙躬身道:「他說的不假,婢子問過王立文的書僮鳴珂了,據鳴
珂的供詞,和他說的完全符合。」
    白少輝聽了暗暗一驚,心想:「原來這位成都名妓湘雲姑娘,竟然是百花谷的人!
他們雙方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夫人冷冷一「唔」,又道:「你是什麼地方人?」
    白少輝道:「在下祖籍姑蘇。」
    夫人道:「你說說自己身世,和到成都做什麼來的?」
    白少輝心中暗想:「九疑先生果然厲害,好像他每一件事,都未卜先知,事前算準
了一般,連自己身世,也早就想好了。」
    這就躬身道:「先父生前曾服官江陵,去世之日,在下年紀還小,就在江陵定居,
自從先母棄養,在下讀書不成學劍,學劍又不成,就動了遊興,久慕西川天府之國,人
文薈萃,一路遊歷來此。」
    這一番話,似實而虛,不脫書生本色,不由人不信,卻又絲毫不落把柄,正是九疑
先生早已代他想好了的。
    夫人略一沉吟,回頭問道:「總堂調查的怎樣?」
    湘雲躬身道:「據總堂報告,姑蘇白氏,乃是城中望族,世代簪纓,子孫有功名的
不在少數,大都服官在外,此人說的,似有可信。」
    白少輝聽的大感驚凜,她們居然在一兩天之內,已經調查了自己身世,所幸九疑先
生早有安排。
    湘雲姑娘兩次回答之言,倒是都對自己有利。
    夫人冷哼一聲,又道:「白少輝,你學過武功。」
    白少輝心中暗想:「自己總不能說全不會吧?」一面昂然答道:「在下對騎馬射箭,
自問還下過苦功,但對劍術一道,卻會而不精。」
    那老嫗道:「稟報夫人,此人連小婢一記擒拿手都躲避不開,腕上也絲毫沒有內勁。
    白少輝不服道:「你敢不敢和我比試騎射之術?」
    只聽廉內微微一唔,吩咐道:「先領他在柴姑婆那裡去,暫時撥交紫蔽壇。」
    那老嫗躬身應了聲「是」。
    白少輝聽不懂她說的什麼,好像是把自己撥給了什麼紫蔽壇,不知紫蔽壇是幹什麼
的,心念轉動,不覺朗聲說道:「夫人問完了,在下也想請問一句,夫人要手下之人把
在下等人擄來,究竟要待如何……」
    說話之時,目光一抬,原來這一瞬之間,廉內那位夫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只剩
下一把金碧輝煌的高背靠椅!
    白少輝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湘雲姑娘臉色突然一變,偷偷朝廳上望了一眼,說道:
「秋雲姐姐,快把他帶出去。」
    那老嫗冷聲道:「快隨我來。」
    說完,領著白少輝退出。
    走了一段路,老嫗回頭埋怨道:「我告訴過你,不可頂撞夫人,你怎地忘了,要是
方纔那幾句話,讓夫人聽到了,你還想有命?」
    白少輝道:「在下說的,也是實話,你們把我擄來了,難道問也不許我問?」
    老嫗輕輕歎了口氣,道:「現在好了,你只要見了柴姑婆就好,不然的話,留在百
花谷,真叫人替你耽心呢!」
    白少輝趁機問道:「見了柴姑婆,她就會釋放在下了嗎?」
    老姬漫應了一聲,繼續朝前走去。
    白少輝但覺這座山谷之中,到處一片花林,小徑交叉,岔道頗多,都在林間穿行,
許多房屋,也都隱在花林之間,不到近前,極難發現,使人感到如置身在大花園之中。
    老嫗一路疾行,穿出花林,到了三間石屋門口,回頭衝著白少輝笑道:「柴姑婆就
住在這裡,你自己進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白少輝聽得暗暗生疑,但心中卻不禁起了一股好奇之心,暗想:「你不肯進去,我
倒要進去瞧瞧,這三間石室中,住的柴姑婆,竟是什麼人?夫人要她領自己前來,究是
為了什麼?」
    於是他昂首朝石屋走去,伸手一推,一扇厚重的木門,應手而啟,他藝高膽大,毫
不考慮的跨了進去。
    木門自動「砰」然關了起來,眼前頓時一片黑暗!
    白少輝停住腳步,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再行睜開雙目,只見這間石屋,約有兩
間房子大小。中間靠壁處,擺著一張木桌,桌上放著兩隻白磁茶杯,右首壁下,並放兩
張木椅。
    這麼大一間屋子,除了一桌二椅之外,再無陳設,看去就顯得空蕩蕩的。
    白少輝正在打量之際,突聽一陣呷呷怪笑,從左首房中傳了出來!
    這陣怪笑,聽來十分刺耳,白少輝急忙循聲瞧去,只見一個自發如銀的老婆子,從
左首房門中,探出頭來,口中乾枯的道:「怎麼又來了一個?」
    她似是自言自語的說著,左手拿了一個白磁茶杯彎腰弓背,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白少輝練成「九轉玄功」,目能夜視,雖在黑暗之中,仍可看清這老婆子一張臉上,
滿是皺紋,兩鰓下垂,隨著身子顛動,一步一顫,尤其兩顆眼睛,只是骨碌碌的朝自己
身上打轉,使人看了就有說不出的厭惡。
    此人自然就是柴姑婆了,只見她邊走邊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少輝道:「在下白少輝。」
    「白少輝……」柴姑婆把白磁茶杯,朝桌上一放,抬頭道:「方纔有個叫王立文的,
也來過了,你認識他!」
    白少輝道:「他和在下原是朋友,自然認識。」
    柴姑婆沉聲道:「很好!」突然出手一掌,直向白少輝臉上摑來!
    這一掌帶著勁急風聲,來勢十分猛惡!
    白少輝來不及思索,趕忙身形一仰,向後疾退了一步。
    柴姑婆呷呷的尖笑道:「你手身倒是俐落的很!」
    她這一笑,嘴唇一掀,從口中露出兩根尖尖的獠牙,好像野獸一般,要對人而噬!
    白少輝怒聲道:「你怎的無緣無故出手摑人耳光?」
    柴姑婆白髮飄動,一言不發,欺身而上,揮動鳥爪般手掌,五指如鉤,向白少輝身
前抓到。
    白少輝看她出手,已知此人武功極高,急急閃身避開。
    柴姑婆雙腮顫動,連聲尖笑,出手如風,雙爪連續抓出,招招都是擒拿手法。
    轉眼之間,已經攻出五六招之多,但卻都被白少輝閃避了開去。
    柴姑婆厲笑道:「小伙子,你武功不錯啊!」
    白少輝陡然一驚,想起九疑先生囑咐過自己,非到萬不得已,不可炫露武功之言,
他要我「隨遇而安」,自己如若和她纏鬥下去,豈不前功盡棄。
    一念及此,又閃身避開了一招,買個破綻,故作躲閃不及,讓柴姑婆一把抓住右肩。
    柴姑婆一連被他讓過了五六招,心頭已是怒極,五指如鉤,抓白少輝肩頭,尖笑道:
「原來你也只有這點伎倆,躲得過我柴姑婆五六招的人,江湖上也可以算是一把好手
了!」
    說話之時,手上微一用力,五根又瘦又尖的鳥爪,已經深深陷入白少輝肩頭肉中。
    白少輝只覺肩上一陣劇痛,但又不便運氣抗拒,口中哼了一聲,故意裝出痛得彎下
腰去,叫道:「姑婆快請放手,在下肩骨快要碎了。」
    柴姑婆露出兩顆尖牙,冷冷哼道:「你也知道厲害了?不給你們一些厲害,有誰肯
乖乖聽我老婆子的?」
    她這話就是說方才王立文也吃了她的苦頭。
    白少輝愁苦著臉道:「老婆婆要待怎的?」
    柴姑婆鼓著雙腮,尖聲道:「你知不知道夫人叫你到這裡做什麼來的?」
    白少輝道:「在下不知道。」
    柴姑婆冷厲目光瞧著白少輝問道:「你想死呢?還是想活?」
    白少輝道:「好死不如惡活,在下自然不想死了。」
    柴姑婆得意的尖笑道:「只要你想明白了就好!」
    右手一緊,拖著白少輝朝木桌邊上走去。
    白少輝一面運氣戒備,一面說道:「老婆婆你這幹什麼?柴姑婆指著桌上那只白磁
茶杯,和善的道:「沒什麼,你只要把它喝下去了,就可以永遠在百花谷活下去了。」
    白少輝舉目瞧去,只見那白磁茶杯中,是大半碗黑色藥汁,心中暗想:「這杯裡不
知盛的是什麼毒藥?」
    臉上故意遲疑的道:「這是什麼?」
    柴姑婆道:「這叫無憂散。」
    白少輝暗暗冷哼:「這明明是極毒之物,偏偏取了個好吃名稱,叫什麼無憂散。」
想到這裡,不覺抬目問道:「這不會是毒藥吧?」
    柴姑婆尖笑道:「也可以說是毒藥,不過不礙事,吃了有好無壞。」
    白少輝裝作害怕神色,道:「毒藥如何能吃?」
    柴姑婆哄著道:「無憂散美味得很,又香又甜,你嘗過一口就想吃了。」
    白少輝搖頭道:「在下不吃,你老方才答應過不傷在下性命的,怎麼又要我喝毒藥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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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21:36 |只看該作者
柴姑婆道:「就是要讓你保住性命,才叫你喝無憂散的。」
    白少輝不信的道:「喝下去,會怎麼樣?」
    柴姑婆笑道:「從此無憂無愁,把人生痛苦,全忘記了。」
    這話已經說的極為明顯,這是一杯迷失本性的迷藥了!
    白少輝心中暗暗盤算,如果這是一粒藥丸,自己還可把它暫時藏在舌底,覷個機會,
暗暗吐出。但這是一杯流汁,喝下去之後,憑自己的功力,是否能把它逼住,就毫無把
握。一個控制不好,讓毒藥在內腑化。解,從此之後,就淪為百花谷的奴隸……驀地,
他又想起九疑先生臨行時那封密柬,要自己「隨遇而安」。
    同時也想到密柬中所附的那粒藥丸;九疑先生要自己在「浣花日」前夕吞服,莫非
那藥丸會是解毒之藥?這是一件極大的冒險行動,無異以自己的一生,在作賭注,使他
一時之間,竟是無法拿得定主意。
    柴姑婆臉露獰笑,不耐的道:「老婆子沒時間和你嗜蘇。」
    左手突然一指,朝白少輝「璇璣穴」上點來。
    白少輝如果真抗拒,自是足可躲閃,但在這一瞬之間,他已決心冒險一次。那是因
為他相信九疑先生既然要自己到成都來,對自己此行,可能會發生些什麼事故,早有預
料。
    他縱然沒有先知之能,但大概對江湖上的邪惡行徑,知之甚捻,附在密柬中的那粒
藥丸,也極可能是解毒藥物,所以才會叫自己「隨遇而安」。
    因此柴姑婆一指點來,白少輝故作驟不及防,讓她點了穴道,其實白少輝練成「運
氣過穴」,也不會讓她真的點住穴道。
    柴姑婆出手真也俐落,左手一指點了白少輝穴道,右手五指迅速在他牙關上一捏,
左手端起白磁茶杯,往白少輝口中就灌,一面呷呷笑道:「快喝下去,這又不是苦藥!」
    不是苦藥,可是毒藥!
    白少輝既然決心冒險一試,自然早有準備,柴姑婆把一杯「無憂散」往口中灌來,
暗中一提真氣,也就絲毫沒有掙扎,直著喉嚨,汨汨嚥了下去。
    「無憂散」不但名稱取的好聽,味道卻也芳甜如蜜,白少輝心中暗暗感歎,良藥苦
口,毒藥就甜口了!
    柴姑婆見他已把一小茶杯「無憂散」喝了下去,立時替他托上下巴,一掌推開白少
輝穴道,笑道:「味道如何,老婆子沒騙你吧?」
    白少輝故意揉揉肩頭,然後答道:「不錯,確實甜得很。」
    柴姑婆得意的道:「好了,現在你可以坐下來憩息了。」
    白少輝心中暗想:「不知服了這杯毒藥之後,藥性何時發作,會有何形狀?」一面
抬目問道:「在下服了無憂散,要到何時才有感覺!」
    柴姑婆道:「沒什麼,待會有點頭昏,過去了就好。」
    說完,轉身朝裡間走去,快到門口,忽然轉過頭來道:「小伙子,我看你武功還算
不錯,喝了無憂散,不可妄圖運功抵拒,縱然是內功深厚的人,也無法用內功逼得住奇
毒,否則藥性發作,多吃苦頭,可別怨老婆子事前沒有告訴你。」
    白少輝道:「多謝關照,在下記住了。」
    柴姑婆彎著腰,走進屋去。
    白少輝心中暗暗忖道:「這柴姑婆說的不知是否可靠?她既有叫自己坐下來憩息之
言,大概毒發之時,定然不大好受!」想到這裡,也就在靠壁一張椅上,坐了下來。
    柴姑婆雖然回進屋去,好像她灌了自己「無憂散」之後就任務已了,不再把自己當
回事。但焉知她不在暗中監視自己的舉動?白少輝的師傅黑煞游龍桑九,化名尤師傅在
薛家當花匠,目的就是為了悉心調教這位故人之子,他日能夠手刃親仇。
    因此除了從小就和他講解各種江湖門檻,尤其著重在防人暗算,因此他自幼就學會
了「運氣過穴」和「運氣逼毒」。
    此時他坐在椅上,早已運集真氣,暗暗把喝下去的「無憂散」,逼在一處。但他為
了不讓柴姑婆起疑,大約過了盞茶時光,就故意裝作無法支持,兩手蒙頭,緩緩朝木桌
上靠去。
    屋內的柴姑婆並沒有出來,屋外領自己來的老嫗也沒進來,這間斗室之中,只有白
少輝一個人,抱頭假寐,再也沒人理會。
    時間漸漸過去,差不多已有頓飯光景,如以常情忖度,服下去的「無憂散」,毒性
也該發作了!
    柴姑婆最後警告的話,似非恐嚇之言,她說內功再高的,也無法逼住奇毒,如果內
功逼不住它,那麼此時自己就該有些朕兆丁,但日少輝依然一無所覺!
    又過了一會,木門蓬然推開,似是有人進來!
    白少輝雖在抱頭假寐,但他卻在全神注意著屋中動靜。此刻聽到有人推門而入,立
時暗暗提高了戒備,急忙瞇著眼縫瞧去!
    又見進來的正是方才領自己前來的小腳老嫗,她敢情在門外等的不耐,才進來瞧瞧!
    因為這間石屋,太以幽暗,小腳老嫗跨進屋中就站著不動,閉了閉眼睛,才睜開雙
目,朝抱頭假寐的自己望來,口中好像輕微的歎息了一聲。
    屋內柴姑婆聽到有人推門,立時探頭問道:「什麼人?」
    小腳老嫗妖脆的道:「柴姑婆,是我。」
    這回她完全不再裝作,就露出少女的嬌脆聲音來了!
    柴姑婆嘿道:「是秋雲姑娘,你進來作甚?」
    原來這小腳老嫗果然叫做秋雲,果然是個姑娘!
    秋雲道:「這麼多時光了,他還不出來,我才進來瞧瞧!」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白少輝了。
    姑婆露出兩顆尖牙,呷呷笑道:「要你急什麼?老婆子又不會把他吃了?」
    秋雲道:「他已經過了一頓飯的時光了,早該醒啦!」
    白少輝心中暗想:「聽她口氣,好像服藥之後,就會昏睡,要過了一頓飯的時光。
才會醒轉,自己幸虧抱頭假寐,總算沒有被她們瞧出破綻來,那柴姑婆方才只說藥性發
作時候,有些頭昏,當真險惡的很!」
    只聽柴姑婆尖聲道:「這小子我告訴過他,不可運功逼毒,大概他仗著練過幾天功
夫,妄圖運功抗拒,這叫自討苦吃!」
    秋雲怔道:「他不會武功,那會運功逼毒?」
    柴姑婆冷冷哼道:「你怎知他不會武功?」
    秋雲道:「方纔我試過他,明明不像是個會武功的人。
    柴姑婆道:「不會武功的人,還會到百花谷來?」
    秋雲道:「他是讀書相公,他根本不是王立文一黨,只是在浣花日那天,被王立文
邀到船上,才一起拿來的。」
    柴姑婆笑罵道:「小蹄子,你到好像是在怪我老婆子藥量用的太重了,耽心他醒過
來的時候,頭痛難受?」
    秋雲道:「我耽心他做什麼!」
    柴姑婆尖笑道:「你不耽心他,幹麼要進來瞧他?老婆子是過來人,這點,你可瞞
不過我。說實在這姓白的小伙子,長的也真俊,我要是年紀再輕上六十歲,我也會替他
耽心……」
    秋雲急道:「柴姑婆,你胡說什麼!」
    柴姑婆道:「我一點也不胡說,那個少女不懷春?何況咱們百花谷,是四季長春的
地方,可惜這小伙子醒過來,什麼都不記得了。」
    秋雲掩著耳朵,跺腳道:「我尊你一聲姑婆,你……為老不尊,我不要聽……」
    一溜煙朝門外逃了出去。
    柴姑婆望著她後影,一陣呷呷尖笑,自言自語的道:「百花谷,這是一個坑死人的
地方,多少小姑娘,如今都成了老婆子啦!」
    她感歎著又縮頭走回。
    白少輝心中暗想:「自己所幸聽到她們兩人說話,原來服了『無憂散』,令人記憶
喪失,什麼都記不得了!這麼多時間,自己怎會一無感覺,如此看來,九疑先生那粒藥
丸,真是解毒靈藥無疑。
    哦,柴姑婆曾說自己仗著練過幾天武功,妄自運功逼毒,自討苦吃。又說醒來的時
候頭疼難受,時光已經不少自己得趕快裝作醒過來才好。」
    轉念心動,突然間猛地抬起頭來,睜目四顧,口中故意重的「咦」了一聲!
「啊……」突然雙手抱頭,砰的朝地上坐去!
    「咦」,表示驚奇,一個人喪失了記憶力之後,乍然醒來,才會知身在何處?
「啊」,表示他突然頭疼欲裂,才會砰然朝地上坐去!
    他這一裝作,果然裝得極像。
    那柴姑婆聽到「砰」的一聲,急急從屋中走了出來,目光一轉,望著坐在地上抱著
搖晃的白少輝,冷冷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少輝暗暗冷哼道:「這是老婆子當真可惡的很!」雙手緊緊接著太陽穴,搖搖頭
道:「我……疼死我了……」
    柴姑婆尖哼道:「小子,這是你自作自受,老婆子早就告訴過你,不可妄自運功抗
拒……」
    白少輝一躍而起,怒吼道:「你……是什麼人?」
    柴姑婆陰笑道:「我叫白少輝。」
    白少輝恨不得賞她一拳,但只楞楞的看她一眼,搖了搖頭,道:「白少輝?我不認
識你,我要死了!」
    又砰的一聲,朝地上跌坐了下去。
    柴姑婆望望他,似乎不像有假,迅速開門出去,叫道:「秋雲姑娘。」
    秋雲在門外應道:「什麼事?」
    柴姑婆招招手道:「你進來,姓白的小子醒過來了。「秋雲朝裡瞥了一眼,道:
「醒過來了,關我什麼事?」
    柴姑婆道:「老婆子沒說錯吧,這小子暗運真氣,毒氣上迸,你要是不忍看他疼得
發瘋,就過去賞他一指,好讓他安靜下來。」
    秋雲道:「你不會去賞他一指,幹麼要叫我去?」
    柴姑婆道:「老婆子看的多了,十個人服下無憂散,就有十個人暗自運功抗拒,我
專管這件事兒,自然不便出手替他減少些痛苦。我看這小子還不錯,才要你去出個手。」
    秋雲道:「柴姑婆,這是你要我出手的啊!」
    柴姑婆低聲尖笑道:「好,就上在我老婆子的賬上,你快去吧!」
    秋雲巴不得柴姑婆有此一說,立即一閃身,破空飛入屋中,伸手一指,點了白少輝
穴道。
    柴姑婆跟著走進,兩腮顫動,尖聲道:「好了,現在你替我好好看住他,等他臉上
有了笑容,再解開他穴道,就可以領他走了。」
    秋雲問道:「你呢?」
    柴姑婆尖笑道:「老婆子還要念佛去。」
    秋雲奇道:「你念什麼佛?」
    柴姑婆道:「那是師姑姑教我念的白衣咒,老婆子前世不修今世苦,年紀大了,修
修來世。」
    白少輝聽得暗暗好笑:「越是作惡多端的人,才會想到燒香念佛。」
    柴姑婆自顧進入屋去。
    秋雲臉上肌肉僵硬,但她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卻凝注在白少輝的臉上,瞧了一陣,
輕輕歎息一聲,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白少輝暗暗忖道:「這一關,總算渡過去了!」
    索性閉著眼睛,坐在地上,不言不動。
    又過了頓飯光景,心想現在大概差不多了,這就臉上微微綻出笑容!
    秋雲兩道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白少輝的臉上,此時一眼瞧到他有了笑容,立即站起
身子,一掌推來。
    白少輝身軀微微一震,迅速睜開眼睛,長長吁了口氣。
    秋雲目光之中,隱含憐惜之色,柔聲問道:「你現在怎麼了?」白少輝從地上站起,
道:「在下很好。」
    秋雲道:「你還記得你是誰麼?」
    白少輝楞楞的道:「在下……在下……想不起來了?」
    秋雲道:「你記住了,你叫白少輝。」
    白少輝點點頭道:「在下記住了,白少輝、白少輝。」
    秋雲道:「好,我跟我來。」
    說完,轉身朝屋外走去。
    白少輝跟在她身後,走出石屋,心想:「她大概要領自己到紫薇壇去了,目前我已
是一個神智被迷的人,少開口,總是不會錯的。」
    秋雲領著他穿出一片花林,回身問道:「你知道我是誰麼?」
    白少輝搖搖頭道:「不知道。」
    秋雲目光迅速朝四下一掠,輕聲道:「我叫秋雲,你要記住了。」
    他口中雖然答著秋雲的話,但覺心頭思緒,紛至沓來,對這短短幾個月所遭遇的事
端,越想越覺得茫然,理不清楚,他只管想著心事,隨在那秋雲身後而行,也不知行向
何處。
    但聞秋雲說道:「到了,你在這裡稍等,我去通報壇主一聲。」白少輝神志一清,
口中應道:「在下就在這裡等你。」
    說完,流目四顧,只見自己停身之處,是在一座小山右側,山下遍植紫色薔蔽,清
香撲鼻。
    這時那秋雲已經穿過花徑,消失不見。
    白少輝鎮靜了一下心神,開始用心思索,聽那夫人的口氣,把自己暫時撥到紫蔽壇
門下,不知這紫蔽壇,又是幹什麼的?他對百花谷一切事物,本來已經茫無頭緒,如今
一個好好的人,又要去裝做心智受迷的人,就更覺茫然了!心想:「反正自己既然來了,
就任他擺佈,一切隨遇而安。」心頭也頓覺放寬下來。
    思付之間,瞥見那秋雲從一條花徑上行了過來,說道:「壇主叫你去。」
    白少輝忖道:「原來還有壇主,這到底是個什麼組織?」
    秋雲轉身而行,白少輝緊隨她身後,穿過花林,那是一條上山的斜坡,鋪著十來級
紫色石級,只見一排紫色房屋,矗立在小山腰上。因為屋瓦牆壁,全是紫色,和遍山的
紫色薔薇,顏色相同,不到近前,決難看得清楚。
    秋雲領他拾級而上,但見迎面一座大廳,六扇雕花長門,全部緊緊關著,廳上一塊
橫匾,寫著「紫蔽壇」三個金字。
    秋雲繞過院落,行到左首一間廂房門口,恭恭敬敬的道:「啟稟壇主,來人帶到。」
    廂房裡傳出來一個清冷的聲音道:「叫他進來。」
    秋雲應了聲「是」,低聲道:「你隨我來。」
    白少輝此刻心下反面鎮定下來,跟著秋雲緩緩行入室中,抬頭看去,只見這間廂房,
一片紫色,不但護壁,天花板、門簾,全是紫色、連椅幾,器具莫不如此。
    此刻正中一張紫絨交椅上,端坐著一個中等身材,身穿紫袍,腰懸紫穗長劍的紫臉
漢子。
    白少輝本身精擅易容之術,目光一抬,自然看得出此人臉上,曾經是易過容的,看
去神情肅穆,尤其兩道眼神,清光如剪,分明是個內功已有相當火候的人,心想:「此
人大概就是紫蔽壇主了!」
    秋雲冷漠的道:「快去見壇主。」
    白少輝行前一步,欠身道:「見過壇主。」
    紫蔽壇主微微擺了擺手,意似叫白少輝退到一邊去。
    白少輝暗想:「此人神態,當真狂傲已極!」當下只好退到一邊站定。
    紫蔽壇主兩道目光只是朝白少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偏過頭去,朝秋雲問道:
「此人就是夫人交待撥到本壇門下的麼?」
    秋雲躬身應是,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個封柬,雙手遞呈過去,道:「請壇主過目。」
    白少輝暗暗嘀咕:「不知她遞過去的封柬,是什麼東西?」
    紫壇蔽主「唔」了一聲,接過封柬,隨手打開,只瞧了一眼,抬目問道:「你領他
去過柴姑婆那裡了麼?」
    秋雲道:「剛才就是從柴姑婆那裡來的。」
    紫蔽壇主點點頭道:「好,沒你的事了。」
    秋雲又應了聲「是」,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紫蔽壇主目光轉注到白少輝臉上,冷肅的道:「好,你現在是本壇屬下紫字第十九
號,你記住了。」
    白少輝欠身道:「在下記下了。」
    紫蔽壇主回頭道:「來呀!」
    只見房後「晴」了一聲,走出一個身材瘦小,身穿紫色的勁裝,胸前繡一朵金線薔
蔽花的紫臉人,躬身道:「壇主有何吩咐?」
    白少輝心中暗想:「此人聲音柔細,分明也是女子喬裝的了!」
    紫蔽壇主朝白少輝一指,道:「帶他下去,改換裝束。」
    紫臉上躬身領命,轉身朝白少輝道:「你跟我來!」
    白少輝跟他退出,到了另一間屋中。
    那紫臉上朝臨窗一張木凳一指,冷冷的道:「你去坐下來。」
    白少輝抱定「隨遇而安」,服下「無憂散」,就是要看看他們這些人究竟是什麼路
數,自然得聽從人家指使,這就依言走近窗下,在木凳上坐下。
    紫臉人轉身推開櫥門,取出一個磁瓶,走到白少輝面前,說道:「你仰起臉來。」
    白少輝師傅黑煞游龍精於易容之木,江湖上很少有人見過他盧山真面目,他從小就
學會易容。這時瞧到紫臉人手上拿著的磁瓶,已知是一種易容藥水無疑,依言抬起臉孔。
    紫臉人仔細在白少輝臉上打量了幾眼,然後打開瓶塞,把藥水倒在掌中,輕勻的抹
到白少輝臉上。
    白少輝裝作神智被迷,自然任他擺佈,但覺這紫臉人手掌細膩,已可證明她確是女
子無疑,只不知那據傲嚴肅的紫蔽壇主,究竟是男是女?紫臉人動作熟練,片刻之間,
已把白少輝英俊美男子改裝成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紫膛臉漢子。
    他收起磁瓶,又從櫥中取出一套紫色勁裝,放到桌上,說道:「你快把服裝換上
了。」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白少輝心中暗暗忖道:「九疑先生替自己改變的容貌,如今不知她又替自己改扮什
麼模樣?」一面脫下長衫,取過那套紫色勁裝,穿到身上,然後又把九轉簫掛到腰間。
    紫臉人等他換好裝束,就走了進來,目光朝白少輝腰間竹簫看了一眼,問道:「這
支竹簫是你的兵器麼?」
    白少輝搖頭道:「不是。」
    紫臉人道:「不是兵器,就該放下。「白少輝道:「不成,這是在下心愛之物。」
    紫衣人道:「這是規矩。」
    白少輝道:「那就算是我兵器好了。」
    紫臉人冷哼道:「你方纔已經說過不是兵器,這裡豈容你隨口亂說?快解下來!」
    白少輝道:「在下喜愛洞簫,這是隨身之物,難道你說要解,就非解下來不可?」
    紫臉人冷笑道:「你不解下來,我就不能把它摘下來麼?」
    白少輝心中暗想:「此簫萬萬不能失落,看來是非出手不可了!」一面故作氣憤之
狀,雙目茫然的瞧著紫臉人,道:「你來試試看!」
    紫臉人氣得嘴唇發白,冷冷笑道:「這還用試?」
    左手疾發,五指微曲,朝白少輝腰間竹簫抓來。
    白少輝腳下橫移一步,右手化掌,迅疾無倫和她抓來手腕上掃拍出去。
    這是六合門的一招「疏枝斜橫」,也正好是封解紫臉人從側面抓來最巧妙的解數,
守中寓攻!
    紫臉人反應極快,左手疾發即收,同時右手五指舒張,狀若蘭花,迅疾送出,手掌
輕輕一轉,似點似拂,襲到白少輝胸脅。
    這一招雙手虛實互用,使的是蘭花拂穴手法,五根尖細手指,在一轉之際,幾乎罩
住了白少輝胸脅間所有穴道,顯出變化極多,虛實莫測。
    白少輝心中一驚,暗想:「看不出此女武功竟然極高?」
    心念一動,左手迅疾沉時豎掌,護住胸脅,掃拍出去的右掌,卻畫了一個圓圈,朝
上翻起,使的是一記武當派的「太極初動」,恰好把紫臉人的拂穴手法,摒諸門外。
    兩人這兩招,都是中途變招,出手猶如電光石火一般!
    紫臉人在這瞬息之間,右手連變七式,無如白少輝守護嚴密竟然找不出一絲空隙,
心頭又氣又急,突然雙手一斂,斜退了兩步,目注白少輝,冷冷的道:「你武功不錯
啊!」
    白少輝故意裝出一臉茫然之色,淡淡的道:「在下原是沒有和你動手之意。」
    紫臉上冷笑道:「你認為我勝不了你麼?」
    白少輝茫然道:「你為什麼一定要勝過我?我又為什麼要輸給你?」
    這兩句話,他說得確是有些神智不清,話聲出口,自己也止不住暗暗好笑。
    紫臉人聽的更是氣憤,她身為紫蔽壇的親隨,竟然連一個迷失了神智的人都勝不了,
猛一跺腳,眉籠殺氣,冷笑道:「你再接我幾掌試試!」身形一晃,雙手齊發,分襲白
少輝數處要穴。
    白少輝縱身一躍,避開他一片指影,卻並沒出手還擊,口中說道:「我不和你打
了。」
    這原是輕功提縱身法,但他在此時使出,卻成了極其巧妙的避敵身法!
    紫臉人怒叱道:「那可由不得你!」
    人隨聲發,疾向白少輝撲來,雙手揮處,一片重重掌影,像怒濤般湧出,當頭罩落。
    白少輝道:「在下說過不和你打,就不和你打了。」
    說話之時,雙肩一晃,身子連打了兩個轉身,從層層掌影中閃將出去。這一招卻是
八卦門「八卦游身掌」的身法!
    紫臉人兩次急攻,都被白少輝輕易避開,心頭更怒,「嗆」的一聲,從腰間掣出一
柄鋒利短劍,冷喝道:「你既然說那竹簫,就是你的兵器,敢不敢和我在兵刃上比劃比
劃?」
    白少輝先前這幾招,可說沒有一記不是暗中相讓,此刻瞧她和自己竟然沒有一個完,
心中也不禁有氣,暗想:「這丫頭這般不識好歹,不給她吃些苦頭,只怕沒個完了。」
一面故意搖搖頭,落寞的道:「不成,你寶劍這般鋒利,萬一把我竹簫削壞了怎麼辦!」
    紫臉人冷哼道:「別說一支竹簫,就算你喪在我劍下,殺死一個沒有靈魂的人,還
不是和殺一條狗一樣!」
    她這句話,原也只是怒極之言,但聽到白少輝耳中,不由勃然大怒,暗暗忖道:
「聽此女口氣,這百花谷中的人,都是無惡不作之徒了!」
    但他為了此時還不能露出形跡,雙目直視,大踏步朝前逼了過去,楞楞的喝道:
「你說誰和狗一樣?」
    紫臉人嘻的笑出聲來,短劍一指,道:「自然是說你了,你……就是狗……」
    白少輝發楞道:「在下是狗麼?」話聲一落,臉上突然現出怒容,大喝道:「你才
是狗!」
    他這般裝作,確實像一個迷失神智的人,被人激怒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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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22:57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紫薇壇主
    紫臉人道:「你敢罵我?」白少輝道:「有何不敢?」
    紫臉人右腕一振,短劍鉀的一聲,漾起一片劍影,怒聲道:「狂徒,你還不解下簫
來?今天我非教訓教訓你不可。」
    白少輝一臉激憤之色,雙手迅速從腰間解下竹簫,大聲道:「動手就動手,誰還怕
你不成?」
    手執竹簫,雙目盯住著紫臉人,目光散亂,似是怒極!
    紫臉人冷冷一哼,喝道:「狂徒你小心了!」
    衣袂飄風,人影一晃而至,右腕揮處,奇招突出,但見劍芒流動,幻起一片劍影,
直向白少輝身前湧來,出手劍勢,兇猛絕倫,惡毒無比!
    白少輝存心要給他吃些苦頭,等她劍勢快要及身之際,竹簫疾舉,朝一片劍影中點
了過去。
    他這記簫招,就是在岳陽附近有異人暗中相助,點傷凌壇主的怪招,如今他揣摹熟
了,越發覺得其中變化無窮,奇奧莫測,但在外人看來,卻是毫無章法可言。
    紫臉人一劍出手,劍勢何等凌厲,眼看白少輝一支竹簫,迎著劍影直點過來,心中
暗想:「柴姑婆敢情把『無憂散』的份量用多了,不然,縱使是迷失心神,也不至這般
不顧死活……」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就在兩人劍簫要接未接之時,突聞身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喝道:「巧仙,退下去!」
    敢情這紫臉人的名字叫做巧仙,她聽到喝聲,果然疾快的收劍往後躍退,但是遲了!
白少輝存心給她吃點苦頭,又豈是她後躍所能避開?竹簫已經在她手腕上輕輕點了一下!
    紫臉人後退之勢,原也極快,等她躍退出五尺來遠,身形站定,才突然感到手腕一
麻。短劍「噹」的一聲,落到地上,一條右腕也同時垂了下來!
    她臉色慘變,只當是自己收劍之後,才被白少輝竹簫點上的,但此刻無暇多想,急
急躬下身去,叫道:「壇主……」
    原來不知何時,屋中已經多了一個人,這人正是身穿紫袍,腰懸紫穗長劍的紫蔽壇
主!只見他背負雙手,兩道剪水似的眼神,只是凝注在白少輝身上,右手微微擺了一擺,
不讓紫臉人多說話。
    白少輝其實早已看到他了,但故作不知,低頭瞧著手中竹蕭,一手輕輕在簫身拂拭,
口中說道:「還好,你劍鋒總算沒有削壞我的洞簫……」
    突然一抬頭,當作才瞧到紫蔽壇主模樣,臉上不禁楞得一楞,才抱抱拳,陪笑道:
「原來壇主來了。」
    紫蔽壇主冷冷的道:「十九號,你是那一門派的人?」
    白少輝心頭暗暗一驚:「莫非他對自己已經動了疑心?此次若是一個回答不好,只
怕就要露出馬腳來了!」心念急轉,兩眼望著紫蔽壇主,茫然的道:「在下麼……在下
是那一門派的人?」
    紫臉人巧仙已經自己推活右手穴道,抬頭道:「啟稟壇主,這人武力駁雜的很,方
才他使過六合門的『疏枝斜橫』,武當派的『太極初動』,和華山派的『連雲縱』,八
卦門的『八卦游龍身法』,就是最後這一招,屬下看不出他的招數來。」
    白少輝又是一震,忖道:「此女年紀不大,對江湖各派的武功,似是十分熟悉!」
    紫微壇主冷哂道:「不成章法的歪打正著!」
    巧仙輕笑一聲道:「是了,那一定是屬下劍勢收得太快了,才碰上他的竹簫!」
    紫微壇主目光如電,一眨不眨的瞧著白少輝,朝巧仙問道:「你看他是否有詐?」
    這句話聽的白少輝猛吃一驚,心想:「自己服了『無憂散』,並沒有迷失心智,也
不知道被迷失心智的人如何情形,此時的一舉一動,全憑個人揣摹,莫非有什麼不對之
處,被他看出破綻來了?」
    只聽巧仙回道:「據屬下看來,此人大概是柴姑婆把藥量用重了。」
    白少輝暗暗哦了一聲,心想:「是了,服下無憂散的人,雖說神智被迷,敢情並不
十分嚴重,自己大概方才裝作的過份了些,是以反而引起紫微壇主的疑心,今後可得留
神才好!」
    紫微壇主微微頷首,口中沉「唔」一聲道:「你帶他下去,讓他好好休息一會,看
看是否能好轉一些?」
    巧仙躬身應「是」回頭道:「十九號,你跟我來。」
    白少輝沒有說話,自顧自把竹簫掛到腰間,才楞楞的跟在巧仙身後,走了出去。退
出紫蔽壇,走下小山,巧仙轉身朝一條小徑上行去,這是一片薔薇林,人行其中,幽香
撲鼻,一會工夫,到了一排房屋前面。
    白少輝舉目瞧去,這一排五間房屋,每間都有一扇木門。
    巧仙把他領到西首最後一間門口,伸手一指,道:「裡面還有兩個舖位,你是十九
號,就住到十九號的舖位上去,我不進去了。」
    白少輝道:「多謝指教。」
    巧仙斜脫了他一眼,披披嘴道:「前倨後恭。」
    白少輝依她指點,正待舉步朝門中走去!
    巧仙叫道:「十九號,慢一點。」
    白少輝停步道:「兄台還有什麼見教麼?」
    巧仙道:「這裡的規定,壇下的人,只准住在屋裡,不得在屋外走動,吃飯會有人。
按時送來的。」
    白少輝道:「在下知道了。」口中答應著,心裡卻暗暗想道:「難怪偌大一座山谷,
一個人也看不到,原來所有的人,都在屋內。」
    巧仙忽然壓低聲音道:「記住了,和人家少說話。」
    白少輝沒想到自己點了她一蕭,,她不但沒有記恨,反倒對自己十分關照,這就點
了點頭。
    巧仙朝他笑了笑,道:「現在可以進去啦!」
    白少輝沒有說話,一手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只見屋中間放著一張木桌,四條木凳,左右兩邊,果然有四張木榻,榻上被褥俱全。
    每張木榻上,都懸有一塊木牌,上面寫著字號,這一間是十七、十八、十九、二十,
四號。
    十六號鋪上,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紫衣人,此刻正在榻上盤膝運功,聽到開門之聲,
雙目微睜,射出兩道極細的精光,只朝自己瞧了一眼,又闔上眼皮,自顧自的運氣調息。
    十八號鋪上,也有一個紫衣人,面向牆壁,呼呼而睡,白少輝目光一瞥,心頭不禁
「咚」的一跳。但覺這人身形,極似王立文!心中暗暗付道:「王兄他們,比自己先一
步出來,方才柴姑婆曾說王立文已經去過,那麼這躺在榻上的十八號,準是王兄無疑!」
    他瞧到十八號沉沉熟睡,突然想起紫蔽壇主要巧仙把自己領來此地,曾有『好好讓
他休息一會,看看是否能好轉一些』之言,暗想:「莫非服過無憂散的人,都需沉沉熟
睡不成?」
    心中想著,也就舉步朝十九號木榻走去,坐到鋪上,脫下靴子,和衣睡下,閉目養
神。
    這一躺下,但覺心頭思潮,紛至沓來,甚是紊亂,整理不出一點頭緒,漸漸在不知
不覺中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只聽木門呀然開啟,一個粗大的聲音,叫道:「晚餐來了。」
    白少輝中午沒吃東西,只喝了一小杯「無憂散」,這時腹中早已飢餓,聞言不覺翻
身坐起。只見一個灰衣大漢,已把飯菜放到巢上,轉身朝外走去。
    此人嗓音粗大,他這聲大叫,屋中的人,全部被他叫醒了!
    十七號是個身材魁梧的紫膛臉漢子!不,敢情紫蔽壇的人,全易過容、全是紫膛臉!
他衝著自己淡淡一笑,算是招呼,白少輝也連忙和他點了點頭。
    十八號也起來了,當然也是一個紫臉漢子,白少輝留神瞧去,覺得他臉形輪廓,果
然和玉立文有幾分相似,心中更覺遏實!
    桌上放好了三付碗筷,四菜一湯,一籮熱騰騰的白飯,有魚有肉,菜餚倒是相當豐
富。
    十六號大步走近木桌,洪聲道:「大家不用客氣,趕快來吃飯吧!」
    白少輝朝兩人拱手作了個揖,說道:「在下初來,以後還望兩位兄台多多指教。」
    十七號朝他點點頭,沒有答話,便自在木凳上坐下。
    十八號同樣拱拱手道:「在下也新來不久。」
    他這一開口,白少輝更加確定十八號果然是王立文,一時不知他神智是否被迷?他
為人機警,想到百花谷種種詭秘行徑,這個十七號可能是負有監視自己兩人的任務,也
就不敢多說,心想:「自己知道十八號就是王立文,等有機會,再設法和他交談不遲。」
    白少輝沒和兩人說話,十六號和十八號也不再和他交談,三人各自裝了碗飯,自顧
自吃喝起來,這一頓飯,三個人雖在同一張桌上進食,卻似陌路之人一般,白少輝心中
暗暗納悶,難道這就是服了迷魂藥所致?堪堪吃完晚餐,忽聽門外傳來一陣尖銳的哨聲!
    十六號迅速的從鋪上抓起佩刀,在腰間掛好,回頭道:「壇主有事相召,兩位快帶
上兵刃,隨我出去。」
    十八號取過一柄長劍,佩到身上,白少輝除了身邊一支竹簫,沒有兵器,兩人由十
六號領頭,走出屋去。黑暗之中,但見二十來條黑影,步履輕捷,朝小徑上奔去。
    白少輝知道自己是第十九號,就跟在十八號身後而行。十九條人影,穿林疾行,竟
然絲毫聽不到聲息!
    白少輝心中暗想:「看來這些人,輕功造詣,全都不弱,敢情也和自己一樣,是被
他們劫持而來,被迫著服下了無憂散。」
    這條路,正是通往紫蔽壇的小徑,轉眼工夫,便已抵達小山腳下,前面的人。迅速
的分成兩排,在通往紫蔽壇的石級兩邊,雁翅般排開,肅然而立。
    白少輝排在右邊最末一個,側臉望去,但見十八號王立文和自己並肩而立,臉上神
情,露出一片茫然之色!
    心頭不覺暗暗一凜,忖道:「據自己近日觀察所得,王立文等四大公子,和百花谷
似是兩股相對的勢力,他們對百花谷也似早有準備、何以還會被人迷去本性?」
    他那裡知道王立文等人,也早已服過特製的解毒藥丸,那僅是預防有人在酒菜中下
毒的藥物,百花谷的「無憂散」,乃系獨門迷藥,豈是他們預服的解毒之藥,所能預防?
一鉤新月漸漸從樹梢升起,香霧空濛,花影迷離;在這迷人的夜色之中,十九個紫衣人
肅靜無嘩,垂手而立!
    天風徐來,花香撲鼻,除了小溪中的潺潺流水,聽不到一絲聲音!
    十九個人中,只有白少輝一人的神智是清醒的,他縱有一身高超的武功,但此刻隨
著眾人,排班肅立。但覺空氣之中,另有一個說不出的詭秘氣氛,嚴肅得使人透不過氣
來,心頭也不禁微微感到有些緊張。
    時間漸漸過去,使人感到不耐,但十九個人中心頭感到不耐的,卻僅僅只有白少輝
一人!
    這樣足足等一頓飯光景,寬闊的紫色石級上,開始出現了一簇人影,緩緩從紫蔽壇
下來。當先一人,身材不高,穿著襲寬大紫袍,足登粉靴,腰懸長劍,望去神態嚴肅,
顧盼自豪!
    他,自然是那位據傲不可一世的紫蔽壇主了!
    在他身後,緊隨著四名身材嬌小,身穿紫色緊身勁裝,腰插短劍,胸前繡有一朵金
線薔蔽花的紫臉人。
    這四個紫臉人,一望而知是四名女子!她們裝柬也和十九個人並無不同,唯一不同
之處,是她們胸前,繡有一朵金線繡的薔蔽花!
    紫蔽壇主步下石階,並沒稍停,一路朝前行去。四名胸繡金花的紫臉人,緊跟身後,
接著就是排在兩邊的人,也開始動了,由紫字第一號、第二號領先,分成兩行,魚貫而
行。
    白少輝是十九號,照說他應該和二十號成對,但如今沒有二十號了,最後就只有他
一個人。
    這一行人看去身手極高,奔行之勢,甚是輕快,走在山徑上,但聽沙沙輕響,再也
聽不到一絲其他聲音。
    大家沿著南首山腳盤行,約莫奔行了六七里路,到達一處山澗,前面的人,腳步漸
漸緩慢下來。
    白少輝舉目瞧去,夜色之下,只見山澗旁靜靜的停泊著三艘黑篷船隻。此刻,紫蔽
壇主已率同四名胸繡金花的紫臉使女,首先下了第一艘船隻。接著隊伍動了,前面十個
人,迅快的走下第二條船,其他九人也緊接著下了第三條船。
    白少輝跟著大家走入艙中,立即有人放下船篷,但覺艙內一片漆黑,不通天光。大
家已在艙中坐定,當下也就傍著十八號王立文身邊坐下。船身起了一陣晃動,已經啟推
開行。
    白少輝心中暗暗奇怪,百花谷四面環山,這船不知要開到那裡去?他目能夜視,艙
中雖然四周都有雙層竹篷遮住,不透天光,依然可以看得清楚!
    只見所有的人下船之後,就一個個閉目而坐,誰也不和誰說話,彼此之間,恍如陌
路之人!
    船行極快,似是順水行舟,過了約有頓飯工夫,但聽四下裡水聲大作,一片都是嘩
嘩聲響1白少輝心中暗暗一怔,忖道:「這片水聲,迴響不絕,似是進入山腹之中,才
有這般聲響,莫非此處是百花谷的水道出口不成?」
    心念一動,目光朝四周瞥了一眼,所有的人閉目打盹,全似睡熟了一般,保持清醒
的,只有自己一人。
    這就暗運功力,左手食指,輕輕朝篷上戳去,穿了一個小孔,故意裝作打盹模樣,
頭靠竹篷,湊著眼睛,往外瞧去!
    自己料的一點沒錯,這裡果然是一處山腹水道,水深洞黑,山石壁立,水道可容兩
舟並行,看去甚是深逢,船行其中,但聽水聲洪洪!
    白少輝看了一陣,依然一無所獲,這樣又過了頓飯工夫之久,前面不遠,現出一座
圓形洞窟,隱隱已有天光射入。
    船行輕穩,直向山口流去!
    駛出山口,眼前頓覺開朗,星辰在天,三艘篷船,已駛行在群山之間的一條山澗之
中!
    此刻敢情已經出了百花谷,他們出入路徑,竟然會有如此隱秘!
    他回過頭來,眼看艙中八人,依然各自垂首打盹,好像對自己一行,究竟要去那裡,
都莫不關心!心中暗想:「自己何不趁此機會,試試王兄是否真的被他們迷失了神智?」
    心念一動,立時用手肘輕輕碰了十八號一下,以「傳音入密」說道:「王兄,你睡
熟了麼?」
    十八號突然驚覺,睜目朝白少輝望來!
    白少輝為了防入暗中監視,不敢和他視線接觸,依然頭靠竹篷,以「傳音入密」說
道:「兄弟是白少輝。」
    十八號當然聽到了,但他臉上卻絲毫沒有驚喜之色,目露迷茫,轉動了一下,又緩
緩闔上眼皮,好似不是和他說話一般!
    白少輝心中暗暗歎息一聲:「由此看來,王兄果然被他們迷失了神智,自己若非九
疑先生預先在密束中附贈一顆解毒藥丸,此刻豈不是也渾渾噩噩,和他們一樣?」
    想到這裡,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目前,被百花谷劫擄而來的人中,真正清醒的,已只有自己一人。眼看百花谷防範
極嚴,憑自己一人之力,如何才能把王兄、金兄他們,救出險地呢?」
    他想到金一凡,也同時想起錢二、趙三、卓七等人,現在不知如何了?他們此刻可
能還留在百花谷中。
    但自己卻跟著紫蔽壇主離開百花谷。
    不知他要把這些迷失神智的人,帶到那裡去?不知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回百花谷
來?天色逐漸大亮,幽暗的艙中,也從縫隙透進些微天光,但大家仍然瞑目而坐,既沒
睜眼望上一下,也沒有移動一下身子,當然更沒有一個人開口。這真是一趟枯燥、寂寞
而悶氣的旅程!
    白少輝從這一夜的枯坐中,已可領略到凡是被迷失心神的人,他們心中,已經是一
片空白,沒有思慮,沒有煩憂,對任何物事,都無索於懷,漠不關心,人與人之間,沒
有感情,自然也無話可談了!
    百花谷為什麼要把人弄成這副白癡模樣?他們到底有何陰謀?中艙竹篷,突然掀開,
大家但覺眼前一亮,射進一片陽光。
    一個黑衣大漢,手端木盤,送來了一大鍋稀飯,和一大盤饅頭,放到艙中,大聲說
道:「諸位請吃早餐了。」
    說完,轉身退出,又掩上了竹篷,艙內依然幽暗如故。
    八個紫衣漢子經他一叫,全都睜開眼來,大家原是席地而坐,各自拿起碗筷,由十
一號開始,挨次裝上稀飯,吃喝起來。
    照說大家面對面的坐著吃早餐,總該有一兩句交談,但大家還是自顧自的吃著,誰
也沒和誰說上一句。
    吃過早餐,放下碗筷,大家又閉上眼睛,各自枯坐,黑衣人掀篷而入,收了碗筷,
很快退去。
    白少輝已經知道他們神智被迷,也就不以為怪,跟著他們依樣葫蘆,閉目坐定,調
息行功。
    第一天過去了!第二天中午時分,船已進入一條大江。
    第二天也過去了!
    第三天中午,白少輝已可從小孔中,看到江面上不時有船隻往來。
    傍晚時分,三艘黑漆篷船,終於在一處港灣中停了下來。
    黑衣人替大家掀起竹篷,仍由十一號領頭,一條條人影,相繼縱上岸去。
    白少輝走在最後,心中暗想:「看來這些人個個都身法矯捷,具有江湖一流的身
手!」
    這時,四野陰雲密佈,夜黑如漆!
    但見紫蔽壇主寬袍佩劍,早已站在夜色之中,等眾人一齊上岸,就舉手一揮,當先
向前行去。
    四名胸繡金花的紫臉使女緊跟著壇主身後,十九名紫衣大漢又跟在她們的身後。
    白少輝一面奔行,一面暗暗留神,只覺所經之路,漸漸已由小徑轉入大路,一口氣
足足奔行了二三十里路程,眼前已有一座巍巍城牆,擋住去路!
    白少輝心中暗自起疑,付道:「紫蔽壇主率領這許多高手,莫非要去洗劫城中富
戶?」
    付思之間,只見紫蔽壇主去勢毫不停頓,距離城牆,尚有一兩丈遠,突然身形沖天
而起,宛如離弦勁矢,一下掠上城垣。
    他身後四名胸繡金花的紫臉使女也依樣葫蘆,足尖輕輕一點,四條淡煙似的人影,
跟著騰起,翻上城牆。
    白少輝瞧著他們這份輕功,不由暗暗驚奇,紫蔽壇主一身武功,看去極高,沒想到
他的四名使女,也有這般佳妙的輕功。
    紫蔽壇主登上城垣,舉起右手,揮了一揮,立時縱身朝下躍去。後面十九名紫衣大
漢,同時紛紛縱起,越城而入,加快腳步,追隨紫蔽壇主向前奔去。不消片刻,一行人
已經到了一座巨宅前面。
    白少輝這回看清楚了,這座矗立在夜幕中的巨宅,正是走在自己前面的十八號王立
文的家園——城西王府!
    原來自己一行人已經到了成都城內!
    此時大概已快近二鼓,王府五進房屋,沒有一點燈光,敢情府中所有的人,全已入
睡!
    紫蔽壇主一手按劍,在離王府不遠處,站定身子,四名使女分左右站在他身後,十
九名紫衣大漢同時停步。
    白少輝偷偷朝十八號臉上望去,只見他依然神情漠然,似乎根本不認識這座偌大的
院莊,就是他的家了,心中不覺暗暗歎息。
    紫蔽壇主凝神瞧了一會,雙目隱射殺機,突然一揮手,沉聲道:「大家隨我進去,
如若有人抗拒,一律格殺勿論。」
    白少輝聽得心頭勃然大怒,暗想:「原來你是屠殺王府來的,哼,今晚有我白少輝
在此,只怕你未必如願!」
    紫蔽壇主話聲一落,舉步朝大門走去,他這一舉步,身後眾人,也同時跟著過去。
    剛到大門,早有兩名胸繡金花的紫臉使女,搶先閃出,躍落門前,伸手推去,但聽
呀然一聲,兩扇大門應手而啟,原來裡面並沒上閂,只是虛掩著的!
    大門開啟,裡面深逢黝黑,一片平靜,生似一座久無人住的空宅!
    紫蔽壇主藝高膽大,冷冷一哼,既沒施展身法,也沒有隱蔽身形,直向門中走了進
去。
    穿過二門,越過一座寬敞的大天井,依然不見有人阻擋,甚至連一點聲息也沒有。
    紫蔽壇主昂著闊步,跨上石階,進入大廳,兩道冷森目光,左右一閃,喝道:
「搜!」
    十九名紫衣大漢,躬身應「是」,立即身形閃動,分頭朝屋中撲去。
    紫蔽壇主寬袍佩劍,一手按著劍柄,凜然立在廳上,身後四名使女此刻各已亮出兵
刃,手上握著銀光閃閃的短劍,分立四周,看去好不威風!
    白少輝這下可忙了,他怕這些迷失了心神的人,奉命唯謹,對王府下人,真的來個
「格殺勿論」。紫蔽壇主一聲令下,他立即施展上乘輕功,身形閃動,搶在眾人前面,
朝屋中撲去。
    好在他路徑熟悉,穿窗越房,晃如一縷輕煙,不到片刻工夫,業已走遍了第一進屋
宇,每一個角落,不由長長吁了口氣,暗道:「原來王兄失蹤之後,他家裡已經沒有人
了!」
    不多一會,十九名紫衣大漢,已經紛紛退回廳上,朝紫蔽壇主躬身報告道:「啟稟
壇主,屬下搜遍第一進所有房屋,不見有人,恭請壇主定奪。」
    紫蔽壇主冷冷一哼,道:「咱們一進進搜過去!」
    於是仍由紫蔽壇主領頭,穿越大廳,進入第二進院落。
    這裡也和前面一樣,一片靜寂,一片黝黑,聽不到一點聲息,也瞧不到半點人影,
搜索的結果,依然是「空屋無人」。
    敢情王府的人,樹倒猢猻散,全走光了,今晚紫蔽壇主率眾而來,撲了個空!
    紫蔽壇主臉色嚴肅,望了左右一眼,冷哼道:「咱們派來的四名高手,全如石沉大
海,一去不返,連隱伏城中的毒蠍陸七娘都為他們所擄,分明有能人主持,本座不信他
們會不戰而退!」
    他身邊一名紫臉使女道:「壇主,莫非咱們今晚的行動,走漏了消息?」
    紫蔽壇主道:「不可能,咱們此來,極端機密,他們事先那會得到風聲?」
    另一個紫臉使女道:「莫非他們有什麼埋伏?」
    紫蔽壇主冷冷笑道:「本座奉命而來,就是要會會他們的主持之人,縱有埋伏,何
懼之有?大家跟我進去!」
    這是王府的中院,由第二進通往第三進:如由正門進去,依然有一道高牆為界,牆
上有兩扇黑漆大門,此刻緊緊的關著。
    紫蔽壇主目無餘子,昂首闊步,率同他壇下群雄,剛走到中院門口,兩扇黑漆大門,
突然無風自啟!
    這是碰巧?兩扇厚重的大木門,決不會無風自開,但確實是沒有人開的,因為門內
偌大一一片天井,確實沒有半個人影。
    要是有人開的,這人身法再快,也難瞞得過紫蔽壇主一雙比秋水還要明亮的眼睛。
    大門開了,裡面還是一片平靜!
    從門口望進去,黑沉沉的天井,黝黑而深逮的廳堂,依然聽不到一絲聲息,瞧不出
有什麼可疑之處!
    紫蔽壇主一手按著劍柄,心中雖覺這兩扇木門,開啟得有些古怪,但他那會把這點
小事,放在心上?百花谷,浣花宮的武功,天下無敵,他是浣花宮門下紫蔽壇的壇主,
視天下武林如無物!
    紫蔽壇主目光湛湛,緊間著嘴唇,臉上一片冷峻,毫不猶豫的領先走了進去。
    四名使女,十九名大漢緊跟在壇主身後。
    跨進大門,踏著青石板鋪成的大天井,剛到一半……陰雲滿佈的天空,恰在此時,
從雲層裡射出半輪昏黯殘月!
    月光顯得微弱無力,照在階前,石階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穿黑色長袍,年約六
旬的老者!
    這老人面貌枯瘦,額下留著一把花白的山羊鬍子,背負長劍,夜風中遠望過去,飄
飄然有些像圖書上的呂洞賓!一點沒錯,他正是那天高蹺隊裡扮演呂洞賓的領隊倪長林。
    紫蔽壇主微微一怔!
    只見那老者臉含微笑,抱抱拳道:「尊駕是百花谷來的麼?」紫蔽壇主沒有作答,
冷冷問道:「你是王宅何人?」
    倪長林道:「老朽奉命接待百花谷來人,尊駕若非浣花宮來的,此時退出,還來得
及。」
    白少輝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原來他們已經有備!」
    紫蔽壇主怒哼一聲道:「本座百花谷紫蔽壇主。」
    倪長林拱拱手道:「原來是壇主駕到,老朽失敬。」
    他不待紫蔽壇主回答,迅速轉身過去,躬身道:「稟報夫人,來的是百花谷紫蔽壇
主。」
    只聽廳上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說道:「問問他們,是幹什麼來的?」
    聲音並不太響,但聽來甚是震耳!
    白少輝暗自一怔:「百花谷有一位夫人,王府居然也有一位夫人,而且就憑她這幾
句話聽來,廳上這位夫人內功修為,甚是精湛,不知她是王兄的什麼人?」
    倪長林轉身道:「敝上問你幹什麼來的?」
    紫蔽壇主道:「本座也想知道你們主人是誰?」
    倪長林連連頷首道:「壇主說的極是,壇主既然來了,自該知道敝上是誰。」他說
一這裡,神色一正,道:「壇主大概是浣花夫人門下吧?自從武林中出了一位花夫人,
也就出了一位葬花夫人,敝上就是葬花夫人了!」
    白少輝愈聽愈奇,暗想:「原來百花谷那位夫人,叫做浣花夫人,廳上這位卻叫葬
花夫人。」
    紫蔽壇主冷笑道:「本座正想見識見識葬花夫人,究是何等人物?」
    廳上傳出冷峻的聲音道:「憑你還不配見我。」
    紫蔽壇主仰天冷冷笑道:「本座視天下武林如無物,你縱然躲著不出……」
    「住口!」廳上葬花人人沉喝一聲道:「你口氣倒是不小,視天下武林如無物,這
句話,就是你師傅也不敢說出口來!」語氣一頓,接著說道:「好吧,老身正有話問你,
就讓你見見老身……」
    接著只聽她喝道:「掌燈!」
    一聲「掌燈」,大家只覺眼前一亮,廳堂上登時點起了四盞琉璃燈!
    白少輝排列著站在紫薇壇主身後,不知這位葬花夫人究是何等樣人,急忙舉目瞧去。
但見廳堂中間,一張紫檀錦披的太師椅上,端坐著一位花白頭髮,臉色略顯蒼白,身穿
青布衣裙的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身邊,侍立著一名紫衣使女,這使女看去不過十六七歲,梳著兩條又黑又
亮的辮子,生得眉目娟秀,嬌小玲瓏!
    白少輝瞧得不由一怔,這紫衣姑娘自己看來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那裡見過?廳上
燈光如畫,看得清楚,只有這位自稱葬花夫人的中年婦人和一名紫衣使女兩人,身上都
沒有帶著兵刃。只有站在階上的黑衣老者,背負一柄長劍。
    這三個人若無驚人之藝,怎敢如此托大,絲毫沒把百花谷來的紫蔽壇主放在眼內?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端坐椅上的葬花夫人目如寒電,冷冷的瞥了紫蔽壇主一眼,沉聲道:
「老身有幾句話要問你,你若能據實回答,老身自可讓你安然出去……」
    這話口氣可大了,紫蔽壇主目空四海,除了他師傅,視武林如無物;但葬花夫人這
句話,好像紫蔽壇主若不據實回答,今晚就莫想安然出去,那麼這院中難不成有什麼厲
害埋伏?白少輝凝足目力,暗暗向四周打量,但天井、迴廊、和明亮的廳上,一片平靜,
絲豪看不出有什麼埋伏的跡象!
    紫蔽壇主雖心高氣傲,目空一切的人,但他看到葬花夫人和他眼神一對之際,心頭
不期吃了一驚,暗暗付道:「此人目光如炬,功力修為,分明已達爐火純真之境,似乎
不在師傅之下,奇怪她自號葬花夫人,自然和百花谷有仇,師傅應該知道此人,何以自
己會沒聽師傅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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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23:23 |只看該作者
想到這裡,不覺驕矜之氣略減,他本想率眾直上廳堂,但現在不敢造次了,只停在
階前,冷哼道:「你以為本座怕了你麼?」
    葬花夫人平靜的道:「自然不怕,怕你就不敢來了,但老身也毋須恐嚇,不過今晚
就算是你師傅親來,只怕也未必能輕易闖得出去。」
    紫蔽壇主做然道:「只怕未必。」
    葬花夫人道:「咱們不必為此事爭執,你到時自知,唔,老身只想知道我問你的話,
你肯不肯據實回答?」
    紫蔽壇主道:「你不妨說出來聽聽!」
    葬花夫人道:「老身要問的是王立文、錢春霖他們……」
    紫蔽壇主沒等葬花夫人說完,冷峻的道:「他們都很好,」
    葬花夫人道:「現在何處?」
    紫蔽壇主道:「這還用問?自然在百花谷了。」
    葬花夫人點點頭道:「很好,那你就給老身留下來吧!」
    紫蔽壇主冷笑道:「只怕沒有這般容易。」
    葬花夫人道:「你可是不相信麼?」說到這裡,抬頭道:「副教練,就讓他們見識
見識。」
    站在階前的倪長林躬身領命,右手突然揚起,但聽「嗤」的一聲,從他大袖中射出
一道火花,衝霄而上!
    白少輝心中暗想:「原來他們果然已有埋伏!」
    突聽身後兩扇大門,「砰」的一聲,自動關了起來!
    區區兩扇大門,對這些具有一流身手的人,原也毫無威脅可言,但在大門堪堪閻起
的一瞬之間,但聽院落四周,同時響起一陣隆隆震響!
    天井東、西、南三面牆上,此刻忽然升起了三道鐵網,每面鐵網,高約五丈,交織
的鐵絲,比拇指還粗,連同原有圍牆,已在六丈之上。
    如以今晚紫蔽壇主率領的高手來說,除了他自己,只怕誰也縱不上去,何況那三面
鐵網上,望去色呈暗藍,分明還塗了劇毒!
    只有大廳正面,是一座三丈高的樓房,沒有張上鐵網,依然如故。
    只是屋面兩旁,此刻卻出現了二三十名精壯大漢,由龍舟隊領隊萬山青為主,一個
個勁裝緊束,腰跨撲刀。
    其中有二十名手持匣弩,對準著大天井,另有十數名卻手持鉤槍,好像是準備擒人
的。
    中間屋脊上,還蹲坐著一個裝束古怪的人!只見他身穿半截黃袍,腰束草繩,滿臉
像鋼針般鬍子,空著一雙毛茸茸的大手,黑暗之中,雙目隱射紅光。
    白少輝自然認識,此人正是黑手屠夫屠千里。心中暗想:「黑手屠夫在這裡出現,
那麼惡丐錢平大概也在這裡了!」
    轉念之間,不禁使他想起葬花夫人身邊那個紫衣使女,不是那祁陽城外小廟中,自
稱奉夫人之命,去請黑手屠夫和惡丐錢平的那個紫衣姑娘——紫鵑?難怪自己瞧來眼熟!
    就在大廳屋面上現出眾人的同時,大廳左右兩廂的走廊上,也同時出現了不少人影!
    左邊走廊上,由舞獅隊領隊高沖為首,站著一排三十名手持鋼叉的勁裝大漢。
    右邊走廊上由舞龍隊領隊卜百曉為首,一排三十名手執銅棍的勁裝大漢。
    這份陣仗,當真就算是浣花夫人親來,也未必輕易闖得出去!
    紫蔽壇主目光掃過,心中也不覺一凜!顯然,自己一行,敢情早已落在人家計算之
中,一面暗暗忖道:「看來今晚不能一舉解決對方所有的人,就是自己一行,全軍盡
覆!」
    葬花夫人依然端坐如故,但臉上已經罩上了一層寒霜,雙目含煞,冷冷說道:「你
看清楚了?」
    紫蔽壇主冷傲的道:「就是這點陣仗麼?」
    葬花夫人道:「怎麼?還不夠麼?依老身相勸,還是你自己吩咐他們,一起放下兵
刃,束手就縛的好,否則只怕無一生還之人!」
    紫蔽壇主冷哼一聲,不屑的道:「你認為這點埋伏,就能唬得住百花谷的人?」
    話聲出口,左臂朝後一揮,十九名紫衣漢了,突然一齊從腰間掣出兵刃,他自己也
迅速抽出長劍,橫胸凜立。
    白少輝眼看雙方箭拔省張,已是一觸即發,心頭不禁暗暗感到作難,自己在他們兩
者之間,該當如何呢?站在百花谷這面?當然不妥,幫王府的人嗎?也有不妥之處」
    這一戰只要一經發動,雙方的人,身手全都不弱,勢必傷亡狼藉。和自己同來的十
八個紫衣大漢,全是被迷失了心神的人,自己總不能眼看著他們死在葬花夫人手下。
    尤其……突然間,他腦中靈光一動,登時想出了一個計較,也隨著眾人,解下竹蕭,
緊握手上。
    這原是電光石火之事,紫蔽壇主長劍朝葬花夫人一指,冷冷喝道:「你下來,讓本
座領教領教,。
    葬花夫人端坐不動,冷峻的道:「憑你也配和老身動手?」一面回頭喝道:「紫鵑,
去把他拿下。」
    紫鵑答應一聲,雙肩一晃,身法奇快,一下掠出大廳,飛落階前,粉臉含霜,冷冷
的道:「你還是束手就縛?還是要姑娘動手?」
    紫籐壇主冷嘿道:「丫頭,你是找死!」
    紫鵑披披嘴道:「姑娘就讓你見識見識葬花門的武學!」
    嬌軀一側,陡然間直衝而上,右手拍出一掌,逼住紫蔽壇主的長劍,左手倏忽之間,
連攻三招。
    紫蔽壇主吃了一驚,左手揮起封架,仍然被迫的退後了兩步。
    白少輝站在後面,看的暗暗一怔,心中暗道:「這紫鵑姑娘,出手好快!」
    紫蔽壇主的武功,果然也不同尋常,避開三招之後,立時展開反擊,長劍一揮,灑
出一片劍花,直向紫鵑攻了過去。
    紫鵑左手三招快攻,右手同時已從腰間刷的一聲,掣出銀刀,和紫蔽壇主展開搏鬥。
    這兩人一動上手,就各使殺著,立時進入了險惡關頭,一刀一劍,所使招術,全都
以詭奇見長,看得人眼花緣亂。
    白少輝仔細審視,但覺紫鵑的刀法,以快速為主,刀刀都指向紫蔽壇主的要害,而
且攻多守少。
    紫蔽壇主功力似乎勝過紫鵑,劍招也較為老練沉著,差不多紫鵑出兩刀,他才還擊
一劍,但這一劍還擊,卻是毒辣異常。
    兩人這一輪快攻,打了將近二十來招,紫蔽壇主一聲清叱,長劍劃起了一道寒芒。
只聽「襠」的一聲金鐵大震!刀劍接實,紫鵑功力較遜,被震的後退了半步,手中單刀,
也被紫蔽壇主封出門外。
    紫蔽壇主長劍迅快懸空一圈,口中喝道:「衝上去!」
    神威奮發,人隨聲進,長劍揮舞,一片劍光席捲而出,像長江大河一般,朝紫鵑源
源攻到。
    紫鵑一著失措,無法還攻,只好改採守勢,顯然落了下風。
    紫蔽壇主這一聲「衝上去」,乃是向身後的人發出的攻擊令,十九名紫衣大漢,包
括白少輝在內,突然大吼一聲,各掄兵刃,朝階上衝殺過去。」
    站在階前的副教練倪長林同時一聲大喝,當先出手,長劍一招「橫掃千里」,朝沖
過去的大漢平掃而出。
    他這一劍勢道極為凌厲,一下就攔住了四五個人。
    兩邊走廊上的人,早已躍躍欲試,此刻一見對方衝殺過來,左邊舞獅隊領隊高沖,
右邊舞龍隊領隊卜百曉也同時一揮兵刃,發出攻擊命令,六十名精壯大漢,立即從左右
包抄而上!
    剎那間,偌大一座天井,登時兵刃交擊,喊殺盈耳!
    紫蔽壇主手下的四名紫衣使女也布成了陣勢,阻擋敵人,但她們的任務,不是攻擊,
而保護壇主。
    白少輝隨同眾人,一面揮動竹簫和王府湧來的人動手,一面卻暗運真氣,以「傳音
入密」,朝端坐廳上觀戰的葬花夫人說道:「百花谷來了,均系迷失心神之人,還望夫
人傳令,務必生擒活捉,不可傷了他們性命。」
    他這幾句話,是以內功直送上大廳,是以天並中雖是一片叱喝,人聲鼎沸,和一陣
陣的金鐵擊撞,此起彼落,但坐在廳上的王夫人,依然聽得十分清晰!
    王夫人臉上不禁飛過一絲詫異之色,心中暗暗覺得奇怪:「這話聲分明來自天井之
中,他們都是百花谷的來人,但聽此人口氣,竟然是友非敵,百花谷的人被阻在階前,
和自己少說也有七八丈的距離。
    此人能從一片金鐵擊撞,喊殺震天聲中,把話聲傳入自己耳中,這份功力,已非一
般武林高手所能辨到!」
    心念轉動,兩道寒電似的目光,朝階前緩緩掃過,只是找不出這發話之人。
    這就微微頷首,沉聲說道:「百花谷的人,全被迷失神志,大家只許生擒,不可傷
了他們。」
    她隨口說來,聲音不響,但大天井中所有的人,莫不清楚人耳。
    白少輝心中暗暗讚道:「看來葬花夫人,倒不失是個正派的人!」
    這時雙方惡戰,已然十分激烈,白少輝一面揮簫封架向自己搶攻而來的兩柄鋼叉,
一面遊目四顧,打量四周形勢。
    只覺和自己同來的十八名紫衣漢了,一個個勇猛如虎,剽悍無比!
    葬花夫人手下人數要比百花谷多出二倍以上,差不多以三敵一,還是稍稍落了下風。
    心頭不禁暗自駭然,忖道:「以自己觀察,這些人的武功,本來雖然不弱,但不應
如此高強,好像服過無憂散的人,心神受制,一旦遇上搏鬥,就把自己生死之事,置之
度外,是以能使一個人平日無法用出的潛能,發揮出來,武功也就隨著增強。」
    心念轉動,右手揮動,故意把竹蕭舞了個風雨不透,左手倏抬,一縷指風,朝身側
一個紫衣大漢襲去,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朝三名圍攻紫衣大漢的舞龍隊漢子喝道:
「還不把他拿下?」
    三名舞龍隊的漢了只知夫人手下,有不少武功極高的能手,此刻聽到喝聲,也只道
有人暗中相助。果然喝聲一才入耳,剽悍無倫的百花谷紫衣大漢,突然悶哼一聲,好像
已經被人制住,動彈不得,不覺大喜過望,立時把他拿下,押上石階。
    白少輝一擊得手,立即大吼一聲,刷刷兩簫,迫退和自己動手的兩名漢子,朝前衝
了過去!他趁這一衝之勢,左手連續彈出,暗中點了兩個紫衣大漢穴道。就在他這一前
沖,也同時奔過來四個手仗銅棍的漢子,把他擋住,劇戰起來。這下也恰好替他掩蓋了
行動,使人毫不覺他有什麼可疑。
    白少輝眼看兩個紫衣大漢被對方擒下,故意又是一聲叱喝,竹簫舞起一片簫影,裝
出要衝上去救人模樣。左手反腕一指,朝身後不遠的在激戰中的一名紫衣大漢點去,又
是一聲悶哼,那紫衣大漢應指跌倒。
    他不住的衝突,所到之處,已有七八個王府的人,圍著他急攻。如今白少輝練成
「九轉玄功」,武功非同尋常,區區七八個人,那能困得住他?但他卻故意裝作盡力拼
搏,剽悍無倫,東衝西突,作困獸之鬥。右手揮簫,左掌也不時的揮舞,朝著周圍作勢
拍擊,其實他在揮舞之際,暗暗彈出了指風。
    紫衣大漢一個個的被擒,百花谷的人,愈來愈少,場中形勢,已然而有了很大的變
化!如今除了紫蔽壇主,已經只餘兩個武功較高的紫衣大漢,還在苦苦奮戰!
    這兩個人,一個正是白少輝,另一個只有白少輝認識他,就時十八號王立文。另外
就是四名紫衣使女,四柄短劍交織成一片劍網,圍攻她們的,少說也有一二十人。但這
四個使女,別看她們年紀不大,武功卻是極高,出手也著實凌厲惡毒,已有不少人傷在
她們劍下。
    紫蔽壇主一柄長劍,獨鬥紫鵑,原已佔了上風。後來大天井上形勢改觀,副教練倪
長林揮劍加入,合兩人之力,還是只打了個平手。後來舞獅隊領隊高沖,舞龍隊領隊卜
百曉,也揮動兵刃,加入戰團。
    紫蔽壇主確也了得,此刻大展身手,一支長劍幻出漫天劍影,獨鬥四人,依然絲毫
不見遜色!每一劍都貫注了強勁劍風,奇詭變化,極盡凶狠惡毒;劍風所指,迫的圍攻
他的人不迭的縱身閃避,但他還是被四個人的刀光、劍影、棍風重重困了起來。
    戰場四周有人高聲呼叫老:「莫放走了百花谷的人!」
    「活捉紫蔽壇主!」
    紫蔽壇主得心頭又急又怒,舉目四顧,但見自己統率而來的勁旅,幾已全軍盡覆!
    就這一分心神,遭遇了兩次險招,差點傷在紫鵑的銀刀之下!
    紫蔽壇主眼看大勢已去,不由得急怒攻心,突然撮口發出一聲清越的口哨。
    哨音驟發,右手長劍,突然一緊,刷刷刷,一連三劍。劍光橫飛,寒芒電卷,登時
把圍攻他的紫鵑、高沖、倪長林、卜百曉四人,各自逼退了一步。
    猛地吸了口真氣,雙足一頓,身子憑空拔起!
    紫鵑睹狀大驚,嬌叱一聲,縱身上躍,手上銀刀,閃電朝上撩去,但她終究遲了一
步,銀刀從紫蔽壇主腳下劃過,一刀砍空。
    倪長林大叫道:「莫要讓他逃了!
    抖手打出一枚鋼錐。
    這時紫蔽壇主已快撲到五丈高處,突處「撲」的一聲,左肩一陣劇痛,已被倪長林
的鋼錐打中,他無暇拔去肩上鋼錐,咬牙忍痛,騰身越過鐵網,朝外飛出。
    只聽一聲劃空長笑,橫越天井追了出去!
    四名紫衣使女聽到了她們壇主的哨音,那敢戀戰,四人左手齊揚,同時灑出一把飛
針。
    圍攻她們的人,距離較近的立時有人中針倒地,其餘的人大驚之下,紛紛躍退,四
名紫衣使女就趁大家躍退之際,立時雙腳急頓,朝上縱起!
    四條人影,身如箭射,只見她們撲到三丈高處,手中短劍朝鐵網上輕輕一點,身形
就繼續上騰,一連兩點,便已翻越了過去。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她們動作奇快,捷若猿猴,總共也不過是眨眼工夫的事!
    十八號王立文神志受迷,他驟然聽到口哨似乎也急欲突圍,怎奈圍攻他的人愈來愈
多。
    在重重包圍之下,他一柄長劍,使的兇猛無比,連傷幾人,依然難以衝出眾人阻攔
之陣,急得他連聲厲嘯,勢若瘋狂,幾次縱起,都被截住。
    白少輝眼看紫蔽壇主已率同四個使女,越出圍牆,竹簫連揮,逼開了一條路來,縱
身一躍,突入重圍,撲到王立文身側。
    陡覺頭上疾風颯然,一道人影,同時朝自己撲來,劍光錯落,業已迎而攻到。白少
輝在這一瞬之間,看清撲來的人正是先前站在階前的老者!
    「他雖然不認識倪長林,但從方才指揮發動埋伏這一點看來,此人在王府之中,似
乎身份不低,右手竹簫揮起封解,口中以「傳音入密」喝道:「老丈住手。」
    倪長林飛撲而來的劍勢,被白少輝輕易化解,心頭方自一怔!
    白少輝已在此時,左手疾快的點出一指,制住十八號王立文穴道,順手一帶,把他
拉了過來,朝倪長林身前推去,一面仍以「傳音入密」說道:「他是王立文,已被百花
谷迷失了神智,你快接住了。」
    話聲一落,人已騰空射起,宛如趕月流星,破圍直上,一下越過六丈高的鐵網,飄
落牆外!
    那知身形才一著地,瞥見身前不遠,靜靜的站著一個人!
    夜風之中,那人一身青布衣裙,花白頭髮,臉色蒼白,微含笑容,那不是葬花夫人,
還有誰來?白少輝心頭驀然一楞:「葬花夫人明明坐在廳上,沒見她出來,怎會攔住自
己面前?即此一點,可見她武功之高,身法之快,簡直已到了登峰造極之境!」
    心念方動,還沒開口,只聽葬花夫人開口說道:「今晚幸蒙少俠出手相助,老身感
激不盡,少俠究系何人,能否見告?」
    白少輝目光朝四外一轉,但覺一片沉寂,不見人影,敢情紫蔽壇主和四名使女,業
已去遠,心頭不禁一急,連忙拱手道:「夫人原諒,在下目前還未便奉告。」
    說完,正待縱身掠起!
    葬花夫人道:「少俠請留步。」
    白少輝道:「夫人還有什麼見教?」
    葬花夫人道:「少俠既然不願見告,老身也未便相強,只是老身想請教一事,少俠
把百花谷十八名爪牙,一起留下,必有用意?」
    白少輝道:「這十八個人中,就有王立文兄在內……」
    葬花夫人點點頭道:「這個老身已經知道。」
    白少輝道:「他們服下了百花谷『無憂散』,心神全被迷失,還望夫人善加看待。」
    葬花夫人點點頭道:「老身自當遵辦。」接著目光一抬,問道:「少俠和立文似是
舊識,老身還想動問一句,不知金一凡、錢春霖等人,現在何處?」
    白少輝道:「金兄他們,目前尚在百花谷中,詳細情形,在下也不清楚。」
    葬花夫人追問道:「少俠可知百花谷究在那裡?」
    白少輝道:「百花谷在群山之中,在下也說不出方向,大概離此有三天水程……」
說到這裡,行色匆促的又拱了拱手道:「在下尚有要事,不克久耽,在下要走了。」
    葬花夫人微微一笑道:「少俠大概還想回轉百花谷去吧?老身不送了。」
    話聲一落,眼前人影一閃,葬花夫人業已走得不知去向!
    白少輝心頭暗暗一凜,但此刻無暇多想,身形一縱,掠空撲起,去如浮矢,一路追
了下去。越出城牆,奔行不到半里來路,瞥見路旁倒臥著幾具屍體!
    一急忙停住身形,略一打量,這四具屍體,赫然是紫蔽壇主手下四名紫衣使女!心
頭不覺一怔,暗暗忖道:「這四名使女,武功全非弱手,她們已從王府突圍而出,怎會
死在此地?」
    再一細瞧,發覺其中兩人,頭顱已被擊破,頂門上留著五個血肉模糊的窟窿,好似
被人手爪抓人,硬生生抓裂。
    另一個似被外門兵刃擊中後心,脊骨已斷。
    另外一個距離較遠,似已逃出數丈之外,被內家劈空掌力擊死,仆臥地上,身上看
不出傷痕。
    白少輝突然想起方才紫蔽壇主突圍而出之際,曾聽有人發出一聲劃空大笑,追了出
來,那笑聲極似坐屋脊上的黑手屠夫屠千里!不錯,這兩名使女被人活生生抓裂腦殼,
這種手法,惡毒殘忍,除了黑手屠夫,決無別人!心中想著,緩緩直起腰來,突然間,
依稀聽到一聲微弱的呻吟,傳入耳中。
    白少輝目光一抬,辨認聲音來處,那正是從仆臥數丈外的紫衣使女口中所發出,她
敢情尚未死去,一時那還再遲疑,縱身掠到紫衣使女身邊,輕輕把她翻了過來,只見她
雙目緊閉,嘴角隱有血跡。
    如果不是經過易容,此刻臉上應該已經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了!
    這一凝視,他登時認出這紫衣使女正是替自己改裝易容的巧仙,心頭不覺起一陣黯
然之思。暗中運起功力,伸出右掌,按在她背心之上,一股真氣,源源從掌心傳了過去。
    紫衣使女身負重傷,得白少輝傳入真氣,催動心脈,緊閉的雙目,突然睜了開來。
    白少輝低聲道:「你傷勢很重,快提聚真氣。」
    紫衣使女一雙無神的目光望著白少輝,口齒啟動,吐出一縷微弱的聲音,說道:
「你……你是……十九號,我……傷勢極重,已經不……行了,你……不勞費心……」
    白少輝道:「姑娘傷熱雖重,心脈未斷,並非沒有救了!」
    紫衣使女突然從眼角湧出兩顆淚珠,說道:「不成了……認認不認識我……我叫巧
仙……」
    白少輝點點頭道:「在下認識,姑娘快不可說話。」
    紫衣使女淒涼一笑,又道:「我很感激你,白……白………相公……你……你沒有
迷失神志啊!」
    白少輝心頭一凜,暗想:「自己救人心切,竟然洩露了行藏,若是換了個人,此刻
只要稍微一吐掌力,立可把她心脈震斷,但我薛少陵豈是乘人於危的人?」想到這裡,
一面說道:「姑娘若能提聚真氣,快不可說話,和在下傳入你體內的真氣相合。」
    紫衣使女續道:「白相公不用再費氣力了,婢子有一句話,相公千萬記得,你……
你……」
    突然一口鮮血,湧了出來。
    白少輝急道:「姑娘快不可說話了。」
    紫衣使女吐出一口鮮血,依然不肯停止,喘息道:「相公……沒被迷失……神志,
千萬……不可……再……」
    話聲漸弱,一顆頭漸漸垂了下去,業已氣絕而死。
    白少輝緩緩放開按在她背心的手掌,歎息道:「姑娘若不是為了這幾句話,也許還
有可救,你雖是一片好意,但在下還是非去不可。」
    俯身從地上拾起一口寶劍,就在路旁挖了個上坑,把四具屍體,一起埋了。
    這一陣折騰,差不多就耽擱了頓飯工夫,仰首四顧,眼看四野,一片暗影,少說也
有三更天氣,心中暗暗焦急。
    若是迫不上紫蔽壇主,自己這番苦心,算是白費了。心念疾轉,一路發足急奔,追
了下去。
    那知只奔了半里來路,突聽前面不遠,傳來一陣急驟的兵刃交擊之聲,似是有人正
在捨命惡鬥。
    白少輝心頭驀然一動,急忙駐足,舉目瞧去,前面被一片樹木,擋住了視線,但鏘
鏘劍鳴,在荒野深夜;聽得分外清切!
    敢情這動手的兩人,使的都是寶劍!
    不,從這陣兵刃交接的聲音聽來,該有三個人,三支長劍。
    白少輝身形急掠,幾個起落,便已掠近,閃入林中,悄然朝搏鬥一面走去,這片樹
林,並不太深。他還未走近,耳中已可聽到林外傳來的嘶嘶劍風,心中自一凜,忖道:
「這動手的三人,劍上造詣,均極深厚,自己可得小心,莫要露了行藏!」
    他藉著樹木,朝外看去,只見一片亂草碎石堆上,劍光如輪,裡著兩條人影,免起
骼落,激戰方殷,白少輝目力極強,這一凝視,登時發現其中一個正是紫蔽壇主!
    和紫蔽壇主動手的是一個黃衣蒼發老人。此人雙手使劍,右手長劍劍身奇闊,足有
四尺來長,左手一柄短劍,卻只有兩尺光景。此刻雙劍展開,使得風聲呼呼,渾身上下,
青光綴繞,威勢驚人!
    白少輝雖是初出江湖,但他自幼就聽師傅說過許多武林人物的特徽,此時一見黃衣
老人雙手使劍,尤其他兩柄劍大小不一,登時想起一個人來,暗暗忖道:「他不是四惡
中的劍煞逢老邪?」
    江湖上人提起逢老邪,莫不談虎色變,遇上他,就好像遇上了閻王爺。
    他「劍煞」這兩個字,其實是見人就殺,又因為他姓逢,也有人叫他逢人就殺,時
間久了,四個字的外號叫來不順口,於是叫他劍煞。又有人因他在江湖上橫不講理,也
叫他逢老邪,這樣就成了劍煞逢老邪。
    逢老邪「劍煞」兩字,確也當之無愧,他一身劍術,練到出神入化,武林中委實罕
有敵手。尤其他左手那柄短劍,劍柄繫了一條極細鋼鏈,收發由心,十步之內,取人首
級,真如探囊取物。
    但他逢者邪之名,卻並不是因為他武功高強而來。因為他自以為劍術獨步天下,就
常有「武林中沒有人能和我平手過招」之感!
    是以只要遇上江湖上佩劍的人,他就氣往上衝,憑你小子有多大火候,也敢佩著寶
劍在老子面前招搖?這下就非逼著你動手不可,至少也得接得下他三招,在他大聲叱罵
之中,揮手令去,這是天大的運氣。如若你接不下他三招,他也不再罵你,說你沒資格
挨他的罵,口中只是嘿嘿冷笑,同樣揮手今去,而且還叫你趕快逃命。
    但這就慘了,在他手下,你能逃出幾步?大袖一揮,飛劍出手,你一條使劍的右臂,
就這樣被他剁了下來。
    他雖然不要你性命,但練武之人,失去一條右臂,簡直比丟了性命還要重視,逢老
邪見人就殺之名,也是因此而來。
    甚至有一段時間,像武當、峨嵋、衡山、華山等以劍術馳譽武林的劍派,都約束門
下弟子,劍法不練到足以接得下逢老邪三招,就不准下山。
    這雖是二十年以前的事,但也可見劍煞逢老邪的厲害了。
    閒言表過,卻說白少輝隱身樹後,認出和紫蔽壇主動手的那人竟是江湖上人聞名喪
膽的逢老邪!
    心念轉動之際,瞥見左首一株大樹底下,還有二個人,一蹲一立,守在那裡。立著
的一個,身上穿一件長僅及膝的黑袍,腰束草繩,鬚髮糾結,黑夜之中,雙目隱泛紅光。
    赫然正是方才劃空長笑,追蹤紫蔽壇主出來的黑字屠夫屠千里!
    蹲著的一個肋下兵著一根打狗棒,身穿破爛大褂,不是惡丐錢平是誰?他們一蹲一
立,似乎正在欣賞著場中惡鬥,雖沒出手,但白少輝卻是心頭一窒。
    江湖出了名的四惡,此刻竟然到了三個,難怪四個紫衣使女,逃出王府,依然送了
性命。
    紫蔽壇主遇上了這三個凶神惡煞,看來萬難全身而退。自己對紫蔽壇主並無好感,
尤其是百花谷根本不是什麼好路數,自己原也犯不著救他。但如果讓他傷在這三人手下,
自己就無法再混入百花谷去,那麼金一凡、錢二、趙三、卓七四人,就永遠被迷失神志,
陷在百花谷中了!
    至少金一凡是個肝膽相照的人,自己和他一見如故,萍水論交,他在危難之中,自
己總不能不顧而去。
    因此幫助紫蔽壇主脫險,就是幫助自己再回到百花谷去,且在這三大高手之前,縱
然加上自己,只怕也未必能夠幫助紫蔽壇主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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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25:44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浴血苦戰
    白少輝隱身樹上,兩道目光,卻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場中兩人,但這一細瞧,不由更
是暗暗吃驚!原來他發現紫薇壇主身上已有幾處劍傷,尤其左肩中了人家一枚銅錐,無
暇拔去,此刻雖然在奮力應戰,但已成強弩之末!
    激戰之中,突聽紫蔽壇主沉聲喝道:
    「住手!」
    劍然自老邪果然雙劍一收,呵呵笑道:
    「小娃兒,你能接下老夫一百一十招劍法武林中已是少見,若依老夫昔年規矩,只
要接下老夫百招的人,就是老夫的劍友。不過今晚情形不同,老夫要找的是百花谷的人,
你縱然接下老夫百招,須放下寶劍,隨老夫回去。但老夫方才說過的話,仍然算數,只
要你接下老夫一百八十招風雷劍法,今晚就任你自去。」
    紫蔽壇主一聲不作,劍交左手,右手從懷中掏出一顆小小丸,隨手捏碎,裡面是一
顆拇指大的朱衣藥丸,一下納入口中。突然雙目一抬,冷冷喝道:
    「逢老邪,你進招吧!」
    劍煞逢老邪面露驚奇,點頭道:「很好!」
    站在樹下的黑手屠夫突然洪聲喝道:「且慢!」
    劍煞逢老邪瞪了一眼,道:「老屠,你有什麼事?」
    黑手屠夫道:「你打好了沒有?現在該輪到咱們了吧?」
    劍煞逢老邪頭頸一歪,怒聲道:「胡說,今晚輪不到你們了。」
    黑手屠夫大聲道:
    「你這是什麼話?」
    逢老邪道:
    「什麼話?你難道連老夫這句話都聽不懂?」
    黑手屠夫粗聲道:「老子不懂。」
    逢老邪哈哈大笑道:
    「老夫告訴你,這人是老夫截住的,老夫正要找百花谷的人,咱們有約在先,他如
果接不下老夫一百八十招風雷劍,就隨老夫而去,但他若是接下了,老夫就任他自去,
誰也不能難為於他。」
    蹲在樹根上的惡丐錢平接口道:
    「這是誰定的規矩?」
    逢老邪道:「自然是老夫和他約定了的。」
    惡丐錢平沙著喉嚨大笑道:
    「你和他約定,只是你們兩人的片面之約,咱們自然不在這個約束之內了。」
    黑手屠夫道:「不錯,咱們也是為此人來的。」
    逢老邪厲聲道:
    「老夫言出必踐,兩位那是有意衝著我逢某來的了。」
    黑手屠夫大聲道:「衝著你如何?難道老子還怕你逢老邪不成?」
    逢老邪厲聲道:
    「如此說來,兩位等了半天,是想考究考究老夫的劍法了?」
    黑手屠夫道:
    「好極,咱們正該先分個高低,看看誰把這小子帶走?」
    惡丐錢平道:
    「殺豬佬,慢一點,等途老邪落敗了,他就沒話可說。」
    逢老邪氣蒼須飄飛,沉喝道:
    「胡說,老夫練劍五十年,還會敗在毛頭小伙子手下?」
    白少輝聽的大奇,暗想:
    「原來他們不是這一路的。」
    紫蔽壇主長劍一指冷喝道:
    「廢話少說,以本座看來,你們還是一起上吧!」
    逢老邪忙道:「小娃兒,別理他們,咱們打完了,你只管走,一切有老夫哩!」
    黑手屠夫嘿然道:「未必。」
    逢老邪轉臉道:「老夫無暇和你多說,不服氣,待會只管衝著我逢老邪來。」
    話聲一落,抬頭道:「小娃兒,來,你進招吧!」
    紫蔽壇主手腕一振,長劍嗡然有聲,直指逢老邪咽喉。
    逢老邪練劍數十年,自然看得出紫蔽壇主這一劍,劍風嗡然,內力之強,竟然不輸
自己。心下不禁大感凜駭暗道:「此人肩頭釘著一支鋼錐,左腿、胸前,又被自己劍鋒
掃中,流血甚多,方纔已經顯出內力不繼,何以轉眼之間,內力又突轉強盛?」
    心念閃電轉動,立即雙劍一剪,攻守兩招,同時發出。
    紫蔽壇主身形霍地一轉,劍光閃處,避開逢老邪的劍鋒,右手一送連肩帶背直刺過
去。
    逢老邪沉腰翻腕,硬磕敵人寶劍,那知紫蔽壇主劍法快得驚人,倏忽之間,已攻了
五劍。這五劍勢沉力猛,劍風激盪,凌厲得有如電閃風捲,毒辣無倫!
    逢老邪運劍自保,竟是擊不著敵人寶劍。兩人兩次動手,各出內力,當真有若風雷
迸發,激烈異常。
    紫蔽壇主在這一瞬之間,好像體力盡復,劍光盤旋線繞,出手全是殺著,一柄長劍
使的辛辣無比,攻撲之勢十分剽悍!
    逢老邪沒想到一個後生小輩,功力會有這般深厚,出手招數,又是如此狠辣!一時
間,竟然被逼的送走險招,差點就傷在紫該壇主劍下。
    白少輝的義父是出名的薛神醫,他自幼受義父熏陶,家學淵源,自然也精通醫理。
此時眼看紫蔽壇主連番創傷之餘,突然間會有如此勇猛剽悍,不覺心中一動,暗想:
「是了,他方才吞下的那顆藥丸,定是提聚精力之藥無疑,但這類藥物,雖能收效一時,
其實卻是大大耗傷體力之物!」
    轉目望去,只見黑手屠夫屠千里和惡丐錢平,也瞧的聳然動容。
    逢老邪雙目精光凌凌,逼視著紫蔽壇主,風雷劍一變,不求急攻,把數十年辛苦勤
練的內家真力,全都運到了劍上。劍風過境,連附近樹上枝葉,都籟籟作響!
    紫蔽壇主連攻了十幾劍,此時趁著逢老邪稍緩,霍地身形一晃,長劍一招「秋水橫
舟」,劍挾嘯風,向逢老邪攔腰掃去。
    逢老邪一吸真氣,身子向上一縱,但見匹練橫飛,一道青光,從他腳下席捲而過。
    逢老邪身子懸空,乘勢一抖左袖,脫手飛出一道劍光,直刺下來。紫蔽壇主身形一
偏,右手長劍朝上撩去。
    逢老邪左劍出手,身若鷹隼,同時急撲而下,右手闊劍,緊接著以雷霆萬鈞之勢,
向下劈落!這是他獨創的一記殺著「風雷交擊」,「風雷劍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擊!
    紫蔽壇主好生了得,身子上挺,朝上撩去的長劍,突然左右一擺,一下磕開了逢老
邪脫手飛出的左劍。也同時奮起全力,格開了對方直劈而下的闊劍。但聽「鏘」、「鏘」
兩聲金鐵大震,夜空中飛閃起兩溜火花,兩人同時都向後倒縱出去。
    要知劍煞逢老邪練劍五十年,一身功力原比紫蔽壇主高出甚多。但他身懸半空不比
平地易於使力,兩劍接實,雙方都給對方劍上的潛力震了出去。
    紫籐壇主硬接逢老邪兩劍,身受巨震,左肩傷處,重又流出血來,他疾退三步,口
中一陣喘息。突然一語不發的重又疾衝而上,抬腕一劍,朝逢老邪分心刺到。
    他這一不顧生死重又疾衝而上,大大的出了逢老邪的意外!自己這招「風雷交擊」,
劍上少說也貫注了七成功力,對方縱然架開,但受到劍上內力反震,此刻至少也該被震
的心氣浮動。稍作調息,但他卻不顧一切的急撲猛攻而來!
    逢老邪右手闊劍一翻,嗒的一聲,壓住了紫蔽壇主急刺而來的長劍,口中喝道:
「小娃兒,你身上傷的不……」
    紫蔽壇主長劍倏然一縮,冷喝道:「多言無益,咱們還有四十二招打完了你走你的,
我走我的,接招!」
    刷的又是一劍,刺了過去。
    逢老邪真沒想到對方會有這般剽悍,嘿嘿乾笑兩聲,道:「你倒是夠狠的了!」
    右手一揮,硬朝紫蔽壇主劍上迎去。又是「鏘」的一聲,雙劍交擊,紫該壇主居然
咬緊牙關,腳下絲毫沒動。但見他劍尖顫動,欺身撲進,一柄長劍,使的真如寒濤卷地,
浪花飛空,仍是凌厲無比,劍劍辛辣,力敵劍煞,毫不多讓。三口寶劍,上下飛騰,銀
光揮灑,遠望過去,劍影如山,交織成一片光幕,發出嘶嘶銳嘯。
    兩條人影,就在銀光波濤之中,騰躍往來,好不激烈!
    這一陣拚鬥,時間並不太長,但見漫天劍光,倏然盡斂,適時響起逢老邪哈哈笑道:
「小娃兒,你可以走了!」
    紫蔽壇主一聲不作,轉身朝大路上疾掠而去。
    黑手屠夫尖喝一聲道:「你給老子站在!」
    身形堪堪撲起,人影一閃,逢老邪已經闊劍橫胸,一下攔在他面前,冷冷喝道:
「老屠,你給老夫站住。」
    黑手屠夫尖聲道;「逢老邪,你真想和老子動手?」
    惡丐錢平肋挾打狗棒,很快走了過來,道:「咱們已經等了半天,逢老哥打完了,
何苦再擋這門子的橫?」
    逢老邪沉聲道:「胡說,老夫和他有約在先,什麼人都不能再阻攔於他。」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白少輝眼看紫蔽壇主業已去遠,那還耽擱,悄稍掩出林外,縱
身追去!
    那知身形堪堪掠起,陡聽逢老邪大喝一聲道:「什麼人?」
    一道銀虹,迅若掣電,從橫裡飛射而來!
    白少輝急疾之間,無暇多想,右手短劍朝身後揮去。但聽銷的一聲大震,身在半空,
只覺對方這一劍勢奇猛,震得自己右腕隱發麻!心中不禁吃了一驚,急忙吸了一口真氣,
藉著對方一震之勢,身如破空長箭,飛射出七八支外,連頭也不回,只是提氣疾掠。遠
遠聽到一陣狂笑大喝,從身後傳來,敢情逢老邪和黑手屠夫、惡丐錢平兩人,已經一言
不合,動上了手。
    白少輝一路疾奔,片刻工夫,已追出十來里路。只見前面路上,正有一條人影,低
頭疾行,因相距甚遠,還看不清對方身形,這就加緊腳步,急起直追。雙方距離,漸漸
拉近,白少輝凝足目力瞧去,那前面之人,不是紫蔽壇主,還有誰來?心頭一喜,立即
大聲喊道:「壇主請留步。」
    紫該壇主聽到喊聲,果然停下步來。
    白少輝猛吸真氣,接連幾個起落,直向紫蔽壇主奔去。
    紫該壇主一手橫劍,兩道冷厲眼神,注視著白少輝,稟然不動。
    白少輝奔到近前,和紫該壇主目光一對,只覺他雙目盡赤,隱隱射出仇怒怨毒之色,
宛如一頭負了傷的野獸,心中暗暗一驚,急已雙拳一抱,欠身道:「屬下參見壇主。」
    紫蔽壇主凝視了一回,臉上肌肉微現扭曲,艱澀的道:「你……是……十九號?」
    白少輝應了聲「是」。
    紫蔽壇主主橫胸長劍,漸漸垂了下去,頹然道:「只有……你……你……一個……
人了……」
    身軀突然一陣搖晃,噴出一口鮮血,腳步踉蹌,身子搖搖欲倒!
    白少輝吃了一驚,正待伸出手去把他扶住。
    紫籐壇主急忙以劍支地,口中迸出喝聲:「不要碰我……」
    他心高氣傲,敢情在手下人面前,不肯示弱!
    白少輝聽得一怔,伸出去的雙手,停在中途,還沒收回。
    紫蔽壇主以劍支地,似是極力想穩住身子,不使摔倒地上,但他喝聲出口,身子又
起了一陣急顫,終於支持不住,摔了下去。
    白少輝大吃一驚,他雖然不要自己扶他,但此刻他摔了下去,那是非扶不可,急忙
上前一步,伏下身去,把紫籐壇主身子扶起,只見他雙目緊閉,已經暈了過去。
    白少輝扶著他身,問道:「壇主怎麼了?」
    紫蔽壇主知覺已失,他連問了兩聲,依然一動不動。
    白少輝皺皺眉,伸手取過他手腕按了按腕脈,只覺脈息微弱,乃是體力消耗過多,
真氣不繼之象,心中頓時恍然大悟:「他方才吞服的那顆藥丸,分明是一種提聚精力的
藥物,是以能在極短時間,把身負重創,外戰疲累之軀,突然轉弱為強,武功大增,顯
得剽悍絕倫,其實體內潛力,悉數發揮無遣,一且藥力消失,就再也支持不住。
    心念想著,口中緩緩吸了口氣,默運真力,舉起右掌,正待朝他背後按去!那知翻
過身來,只見他左肩膀上,赫然插著一枚銅錐,人肉甚深,尚未起下,也沒有止血。
    以紫蔽壇主的功力,閉穴止血,原非難事,但他經過連番激戰,傷口受震,已止的
鮮血重又流出,此刻已經染滿了半邊衣衫。真力耗竭,流血過多,這是雙重的重傷!要
知一個人身上有了傷口,不能再給他輸送真氣,否則血液經真氣催動,就造成流血不止。
    白少輝心想:「目前須先給他拔去鋼錐,止住流血才好!」
    當下只好把他側面平放地上,然後伸手抓住鋼錠,輕輕一拔,鋼錐應手而下,但一
股鮮血,卻像箭一般射了出來,噴得他滿臉都是。」
    紫蔽壇主痛得大叫一聲突然醒了轉來,但跟著又暈了過去。白少輝來不及拭抹,手
起指落,連點了他幾處穴道,才算把血止住。
    白少輝看他奄奄一息,傷勢極重,此刻又不能替他輸送真氣,不禁也感到手足無指,
突然心中一動,暗想:「他身邊既然帶著提聚精力的藥丸,自然,也會帶有治傷的藥物。
    心念一動,伸手就朝他懷中摸去!」這一摸,白少輝心頭驀然大吃一驚,急忙縮回
手來!
    他,紫蔽壇主,竟然是個女子!
    她雖把胸脯束縛得很緊,身上又穿著寬大長袍,平日縱然使人雌雄莫辨,但白少輝
手指接觸到的,還是兩堆渾然軟玉,不是女子是什麼?
    百花谷烷花宮,都是女的,紫蔽壇主身是女子,其實也不足為奇,只是自己在人家
姑娘懷中掏摸總是一件無禮之事。
    白少輝從未接觸過女孩子,一時不禁臉紅心跳,好像做了一件虧心事一般!
    一時窘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過了一回,面紅心跳,漸漸平靜,眼看紫蔽壇主依然
直挺挺的躺著,昏迷不醒,他想起方才探手之際,手指依稀接觸到紫蔽壇主懷中,好像
有不少零碎東西,只是太以心荒意亂,縮手不迭,沒取出來。如今想來,也許那些東西
中,就有治傷之藥,自己總不能為了避嫌,眼看著她重傷不治!
    白少輝鼓起勇氣,戰戰兢兢的再度伸手到紫蔽壇主懷中,把她懷裡的東西,—一掏
了出來。她懷裡的東西,可真不少,有小銅鏡,有象牙梳,一方香噴噴的紫紅手帕,三
枚沉甸甸的紫金薔蔽花,那敢情是她的獨門暗器了。另外是三隻精巧的玉盒,白少輝隨
手揭開一隻盒蓋,裡面像太極圖形,分成兩半,裝著膏狀藥物,一半色呈醬紫,另一半
色白如玉,一望而知這是易容用的。
    第二隻玉盒中裝著三顆金箔為衣,大如拇指的藥丸,盒蓋一開,就可聞到一股濃重
的藥香。
    白少輝家學淵源,對藥物自是極為內行,那聞到藥味,就知道這是治療內傷的靈藥,
心中不禁大喜。再看第三隻玉盒中,擰的是半盒白色粉末,用手推沾了少許,湊近鼻孔
聞了聞,知是止血生肌的金創藥。一時那還怠慢,伸手撥開紫蔽壇主牙關,先把金衣藥
丸捏碎了餵入她口中,然後又將她左肩衣服撕開了些,把白色藥粉,輕輕撒在她傷口上。
    再仔細察看了一遍,發現她左肋衣服被逢老邪劍尖刺破,並無傷痕,但右腿上卻有
一道劍傷,於是也挑了些白色藥粉,替她敷上。等諸事完畢,收起五盒,又把這些零碎
東西,一件件放回紫該壇主懷中,才輕輕吁了口氣,守著她坐下。
    這一陣折騰,已是快近五鼓,白少輝也微感倦意,朦朧睡去。也不知睡了多少時候,
耳中聽到一陣噴嚏輕響,急忙睜眼瞧去,但見天色業已大亮,躺臥地上的紫蔽壇主也已
倚著樹根坐了起來。
    白少輝瞧得一喜,說道:「壇主已經好了?」
    紫該壇主沒有聲,一雙寒冷若冰的眼睛,凝望著他,射出嚴峻凶光!
    白少輝被她瞧的很不自在,勸道:「壇主重傷初癒,還是再躺著歇上一會的好。」
    紫蔽壇主臉色冷厲,喝問道:「是你替我敷的藥?」
    白少輝想起方才從她懷中掏摸,不覺臉上驟然一熱,還沒開口。
    紫蔽壇主厲聲喝道:「快說,你是從我懷中取的藥?」
    白少輝躡儒的道:「在下因壇主昏厥過去,才……」
    紫蔽壇主身軀一陣顫動,招手道:「你過來。」
    白少輝走了過去,問道:「壇主有什麼……」
    他「事」字還未出口,紫蔽壇主突然站了起來,揚手一掌,朝白少輝臉頰上摑來。
    白少輝萬沒料她竟會突然出手打來,一時躲閃不及,拍的一聲,左邊臉頰上,登時
熱辣辣的吃了一記耳光。
    紫蔽壇主雖是重傷初癒,但人在急怒之際,出手還是極為沉重,這一掌出手,突然
腿上一軟,站立不穩,身子朝前撲出,一下摔入白少輝懷中。
    白少輝摸著臉頰,方自一怔,瞥見她朝自己懷中撲來,急忙伸手把她扶住。
    紫蔽壇主厲聲道:「快放開我,你……你給我滾開去。」
    白少輝原是心高氣傲的人,給她打了一耳光,心頭已是有火。只因對方是位姑娘家,
又在重傷之下,才忍耐了下來,見她身子傾跌,伸手去扶,原也是一番好意。
    此刻聽她這般叱喝,不覺氣往上衝,把她身子放在地上,拱拱手道:「在下不能見
死不救,自問並無褻慢姑娘之處,現在姑娘傷勢已痊,在下告辭了。」
    說完,轉身大走而去。
    紫蔽壇主呆的一呆,忽然大聲叫道:「你……你給我回來。」
    白少輝駐足道:「你還有什麼事?」
    紫蔽壇主一雙妙目,惡狠狠瞪了他一眼,衰弱的道:「我口乾的很。」
    她昨晚流了這許多的血,自然口乾了!
    白少輝只好回身走去,大路邊上,雖有一條江水,但身邊沒有取水的東酉,忽然想
到紫蔽壇主懷中那方手帕,走近她身邊,道:「壇主取出手帕來,在下給你弄些水喝。」
    紫該壇主微一遲疑,果然伸手取出手帕,遞了過去。
    白少輝接過手帕,返身走至江邊,蹲下身去,先洗淨手帕,才蘸滿了清水,雙手捧
著回到紫蔽壇主身邊,說道:「你仰起頭來,莫要弄濕了衣衫。」
    紫蔽壇主這回倒是十分聽話,仰起頭,張開了嘴。
    白少輝把濕淋淋的手帕,擰著清水,流入她口中。
    這時晨曦初上,陽光照著她晶瑩如玉的粉頸,膚色白膩,櫻桃般小口中,露出兩排
雪白整齊的皓齒。
    白少輝心頭不由的怦然一動,暗暗忖道:「看來她倒生得絕美,可惜臉上塗了易容
藥物,瞧不清她容貌……」
    他想起昨晚探手伸入她懷中之事,頓覺一陣面紅心跳,慌忙別過頭去,不敢多看。
    紫蔽壇主咕咕的喝了兩口,說道:「你再去弄些水來。」
    白少輝又去江邊取水,這樣接連取了三次,紫蔽壇主才算解喝。
    白少輝把手帕擰乾,還給了她,自己走到江邊,洗了把臉。
    只聽紫蔽壇主叫道:「喂,你過來。」
    她敢情怕白少輝又要揚長而去!
    白少輝直起身,走了過去。
    紫蔽壇主目光冷厲,盯著白少輝,問道:「你叫什麼名?」
    白少輝心頭暗暗一凜,回道:「屬下是紫字十九號。」
    紫蔽壇主冷笑道:「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白少輝道:「屬下白少輝。」』
    紫蔽壇主懷疑的道:「你沒有服過柴姑婆的無憂散?」
    白少輝心中暗想:「原來她懷疑自己沒有迷失神志。」
    一面點點頭道:「屬下服過了。」
    紫籐壇主冷冷一哼,道:「服過無憂散的人,應該已經不記得服過無憂散,你神智
清爽的很。」
    白少輝心中忖道:「好啊,我救了你性命,你倒盤問起我來了。」
    一面搖搖頭道:「屬下不大記得清楚。」
    紫蔽壇主口氣嚴峻的道:「你在我面前,不用隱瞞,你怎會記得你叫白少輝的?」
    白少輝道:「這是秋雲姑娘說的,屬下叫白少輝,後來她領我到壇主那裡,壇主交
待屬下,以後叫紫字十九號了。」
    紫銀壇主道:「你從前的事,還記得起來麼?」
    白少輝暗想:「自己要隨她混入百花谷去,還是裝得迷糊點好。」心念轉動,故意
思索了一下,搖搖頭道:「在下記不大起來了。」
    紫蔽壇主一雙眼睛,只是盯在白少輝臉上瞧,顯是心中有著很大疑問,緩緩說道:
「你武功很高麼?」
    白少輝道:「在下也不知道。」
    紫蔽壇主道:「你在諸般武功中,自己覺得那一種較有把握?」
    白少輝暗想:「同行這許多人中,只有自己逃了出來,那自然只能說輕功較高了。」
    心念閃電一動,脫口道:「輕功。」
    這句話紫蔽壇主當然相信,點點頭,略作沉吟,道:「本座紫蔽壇主下的人,昨晚
傷亡殆盡,剩下的已經只有你一個,今後你是本座親信之人了。」
    白少輝道:「多謝壇主提拔。」
    紫蔽壇主望了他一眼,又道:「你已經知道本座是女子了?」
    白少輝臉上一紅,點了點頭。
    紫蔽壇主目光冷峻,厲聲道:「昨晚之事,今後不准你對任何人說起,知道麼?」
    原來她說了半天,是怕自少輝洩漏秘密!
    白少點點頭道:「在下記住了。」
    話聲方落,瞥見西首遠處,出現了幾條人影,像風馳電卷疾奔而來!
    紫蔽壇主突然臉色一變,低喝道:「快抱起我,躲到林中去。」
    白少輝聽的一怔,自己已經知道她是個女子,怎好抱她。方一躊躇之間,紫蔽壇主
低喝道:「快抱起我,再遲就來不及了!」
    白少輝無可奈何,只好俯身抱起紫該壇主。
    只聽紫蔽壇主連聲催道:「快些閃入林去!」
    白少輝將她橫抱在手,身形一閃,很快掠入樹林,正待把她放下。
    紫蔽壇主低聲道:「快蹲下去,別動!」
    林中草長過膝,白少輝依言蹲入草叢,還沒來得及把她放下,但見人影連閃,來人
已經趕到林外。此刻如再要把紫蔽壇主放下,草叢必然會發出聲響,那就驚動了人。
    白少輝只好抱著她蹲在草間,不敢再動,心中忖道:「來人好快的身法!」
    不覺抬目朝外望去,只見林外趕來的竟然是四名白衣佩劍少女。他們每人發須上,
斜插著一支雪白的翎毛,看去最多也不過十八九歲!
    白少輝看清四名少女她們的衣著打扮,暗想:「她們好像也是百花谷來的!」
    只聽紫蔽壇主在耳邊悄聲道:「來的是白翎四蝶,看來三師妹只怕也會趕來了!」
    白少輝正想說;「既然是百花谷來的人,那就不用再躲了!」
    只聽左首第一個白衣女子說道:「奇怪,咱們壇主明明說她只有一個人逃脫,而且
身負重傷,這一路上怎會找不到的?」
    白少輝心中暗想:「她說的就是紫蔽壇主了!」
    第二個白衣女子接道:「咱們壇主不是說她被惡丐錢平和黑手屠夫一路追逐,只怕
已經被人家擒去了。」
    第三個白衣女子接道:「這不可能,咱們百花谷從無被擒的人,她如果知道不濟了,
就該自己了斷。」
    第四個白衣女子冷哼道:「了斷?別看她平日裝模作樣,盛氣凌人,越是這種人,
到了生死關頭,越是貪生怕死。」
    第三個白衣女子道:「你說她是不是投降了敵人?」
    第四個白衣女子道:「十有八九被人生擒去了,不然就算死了,也該找得到屍體
呀。」
    第二個白衣女子道:「是呀,咱們壇主早就說過了,要不是她逃得快,後面又有兩
個老怪物一路急趕,咱們壇主早就出手了,免得她落在敵人手裡,萬一不肯自己了斷,
反而洩漏了百花谷的秘密。」
    白少輝聽的不禁一呆,暗中忖想:「百花谷不但對外人手段毒辣,原來她們對待自
己人,也這般涼薄!」
    只覺抱在手上的紫蔽壇主身軀忽然起了一陣顫抖,顯是心中十分氣憤。
    突聽第三個白衣女子尖叫道:「你們快瞧,這裡不是有一灘血?」
    等二個白衣女子道;「啊,這裡還有一枚白虎錐!」
    第四個白衣女子道:「是了,她準是被兩個老怪物擒回去了,咱們還是回去向壇主
報告吧!」
    第一個白衣女子似乎是四人中的領頭之人,為人也較為持重,凝目沉思了一回,道:
「不成,咱們還得再找找,總要找到一些證據才好。」
    第二個白衣女子手上一揚,道:「這枚白虎錐,難道還不是證據?」
    第一個白衣女子道:「這只能證明她負傷逃出,在這裡歇過腳,拔下白虎錐,不能
證明她已經被人擒去?還是負傷走了?」
    第四個白衣了道:「她還走到那裡去?帶來的人,全軍盡覆,她不自己了斷,回轉
百花谷,夫人立法峻嚴,一樣難逃死數。」
    第一個白衣女子道:「不,咱們壇主不是吩咐過,務必把她找到,不能再讓她回轉
百花谷去。」
    第四個白衣女子道:「所以咱們得趕快馳報壇主去,萬一她已經趕回百花谷去了,
豈不要弄巧成拙?」
    第一個白衣女子點點頭道:「這話也是有理,咱們回去稟報了壇主,再作定奪。」
    紫蔽壇主越聽越覺忿怒難遏,直氣得混身發抖!
    白少輝雙手橫抱著她,蹲下身子,兩人可說靠得極近,她仰著臉,本來已是嬌喘細
細,蘭息暗聞。
    這回氣得發抖,但覺從她身上發出了一陣又一陣的幽香,鑽入鼻孔,薰人欲醉,心
頭不禁怦然直跳!林外四名白衣女子像一陣風似的朝來路飛奔而去,片刻之間,便已消
失不見。
    紫蔽壇主身子一動,幽幽的道:「你還不放我下來?」
    白少輝被她一叫,如夢初醒,口中「啊」了一聲,趕緊把她放到地上。
    紫蔽壇主站停身子,仰首向天,長長吁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真沒想到三丫頭
手段會有這般毒辣!」說完,回過頭來,問道:「方纔她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白少輝點頭道:「在下都聽到了。」
    紫蔽壇主目注自少輝,忽然歎了口氣,道:「我縱能回去,也是待罪之身,吉凶莫
測,無能迥護於你,我看你也不用再跟我了。」
    白少輝聽的心頭一涼,暗想:「她這話明明是說我有意跟著她的了?」一面故作不
懂,抬目道;「方纔那白翎四蝶,究是什麼人?」
    紫蔽壇主臉現怒容,冷哼道:「她們是我三師妹手下的心腹丫頭。」
    白少輝道:「在下弄不懂壇主的三師妹,何以會對你這般積不相容?」
    紫蔽壇主秀眉微微一螫,搖搖頭道:「一言難盡……」
    突然她目光一抬,兩道清澈的眼神,一瞬不瞬的望著白少輝,緩緩伸手入懷,取出
一雙玉盒,隨手遞了過來,說道;「這盒中紫色的是易容藥膏,白色的則是洗容藥膏,
只要挑上少許,塗到臉上,即可把易容藥物洗淨,你趕快把臉上藥物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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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26:45 |只看該作者
白少輝並沒伸手去接,說道:「在下這樣很好。」
    紫蔽壇主道:「你不洗去臉上藥物,百花谷的人,一眼就可認出你來。」
    白少輝道:「在下原是百花谷的人,他們認出來,又有何妨?」
    紫蔽壇主微微一笑道:「其實我早已知道你神志並未迷失,在我面前,你並毋須再
隱瞞了,你總應該知道,百花谷不是像你想的這般簡單,可一不可再,再想進去,不過
徒招殺身之禍。」
    白少輝聽的心頭大凜,暗想:「原來她果然早就懷疑我了!」
    正在警凜之際,只聽紫籐壇主幽幽歎息一聲,道:「怎麼,被我猜中了?你依我相
勸,還是洗去臉上易容藥,及早離開此地的好,還站在這裡,發什麼楞?」
    白少輝抬眼望去,只見紫蔽壇主臉上流露出從未見過的黯然幽怨之色!這一瞬間,
她似乎失去了從前那股嚴肅堅強的氣概,看去是那樣茬弱,使人心頭不覺油然生出憐借
之情!
    白少輝微微搖頭道:「屬下……」
    紫蔽壇主沒待他說出,冷淒的道:「不用說了,我沒有時間和你多說,我急須調息
行功恢復體力,因為我必須及早趕回谷去,向師傅面稟經過,免得被三丫頭造謠中傷。
尤其百翎四蝶,這一回去三丫頭也許就會聞訊趕來,我若不及早防範,死亡的機會,也
就隨著增加了。」
    白少輝道:「你既然知道她要對你不利,那麼運功調息之時,更須有人護法,在下
豈能就走?」
    紫蔽壇主一雙清澈的眼中,忽然滿含著儒儒淚光,淒惋一笑,道:「我即將變成自
己師妹追殺的對象,你何苦為我捲入是非之中,自蹈危機!」
    白少輝道:「時間寶貴,壇主請快運功調息吧!」
    紫蔽壇主望了他一眼,道:「如若我看的不錯,你一身武功,只怕不在我之下,但
三丫頭劍上造詣極深,也並不弱到那裡……」
    她臉上笑容漸漸斂去。瞬息間,罩上了一層嚴霜,冷哼道:「哼,她即使真的追尋
到我,縱然我重傷未癒,只怕她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白少輝道:「壇主還是趕快運功吧,如若有人來了,在下自問還可應付得下。」
    紫蔽壇主沒再作聲,自顧自在草叢中盤膝坐下,運起功來。
    白少輝俯身拾起短劍,心中忽然感到一陣迷惘,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如說紫
該壇主是自己敵人,那麼自己即替她救傷,又在替她護法。如說她不是敵人,那麼明明
是自己對敵一方的人。
    其實百花谷烷花宮和自己根本扯不上半點恩怨,何況自己連他們兩家有些什麼仇恨,
都弄不清楚。但自己卻無端捲入了他們的是非之中……
    正在沉思之時,陡聽林外傳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這聲音自然極其輕微,但白少輝
自從練成「九轉玄功」之後,耳目何等靈異,聲音入耳,立時警覺。急忙舉目瞧去,但
見林外白影閃動。登時多了一個全身白衣,頭挽宮髯,胸綴珠花的美艷少女!
    此女來的極快,若是換了旁人,根本就不知她是如何來的?心中不禁暗生驚駭,付
道。「她大概就是紫蔽壇主口中的三師妹了,看來武功果然不在紫該壇王之下,澆花宮
那來這麼多年輕少女,而且個個武功高強,貌美如花?」
    那白衣少女微一抬頭,兩道清澈的眼神,宛如一概秋水,朝林中瞥來!
    白少輝慌忙身形輕輕一撩,躲入一株大樹之後,偏臉望去,只見白衣少女朝裡瞧了
一眼,腳下略微蹺躇,竟然手撩長裙,踏著細碎蓮步,朝林中走來。
    白少輝這下不得不挺身而出了!因為只要讓她走進林來,就會發現紫該壇主。於是
身形一晃,迎著白衣少女出去,口中故意沉聲喝道:「什麼人?」
   白衣少女似乎沒防到林中會突然閃出一個人來,腳下不覺一停,抬眼朝白少輝望來,
妖唷一聲道:「你這人好不莽闖,差點嚇我一跳!」
    她口中雖說嚇她一跳,臉上卻絲毫看不出驚駭之狀。
    當她看清白少輝衣著,瞬息間臉色一寒,問道:「你是紫該壇主手下麼?」
    白少輝也在這一瞬之間,心頭有了主張,並沒有答話,反問道:「你是什麼人。」
    白衣少女凜若冰霜,冷冷說道:「我問你可是紫蔽壇主的人?」
    白少輝道:「你呢?」
    白衣少女道:「我是白翎壇主,你難道不認識我?」
    白少輝心中暗想:「果然是她!」一面搖搖頭道:「不知道。」
    白翔壇主目注自少輝,兩道秀眉微微一級,道:「你是新近才撥到紫籐壇主的?」
    白少輝點點頭。
    白翔壇主又道:「你是幾號?」
    白少輝道:「在下紫字十九號。」
    白翔壇主臉上浮起妖笑,問道:「你們壇主就在林中麼?」
    白少輝道:「在下不知道。」
    白翔壇主格格笑道:「你不知道,那她就在林中了,我是找她來的。」
    說話聲中,往前走來。
    白少輝擋在路上道:「站住,你不能進去。」
    白翔壇主道:「是不是你們壇主負傷很重麼?」
    白少輝道:「在下不知道。」
    白翔壇主點點頭道:「那一定是傷的很重了,這時候正在運氣行功,對不對?」
    白少輝道:「在下不知道。」
    白翔壇主道;「你快閃開,讓我去瞧瞧。」
    纖手一揮,似要白少輝後退。
    白少輝依然擋在路中,凝立不動,喝道:「什麼人都不准進去。」
    白翔壇主格格一陣妖笑,身軀微一晃動,人已逼近到白少輝面前,道:「你讓是不
讓?」
    她身子相距白少輝不過尺許光景,一陣濃香,直襲過來。
    白少輝皺皺眉道:「在下不讓。」
    白翔壇主道:「你若激怒於我,那是不想活了。」
    白少輝道:「在下不知道。」
    白翔壇主怒哼一聲:「無知的東西!」
    她這句「無知的東酉」,自然是罵白少輝只是個心志迷失的人,同時右手一揮,疾
如閃電,向白少輝肩頭拂來。
    白少輝身形一偏,避開白翔壇主一拂之勢,怒聲道:「你敢出手傷人!」
    右手一記「巧打金鈴」,朝前直擊出去。
    白翔壇主見他出手掌勢,武功大是不弱,又知他是個迷失心神的人,只知服從,不
可理喻。不願多耽時光,身形一動,向右側橫閃出去,越過兩株大樹,朝林中走入。她
身法雖快,白少輝也絲毫不慢,跟著縱了過去,依然擋在白翔壇主面前。
    白翔壇主敢情沒料到白少輝的身法,會有這般快捷,柳眉微微一挑,嬌叱道:「你
是找死!」
    右手一招「春風拂柳」反手揮出,左手卻驕指如前,疾向白少輝右肋點來。她雙手
發招,不但迅快絕倫,而且手法十分詭異難測。
    白少輝不覺被她逼的後退了兩步。
    白翔壇主冷冷一笑,陡然向前欺進兩步,右手疾發,朝白少輝肩頭抓落。
    白少輝退出兩步,那還容她出手,手中短劍一指,劍尖朝她左肋「章門穴」上點去。
他這一記正是在岳陽附近點傷凌壇主的怪招,原是「游龍十八式」的第三式,但那晚暗
中有高人相助,把他蕭頭向右橫移了一寸,變成了一記怪招,但卻神妙無比,使人測不
透路數。
    白少輝無意之間把它當作劍招使了出來。
    白翔壇主左手堪堪抓出,陡覺眼前銀光一閃,一點寒鋒,已快要襲上自己左助!這
一下來勢奇幻,竟然連看都沒看清楚,她武功極高,自然識得厲害,心中暗吃一驚!
    匆忙之間,立時一催真氣,身形離地,像流水般疾退出三步,兩道清澈眼神,陡然
充滿殺機,望著白少輝冷冷一笑,道:「瞧不出你武功不錯啊!」
    纖手一抬,從腰間抽出長劍,刷的一聲,朝白少輝刺出。
    白少輝聽她喝出「自己武功不錯」之言,心頭不覺一動,暗道:「自己還是不宜太
以炫露的好。」
    短劍一立,依然使了方纔那一記怪招,劍尖斜震,「鏘」的一聲,正好擊在白翔壇
主刺來的劍身之上!
    白翔壇主但覺手腕一震,長劍幾乎被震脫手,急忙向後躍退。
    白少輝也想不到自己這一式怪招,應用會有如此之廣,不覺望著白翔壇主咧嘴一笑。
    白翔壇主又驚又怒,瞧到白少輝望著自己傻笑,更認定他是個心志迷失的人,越想
越氣。驀地跺跺腳,身形凌空縱起,使了一式「紫燕穿林」,向白少輝當頭撲來,手起
劍落,劍花錯落,直劈而下!
    白少輝已然試出她武功雖高,但因很少和人動手歷練,經驗似嫌不足,憑自己的武
功,足可應付。當下不慌不忙又使了那記怪招,劍尖一顫,往上迎去。雙劍乍接,又是
「鏘」的一聲大震,白翔壇主扭身擺腰,直向林外飛去。
    她身形落地,不禁怔在當地,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渾渾噩噩的紫字十九號,使來
使去,只是一招劍法,居然把自己連番逼退。心頭又氣又怒,突然捨了白少輝,身形一
偏,繞過幾株大樹,奇快無比朝林中撲入。
    那知身形堪堪撲近林邊,眼前人影一閃,白少輝又擋在她面前,大喝一聲:「退出
去!」
    一點寒鋒,迎面刺來!又是那一記劍招,劍尖又已襲到了自己左肋!
    白翔壇主只好又向後躍退,心中暗暗罵道:「這傻子難道就只會這一招麼?」
    她此刻已知白少輝這一式劍招的厲害,不願這麼對耗下去,急於擺脫白少輝,趕入
林中。是以身形不停,一退之後,立即縱身又向另一株樹後撲去。
    那知你快,人家也快,白少輝又已攔在她面前,擋住了去路。兩人像促迷藏一般,
不住的繞樹追逐,白翔壇主閃到那邊,都被自少輝擋住,無法穿林而入。
    白翔壇主氣得臉色鐵青,站在林外,又怒又急,破口大罵:「傻小子,你給我滾出
來,咱們較量較量,我不把你碎屍萬段,就不叫白翔壇主了。」
    白少輝只是望著她傻笑,你不動,我也按劍不動。
    兩人一個在林內,一個在林外,這樣對耗著,直把白翔壇主恨得牙根癢癢的,兀自
奈何他不得。這時,林外傳來刷刷幾聲輕響,四道白影,連翩飛落!
    白少輝急忙舉目瞧去,林外已經多了四個白衣少女,那正是去而復返白翎四蝶!
    只聽白翔壇主怒聲道:「你們怎麼去了這多時間才來?」
    那第一個白衣少女急忙躬身道:「小婢……」
    白翔壇主跺腳道:「不用說了,還不快去把那渾小子拿下?」
    說話之時,劍尖朝自少輝一指。
    白翎四蝶嬌「唷」了一聲,同時亮出四柄銀亮短劍,一陣風似的朝白少輝圍了上來。
    白少輝暗暗一驚,忖道:「自己若是給她們纏住,白翔壇主就沒人阻攔,衝進林來
了。」心念方動,正待後退,但聽一聲冷笑,眼前銀光驟亮,白翔壇主倏然欺近,抖手
一劍,迎而刺來。
    白少輝急忙舉劍封解,雙劍未接,白翔壇主忽然收劍後躍。
    白少輝見她故意後退,心知上當,就在這一瞬間,四個白衣少女已把自己圍在中間,
四柄短劍,寒光連閃,急襲而來!
    白少輝身形一側,貼近左側樹身,躲開從左方刺來的劍勢,手中短劍,迅速連點帶
拍,燙開了三支劍尖。
    但聽一陣鏘鏘輕震聲中,一個白衣少女聲道:「這人武功不錯啊!」
    另一個道:「他武功再高,也逃不出咱們白翎四蝶的手去。」
    白少輝心急紫蔽壇主安危,那還怠慢,趁她們說話之際,突然縱身躍起,短劍一指,
疾向酉首一個白衣少女點去,那知他身形才動,四個白衣少女也已同時發動!
    但見西首的白衣秒女忽然向側一閃,隱入村後,左右兩邊,兩個白衣少女兩支短劍,
卻在此時,分由白少輝兩側攻到!
    白少輝一擊未中,反被左右兩支短劍襲來,還沒來得及封架,眼前白影一閃,又是
一支短劍迎面刺到,劍氣森森,寒風撲面!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白少輝朝西撲去的身子,急疾的後退了一步,避開三支劍勢。
那迎面欺來的白衣少女手中短劍,忽然一偏,斜向一側飛開,隱入樹後,此時身後卻無
聲無息的刺出一劍,襲向白少輝右腰。
    白少輝和她們兩招交接,已然覺出這白翎四蝶武功全非弱手,尤其她們每一劍,都
是直襲人身要害大穴,出手惡毒,早已留上了心。此刻陡覺身後寒風嘶然,急襲而來,
這一劍來勢奇快,但聽嗤的一聲,身後衣衫,還是被劍尖刺破。
    白少輝吃了一驚,突然身形疾轉口中大喝一聲,左手一掌,劈了過去。他自從練成
「九轉玄功」,內力之強,比之從前,何止倍視這一掌,是在大吃一驚之後的報復行為,
一掌出手,立時有一股強猛絕倫的暗勁,透掌而出,直撞過來。但聽「喀刺」一聲,一
株比海碗還粗的樹身,登時齊中折斷,倒了下去。
    東首那個偷襲白少輝的白衣少女,一劍刺出之後,早已向旁閃出,白少輝劈斷樹身,
她雖已讓開了數尺,但還是驚得尖叫出黨就在此時,南、北、西三個方向的白衣少女,
同時突然嬌叱一家,從樹後閃出,揮劍攻到。
    她們倏而分刺,倏而合擊,又有樹林掩護,真像四隻穿花蝴蝶一般,連翩閃動,十
分靈活。
    白少輝在她們連綿不絕的搶攻之下,一時也鬧得手足無措,總算他武功卓絕,心思
靈敏,施展出師傅黑煞游龍仗以成名的「游龍身法」,在方圓不到一丈的林木之間,游
走閃避,才把局勢勉強穩住。
    只聽一個白衣少女嬌聲喝道:「喂,你已陷在咱們劍陣之中,還不放下短劍,束手
就縛?」
    另一個白衣少女嗤的笑道:「他是迷失神志的人,你和他說也沒用。」
    要知白少輝故意裝作神志被迷,方才和白翔壇主動手之時,為了不使對方起疑,原
已保留了幾成功力。此刻仍然沒有施展真實功夫,才被她們迫落下風。
    他原是絕頂聰明之人,一聽對方說出自己落在她們「劍陣」之言,心頭登時恍然大
悟。心中暗道:「難怪她們進退攻守,這般靈活,原來是操練有素的合擊劍陣,即稱劍
陣,自然組合嚴密,除非自己憑仗武功,先傷她們一兩個人,否則只怕難以衝得出去。
但這樣一來,豈非洩露了自己行藏?要在既不炫露武功,又能突困而出,那麼就得找出
她們劍陣的破綻來!」
    心頭靈光一動,登時大吼一聲,雙腳頓處,身子向上直撥而起,一下衝開濃密交叉
的樹柯枝葉,躍上林梢。但聽樹下四個白衣少女驚「咦」一聲,紛紛朝林外追出。
    白少輝那還怠慢,身如電閃風飄,一式「潛龍沉淵」,反身向林中撲入,舉目四顧,
草叢之間,那裡還有紫蔽壇主的蹤影?連白翔壇主也早已走得不知去向?心中暗道:
「莫非她已被白翎壇主劫走了?」
    她們同門師姐妹的明爭暗鬥和自己原無絲毫相干。只是想起方才自己一力承擔,替
紫蔽壇主護法,此刻還是被人劫走,心中總覺愧對絲蔽壇主。
    正在思忖之間,只聽林外響起一個白衣少女的聲音說道:「這人一定還躲在林內,
他是壇主要拿的人,大家快搜!」
    一陣衣袂飄風,已經有人撲入林來!
    白少輝想到紫蔽壇主已然落在白翎壇主手中,自己再想混入百花谷去的希望也已幻
滅,不願再和她們糾纏。身形一側,飛快的從另一方向穿林而出。展開腳程一口氣跑出
十幾里路,回頭不見有人追來,才放緩腳步,舉目四顧,辨認了一下方向。
    他從沒到過西川,自然不識路徑,不知自己已經到了什麼地方?此時已快近午牌時
光,腹中感到飢餓,眼看前面樹叢之間,似是一處集鎮,這就沿著大路去。又走了四五
裡路,離集鎮已是不遠,瞥見路旁人影一閃,走出一個莊稼人打扮的漢子,迎著過來。
    白少輝一眼看出此人步履輕快,莊稼人那有這等身手,心中方覺起疑。
    那莊稼人走近白少輝身邊,兩道眼神朝他身上一陣打量,忽然低聲說道:「尊駕可
是白大俠麼?」
    白少輝聽得一怔,望了那人一眼,還沒開口!
    那莊稼人陪笑道:「白大俠不要誤會,敝上為了找尋白大俠下落,出動多人,正在
四處尋訪尊駕下落……」
    白少輝愈聽愈奇,冷冷說道:「朋友大概認錯了人。」
    那莊稼人瞧了白少輝腰間竹蕭一眼,忙道。「決不會錯,白大俠務請枉駕一行。」
    白少輝不知對方究竟是何來歷,這就問道;「你們貴上是誰?在下和他素未謀
面……」
    那莊稼人道:「白大俠見了面,就知道,在下不便多說。」
    白少輝見他說話吞吞吐吐,心頭愈覺犯疑,問道:「貴上現在那裡?」
    那莊稼人口齒微頓,接著說道:「就在前面不遠,在下替你帶路。」
    白少輝心中暗暗冷笑,付道「「此人行動鬼祟,但自己豈是怕事的人?」
    莊稼人見他沒作聲,接著低聲說道:「路上耳目眾多,白大俠快隨我來。」說完,
當先向左側一條小徑行去。
    白少輝隨他沿著樹林走去,那似是集鎮後面,地勢荒涼!
    一會工夫,到了一條小河邊上的一座茅屋前面,屋簷下堆放著犁鋤等農具,倒也確
像是種田人家。莊稼人打開木門,回身道:「白大俠請進。」
    白少輝既然來了,也就不再客氣,跨進茅屋,但見四壁蕭條,除了木桌木椅,就別
無所有,當然更不見有人。
    莊稼人神色恭敬的道:「白大俠請坐,在下去燒些茶水。」
    說完,正待返身退出。
    白少輝因他愈是客氣,心頭愈覺可疑,重重咳了一聲,問道:「兄台且慢,貴上人
呢?」
    莊稼人們湘的道:「白大俠請寬坐一回,咱們頭兒大概有事出去了,立時就會回
來。」
    白少輝聽他方纔還說「敝上」,現在忽然改稱「頭兒」了,到底他們是什麼路數?
這頭兒又是何等人物?心念轉動,不由想起九疑先生那句「隨遇而安」,覺得這句話,
真是到處都用得著。
    他藝高膽大,雖覺莊稼人舉動可疑,卻也不在意,淡淡一笑,道;「好。我就等你
們頭兒來了再說。」
    坦然在竹椅上坐了下來。
    那莊稼人連連拱手,陪笑說道:「對不住」,返身退出客堂,朝左邊側屋進去,依
稀看到他似是升火燒水,接著廚房裡就冒出些煙來。
    白少輝坐在堂上,鼻中聞到濃重的煙味,心頭不覺一動,暗想;「這廝莫要藉著燒
火為名,暗施手腳?」
    當下就站起身子,跨出門去,負手站在屋前閒眺。
    只見那莊稼人匆匆從側屋中跑了出來,陪笑道:「白大俠請到屋中寬坐。
    白少輝心中暗暗冷笑,一面說道:「在下喜歡在這裡站上一回。」
    莊稼人臉上現出為難神色,在身上抹抹雙手,遲疑的道:「白大俠還是請到屋中坐
的好。」
    白少輝問道:「難道有什麼不方便麼?」
    莊稼人連連陪笑,道:「是,是,白大快知道就好。」
    白少輝冷笑道:「在下應邀而來,行動該不受你朋友約束吧?」
    莊稼人聽的一呆,連忙拱手道:「白大俠誤會了。」
    白少輝道:「這有什麼誤會?」
    莊稼人搓手,惶恐的道:「在下能請到白大俠,實是萬分榮幸,只是……只是不瞞
白大俠說,這裡鎮上,方才發現了岔眼的人,所以還是請大俠在屋中寬坐……」
    白少輝問道:「你們到底是那一方的人?」
    莊稼人道:「咱們頭兒快要來了,白大快看到了,就會知道。」
    白少輝知他不肯多說,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只得回進屋去。
    莊稼人也自回到廚下,接著捧了一個白磁茶碗走出,放到桌上,含笑道:「白大俠
請用茶。」
    白少輝上過黑心秀士的當,這回瞧到碗中浮著幾片茶葉,心中暗想:「這廝極可能
已在茶中下了迷藥,因為只有泡上茶葉之後,茶味原帶苦澀就不易使人發覺。」
    他只望了一眼,並沒有伸手去接,這情形,那莊稼人自然瞧得出來,他站在邊上神
色極為尷尬。就在此時,只聽門外小河中,傳來了一陣輕快的打槳聲音。
    莊稼人突然臉露喜色,說道:「好了,好了,咱們頭兒趕來了。」
    說完,轉向奔了出去。白少輝早已等的不耐,只因心頭越是犯疑,越想看看他們究
竟是何路數,才勉強耐著性子,此時聽莊稼人說出他們頭兒來了,不覺抬目朝門外望去。
    這一瞬之間,只見一個身穿黑袍,背負長劍的老道人,一手持著山羊鬍子,飄然走
了進來。
    白少輝呆了一呆,暗道:「原來是他!」
    那黑袍道人雙手一拱,含笑道:「有勞白大俠久候了。」
    原來這道長正是昨晚在王府中見過,葬花夫人手下的那位副教練!
    白少輝心中暗想:「百花谷的浣花夫人,和王府中那位葬花夫人,是兩幫極為神秘
的人物,莽莽江湖,接二連三的發生事故,似乎都和這兩幫人有關……」心中想著,一
面起身拱手道:「原來是道長寵召,在下幸會。」
    黑袍道人笑道:「老朽倪長林,昨晚多蒙賜助,夫人瞧到大俠的竹簫,就想到你是
王公子新結交的白相公了,夫人為了尋找白大俠下落,出動百人之多,如今總算請到
了。」
    白少輝道:「夫人找尋在下,不知有何貴幹?」
    倪長林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夫人渴望和白大俠一晤,咱們這就走吧。」
    白少輝暗想:「自己正感弄不清兩方來歷,隨他去見見葬花夫人也好。」一面朝倪
長林問道:「夫人現在何處?」
    倪長林接道:「白大俠見詢,老朽不敢隱瞞,夫人因行藏已露,昨晚連夜就撤出成
都,此去水路極近。」
    說話之時,引著白少輝走出茅屋。只見小河岸邊,早已停泊著一隻篷船,那船夫瞧
到兩人從屋中走出,立即推開中艙船篷。
    倪長林、白少輝相繼跨入中艙,才一落座,那船夫就堆上船篷,解纜開船。因四周
都有船篷遮住,看不到江上風景,只聽水聲嘩嘩,船行甚速,不到半個時辰,似乎進入
了一處城鎮;兩岸人聲喧嘩,甚是熱鬧。接著小船又折入一條僻靜的小港,船行突然慢
下來,駛不多久,便自停住。船夫推開中艙船篷。
    倪長林含笑道:「到了,白大俠請登岸吧。」
    白少輝也不客氣,跨上石岸,目光向四週一瞥,原來小船已經駛入一座巨宅的後園!
但見假山亭台林木蔥鬱,許多樓宇,掩映在籽樹花木之間,看去倒有些和百花谷彷彿相
似!
    倪長林道:「老朽替白大快帶路。」
    說完,當行朝一條白石砌成的路上走去。行到一座似閉著的圓洞門前,倪長林舉手
叩了三下,只聽呀然一聲,木門大開,一個身穿灰衣的老人,擋在門口。
    瞧到倪長林,連忙躬身道;「副教練回來了,這位是誰?」說話聲中,上下打量了
自少輝一眼。
    倪長林忙道:「這位白大俠,是夫人的貴賓。」
    白少輝看那老人精神單釬,雙目炯炯有神,心中暗忖道:「看來這守門的老人,一
身武功大是不弱。」
    那老人忙道:「兩位請進。」
    倪長林抬手肅客,兩人跨入圓洞門,兩扇術門,重又闊了起來。這圓洞門裡面,是
一條寬闊的市道,兩邊種著花草,似是直通外宅。
    白少輝隨在倪長林身後,從一道腰門進入一座院落。
    倪長林抬手肅客,引著白少輝中上了石階,走入客室。
    白少輝略一打量,但見客室中佈置精雅,打掃得一塵不染。
    倪長林含笑道:「白大俠路上辛苦,且請寬坐,老朽稟報老夫人,再來奉請。」
    白少輝道:「道長請便。」
    倪長林又拱拱手,轉身而去。
    白少輝心中暗想:「這裡不知到了什麼地方,看來他們佈置周密,和百花谷真是旗
鼓相當,這兩幫人都顯得使人有神秘之感!
    只見一個眉目清秀的青衣童子,手托茶盤,從屏後走出,行到幾前,道:「白大俠
用茶。」
    放下茶杯,躬身一禮,退了進去。
    白少輝看那青衣童子來去之間,步履輕捷,分明也是身懷武功之人,不覺暗暗點頭。
    看來葬花夫人手下,雖是三尺之童,身手都非庸弱!
    過了片刻,只聽一陣細碎腳步聲,從屏後傳出,緩步走出兩個手托漆盤的青衣使女,
在桌上擺好杯筷、酒菜,然後朝自少輝躬身道:「白少俠想來尚未用飯,副教練特地吩
咐替大快送來酒菜,請將就用吧。」
    白少輝從昨晚迄今,尚未進過飲食,確實覺得腹中飢餓,一面拱手道:「有勞兩位
姑娘了。」
    兩名使女退出之後,白少輝也就不再客氣,坐下來吃個飽,使女進來收過碗筷,轉
身而去。
    又過了片刻,屏後又傳出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只見葬花夫人依然一身青布裙緩步
從屏後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名紫衣女婢,正是在祁陽小廟中見過的紫鵑!
    白少輝從椅上站起來,拱拱手道:「在下見過夫人。」
    葬花夫人含笑還禮道:「少俠不可多禮,快快請坐。」
    她行到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下,一面說道:「昨晚幸蒙少俠賜助,老身至紉高誼,今
天再能把少俠請來,益增寒門光彩。」
    白少輝道:「夫人好說,在下奉召而來,不知夫人有何見教?」
    葬花夫人道:「昨晚等少快走後,老身才想起你可能是立文新結交的白相公了。」
    白少輝道:「在下正是白少輝。」
    葬花夫人道:「少俠昨晚曾說,立文和其他十七個人,全都服過浣花妖女的無憂散,
迷失了本性,要老身善為看待。不瞞少俠說,老身手下,也綱羅不少江湖奇才異能之士,
自然也有用毒使迷這一門的人,當時只當區區迷魂藥物,不難解救。那知給他們服下解
藥,仍是神志不清,這一下服下解藥,差點斷送了十八條性命。」
    白少輝吃驚道:「有這等事?」
    葬花夫人道:「少俠也許聽人說過,江湖上有一位專用迷藥的能手,叫做一指干乾
坤藍通其人?
    白少輝點點頭道:「在下好像聽人說過。」
    葬花夫人道:「他大約二三十年以前,已經是名聞江湖的迷藥老祖宗,不想服了人
的秘製解藥,就有兩人當場殞命……」
    白少輝道:「其餘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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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29:00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百花公主
    葬花夫人道:「老身為了慎重起見,只餵了兩個人,據藍通說,也許是浣花妖女在
無憂散中,另外配有劇毒藥物,如不先解去他們身上之毒,只怕無法解去他們的迷藥。
老身又請了一位素負盛名的用毒能手,替另外一人先餵服專解奇毒的藥物,但解藥入口,
此人又告不治而死……」
    白少輝心中暗暗一凜,忖道:「原來無憂散竟有這般厲害,不知九疑先生給自己的
那粒藥丸,究是什麼藥物,居然能解除無憂散之毒。」
    只聽葬花夫人續道:「老身想到少俠是和立文他們同時被擄,但你少俠卻是並未被
他們迷失心神。據老身想來,浣花妖女手段毒辣,心思縝密,決不會遺漏少快一人,不
曾服過她們的無憂散。」
    白少輝暗想:「這位夫人果然厲害,她居然一口猜想自己也會服過無憂散了。」
    一面答道:「夫人說的不錯,在下確曾服了她們的無憂散。」葬花夫人目光一動,
問道:「少俠可是預先服過解藥麼?」白少輝道:「在下未來成都,曾蒙一位異人,贈
了一粒丸藥,囑在下必要時預先服下。」
    葬花夫人點了點頭道:「這就難怪少俠不為無憂散所迷,唉,立文他們何嘗沒有預
先服過解毒藥物?」
    白不輝想起當日情形,暗想:「難怪四大公子毫不在意的杯到酒乾,原來也早有准
備。」
    葬花夫人問道:「少俠能否把當日情形,詳細見告?」
    白少輝就把當日浣花公主邀宴,大家昏迷沉醉被擄,如何逼服無憂散,分配到紫蔽
壇下,詳細說了一遍。
    葬花夫人用心諦聽,直等白少輝說完,才點點頭道:「那名妓湘雲,果然是她們的
人,即此一點,可見浣花妖女早已懷疑到咱們了!」
    說到這裡,目光注視著白少輝問道:「少俠遠來成都,可是也和浣花妖女有仇麼?」
    白少輝道:「在下久慕四川天府之國,原是遊歷而來,在成都無意邂逅了王兄、金
兄,萍水論交,邀約在下作烷花溪之遊,不想正好遇上了這場事故。」
    葬花夫人微微一笑,道:「少俠既和浣花妖女無仇,不是還想再進入她們百花谷會
麼?」
    白少輝道:「在下蒙王昆、金兄兩位一見如故,如今王兄神志受迷,金兄等人仍然
身陷百花谷中,在下自無袖手之理。」
    葬花夫人微微一歎道:「立文他們,能交上你少俠這樣的朋友,實在難得。」
    「白少輝道:「在下有一疑問,不知夫人能否見告?」
    葬花夫人道:「少俠只管清說。」
    白少輝道:「在下覺得兩位夫人手下,實力雄厚,各自網羅了許多武林人物,真要
兵戎相見,定將掀起江湖上一場慘烈的殺劫。」
    葬花夫人微笑道:「少俠對咱們的看法如何?」
    白少輝沉吟了下道:「前江湖上許多知名之士,大概不入於赤,則入於黑,在下實
在分不清楚兩方的是非,不過據在下淺近的看法,百花谷似乎手段殘酷了一些。
    葬化夫人長歎一聲道:「老身組織葬花門,原先只為了私仇,但如今要是沒有我這
個葬花門在和她對抗,只怕整個江湖,都將淪入浣花妖女的魔爪之下了。」
    白少輝想起衡山派之事,心頭暗暗一驚,抬頭問道:「夫人是否知道百花谷浣花夫
人的來歷?」
    葬花夫人道:「老身知道的也並不多,但除了我,只怕江湖上再也沒有能說得出她
來歷的人了。」
    語氣微頓,接著緩緩的道:「早在百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個自稱百花公主的人,
當年她到底是否就是住在現在的百花谷?或者她們百花谷這一派,早已代有師承,那就
無可查考了。據說百花谷公主不但生得妖艷無比,就是一身武功,也甚是奇詭,連她手
下兩名使女,也美妙動人,身手高強,因此一出江湖就風摩了不少人,她憑仗姿色,來
者不拒,藉此騙取武林各門各派的武功……」
    白少輝道:「各大門派都沒有發覺麼?」
    葬花夫人道:「她以色相騙取武功,被騙的人既出自願,自然也不會洩漏口風,但
這百花公主竟然艷若桃李,毒如蛇蠍,凡是和她有染的人,少則三日,最多也不過十天
半月,必然遭她殺害。
    只是被害的人,全身都找不出絲毫傷痕,大家也只當是偶然暴瘁,並不在意,這樣
過了一年。江湖上就有不少人死在她手下,正因為各大門派都有高手死亡,而且死因如
一,才漸漸引起注意。
    終於發現被害的人「後腦穴」上,都有針孔大小一點傷痕,大家幾經調查,就懷疑
到百花公主身上,但等到發現,已在兩年之後,百花公主早已如曇花一現,不知所
終……」
    白少輝道:「此後就沒有人再知道她的下落了麼?」
    葬花夫人道:「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了,百花公主從此就沒有再在江湖露臉。直等
到三十年後,峨嵋派一位長老,採藥深山,經過一處山谷,睢到兩個垂髻小婢在林前喂
招,使出來的居然是各家絕藝,心下不覺大奇。先前還只當她們不過會了一鱗半爪,那
知佇立了一回,才發覺這兩個十二三歲的小婢,竟然精通各派武功。尤其聽她們口中,
不時提到夫人,這就現身出去,問她們夫人是誰,得到的答覆是浣花夫人。於是江湖上
才有浣花夫人的名號,同時大家也懷疑她可能就是三十年前的百花公主,這話已是八十
年以前的事了。
    白少輝暗想:「浣花夫人既有這麼厲害,師傅何以從沒和自己說起過呢?」
    心中想著,只聽葬花夫人續道:「直到五十年前,江湖上才有浣花宮的人出現,因
為她們很少在外走動,但外出的都是年輕女子,每人胸前都繡有各種花朵,極容易辨認,
到也相安無事。她們不和外人交往,也絕口不談浣花宮的事,江湖上人,都把她們視作
了神秘人物……」
    她口氣稍微一頓,接下去道:「但時間長了,總有一兩句洩漏出來,大家這才知道
浣花宮裡沒有一個男人,浣花夫人的門下弟子,都稱公主,第二代浣花夫人是由前代浣
花夫人就門中指定一人為繼承人。」
    白少輝聽到這裡,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難怪白翎壇主和紫蔽壇主同門之間,
勢如冰炭,原來形成他們尖銳對立的原因,是為了爭取繼承浣花夫人的名號。」
    葬花夫人續道:「浣花宮武功詭異,江湖上只要提起浣花宮,可說無人敢惹,但她
們的人,也很少在江湖走動,數十年來,才能相安無事。大概在十多年前,上一代的浣
花夫人可能死去,這繼任妖女,就存了統治武林的野心。據老身所知,不但江湖上到處
都有她的耳目,就是各大門派中,只怕也有不少人成了浣花宮的爪牙。」
    白少輝問道:「夫人和浣花宮仇恨很深麼?」
    葬花夫人蒼白的臉色,忽然一黯,緩緩說道:「殺夫之仇。」白少輝看她神色不對,
立時改口道:「王兄是夫人令郎麼?」葬花夫人微微搖頭道:「他是我侄兒……」
    話聲未落,只見賽純陽倪長林匆匆走了進來。
    葬花夫人目光一抬,問道:「副教練有什麼事嗎?」
    倪長林躬身道:「屬下方才接到遂寧方總管的飛鴿傳書,白馬寺那位老禪師已在一
月前出門,至今未返……」
    葬花夫人聽得雙眉緊蹙,道:「老禪師去了那裡,他信上沒有說起?」
    倪長林道:「這個方總管在信上並沒提到。」
    葬花夫人冷哼一聲道:「方總管活了一大把年紀,也越老越糊塗了,我要他找的人,
他就這樣用至今未返四個字就算交了差了?立文他們神志受迷,總不能老制住穴道,這
等重大之事,他……」
    倪長林道:「夫人歇怒,方總管信上還提到一件事,要屬下傳稟夫人。」
    葬花夫人道:「他還說了什麼?」
    倪長林道:「白馬寺老禪師醫道高明,在川中雖久負盛名,但方總管卻另外推薦了
一位醫道更高明的名醫……」
    葬花夫人道:「什麼人?」
    倪長林道:「薛神醫。」
    白少輝聽他提到義父,心中暗暗感到難受,自己從小蒙義父扶養長大,至今他老人
家還落在那位神秘的凌壇主手中。
    想到凌壇主,不覺心中一動,凌壇主莫非也是百花谷的人?」葬花夫人問道:「薛
神醫醫道如何?」
    倪長林道:「薛神醫名滿武林,大江南北無人不知,任何疑難雜症,到了他手上,
莫不妙手回春,藥到病除。」
    葬花夫人道:「他現在那裡?」
    倪長林道:「屬下和薛神醫昔年曾有一面之緣,他原住蘇州,十年前忽然遷去了洛
陽……」
    葬花夫人道:「洛陽?那要多少天才能到?」
    倪長林道:「說也湊巧,方總管前往白馬寺,正好薛神醫也到白馬寺訪老禪師未遇,
方總管和他原是舊識,不覺大喜過望,已把薛神醫邀約來了。」
    白少輝聽得一怔,暗想:「義父已經獲釋了,那就是說,他老人家在威迫之下,已
經替凌壇主練成了某種害人的藥物了!」
    葬花夫人問道:「方總管有沒有說,他們什麼時候可到?」倪長林道:「方總管陪
同薛神醫,已在午前動身,兼程趕來,最遲大概在黃昏時分,也就可以趕到了。」
    葬花夫人抬頭望望天色,道:「這樣就好。」
    回過頭來,朝白少輝道:「少俠府上也是姑蘇,不知認不認識薛神醫?」
    白少輝道:「舍間住在城內,薛神醫是在木瀆鎮上,縱然見過,並不熟識,不過在
下和他令郎,卻是同窗好友。」
    葬花夫人點點頭,道:「少快一晚不曾睡覺,也該休息一下了。」
    說完起身道:「副教練陪白少俠到前面書房休息。」
    倪長林應了聲「是」,白少輝也跟著站起。
    葬花夫人含笑道:「少使在老身這裡,還是把易容藥洗去了吧,就是身上衣服,也
濺了不少血跡,脫下來,叫他們替你洗洗乾淨,好在你和立文身材差不多,換件乾淨
的。」
    白少輝退出中院,倪長林領著他穿行兩進院落,到達前院書房。
    白少輝只覺這裡和成都王府中的佈置,十分相似,若非早已知道這裡不是成都城中,
只怕還當置身在城西王府哩。
    倪長林笑道:「白大俠可是覺得這裡的一切佈置,和成都十分相似麼?」
    白少輝點點頭道:「在下正有此感。」
    倪長林道:「這是少主人為了伯夫人懷念家園,一切佈置,完全按照金沙江故宅建
造的。」
    白少輝道:「原來如此。」
    倪長林領他進入書房右側三間精緻雅房,只見一個眉目清秀的書僮,上前行禮。
    倪長林吩咐道:「鳴琴,這位是白大俠,你好生伺候。」
    那書憧應了聲「是」朝白少輝行禮道:「小的叩見白大俠。」倪長林拱拱手道:
「白大俠請休息一回,老朽還有事去,恕不奉陪了。」
    白少輝忙道:「道長只管請便。」
    倪長林又拱拱手,轉身朝外走去。
    白少輝跨入雅房,那書僮跟著走進,巴結的道:「小的叫鳴琴,白大俠有什麼事,
只管吩咐。」
    白少輝道:「此刻無事,有事時我自會呼喚你的。」
    鳴琴躬身應是,便自退出。
    白少輝一晚未睡,就脫鞋上床,運功調息。
    天色逐漸的暗下來了,室門啟處,鳴琴端著一支紅燭,走了進來,嗚琴身後,跟著
一位紫衣姑娘,那是伺候葬花夫人的紫鵑。
    她手上捧一套衣衫,朝白少輝欠身說道:「這是少主人的衣服,夫人要小婢替白相
公送來,看看是否合身?」
    白少輝連忙路下錦榻,含笑道:「多謝姑娘了。」
    紫鵑嫣然一笑,把衣衫放到榻上,回頭望了鳴琴一眼,鳴琴立時退出門去。
    紫鵑從衣堆中取出一隻精緻的紫檀小木盒,低聲說道:「白相公到我們這裡裡來,
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夫人為了不致妨礙相公的行動,特地命小婢送來的易容盒。
    夫人曾說,相公臉上顏色,乃是百花谷特有的記號,咱們這裡,雖無外人,但進出
的人多,也許洩漏了相公身份,還是另外換上顏色,較為妥當,相公請坐下來,小婢這
就替你易容。」
    白少輝心中暗想:「紫薇壇主已被白翎壇劫去,自己那裡還有機會再混進百花谷
去?」他心中想著,可是並沒說出口來,一面含笑道:「在下還粗諸易容之術,不敢有
勞姑娘。」
    紫鵑望了他一眼道:「那麼相公把這身衣服換下來了,小婢拿去洗滌。」
    說完,返身退了出去。
    白少輝掩上方門,脫下身上的紫色勁裝,換好長衫。打開木盒,只見裡面放著各種
不同顏色的藥丸。
    當下先把臉上藥物,拭抹乾淨,然後取過一顆淡青和一顆焦黃的藥丸,在掌心調勻,
對著銅鏡,輕輕抹到臉頰上,又仔細勾勒了一番。
    轉眼之間,一個紫堂臉的赳赳武夫,已經變成了一個臉色蒼白,又面帶病容的相公。
    白少輝易容甫畢,紫鵑已推門而入,瞧到白少輝不由眨眨眼睛,驚奇的道:「白相
公易容術,當真高明,小婢差點認不出來了。」
    白少輝笑道:「在下班門弄斧,莫教姑娘見笑。」
    紫鵑粉臉一紅,抿抿嘴道:「小婢只會一些皮毛,那有白相公這麼高明。」
    伸手取過白少輝換下的衣服翩然走了出去。
    白少輝等紫鵑走後,也負手踱出書房,還未落座,鳴琴已捧杯送上茶水。
    他對白少輝忽然換了一個人,似乎絲毫沒有驚奇之色,連看也不敢看一眼。
    白少輝瞧的暗暗點頭,心想:「葬花夫人手下,果然都是久經訓練,連一名書僮,
都有如此沉著的心胸。」
    接過茶杯,喝了口茶,只見倪長林匆匆走進,拱手笑道:「白大俠,請恕老朽簡慢,
方才薛神醫由遂寧方總管陪同兼程趕來,此刻已在花廳,請白大俠一同入席。」
    白少輝聽說義父來了。
    心中又是高興,又覺得事有可疑:「義父落在凌壇主一夥人手上,是否就會輕易釋
放?就是釋放了,義父何以不回洛陽,要到四川來作甚?」
    心中想著,一面起身道:「「薛神醫遠道而來,不好讓他久等,道長請吧!」
    倪長林摸著花白山羊鬍子,呵呵笑道:「老朽只是個假道士,白大俠以道長相稱,
實在不敢當,方才夫人曾關照,白大俠目前不宜洩露行跡,暫以夫人表侄羅公子的身份
出現,大俠還是叫老朽副教練的好。」
    白少輝心中暗暗好笑,自己一再改姓換名,如今又姓起羅來了,一面點頭道:「夫
人設想周到,在下自當從命。」
    倪長林道:「公子請隨老朽來。」
    兩人步出書房,只聽客廳上傳來一陣談笑之聲,白少輝一聞之下,立時辨出那正是
義父的聲音,心想:「原來只是自己多疑,義父果然已獲釋了。」
    隨倪長林跨出花萬,但見一個臉色白淨身穿藍褂的中年漢子陪著薛神醫正在聊天。
    白少輝第一眼自然先要瞧瞧薛神醫,只覺兩月不見,義父的臉頰上,似乎清瘦了些,
但精神極好,一雙眼睛,神光炯炯,看去還是那麼慈祥。
    白少輝驟睹義父,他自幼由薛神醫扶養長大,觸動了父子天性,一時疑慮盡消,心
頭一陣激動,目光也有些濕潤。
    倪長林呵呵一笑,回身道:「公子,老朽替你引見,這位就是名動武林的薛神醫。」
    薛神醫瞧到兩人,早已含笑起立。
    倪長林接著說道:「這位羅公子,是夫人的表侄少爺。」
    白少輝連忙定了定神趨前一步,拱手道:「在下久仰薛神醫大名。」
    薛神醫還禮道:「原來是羅公子,老朽幸會。」
    倪長林又向藍褂中年漢子指了指道:「這是遂寧的方總管,公子還沒見過。」
    方總管滿臉堆笑,連連抱拳道:「方紹周,今後要公子多多提攜。」
    白少輝但覺這位總管,一副市儈模樣,心鄙其人,和他敷衍了兩句,大家各自落座。
    倪長林吩咐開席。
    薛神醫搖手道:「酒飯慢一慢沒有關係,老朽既然來了,還是先看病人要緊。」
    倪長林笑道:「薛老哥不用客氣,還是先用過了飯再去,因為病人不止一個,診察
費時,只怕一時看不完呢!」
    薛神醫吃驚道:「病人不止一個?那是什麼病?倪長林道:「不瞞老哥說,咱們莊
上,有不少人被人下了迷藥,心智受迷。」
    薛神醫驚啊道:「有這等事!貴樁有多少人被迷失了心智!」倪長林道:「受害的
共有十八個人,其中有三個人,業已死亡。」
    薛神醫沉吟道:「最厲害的迷藥,也不可能致人於死,其中只怕另有緣故……」
    說話之間,四個身著青衣的使女,已在廳上擺好酒席。
    倪長林起身肅客,大家相繼入席。四名使女川流不停的斟酒上菜。
    倪長林除了向大家敬酒之外,沒有再提起許多人中迷藥的事,薛神醫也沒有再問。
    用過了酒飯,使女撤去杯盤,替四人送上香茗。
    薛神醫乾咳一聲,摸著鬍子,回頭道:「倪老哥,咱們現在可以去看看了?」
    倪長林起身道:「薛兄且請用茶,兄弟進去瞧瞧,夫人用過飯了沒有?」
    話聲方落,只見屏後悄悄走出一個紫衣使女,朝倪長林欠身道:「夫人已在後堂恭
候,副教練可以陪同薛神醫進去了。」
    倪長林道:「夫人已在後堂恭候了,薛老哥請吧!」
    紫衣使女道:「小婢替副教練帶路。」說完,手提燈籠當先朝階下走去。
    薛神醫、白少輝、倪長林、方總管一行四人,跟在她身後,穿過四重庭院,才到了
一座精緻的院落之中。
    白少輝只覺這座院落,似乎和一般庭院有異,階前小天井上,覆蓋著一層軟網,夜
色之中,如非目力過人,決難發現。
    這時大家已經魚貫跨上石階。
    紫衣使女伸手推開兩扇雕花長門,當先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精緻的客廳,廳上放著兩排椅幾,但卻寂無一人。
    紫衣使女手擎燈籠,進入這間黝黑的客廳之後,腳下並沒稍停,穿過中間兩排椅幾,
朝一座屏風後面走去。大家跟著她來到了屏後,原來這道屏風後面,是一座髹了朱漆的
圓洞門,門上面裝著兩個白鋼獸環。
    紫衣使女輕輕叩了三下,但聽響起一陣當當之聲,敢情那朱漆圓門,竟然是鋼鐵鑄
成的!
    自少輝心中暗想:「這裡面大概是一間密室了,不然就不會造了這等牢固的鐵門。」
    心念未完,只聽左邊門上那個銜著銅環的獸嘴中,發出低沉的人聲問道:「什麼
人?」
    紫衣使女立即湊近右邊門上那個獸咀,朝裡說道:「我是紫燕,奉夫人之命,迎接
薛神醫來的。」
    但聽一陣軋軋輕震,兩個圓門,登時開啟,只見一條白石鋪成的石級,直向地下通
去。
    白少輝暗暗哦了一聲,原來這裡是地底石室的入口。
    倪長林抬手肅客說道:「夫人為了安全起見,不得不把他們送到地下室來,薛老哥
請隨兄弟來。」
    薛神醫若無其事,頷首道:「心智迷失的人,往往會做出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來,
把他們移到地下室,委實要安全的多。」
    紫衣使女已經手提燈籠,當先走了下去。
    倪長林陪同薛神醫,白少輝跟著拾級而下。
    方總管走在最後,他雖是葬花門遂寧總管,但這裡是機密所在,平時還沒有資格進
來,此刻兩隻眼睛,不住在向四周偷偷打量。
    就在大家堪堪跨下石級,身後鐵門,突然關了起來。
    方總管身軀微微一震,只好跟在大家身後往下走去。石級盡頭,是數丈見方的一塊
空地,迎面六扇朱漆雕花長門,開著中間兩扇,裡面好像是一位廳堂,燈光照射,如同
白晝!
    紫衣使女走到門口,立即躬下身去,說道:「稟報夫人,副教練陪同薛神醫來了。」
    堂上傳出葬花夫人的聲音說道:「快快有請。」
    紫衣使女轉過身,朝薛神醫道:「夫人有請。」
    倪長林連忙抬手道:「薛老哥請進。」
    薛神醫也不客氣,大步跨入廳去。白少輝、倪長林、方總管相繼走入。
    葬花夫人從椅上站起身,朝薛神醫頷首為禮,道:「老身久仰薛神醫大名,先生遠
道光臨,老身有失迎迓。」
    薛神醫連忙拱手道:「夫人這般說法,老朽如何敢當?」
    倪長林道:「薛老哥請坐。」
    薛神醫大模大樣的坐了下去。白少輝、倪長林也隨著坐下。
    方總管神色恭敬,行到葬花夫人面前,躬身道:「屬下參見夫人。」
    葬花夫人點點頭道:方總管辛苦了,你也坐下來。」
    方總管躬身道:「謝夫人賞坐。」
    退到下首一把椅上,正襟挺胸坐了下去。
    紫鵑、紫燕替大家送上香茗。
    葬花夫人目光一抬道:「寒莊有十幾個人,被人暗下述藥,至今神智不清,還望先
生施救。」
    薛神醫道:「老朽已聽倪兄說過了,不知中迷藥的人,現在何處?」
    葬花夫人伸手朝廳右一道門戶指了指道:「所有的人,全在裡面,只是他們神智迷
失,敵我不分,老身不得已,只好點了他們穴道。」
    薛神醫道:「老朽聽倪兄說,已有三個人死亡了,不知是什麼時候死去的?」
    倪長林應道:「今天上午。」
    薛神醫沉吟道:「據老朽所知,江湖上最厲害的迷藥,也只能使人迷失本性,決不
可能因迷致死。莫非夫人給他們服過什麼解藥,藥不對症,以致引發了毒性?」
    葬花夫人道:「先生說的不錯,老身確曾給他們三人,服過解藥。」
    薛神醫微微歎息一聲道:「江湖上有不少人,就是在迷藥之中再配上某種毒藥,自
以為獨門迷藥,凡是中了此類迷藥的人,如果服錯解藥,就會斷送性命。」
    說到這裡,一面問道:「夫人可知暗算貴莊的人,是那一路的朋友麼?」
    葬花夫人道:「這個老身還沒查得出來。」
    白少輝心中暗想:「葬花夫人何以不肯對義父明說呢?要知道醫生終究不是神仙,
你能夠說得越清楚,對治療上的幫助也越大,但人們往往為了掂掂醫生的斤量,不肯多
說。」
    薛神醫沉吟了下,又道:「如果知道是什麼人下的迷藥,老朽也許可以想得到他們
用的是何種藥物了。」
    葬花夫人道:「賊人們使的,好像叫什麼『無憂散』。」
    薛神醫搖搖頭道:「無憂散?老朽從沒有聽到過這個名稱、」說著站起身道:「老
朽先去瞧瞧,夫人不用太過憂慮,老朽自當盡我之力。
    葬花夫人道:「全仗先生妙手回春。」
    一面吩咐道:「副教練陪薛神醫進去看看。」
    倪長林答應一聲,站起身道:「薛老哥請。」
    白少輝因葬花夫人並沒叫自己進去,不知該不該跟去?葬花夫人含笑道:「你也跟
他們進去瞧瞧。」
    白少輝答應一聲,跟著走了過去。」
    這時,早有一名紫衣使女打開門戶。
    裡面好像是一間寬敞的廂房,一張臥榻上,躺臥著一個年輕相公,雙目緊閉,臉色
蒼白,正是王立文。
    他臉上易容藥物業已洗去,連衣衫也換過了。
    薛神醫目光一轉,低聲問道:「這位是誰?」
    倪長林道:「這是少主人。」
    薛神醫哦了一聲,道:「其餘的人呢?」
    倪長林伸手一指道:「其餘的人,都在後面。」
    原來這間廂房後面,果然另有一道門戶。
    薛神醫略為點頭,就在椅上坐下,伸手抓起王立文左腕,三個指頭,搭在脈門之上,
閉上眼睛,仔細的切脈,過了一盞茶時光,睜開眼睛,換過王立文右腕,又閉上眼睛,
仔細切脈。
    倪長林、白少輝、方總管三人,站在他身後,因他正在凝神切脈,誰也沒有說話。
    這樣又過了盞茶時光,薛神醫睜目道:「脈行沉滯,果然是心神受藥所制之象……」
站起身,用手指輕輕翻起王立文眼皮,瞧了一眼,又在他右脅按了一按,抬頭道:貴公
子服的似是一種極為厲害的迷藥,此種迷藥,可以使人忘記過去,只有在服藥半個時辰
之內,昏迷不醒,過後就和常人無異,而且武功並不因此喪失……」
    倪長林不住點頭道:「薛老哥果然高明,說的絲毫不錯!」
    方總管道:「薛老哥要如何治療?」
    薛神醫道:「兄弟只是從脈象上推斷,貴公子服下的是一種慢性毒藥,用藥一道,
以湯劑為宜,只有慢慢使之消解。不可操之過急,尤不可投入解毒、解迷的各種成藥,
否則就容易引發毒性,反而有害。」
    倪長林聽他說的絲毫不錯,心中更是信服,一面問道:「眼下病情已明,據薛老哥
看來,不知服下湯藥,要多少天才能復元?」
    薛神醫沉吟道:「這很難說,就算對症下藥,只怕要三五天,才能復元。」
    說到這裡,接著目光一抬,又道:「倪兄,帶老朽去看看其他的人吧。」
    倪長林道:「薛老哥還要看看其他的人麼?」
    薛神醫微笑道:「這個自然要看,老朽只憑脈象推斷,他們服的又是一種厲害的迷
藥,所謂差之毫釐,就謬以千里,府上有多人受迷,那最好不過的事,就是能多看上幾
個,老朽也可以多得一點印證。」
    倪長林道:「薛老哥說的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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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29:19 |只看該作者
一面回頭向紫衣使女道:「紫燕姑娘請把門開了,老朽陪薛神醫進去瞧瞧。」
    紫衣使女答應一聲,走近門口,伸手推開木門,點起一支蠟燭,手托燭台,直向裡
間走去。
    白少輝心中暗暗忖道:「這地底石室之中,每道門戶敢情都按有機關,只怕連倪長
林也不知開啟之法,是以要叫紫燕開門。
    思忖之間,人已隨著大家,走了進去。只見這間石室和前面一間大小相同,地上臨
時鋪了木板,十四名身穿紫色勁裝的紫臉大漢,靜靜的躺在木板之上。
    薛神醫回頭道:「就是他們麼?」
    倪長林道:「正是他們十四個人。」
    薛神醫不再多說,從紫燕手上接過燭台,蹲下身去,抓起第一個紫衣大漢的左腕,
切起脈來。
    他依然十分仔細,每個人切了左腕,再切右腕,同樣翻翻眼皮,按按胸脅,足足化
了大半個時辰,才把十四個人逐一診完。
    薛神醫長長吐了口氣,直起腰來,皺皺眉道:「奇怪呀奇怪!」倪長林道:「薛老
哥可是另有發現麼?」
    薛神醫搖搖頭道:「他們所中迷藥,倒是只有一種,府上的人,自然是在同一天內
中的暗算,但老朽切脈象上診察所得,這些人。有的似乎早在一年之前,已經藥物所迷。
其餘的也有數月之久了,只有貴公子一人,才是最近中的迷藥。」
    倪長林心中暗暗讚道:「這薛神醫當真醫道如神!」一面說道:「薛老哥說的,自
然不會錯了,也許這些下人們早已被人暗中施了手腳,只是平日沒有察覺,最近因少主
人神智恍惚,性情大變,才引起了夫人的注意。」
    他果然不愧是老江湖了,隨機應變,說來真的一般!
    薛神醫摸著山羊鬍子,點點頭道:「大概就是如此了!」
    倪長林道:「薛老哥醫道通神,不知……」
    薛神醫沒等他說完,攔住話頭,捋鬚笑道:「老朽也不自詡高明,但區區迷魂藥物
還難不倒我,不過……」
    他拿眼掃過倪長林、白少輝、和方總管三人,乾咳一聲,道:「倪兄、方兄,都是
舊識,老朽想請問一聲,像貴莊這樣,算不算是武林世家?」
    白少輝聽的暗暗好笑,義父老脾氣又來了!
    倪長林會意的道:「不瞞老哥說,這些都是護院的人,但老哥看的既是武人,自然
要按老哥的規矩辨理了。」
    薛神醫笑了笑道:「今晚雖是看了十五個人,但病情相同,老朽也只要開一張方子
就好,這樣吧,礙著倪兄、方兄兩位的交情,咱們就以一個病人計算吧!」
    薛神醫替武林中人看病的規矩,醫一個病人,就得交換一招最拿手的功夫,他說以
一個病人計算,那是說只要一招絕活了。
    這話說的夠交情,也許是他還不知道葬花夫人的來歷,否則那有這麼便宜?倪長林
忙道:「一言為定,薛老哥請到外面開方。」
    於是大家退出廂房,回到廳上。
    葬花夫人還在那裡等著,瞧到薛神醫走出,連忙起身問道:「先生看過他們受迷的
情形了,不知有何良策,可使他們復元?」
    薛神醫拈鬚笑道:「夫人但請放心,貴公子等人,雖是心神受迷,老朽保證他們三
數日內,定可康復。」
    倪長林接著道:「薛老哥說少主人中了一種極厲害的迷藥,因為迷藥是慢性毒藥,
不宜投以藥性較猛的解藥,須以湯劑慢慢消解。」
    葬花夫人點點頭道:全仗先生救治。
    紫鵑,快替薛神醫準備紙筆。」
    紫鵑答應一聲,取出紙筆,放到案上。
    薛神醫一手捋著鬍子,只是沉吟不語。
    過了半晌才走到案前,在一把椅子上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提起羊毫,落筆如風,
像張天師畫符一般,寫滿了一張藥方。
    擱下筆,取過方箋,遞給倪長林,一面說道:「倪兄叫人把藥配來,以三十碗無根
水,濃煎為十五碗,每人服下一碗,過了三個時辰,就可替他們解開穴道。
    那時藥力已經行開,除了昏睡,決不會再鬧事了,當投以第二劑。
    以後每隔三個時辰,煎服一劑,,輕症三天可以痊好,幾個受迷較深的,大約有五
日時光,也可以完全復元了。」
    倪長林把方箋奉到葬花夫人面前,說道:「請夫人過目。」
    葬花夫人接過方箋,滿臉感激的道:「有勞先生費神,時光不早,倪副教練可以送
薛先生到賓舍休息。」
    薛神醫連說不敢,便由倪長林陪同,退出地底石室。
    白少輝、方總管相繼走出,大家行到前院,白少輝獨自回轉書房。
    倪長林、方總管兩人卻陪著薛神醫前去賓舍。
    這時初更已過,倪長林退出賓舍,匆匆趕到後院。
    這是一座小院落,階前花木扶疏,堂上還有燈光,從門簾中射出。
    倪長林行近階前,立即停步躬身,說道:「屬下倪長林晉見夫人。」
    門簾啟處,紫鵑嬌聲道:「夫人請倪副教練進來。」
    倪長林大步跨上石階,掀簾而入,堂上、中間一把交椅上,端坐著葬花夫人,她一
手支頭,雙眉微蹙,似在沉思之中。
    葬花夫人左首一把椅上,坐著一個枯瘦老人,是一指乾坤藍通,江湖上用迷藥的老
祖宗。
    右首椅上也是一個老人,生得長眉修目。臉色紅潤,是八面玲瓏手唐守乾,夙負盛
譽的用毒能手,唐門三傑的老二。
    這兩人乃是葬花夫人敦請來的上賓,也可以說是葬花門的顧問。
    倪長林才一跨進屋中,抱了抱拳,還沒說話。
    葬花夫人抬目道:「副教練來的正好。」
    倪長林目光落到几上薛神醫開的那張方箋之上,請示道:「夫人可要叫他們先去把
藥配來?」
    葬花夫人道:「不忙,我還有話,副教練坐下來再說。」
    倪長林應聲是,便在下首一把椅子坐下。
    葬花夫人問道:「副教練從前就認識薛神醫?」
    倪長林欠身道:「那是十五年前的事,屬下左腳負傷,幾成殘廢,就是薛神醫醫治
好的。」
    葬花夫人點點頭道:「副教練認識他就好。」
    倪長林聽出夫人口氣,不覺驚然一驚,問道:「夫人可是發現他有什麼不對嗎?」
    葬花夫人平靜的道:「沒有,我只是覺得薛神醫來的太突然了些。」
    倪長林道:「據方總管說,薛神醫是到白馬寺訪老禪師去的,途中偶然相遇,才把
他請來,方纔他一進門就認出屬下來了,試想屬下十五年前治傷之事,知道的人不多,
似乎不像有假。」
    葬花夫人道:「他還是十五年前的老樣子?」
    倪長林道:「他臉上添了不少皺紋,一把鬍子,也已由花白,變成了全白,人還是
老模樣。」
    葬花夫人點點頭道:「如此說來,那是不會錯了!」
    語氣微頓,接道:「只是他開的這張方子,據藍大俠和唐大俠兩位的看法,似乎並
不高明。」
    倪長林暗暗鬆了口氣,心想:「自古文人相輕,同行相忌,他們一個是用迷藥的老
祖宗,一個是夙負盛名的用毒世家,但服了他們的解藥,反而送了三條性命,難怪兩人
要在夫人面前,把薛神醫批評得一錢不值了。」
    他這話只是心中想著,可沒敢說出口來。
    只見一指乾坤藍通一手捋鬚,說道:「不錯,老朽覺得薛神醫在江湖上頗負盛譽,
一個人的名氣,能歷久不衰,必有所長。
    但看他開的這張方子,雖然有幾味可解迷藥,但只是普通藥物,江湖上人,大都知
道,就憑這幾味藥,似乎不可能會有奇效。」
    倪長林聽的暗暗不服,心想:「藥方中既有可解迷藥的藥,那就好了,用藥一道,
貴在君臣佐使,互相配合,不一定要用名貴的藥,才有效驗。」
    坐在右首的八面玲瓏手唐守乾點點頭道:「藍兄說的,兄弟也有同感,這張方中,
固然也有解毒之藥,但用的也只是普通解毒藥物,百花谷無憂散,似是獨門迷藥之中,
配有劇毒之物,決非普通解毒藥物所能奏效,因此、兄弟懷疑薛神醫不過是虛有其名的
江湖郎中。」
    葬花夫人沉吟道:「以兩位之見,這張方子,是不會有什麼效果的了?」
    一指乾坤藍通笑了笑道:「愚見如此,但也不妨試試。」
    八面玲瓏手唐守乾大笑道:「此方若是真能奏效,藍兄和兄弟都該自絕了。」
    倪長林見兩人這般說法,一時不便多說,欠了欠身道:「屬下還有一事,稟告夫
人。」
    葬花夫人問道:「什麼事?」
    倪長林道:「薛神醫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他替武林同道治病,必須以一招武功,作
為交換,方纔他曾和屬下提及此事。」
    葬花夫人道:「他怎麼說了?」
    倪長林道:「他說十五個人病情相同,只要開一張方子就好,所以也只要咱們一招
武功。」
    葬花夫人道:「你答應了麼?」
    倪長林乘機道:「屬下看他診察脈象,說來絲毫不爽,就擅作主張,已經答應下來
了。」
    一指乾坤藍通忍不住問道:「副教練說他說的絲毫不爽,不知他如何說法?」
    倪長林就把才纔薛神醫替眾人逐一診脈,說過的話,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
    一指乾坤藍通面露驚奇,望了八面玲瓏手一眼,才道:「此人脈理,倒是有些道
理。」
    八面玲瓏手唐守乾重又取過藥方,看了一遍,搖搖頭道:「只是這張方子,兄弟實
在看不出有何奇特之處了。」
    倪長林道:「方纔薛神醫說少主人受迷時日較淺,三日可以痊好,其餘中迷較久的
人,五天也可以復元了。」
    八面玲瓏手道:「他真有這樣把握,倒是神乎其神了!」
    一指乾坤藍通道:「依兄弟之見,試試也好,反正這張藥方上開的藥味,吃了也吃
不壞的。」
    他說話較為含蓄,吃不壞,也就是說吃不好了。
    葬花夫人望了望兩人,道:「藍大俠說的也對,咱們目前也只好試試了,副教練就
要他們去配藥吧!」
    倪長林答應一聲,正待伸手去取藥方,突聽遠處傳來一陣雲板之聲!
    葬花夫人身軀一震,雙目寒光暴射,沉聲道:「是中院地底石室出了事!」
    倪長林道:「屬下就去瞧瞧!」
    話聲一落,人已一個箭步,飛躍出去。
    再說白少輝回轉書房,脫衣就寢,熄了燈火,臥在床上,想起方才義父開的那張藥
方,心中大感疑問?老實說,那張藥方,不太高明,出之於江湖郎中,還差不多,決不
可能從醫道稱神的義父手中寫出來,但卻竟然出之於義父之手!
    那麼,是義父有意敷衍,不願替葬花門效勞?不可能,義父經常教誨自己,醫者有
割股之心。
    那麼是義父受了百花谷的威脅,不准他老人家醫治這些受迷的人?也不可能,葬花
夫人搬來此地,極為隱秘,百花谷不可能會知道。
    哦,莫非這是百花谷投石問路之計,義父會在遂寧出現,本來就顯得太突然了!
    自己方才以羅公子的身份出現,又有倪長林、方總管兩人,緊隨義父身側,不好多
說,何不趁這時候去看看他老人家?心念一動,立即披衣而起,輕啟室門,走出書房。
    白少輝在成都王府中住過,知道賓舍在花廳東道,和書房相距不遠,步出院落,穿
過花廳,一路朝賓舍行去。
    為了怕驚動人,落步甚輕,剛剛走近花架之下,突見一道人影,從賓舍中飛起,宛
如浮矢掠空,朝牆外飛去。
    這時已然二更過後,天上陰雲低沉,夜色如墨,那黑影一閃而逝,去勢奇快,如非
白少俠練成了「九轉玄功」,目力異於常人,絕難發現。
    白少輝不由瞧的一怔,心中暗想:「莫非有人摸進賓舍去了?」
    但繼而一想。「葬花夫人手下,臥虎藏龍,不乏高手,也許是巡夜之人,自己若是
追去,只怕反將招引他們的疑心。」
    心念轉動,也就不願多事,穿過一道腰門,進入賓舍院落,只見屋中燈火已熄,敢
情義父已經睡了!
    白少輝直近房門,舉手輕叩了兩下,問道「薛先生,已經睡了麼?」
    房內沒人答應,原來那扇房門只是虛掩著的,此刻竟然應手開啟!
    白少輝心頭不覺犯疑,身形一晃,閃入房中,舉目四顧,屋中那有義父的蹤影,連
床上被褥,都依然折疊得好好的。
    可見義父回到賓舍,根本就沒在床上睡過,奇怪,義父到那裡去了呢?」
    莫非方才看到的那條人影,就是他老人家?義父除了開的那張藥方,治不好迷失心
神,但也用不著深夜逃走,那麼義父深夜逃走,必然另有緣故,心中想著,正待退出,
瞥見床頭枕邊,似有一團東西!
    急忙一個箭步,掠了過去,伸手一抖,那是一襲長衫,白少輝一眼就認出這件長衫。
正是義父身上之物!
    白少輝呆的一呆,驀地跌足道:「這廝竟然是冒充義父來的!哦,莫非另有陰
謀……」
    一念至此,立即提著那襲長衫,飛掠而出,正待回轉書房,叫醒鳴琴,去把倪副教
練找來,陡聽後院傳來了一陣急驟的雲板之聲!
    白少輝心頭一驚,暗道:「果然出事了!」
    那還來得及再返書房,身形一轉,凌空拔起,飛上屋簷,略一打量,立即施展輕功,
朝雲板聲傳來方向撲去,堪堪越過一重屋脊,猛聽有人沉喝一聲:「什麼人?」
    從暗處竄出兩條人影,寒光一閃,呼呼兩聲,兩柄勢猛力沉的鐵槳,一左一右,橫
向下盤掃來!
    白少輝吃了一驚,慌忙一提真氣,身子懸空拔起,讓過來勢,口中喝道:「兩位快
快住手,在下要找倪副教練。」
    那兩人如何肯信,兩柄鐵槳打了一個旋轉,重又攻了過來。
    白少輝這次有了準備,身子微向下蹲,雙掌倏分,使了一記「分光捕影」,雙手朝
外一撈,已經將對方兩柄鋒利如刀的鐵槳,緊緊抓住!
    他這快速準確的手法,不禁瞧得兩名漢子大為震驚!
    原來自少輝左右兩手只有三個指頭佔著鐵槳,連掙了兩掙,竟然無法掙脫!
    左首一個打量了白少輝一眼,沉喝道:「閣下到底是誰?」
    白少輝雙手一放,道:「在下……」
    他只說了「在下」兩字,忽然想起葬花夫人要自己改容易裝,以她表侄羅公子的身
份出現,自然不想使人知道自己來歷。
    自然不能再說自己是白少輝。
    那麼自己該說姓羅,但要說羅什麼呢?一時間,底下的話,竟然說不出來!
    右首漢子冷嘿一聲道:「閣下慢慢的想吧!」
    左手朝上一抖,但聽「砰」的一聲,一道火花雲霄直上!
    就在此時,只見一道人影,飛掠而來,大喝道:「你們還不退下,這位是羅公子。」
    人隨聲落,朝白少輝拱拱手道:「羅公子請吧!」
    白少輝認出來人正是龍舟隊領隊,卻不知他姓名,只好拱拱手,縱身飛起,一連越
過幾重屋脊,但見每一重院落,都有人把守,卻不再有人攔阻。
    趕到中院,廳上燭火高燒,照的通明,階前正有幾名勁裝漢子,打掃院落,用水沖
洗著血跡。這一情形,分明是方纔已經發生搏鬥,可能還有人死傷,但此刻卻安靜得絲
毫跡象也看不出來了!
    白少輝瞧的暗暗讚歎:「葬花夫人手下,辦事果然迅捷俐落!」
    他腳下方一停頓,只見紫鵑已在階前欠身道:「夫人請羅公子進去。」
    白少輝抬目問道:「紫鵑姑娘,可是出了什麼事嗎?」
    紫鵑悄聲道:「所有神智被迷的人,全衝出去了。」
    白少輝吃驚道:「他們人呢?」
    紫鵑道:「逃走了,要是沒有少主人領頭,他們那想逃得出來?」
    白少輝暗暗叫了聲:「糟糕!」
    隨著紫鵑,走進大廳,只見葬花夫人坐在廳上,神色有些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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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31:02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兩者之間
    白少輝隨著紫鵑走進大廳,只見葬花夫人臉色鐵青,坐在一張交椅之上。
    她左右兩旁,坐著兩個老人,正是一指乾坤藍通和八面玲瓏手唐守乾,白少輝並不
認識他們。
    地上坐著紫燕,神色萎頓,看去傷勢不輕。
    葬花夫人目光一抬,點點頭道:「驚動白少俠了,請坐。」
    紫鵑替他端過椅子,白少輝告了坐,便在下首坐了。
    葬花夫人已經轉過頭去,朝紫燕道:「你只管說下去。」
    只見紫燕聲音低弱,說道:「小婢瞧到廂房的石門,忽然開啟,方自一驚,由公子
為首所有的迷失神智的人,全都衝了出來,小婢要待阻攔,已是不及,只覺被人在頭上
擊了一掌,以後就不知道了。」
    葬花夫人道:「奇就奇在這裡,這些人全都被點了穴道,怎會突然醒來?唔,你什
麼時候換點他們的穴道的?」
    紫燕道:「夫人交待小婢,每隔六個時辰,替他們換點一次穴道,小婢是今晚西時
替他們換點的穴道,要到明天辰牌時候,再換點一次。」
    要知某一穴道受制,血氣不行,最多不能超過六個時辰,必須拍活穴道,另點他穴。
    葬花夫人道:「你隨我多年,點穴手法,那是不可能會出差錯的了。」
    紫燕道:「小婢自信決不會有什麼有差錯。」
    適時,廳餐傳來倪長林的聲音說道:「啟稟夫人,方紹周帶到。」
    葬花夫人沉聲道:「叫他進來。」
    倪長林大步走入,他身後跟著方總管,已經嚇得臉無人色,顫慄著走上大廳,噗的
一聲跪了下去,畏縮的道:「屬下叩見夫人……」
    葬花夫人神色倏寒,冷森的道:「方紹周,你知道薛神醫已經深夜逃走了麼?」
    方總管俯首道:「屬下聽倪副教練說過了。」
    葬花夫人道:「薛神醫是你推薦來的,如今出了亂子,你還有何說?」
    方總管道:「屬下該死,屬下不知道這老賊已經投附了百花谷。」
    這聲「老賊』」聽的白少輝再也忍耐不住,倏在站了起來,說道:「夫人請聽在下
一言。」
    葬花夫人微微一怔,目光隨著朝白光輝投來,和聲道:「少俠有話,請坐了再說。」
    白少輝道:「在下認為方總管邀來的並不是薛神醫。」
    方紹周連連叩頭道:「夫人垂察,這老賊就是化了灰,屬下也認的出來……」
    葬花夫人叱道:「給我住口,老身不是在問你。」
    方紹周連忙應了一聲「是」,果然不敢再說。
    白光輝道:「在下認為此人不是薛神醫,有三點可疑之處,第一、薛神醫遠在洛陽,
忽然會在川中出現,未免來的太以突兀。
    第二、薛神醫精擅岐黃之術,醫道何等高明,但他今晚開的方子,卻是平庸無奇。
    第三、在下因以上兩點,覺得可疑,方纔曾去賓舍查看,不見薛神醫蹤影,只在他
床上發現了這件長衫,他如是薛神醫本人,不會脫下長衫,深夜逃走,可見他只須洗去
臉上易容藥物,脫下長衫,就無人認得出來。」
    說話之時,隨手抖開那件長衫。
    「哈哈!」坐在上首的八面玲瓏手唐守乾打了個哈哈道:「這位少俠說的一點不錯,
老朽看了他的處方,早就懷疑他不是薛道陵了。」
    倪長林道:「此人假扮薛神醫,聲音笑貌,幾乎無一不像,但他何用開這張方子,
留下破綻?」
    一指乾坤藍通摸著鬍子道:「這是緩兵之計,因為他開了方子,最多大家認為他只
是徒有虛名的庸醫,不會對他生疑,他才能從容逃脫。」
    白少輝突然想那假冒義父的人,方才逐個診脈,莫非暗中做了手腳?
    心念方動,只聽葬花夫人冷哼一聲道:「不錯,此人準是百花谷的奸細無疑,他假
診脈之際,拍開其中幾人穴道,又以傳音入密要他們仍然裝穴道受制,等到晚上。
    才由這幾個人解開其他的人的穴道,立文識得咱們地底石室門開啟的機關,而且由
他領頭,莊中守護的人,投鼠忌器,才有衝出去的機會。」
    倪長林老臉驟紅,惶恐的道:「屬下該死,方才沒想到這一點。」
    葬花夫人歎息一聲道:「不但是你,連老身也被奸人蒙在鼓裡。」
    話聲一落,突然目光狠厲,轉到了方紹周臉上,喝道:「方紹周,你幾時投到百花
谷去了?」
    方紹周冷冷打了一個寒噤,磕頭道:「夫人明察,屬下……」
    葬花夫人冷笑道:「前晚百花谷紫蔽壇主率人突襲咱們成都莊上,老身已是起疑,
立文他們,縱然被擒,也決不會吐露實情,證以今晚之事,全是你出賣的了!」
    方紹周伏地道:「夫人這是冤枉……」
    葬花夫人道:「老身若是容易被人矇騙,江湖上早就沒有我葬花門的人,方紹週一
個人敢作敢當,老身沒有虧待過你吧?」
    方紹週身軀一陣顫慄,突然悲愴的抬起頭來,說道:「屬下該死……夫人……屬下
該死,屬下一時糊塗,受了奸人的脅迫……」
    倪長林雙目精光暴射,沉喝道:「方紹周,你這該死的東西,你……你真的出賣了
夫人?」
    葬花夫人平靜的搖了搖手道:「倪副教練讓他說下去。」
    方紹周跪在地上,一邊痛哭流涕,一面以頭撞地,淒然的道:「那是四天之前,屬
下回到家中,發現門口坐著一個十二三歲的童子,他告訴我一家九口,全已中毒。屬下
當時只當他是鄰家童子,也並不在意,急急奔入屋去,果見所有的人,全已中毒昏迷,
奄奄一息……」
    倪長林喝道:「就是死光了,也不該背叛夫人……」
    方紹周續道:「屬下當時心頭大急,正在無計可施,只聽那童子在身後說道:「方
總管,我這裡有解藥。
    屬下立時警覺,正待喝問那童子取出一包解藥,和一朵青色紙花放到桌上,說道:
「這藥只能暫時保住他們性命,方總管只要認清這朵紙花就好。說完轉身就走,屬下要
待阻攔,那知這童子身法奇快,一下就飛掠出屋,疾奔而去。」
    葬花夫人道:「後來呢?」
    方紹周道:「直到昨天早上,屬下接獲夫人傳書,前去白馬寺沒找到老禪師,就遇
上了薛神醫。屬下和他原是舊識,剛寒暄了兩句。
    他突然從懷中取出一朵青色紙花,要屬下向夫人推薦,屬下因形勢迫人,只好答應,
原想到了這裡,就向夫人自首,但看他並無舉動……」
    葬花夫人道:「好了,不用說了。」
    方紹周叩頭道:「屬下一時糊塗,死不足借,可憐屬下一家九口……」
    葬花夫人點點頭,平靜的道:「老身不會虧待你家小的。」
    方紹周滿臉淚水,叩頭道:「多謝夫人恩典,屬下要走了!」
    舉手一掌,朝天靈蓋拍去!
    葬花夫人屈指一彈,一縷指風擊在方紹周手肘之下,目光森寒,沉聲道:「住手,
家有家法,門有門規,你觸犯本門紀律,豈能容你自了?倪副教練,帶他下去,明天按
咱們規律行事,以敬傚尤。」
    倪長林躬身領命,押著方紹周出去。
    葬花夫人回頭朝一指乾坤藍通,八面玲瓏手唐守乾兩人欠身道:「時間不早,兩位
護法也該去休息了。」
    兩人欠身一禮,退了出去。
    這時廳上只剩下葬花夫人、紫鵑,以及重傷初癒的紫燕和白少輝四個人。
    葬花夫人兩道目光投注在白少輝臉上,徐徐說道:「老身連日考慮總覺百花谷耳目
靈通,敵勢太強,使老身感到還有許多事準備不夠,因此想借重少俠……」
    白少輝道:「夫人有何差遣,在下能力所及,自當效勞。」
    葬花夫人微微一笑道:「今晚連立文在內,有五個人逃了出去,若是老身要把他們
追回來,原也不費吹灰之力,但老身想到少俠原有的重人百花谷之意,這就是一個機
會。」
    白少輝抬國道:「紫蔽壇主因全軍盡覆,已被押回百花谷去在下縱想再去,只怕也
難以找尋得到。」
    葬花夫人道:「如果老身料想不錯,既然有人假冒薛神醫前來,立文他們逃出這裡,
自然會有接應的人,少俠只要出了崇寧城,也許可以遇上。」
    白少輝道:「既然如此,在下此刻立時動身才好。」
    葬花夫人道:「那也不忙,少俠請到廂房中,易過了容,換好衣衫,老身立時派人,
仍由水路送你出去,免得引人起疑。」
    紫鵑輕步行了過來,道:「少俠請隨小婢來。」
    白少輝跟著紫鵑行入左廂,紫鵑送上一盒易容藥丸,一面說道:「小婢替少俠去取
衣衫。」
    白少輝道:「有勞姑娘。」
    紫鵑抿嘴一笑,翩然出去、不多一回,雙手捧著白少輝那套紫色勁裝,走了進來,
說道:「少俠不要見怪,方才小婢已經要拿去洗滌了,後來還是夫人說的,少俠這身衣
服上濺了許多血污,少俠若要再回到百花谷會,那就不宜洗滌了,還請少俠原諒。」
    白少輝道:「夫人顧慮極是,在下也沒有想到這一點上去。」
    紫鵑放下衣衫,返身退了,隨手替他掩上了房門。
    白少輝換好衣服,然後在臉上塗上紫色藥膏,仔細檢視了一遍,覺得已無破綻,才
開門走出。紫鵑欠身道:「船已經在後園準備好了,小婢替少俠帶路。」
    葬花夫人起身相送,道:「老身已吩咐他們在船上替少俠準備了幾式粗點,立文他
們,老身就拜託少俠了。」
    白少輝忙道。「夫人好說,在下自當盡力而為,夫人請留步吧。」
    葬花夫人微笑道:「好,大德不言謝,少俠一路順風,恕老身不送了。」
    白少輝別過葬花夫人,隨著紫鵑到了後園,果見暗影中已有一艘小船,停在那裡。
    紫鵑舉手擊了兩掌,那小船緩緩駛近,一名黑衣漢子,拉開中艙船篷。
    紫鵑欠身道:「少俠請上船吧。」
    白少輝拱手道:「姑娘可以回去了。」
    說完,舉步跨下船艙。」
    黑衣大漢立時又拉上船篷。只聽紫鵑的聲音從岸上傳來,說道:「少俠順風。」
    船身一陣晃動,小船緩緩移動,敢情正從後園駛出小河。
    白少輝心中暗暗忖道:「這搖船的漢子,大概是龍舟隊的人了,葬花夫人以一個女
流之輩,居然統率著不少武林高手,實在也不是一件簡單之事。何以江湖上卻從沒聽過
有這麼一個葬花門?連師傅也沒和自己提過,難道師傅也會不知道她們的來歷?自己來
的時候,原想瞭解一下浣花宮和葬花門雙方結仇的經過。現在離開了,所得到的,依然
只是一個模糊的疑團。」
    几上,果然放著四式精美點。卜,一壺香茗,白少輝折騰了半夜,確也感到有些饑
餓,這是替自己準備的,那是毋須客氣,一面食用,一面盤算著離船之後的行止。
    遠處傳來雞鳴,敢情天快亮了。
    小船忽然停了下來,船篷啟處,只見搖船的黑衣漢子探進頭來壓低聲音說道:「大
俠請上岸吧!這裡地勢隱僻,過去不遠就是城牆。」
    白少輝舉目瞧去,但見船已停在一處荒僻的岸邊。
    此時天色將曙未曙,外面一片昏黑,前面不遠,正是依山而起的城牆,望去黑濛濛
的,幾乎和天連在一起。
    當下也不再多說,微一吸氣,縱身上岸。
    那小船立即撐開,輕快的朝另一條岔港中駛去。
    白少輝身形疾起,施展輕功,奔上山腰,雙腳一頓,躍上城牆,略一打量,飛落城
外,也不辨東西南北,一口氣奔了十來里路。
    眼看東方漸漸露出曙光,心想:「自己主要是引起百花谷的人注意,左右都是瞎撞,
倒不如在路旁憩息,真要遇上了他們,也只當自己神智受迷,在漫無目的地到處遊蕩。」
    想到這裡,就在路旁不遠一棵樹下坐下,倚著樹身,抱頭打盹。
    天色逐漸大亮,晨曦已經照到身上,路上也開始有了行人。
    但卻沒有人去注意到白少輝,白少輝也連頭都沒抬一下。
    過了一回,突聽有人大聲說道:「在這裡了,在這裡了!」
    白少輝心中一動,暗道:「果然來了!」
    但依然抱頭不動。
    接著只聽一陣腳步聲,奔了進來,另一個人喊道:「阿福,你怎麼一個人躲在這裡
打盹,害得咱們到處亂找。」
    說話之時,在自己肩上,重重拍了下。
    白少輝心想:「原來他們找借了人!」
    正想抬頭告訴他們,說自己並不是阿福,但心念方動,立時警覺對方也許有心相試,
這就緩緩抬起頭來,目光迷們的朝兩人望去。
    只見面前站著兩個莊稼人打扮的漢子,正在瞧著自己。
    這下,如果是認錯了人,該看清楚了吧?
    左邊一個莊稼人催道:「時光不早了,還不快起來?咱們豬已經殺好了。」
    他竟然還把白少輝認作了阿福!
    豬殺好了!
    看來他們當真認錯了人,這也難怪,莊稼人誰不曬得臉上又紅又黑,色如紫醬。敢
情那阿福的臉型,和自己有幾分相似。
    白少輝坐著不動,搖搖頭道:「在下不知道。」
    左邊一個頓頓足道:「真是又懶又蠢,人家三和園等著要的,再不送去……」
    右邊一個道:「我去扛來了,再叫阿福送去就是了。」
    說完,拔腳朝小徑上飛奔而去。
    左邊那個漢子怕自己走開,阿福又要溜了,兩手叉腰,瞪著眼,守在邊上。
    沒有多久,只見右邊那個漢子肩上扛著一隻宰好了的白豬,急急奔來,不容分說,
把豬朝白少輝肩上一放,說道:「福哥,快去吧!送到莆陽三和園,腳下要快了。」
    這倒好,自己成了替他們送豬肉的夥計!
    白少輝暗暗皺了下眉,道:「在下不知道。」
    左邊那漢子揮手道:「不用說了,快送去吧,唔,老四,我看還是你跟他去一趟的
好。」
    白少輝肩頭架著一隻宰好的死豬。血水一滴又一滴的往身上直淌下來。
    他瞧到豬血滴在衣上,和原來身上的血污,混成一片,突然心頭一動,暗想:「是
了,自己身上濺了不少血遺跡,如在路上行走,定然會引起路人起疑,但扛了這頭死豬,
人家縱然瞧到,也只當衣上是豬血,就不會引人注意了。」
    右邊漢子答應一聲,不由分說,拉起白少輝,說道:「快去吧!這點路,還要我陪
你走一趟。」
    好傢伙!手把子還不輕。
    白少輝猜不透兩人來路,被右邊漢子拉了起來,心中又是一動,渾渾噩噩的扛著一
條死獵,腳下不由自主跟著走去。
    但他耳朵何等靈異,用不著回頭去瞧,就發覺自己走沒多遠,左邊那個漢子也遠遠
的綴了下來。
    白少輝暗暗冷哼一聲,只作不知,肩著死豬大踏步朝前走去,約摸行了一里來路,
到了一處鎮集,敢情就是他們口中的莆陽場!
    那叫老四的漢子,引著白少輝,穿過一條擁擠的大街,三和園原來是一座茶館,就
在街尾上,面臨大河,看去氣派不小!
    那漢子不走正門,領了白少輝折入小巷,從後門進去,裡面是一個大廚房,此刻許
多人正在忙著工作,大籠、小籠,都在冒著白氣。
    白少輝瞧到跟在自己後面的那個漢子,身形一閃,很快朝另一道門中溜了進去。
    老四指揮白少輝把扛著的死豬,放到廚房門口,白少輝依言彎腰放下死豬。
    還沒直起腰來,老四已經出指如風,朝他「笑腰穴」上點下。
    這一著,白少輝早已防到,連動也不動,只是稍微運氣一轉,穴道的位置,便自向
旁移開。
    那老四一指點他「笑腰穴」上,眼看白少輝連聲都未出,便撲倒下去,立時一把抓
起,挾起他身子大步朝裡走去。
    白少輝任他挾著走動,從另一道門戶進去,穿過一條長廊,只聽方才跟著後面的那
個漢子低聲問道:「老四,你得手了?」
    老四低聲回道:「兄弟趁他不備,點了他穴道。」
    跟來的漢子道:「很好,你先把他放下來。」
    老四放下白少輝,悄聲問道:「你已經稟告過了?」
    跟來的漢子道:「稟報進去了。」
    正說之間,只聽一個少女聲音說道:「你們進來,姑娘要問問你們。」
    兩人扛起白少輝走了進去,白少輝此刻雖已斷定這兩人準是百花谷的黨羽,但不知
他們口中的姑娘是准?
    過了一會,只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裡面走出。
    兩個漢子立時躬下身去,道:「小人叩見姑娘。」
    那姑娘口中「嗯」了一聲,問道:「這人是你們兩個發現的麼?」
    她這一開口,白少輝心頭一動,只覺這語氣極熟,竟然是湘雲姑娘!
    跟來的漢子連忙應「是」,接著把才纔情形,加油加醬的描述了一遍。
    湘雲點頭道:「你們辦的很好,這是一件大功。」
    跟來的漢子忙道:「小人奉命行事,姑娘多栽培。」
    湘雲道:「你們可以出去了。」
    兩名漢子又應了聲「是」,悄悄退出。
    白少輝還是臥在地上,一動不動。
    只聽湘雲輕咦了一聲,突然走近過來,伸手翻動白少輝的身子,口中低低的道:
「他是白公子!原來是發現了白少輝腰間掛著的那支竹蕭,認出是白少輝來!她還稱呼
他「白公子」,而且這句話的口氣,也有些驚喜成份!
    綠珠在旁問道:「他就是紫字十九號了?」
    湘雲點點頭道:「不錯,咱們這次出來,主要就是找他來的。」
    綠珠問道:「他很重要麼?」
    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了進來,另一個小丫環的聲音說道:「啟稟姑娘,一切已
經準備好了,園主要小婢向姑娘請示,可要派人護送?」
    湘雲道:「不用了,這裡還有一個,叫他們運出去,由我親自護送。」
    那小丫環答應一聲,立時退了出去。過不一回,兩個漢子扛了一口朱漆木箱進來,
迅快的把白少輝裝入箱中,闔上箱蓋,抬著就走。
    白少輝睜目一瞧,原來木箱兩邊,有著幾個通氣小孔,是以並不悶氣,但自己抬在
兩人手上,只要身子稍微翻動,就會被人發覺,索性閉上眼睛。
    他無法瞧到外面景物,只覺兩人走沒多久,就被放下,耳際間,聽到江水拍船之聲,
顯然是下了船。
    白少輝心中暗想:「他們準是把自己運回百花谷去了,只不知立文等五人,是否在
船上?」
    思忖之間,只聽岸上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屬下曹敦仁,參見姑娘。」
    白少輝聽他口氣,心中暗道:「此人就是假扮義父的那廝了!
    湘雲道:「曹護法辛苦了。」
    船身輕輕一晃,傳來了一陣細碎的環珮之聲,湘雲主婢三人已經走入船艙,船就緩
緩離岸,駛了開去。
    白少輝再也忍耐不住,悄悄翻身,湊著小孔,往外望去,只見艙中佈置簡單,但卻
窗明兒淨,洗刷得織塵不染,一張方桌上,擺著一個茶盤、一壺香茗和幾個細磁茶碗。
    湘雲一手支頭,憑窗而坐,看到的只是側面,她雙眉微顰,似乎正在想著什麼心事,
兩名小丫環綠珠、綠玉,各著勁裝,腰佩短劍,席地坐在艙板上。
    白少輝身在木箱之中,木箱只有左右橫頭,有著幾個通氣孔,他目光轉動,所能看
到的,只是艙中的前面一半,後面還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就無法看得到。
    自己既然被他們裝在木箱裡,那麼從葬花夫人那裡逃出來的幾個人,自然也裝在木
箱裡。裝自己的木箱,既然放在中艙,裝王立文等人的木箱,自然也在中艙了。
    她把自己等人,當作了行李箱籠,確實不易引人注意,設想委實周到!
    忽聽有人在艙門上輕輕叩了兩聲,綠珠一躍而起,隔著艙門問道:「什麼事?」
    艙外曹敦仁壓低著聲音道:「稟報姑娘,有一條小船,一路尾隨著咱們。」
    湘雲突然回過頭去,吩咐道:「叫他進來說。」
    綠珠推開艙門,說道:「姑娘請曹護法進來。」
    白少輝急忙湊近小孔瞧去,只見從艙外內進一個老蒼頭模樣的人,朝湘雲躬身一禮,
垂手而立。
    原來他改扮成老蒼頭,這倒和湘雲主婢的身份,十分切合!
    湘雲緩緩轉過身來,問道:「曹護法看清尾隨咱們的是什麼人嗎?」
    曹敦仁道:「是一個身著藍衫的少年書生。」
    湘雲道:「就是一個人?」
    曹敦仁道:「一個人。」
    湘雲微曬道:「大江上誰都可以駛行,未必就是尾隨咱們的。」
    曹敦仁陪笑道:「這人方才就在茶園水閣飲茶,身邊還佩著一支長劍,園主早就懷
疑他可能是對方的人。」
    湘雲聽的一怔,道:「那是從莆陽場一路眼下來的?」
    曹敦仁應道:「是、是,不然屬下也不敢驚動姑娘了。」
    湘雲道:「這人也單身只劍,跟蹤下來,膽子不小啊。」
    曹敦仁因湘雲沒有吩咐,依然垂手站著,湘雲望了他一眼,揮手道:「你出去好
了。」
    曹敦仁欠身應是,退了出去,隨手推上艙門。
    白少輝心中暗道:「這位湘雲姑娘。只不過是浣花夫人身邊一名職司文案的丫頭,
居然有這般氣勢!」
    曹敦仁退出沒有多久,又叩了兩下艙門,低聲說道:「啟稟姑娘,那條小船直駛過
來了。」
    湘雲皺皺眉,道:「真煩,綠珠告訴他,在沒有看清楚對方來歷之前,最好是不要
招惹人家。
    綠珠隔著艙門傳下話去,一面悄聲問道:「姑娘可要打開窗子瞧瞧嗎?」
    湘雲冷哼道:「這人果然衝著咱們來的,哼,這是活的不耐煩了!」
    他話聲方落。果然聽到一陣嘩嘩水聲,越來越近,只聽一個清冷的聲音問道:「喂,
你們是到那裡去的?」
    後梢搖櫓的沒作聲。
    那清冷聲音大聲道:「喂!你們船上有人麼?」
    白少輝聽他聲音,似是年紀不大,但這口音,卻又像在那裡聽到過。思忖之間,只
聽一聲沉重的腳步聲,走出艙去,接著響起曹敦仁的咳嗆聲音,緩緩說道:「這位相公,
有什麼事嗎?」
    他裝得真像!
    那清冷聲音問道:「你們到那裡去的?」
    曹敦仁乾笑道:「你這位相公到底有什麼事嗎?」
    那清冷聲音道:「我問你們是到那裡去的?」
    曹敦仁道:「相公巴巴的趕來,就是為了問這句話麼?」
    清冷聲音道:「不錯!」
    話聲出口,人也跟著縱身一躍,往船上跳了過來。
    曹敦仁口中咦了一聲,道:「你這是幹什麼?別閃了腰!」
    口中說著,雙手疾發,朝那人腰脅間插了過去!」
    清冷聲音怒喝道:「老匹夫,你敢出手傷人!」
    一提真氣,身子輕飄飄的閃了開去,落到甲板之上。
    曹敦仁陰笑道:「咱們這條船,豈是你亂問得的,快下去吧!」
    雙掌連環,疾拍而出,去勢快速無比!
    那人身子尚未穩住,曹敦仁的雙掌,業已襲到身前,強厲的掌勢,帶起了呼嘯風聲。
如果在平地上,他這種出手如電的連環掌勢,尚且不易閃避,何況是在狹窄的甲板之上。
    曹敦仁功力深厚,對方縱然接得下來,也非被逼下江去不可!
    只聽那清冷聲音哼了一聲,不見他點足作勢,一個身軀陡然直衝而上,飛起兩丈來
高,在空中打了一個旋轉,輕輕落在曹敦仁的背後,喝道:「老匹夫,憑你這點能耐,
也敢在本公子面前獻五,快退下去,叫你們主人出來!」
    曹敦仁驟聽那人到了自己身後,心頭大駭,連轉念都來不及,急急朝前一僕,像餓
銀般竄了出去!
    兩人甲板上的動作、說話,艙中自然聽的清楚,湘雲柳眉一挑,低叱聲:「無用的
東西。」
    倏地站起,纖手一揮,喝道:「出去!」
    綠珠迅速推開艙門,只見甲板上站著一個身著藍衫的少年,腰懸長劍,劍穗飄風,
此刻背負雙手,一付悠然自得神情!
    曹敦仁竄出去的身子,堪堪站住,一時老羞成怒,神色更顯得狼狽,一眼瞧到湘雲
姑娘現身出來,慌忙垂下手去。
    白少輝身在箱中,初時聽到那清冷聲音,只覺十分耳熟,一時想不起此人是誰來?」
    此時艙門一開,急忙湊著眼睛瞧去,這一瞧,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藍衫書生
不是在岳陽一所巨宅中所遇的那人麼?那晚在浣花溪上,也曾見到他乘了一條小船,打
江面掠過!」
    思忖之間,只聽湘雲緩緩地說道:「這位相公無緣無故在大江之上.追截我家船隻,
不知所為何來?」
    她雖是責問口氣,但說來依然十分嬌婉動人!
    藍衫書生一雙星目,注視著湘雲姑娘粉臉之上,冷傲的笑了笑道:「如果在下記憶
不錯,你該是成都大大有名的湘雲姑娘了?」
    湘雲給他認出身份,不得不檢任道:「正是賤妾。」
    藍衫書生目光朝曹敦仁一溜,冷曬道:「看不出姑娘手下一名老奴,竟然具有江湖
一流的身手。」
    他這句老奴,明明指曹敦仁是妓院裡的龜奴!
    曹敦仁外號摘星手,在江湖上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如今給藍衫書生視作龜奴,一
張老臉,不禁驟然紅了起來,但因有湘雲姑娘在前,不好發作。
    湘雲臉上絲毫不見怒意,目光一抬,平靜的道:「相公還沒回答賤妾,所為何來?」
    藍衫書生道:「姑娘也沒回答在下,是到那裡去的?」
    湘雲抿抿嘴,笑道:「相公這話似乎沒有問過賤妾吧?」
    藍衫書生道:「現在問也是一樣。」
    湘雲道:「相公一定要問,賤妾是回原籍去的。」
    藍衫書生冷曬道:「只怕不是吧?」
    湘雲美目流盼,嬌笑道:「這就奇怪了,賤妾明明是回原籍去的,相公何以不肯見
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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