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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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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九轉蕭][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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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31:30 |只看該作者
藍衫書生道:「姑娘帶了不少箱籠,裡面放的是什麼東西?」
    湘雲美目中閃過一絲異光,含笑道:「賤妾的煙花,薄有積蓄,箱籠中自然是踐妾
的衣物,相公一路跟蹤,在大江上攔截賤妾船隻,原來為了這些身外之物,相公如有所
需,但請自取。」
    白少輝聽的暗暗好笑:「好犀利的詞鋒,她把藍衫書生視作了攔路打劫的江洋大
盜!」
    藍衫書生俊臉一紅,冷喝道:「胡說,你把我看作何等樣人?」
    湘雲訝道:「那麼相公是為什麼來的?」
    話風一轉,她自己依然沒說出要去那裡,但卻追問到對方來意上去了。
    藍衫書生冷峻的道:「明人面前不必說假話,江湖上不時有人失蹤,姑娘箱籠中藏
的是什麼,你自己心裡明白。」
    白少輝聽到這裡,心中暗道:「此人真是多事,自己若不想混進百花谷去,那會讓
他們裝在木箱裡面?」
    湘雲格的笑出聲來,道:「相公真會說笑,有人失蹤,難不成會和一個淪落煙花的
女子有關?」
    她不讓藍衫書生開口,接著說道:「賤妾再說,也難釋相公之疑,這樣吧!我叫她
們打開箱籠,給相公瞧瞧,相公總可以相信了。」
    說到這裡,回頭吩咐道:「綠珠、綠玉,你們快去打開箱籠蓋子,讓這位相公瞧
瞧!」
    曹敦仁聽湘雲一口答應打開箱籠,目中不禁流露出迷惑之色。
    這一著,連藍衫書生也似乎微感意外。
    綠珠、綠玉,答應一聲,立時回進艙來,七手八腳的搬動箱子。
    湘雲纖手一抬,含笑道:「相公請到艙中看看仔細,別叫賤妾落上個販賣人口的惡
名。」
    白少輝心中暗道:「湘雲這般做作,莫非有舒適詭計?」
    藍衫書生絲毫不懼,冷笑一聲,果然大步朝艙中直來。
    湘雲明作讓客,跟在藍衫書生後。
    白少輝看的搖搖頭,忖道:「這藍衫書生看來是個初出道的人,毫無提防之心,他
這般轉身而行,讓湘雲跟在身後,豈不把整個背後穴,全都賣給了人家?不過數尺,只
要湘雲伸手一擊,就可點中他背後的要害。」
    藍衫書生似乎毫不察覺,舉步跨進中艙,便自停了下來。
    湘雲居然並沒出手偷襲,她因藍衫書生站定下來,只好在門測停步。
    這是綠珠、綠玉已經把疊著的箱籠,一隻隻扛到艙板之上,開咫銅鎖,掀開了箱蓋。
一個不慎,但聽「拍」的一聲,一隻純銀鏤花粉盒,滑落地上,一盒上好宮粉,登時打
翻,飛散了一地,一陣百花脂粉的幽香,沁人心脾!
    湘雲微微皺了下眉,似乎嫌她們太以粗手粗腳,但卻沒有作聲。
    躲在箱中的白少輝卻暗暗叫了聲:「糟糕,自己懷疑湘雲另有詭計,果然這盒花粉,
有了文章!」
    綠珠、綠玉移動箱子,艙中地方有限,現在只剩下白少輝藏身的這一隻,敢情放在
最下面之故,是以並沒打開。
    只聽綠珠說道:「姑娘,咱們六口箱子,已經打開五口了,底下這一隻,要不要也
打開來?」
    白少輝暗暗納罕,難道從葬花夫人那裡逃出來的五個心神被迷失的人,並不在船
上?」
    湘雲臉含嬌笑,側目斜睨著藍衫書生,道:「相公瞧清楚了嗎?要不要再看底下那
一口?」
    藍衫書生兩道澄清如水的眼神,緩緩瞥過裝滿了衣物的五口木箱,自然也掃了底下
那口木箱一眼。
    最後落到地上打翻的那只縷銀粉盒之上,冷笑一聲道:「姑娘可以叫她們把粉盒收
起來了,區區一點迷魂香粉對我並無多大用處。」
    這話來的突然,白少輝吁了口氣,暗道:「好傢伙,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了,自己還
在替你暗暗耽心呢!」
    湘雲臉色一變,勉強笑道:「相公真是疑心生暗鬼,綠珠,你把它收起吧。」
    她口中說著,嬌軀輕輕移動了一下,已經擋住了艙門。
    藍衫書生若無其事,昂道道:「還有一口麼?自然也要打開來瞧瞧的了。」
    湘雲柳眉微顰,問道:「相公到底是什麼人?」
    藍衫書生道:「在下范殊。」
    湘雲道:「原來是范相公。」
    藍衫書生道:「姑娘這般拖延時光,莫非是大援在後?」
    湘雲笑了笑道:「范相公單人雙劍,獨闖江湖,想來必有驚人之藝。」
    藍衫書生忽然回頭目注湘雲,冷聲道:「姑娘此話,那是有意和我動手了?」
    湘雲緩緩說道:「范相公一定要看底下那只箱子,賤妾實逼此處,那是沒有辦法之
事啊!」
    她說來依然那麼婉轉動人,使人覺得她確有被逼動手之感!
    白少輝心中暗道:「藍衫書生武功不弱,湘雲自己雖沒見過她出手,但浣花夫人手
下,武功自也不會差到那裡去,這兩人一旦動上了手,倒真不知鹿誰死手?」
    他心念疾思考之際,只聽藍衫書生清冷一哼,道:「很好,只要你勝得了我,在下
拍手就走。」
    這話口氣頗為自負!
    湘雲格的笑了一聲,道:「范相公話可不對了!」
    藍衫書生道:「有何不對?」
    湘雲笑吟吟望著他,道:「賤妾敗了,自然任憑相公開看,但賤妾若是勝了,范相
公只怕難以走得出艙門一步。」
    藍衫書生劍眉陡然一拼,冷冷說道:「那要看你手底下如何了。」
    湘雲回頭吩咐道:「綠珠替我把寶劍取來,好久沒使劍了,今天有幸,得會高人。」
    綠珠答應一聲,立時送上一柄綠鯊皮鑲嵌精緻的短劍。
    湘雲接過短劍,隨手褪下劍鞘,遞給了綠珠,一抬目說道:「艙中地方太仄。賤妾
在甲板上候教。」
    話聲一落,身形輕輕一閃,翩然斜飛出去!
    白少輝看的暗暗讚道:「好快的身法,即此一點,已可看出她的武功,不可輕視!」
    藍衫書生背負雙手,緩緩踱了出去,冷聲道:「你武功不錯啊,難怪你口氣不小!」
    這話聽的湘雲也有點忍耐不住,臉上笑容一斂,冷然道:「范相公亮你的寶劍吧!」
    藍衫書生只顧流覽著江上景物,淡淡說道:「姑娘只管出手好了。」
    老實說,湘雲要不是看出對方並非易與,方才早就下手了!
    此刻聽他口氣這般托大,心中不禁有氣,暗暗哼了一聲,道:「范相公是大行家,
賤妾說不得只好班門弄斧了!」
    皓腕一振,手中短劍寒芒流動,漾起三朵劍花,分向藍衫書生身前三處大穴點去。
    她口中說的客氣,出手卻是凌厲無比!
    藍衫書生身子微微一閃,便自讓了開去,他仍然背負雙手,連劍也未拔。
    湘雲一劍落空,立即收手,執劍不攻,臉含薄怒,道:「你怎不出手?」
    藍衫書生不耐道:「姑娘但請施展就是。」
    湘雲怒聲道:「你小心了!」
    劍隨聲發,直欺而上,短劍划動,奇招突出,剎那之間,已連攻了五劍。但見匹練
電旋,劍風嘶嘯,一片劍影,朝藍衫書生席捲過去。
    藍衫書生道:「這幾劍還差不多!」
    一提真氣,後退兩步,嗆的一聲,手中已經多了一柄青光湛然的長劍。
    湘雲五劍出手,那容藍衫書生後退,嬌軀一晃,寒芒連閃,欺身直上,劍勢快速,
有如電掣雷奔,一劍快過一劍。遠望過去,她身外劍光繚繞,煞是凌厲。
    藍衫書生身形不動,右手揮灑之間,但聽一陣龍吟般金鐵交嗚之聲,湘雲一口氣擊
出的十餘劍,悉數被他擋了開去。
    兩人身形一合即分,湘雲滿臉飛紅,嬌叱一聲道:「你再接我幾劍!」
    喝聲中,人已振袂而起,手中短劍,幻起一片銀光,連人帶劍,一齊飛了起來,直
向藍衫書生撞了過去。
    藍衫書生清冷的道:「來得好!」
    長劍疾舉,振腕發劍,雙劍交擊,響起了鏘鏘劍鳴,兩人出手奇快,但見寒芒流動,
滿空都是劍影,不見人影。
    「鏘……」一聲石破天驚的金鐵狂鳴,一支短劍突然斜飛出去,奪的一聲,釘在甲
板之上!
    藍衫書生長劍平胸,凝立原地,湘雲短劍被震脫手,一連後退出四五步,敢情還被
擊中了穴道,閉目而立,一動不動。
    這一變化,當真出人意外。站在艙門口的綠珠、綠玉,根本連看也沒看清楚。
    摘星手曹敦仁更是心頭狂震,駭然失色!
    藍衫書生目光一抬,冷峭的道:「你能接我三劍,江湖上已是少見……」
    話聲未落,突然劍眉一揚,回頭喝道:「鼠輩膽也偷襲I』!
    身形閃電一轉,長劍反腕平拍而出!
    原來摘星手曹敦仁乘他說話之時,上身一僕,欺到了藍衫書生背後,一掌朝他後心
擊來。
    這一掌他凝足了十成功力,快若迅雷驟發,那知他掌力還沒觸到藍衫書生的診衫。
眼前銀光倏閃,拍的一聲,劍身擊在他手腕之上,但覺手肘一麻,整條右臂登時垂了下
去,再也舉不起來,悶哼一聲,登登的後退不迭。
    藍衫書生冷冷說道:「便宜了你!」
    連看也不再朝他看上一眼,舉步朝艙中走去。
    白少輝身在箱中,艙門口又被綠珠、綠玉擋住了視線,看不到兩人動手情形,所能
聽到的,只是兩人的對話和幾聲鏘鏘劍鳴。
    此時聽到藍衫書生朝艙中走來,心中暗暗忖道:「糟糕,自己想再入百花谷的計劃,
看來又要被他破壞了!」
    思忖之間,突聽綠珠、綠玉嬌叱一聲:「站住!」
    綠影一閃,兩人攔在門口,兩柄短劍交叉而起,齊向藍衫書生刺去!
    藍衫書生長劍輕輕一撥,喝道:「你們還不給我讓開去?」
    「叮」「叮」兩聲輕震,兩個小婢立時被震的一左一右,跌了開去。
    藍衫書生身形一側,掠入艙中,一下搶到木箱前面,揮手一劍,斬落銅鎖,劍尖一
挑,掀開了箱蓋。
    白少輝只好裝作穴道受制,蜷身而臥!
    藍衫書生一眼瞧到木箱中蜷伏著一個人,不由冷哼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手起劍落,朝白少輝身上平拍而下!
    只聽綠珠尖叫道:「你不能傷他!」
    原來她當藍衫書生揮劍朝白少輝劈了下去!好快!白少輝但覺他這一劍拍在自己身
上,正是上乘解穴手法,心中不禁一動,暗道:「這種以劍拍穴的手法,江湖上倒是極
為罕見!」
    穴道被解,他不得不從木箱中坐了起來。
    藍衫書生兩道清澈目光,注視著白少輝,問道:「兄台是她們擄來的麼?」
    白少輝心中早已想好了應付之法,緩緩跨出木門,茫然四顧道:「在下被誰擄來
了?」
    藍衫書生皺皺眉道:「兄台是被成都名妓湘雲擄來的。」
    白少輝道:「湘雲,什麼人是湘雲?」
    藍衫書生目光轉動,問道:「你不認識她?那如何會落在她們手中的?」
    白少輝道:「在下不知道。」
    藍衫書生又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少輝道:「在下麼?在下……」
    他竟然張口結舌,連自己的名字都說不出來。
    適時只見人影一閃,湘雲已經站在門口,接口道:「你叫紫字十九號。」
    白少輝忙道:「在下叫紫字十九號。」
    藍衫書生回過頭去,冷哼道:「你能迅速自解穴道,果然有些門道。」
    湘雲道:「你可是後悔點的太輕了些?」
    藍衫書生微微一曬,朝白少輝指了指,問道:「是你們把他迷失了本性?」
    湘雲道:「他好好的,幾時迷失了本性來著?」
    白少輝道:「在下很好。」
    藍衫書生手上長劍一指,冷笑道:「果然是一批無惡不作的下五門敗類,今天給本
公子遇上了,看來饒你們不得!」
    湘雲寒著一張粉臉,冷冷說道:「姓范的,你要多管閒事,那是自不量力。」
    藍衫書生劍眉挑動,怒笑道:「賤婢,你有多少能耐?」
    白少輝心中暗想:「原來船上另有高手。」
    綠珠、綠玉答應一聲,雙雙掠起,疾快的拉開拍艙術門,只見後艙一間小房中,席
地坐著五個身穿紫色勁裝的紫臉漢子,艙門雖啟,但他們依然呆坐如故,一動不動。
    白少輝目光迅速一瞥,不覺暗暗哦了一聲:「那不是從葬花夫人那裡逃出來的五個
人麼?他們果然也在船上。」
    只聽綠珠喝道:「快起來,使者叫你們出去。」
    原來湘雲的頭銜,還是「使者」!
    別看五個紫臉漢子呆不楞的坐著,身手可真不含糊,只見他們左手在地上一按,輕
捷無比的一躍而起,大步走了出來。
    湘雲一抬手,從她袖中飛出一塊紫色的東西,她三個纖纖玉指拈著那塊東西,輕輕
一晃,喝道:「壇下弟兄聽令。」
    白少輝定睛瞧去,原來湘雲手上抬著的是一朵紫玉雕成的薔薇花,心中驀然一動,
忖道:「自己雖沒見過這朵紫玉薔蔽,想來是紫蔽壇的信物無疑。」
    心念方動,瞥見五個紫臉漢子瞧到紫玉登時神色一肅,一齊躬身下去。
    白少輝睢煌一驚,一時那還怠慢,也隨著躬身下去,一面暗暗忖道:「大概心神被
迷的人,全都受這朵紫玉薔蔽的指揮,自己要不是見機的快,差點露出馬腳來了。」
    湘雲目光溜過白少輝,伸手朝藍衫書生一指,喝道:「你們過去把他拿下。」
    白少輝和五個紫臉漢子迅速撤下兵刃,緩步朝藍衫書生退了過去。
    藍衫書生自然看的出他們那付渾渾噩噩的模樣,分明全是被藥物迷失了本性的人,
不覺雙眉一皺,復一提氣,縱身後躍,退出艙去。
    他這一退,便聽暴喝乍起,幾條人影,跟蹤追出,疾撲面上,圍著藍衫書生惡鬥起
來。
    藍衫書生一聲清叱,長劍擺動,灑出一片銀光,獨鬥六個大漢。
    白少輝怕藍衫書生不知道其餘五人,神智已失,萬一失手誤傷,慌忙舞動竹蕭,搶
先出手,敵住了藍衫書生正面。
    蕭劃弧形,一下封開劍勢,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他們全是神智迷失的人,
還望兄台劍下留情。」
    圍攻藍衫書生的五個紫臉漢子當中,有兩個使劍,一個使刀,一個使棍,另一個使
的是兩柄匕首,這五人個個身手靈活,剽悍無比。
    這兩句話的工夫,已然連番撲攻,勢若瘋獅!
    藍衫書生聽到了白少輝「傳音入密」的話聲,不覺舉目朝自少輝望來,就這一分神,
連通了兩次險招!
    但聽「當、當、當」三聲金鐵交鳴,他長劍一圈之勢,震開了一劍、一刀、一棍,
左手迅如電光石火,屈指彈向另一支長劍,又是「錚」的一聲,這人的長劍,立時被震
脫手,飛了出去。
    藍衫書生長劍疾發,一下拍在他穴道之上,那紫臉漢子,那裡閃避得開,口中悶哼
一聲,咕咚朝甲板上栽倒下去。
    白少輝看的暗暗讚歎:「此人出手之快,當真無與倫比!」
    但為了不讓旁人看出破綻,上身一僕,一蕭朝他迎面點去。
    藍衫書生劍尖一沉,格開白少輝竹蕭,急以「傳音入密」問道:「兄台究是何人?」
    白少輝答道:「在下羅大成。」
    「白少輝?縱然也是一個假名,但他為慎重起見,還是不肯說出,想到葬花夫人曾
經要自己冒她姓羅的表侄,就臨時捏造了一個名字。
    藍衫書生一面揮劍拒敵,一面仍以傳音之術,問道:「羅兄可知他劫擄江湖高手,
究是為了什麼?」
    白少輝也以傳音答道:「其中情形,甚為複雜,在下也弄不清楚,兄台最好及時退
走,免得在下為難。」
    說話之時,又是「噹」的一聲,那使刀的漢子被藍衫書生劍脊拍中手腕,單刀墮地,
一條右腕,登時垂了下去。依照常情,他右手穴道受制,決然不可能再行反擊,那知那
人竟是若無所覺,身形晃了一下,突然左手一揚,一拳擊了過去。
    藍衫書生堪堪收回長劍,身子一側,避開一擊,反手一掌,拍在那大漢肩頭。那大
漢悶哼一聲,身子平飛出一丈開外,砰然撞在船篷之上。」
    藍衫書生傳音道:「兄台有什麼為難之處?」
    白少輝道:「在下讓她們擄來,就是為了想查究她們的動機,兄台中途攔擊,豈非
破壞了在下的計劃?」
    藍衫書生道:「這話有道理。」
    這時圍攻藍衫書生的強敵,雖被制住了兩個,但餘下四人,仍然凶悍無比,尤其是
那使劍的和一個使雙匕的最兇猛。一劍雙匕,寒光閃閃,招招都指攻藍衫書生的致命所
在。
    白少輝不好在百花谷人前面,施展師門蕭招,他使的只是那天對付白翎壇主的一記
怪招。
    但他知道這一記怪招,神妙無方,又怕傷了藍衫書生,不敢真個使出,是以仗著輕
身功夫,身形忽東忽西,似在閃避對方劍勢,但使來使去,就是那一記招法,反覆使用。
另一個使熟銅棍的漢子,使的是少林「伏虎棍法」,雖也嫻熟凌厲,但比起使劍和使雙
匕的漢子,武功就差得多了。
    藍衫書生身形快如陀螺,一個急旋,振腕一指,凌空點出,使雙匕的漢子立時應手
而倒。
    使長劍的漢子突然口發低嘯,長劍連揮,但見一片飛芒,錯落灑出,朝藍衫書生急
攻而至。
    白少輝看的一怔,暗道:「此人大概是王兄了,他一手劍法,正中蘊奇,奇中含變,
大非尋常!」
    心念方動,只見藍衫書生果然被逼的後退了一步,目射奇光,右手長劍刷刷刷三劍,
才把使劍漢子的劍勢給壓了下去,口中清叱一聲,劍脊下拍,一下擊在他脈門之上。
    使劍漢子的一柄長劍,噹啷墜地,同時一縷指風也正好襲到,翻身往後仰跌下去。
    這樣一來,情勢頓變,甲板上只餘下白少輝和那熟銅棍的漢子兩人,但兩條人影交
錯盤旋,一左一右,依然奮不顧身的圍著藍衫書生纏鬥不休。
    白少輝一面揮蕭撲攻,心下大急,暗想:「眼下人數減少,自己若不全力以赴,只
怕要被湘雲看出破綻了。」
    一面急以「傳音入密」催道:「兄台可以走了。」
    說話之時,蕭頭一昂,朝藍衫書生脅下「期門穴」上點去。這一招,他為了不讓湘
雲等人看出破綻,出手極快,藍衫書生聽他說話,手中不覺一慢。
    等到發覺,白少輝的一點蕭影,已然襲到身上,再要躲閃,那裡還來得及?百忙之
中,身形往後一仰,左手一掌,推開了簫頭。
    白少輝吃了一驚,趕忙簫頭一偏,但依稀之間,可以感到自己簫頭,已然碰在藍衫
書生的身上。
    藍衫書生為了仰避白少輝蕭招,身形一滯,使棍漢子呼的一聲,熟銅棍攔腰掃到。
    藍衫書生左手反腕一抄,一下奪下銅棍,望了白少輝一眼,突然雙腳一頓,身形凌
空躍起,朝船外飛了出去!原來他乘來的那隻小船,始終跟著大船行駛,相距在三丈之
處,藍衫書生衣袂飄飄,凌空朝那小船上飛去。
    要知這一場搏鬥,說來較慢,其實前後總共也不過十來個照面,可說是轉眼間的事。
    湘雲站在艙門口,冷眼旁觀,玉容一無表情,彷彿這一場殊死惡鬥,與她毫無關連。
    直到白少輝一蕭點上藍衫書生脅下之際,她秋水般眼神,不覺閃過一絲異彩!此刻
陡見藍衫書生離船飛起,口中冷冷一哼,左手倏揚,打出一篷銀針,日光之下,閃閃生
光!但藍衫書生去勢極快,人已飛射出數丈之外,落到小船之上,小船立即打槳如飛,
破浪而去,瞬息駛出老遠!
    湘雲目送著小舟遠去,自言自語的道:「這人到底不知是何來歷?」
    摘星手曹敦仁湊近她身邊,陪笑道:「姑娘看他是不是葬花門的人?」
    湘雲螓首微搖,說道:「咱們雖然不知葬花門的底細,但以王立文等人的武功來說,
和他遠差得很多,似乎不像是葬花門下。」
    她說到這裡,雙眉微蹙,恨恨的道:「最奇怪的是那一手拍穴功夫,明明已經解開
穴道了,依然會使不上力氣。」
    曹敦仁道:「是、是、屬下也感到右臂酸麻,穴道雖解,依然無法運用自如。
    白少輝因使棍漢子怔怔站在那裡,是以也站著不動,聽湘雲這麼一說,不由暗暗哦
了一聲,忖道:「難怪方才自己等人動手之時,湘雲和曹敦仁都沒加入,原來他們被藍
衫書生拍傷了經穴。」
    湘雲緩緩回頭,問道:「你替他們都推開受制穴道了麼?」
    曹敦仁忙道:「屬下已經替他們解開了。」
    湘雲點了點頭,朝自少輝和那使棍漢子說道:「紫字十號,十九號,這裡沒你們的
事,可以進去了。」
    白少輝和使棍漢子欠身一禮,舉步朝後艙走去。     
         ★        ★        ★
     
    三天之後,終於又回到百花谷了!
    這是黃昏時分,船在岸邊停住,湘雲親自率領曹敦仁、白少輝,和五名紫臉漢子登
岸,就一路急行,疾走如飛。
    百花谷,依然那麼平靜!一片花樹,在微茫的暮色中,籠上了淡淡輕煙,當真像是
世外桃源,與世無爭!人行其中,看不到絲毫森嚴警戒;但白少輝知道百花谷何異龍潭
虎穴,如無人帶路,可說寸步難行。
    因此,他跟在曹敦仁身後,目不斜視,亦步亦趨,裝出一付漠然神態,他想:「在
花林之間,不會沒有人監視,自己重入百花谷,可得處處小心才是。」
    片刻工夫,到了一座高樓前面,樓中早已亮起燈火,卻靜肅的沒有一絲人聲。
    白少輝以前來過,自然知道這是浣花夫人的住處,心中不禁暗暗起了警惕。
    大家剛回轉百花谷,湘雲就匆匆的把自己等人領來此處,顯見事情有些不同尋常。
    湘雲走近樓前,立即躬身說道:「婢子湘雲敬向夫人覆命。」
    話聲方落,只見一個眉目娟秀的黃衣使女已在門口出現,含笑道:「湘雲姐姐,這
趟辛苦了,夫人已在堂上等候。
    叫你和紫字十九號進去。」
    說話之時,一雙俏眼,有意無意的朝白少輝瞟來。
    白少輝認識她正是上次扮作小腳老太婆的秋雲,是伺候浣花夫人的使女,心中暗暗
一驚:「自己」一行人堪堪上岸,浣花夫人居然已經知道了!」
    湘雲回身朝曹敦仁吩咐道:「你們在這裡等候。」
    曹敦仁連忙躬身應「是」。
    湘雲又道:「十九號,隨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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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重入虎穴
    白少輝眼看浣花夫人單單命湘雲和自己進去,心情不覺有些緊張。
    秋雲當先返身入屋,湘雲話聲一落,跟著舉步朝裡走去。白少輝跟在湘雲身後,幾
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
    堂上燭影搖紅,四盞宮式紗燈,明亮得如同白晝,上首一張太師椅上,端坐著一位
身穿宮裝面垂黑紗的夫人。
    白少輝上次進來,隔著一道湘簾,還看不真切。
    這回她臉上雖有面紗,但白少輝一瞥之下,已可看到這位名動武林,神秘莫測的浣
花夫人,竟然面目姣好,看去最多也不過三十來歲!
    湘雲趕緊行前幾步,躬下身去,道:「婢子叩請夫人金安。」白少輝也跟著行了一
禮。
    浣花夫人略微頷首,朝湘雲道:「你這趟辦的很好,據報你們在途中遇到追擊,可
是葬花門的人?」
    湘雲恭身道:「婢子正要向夫人報告,來的只有一人,而且武功極高,不像是葬花
門的人。」
    浣花夫人皺了下眉,道:「不是葬花門的人?他只有一個人來?你們怎不留下活
口?」
    原來她還當湘雲把人家收拾了。」
    湘雲低垂著頭,訥訥說道:「婢子無能,連同曹護法,全被他點傷脈穴,無再戰之
力……」
    流花夫人面紗微微波動,雙目神光暴射,驚奇的道:「你說你們全被人家制住了?」
    要知湘雲雖然只是浣花宮一名執掌文案的使女,但她久在浣花夫人身邊,一身武功,
僅次於幾位壇主。
    她居然敗在人家手下,而且還被制住穴道,難怪浣花夫人聽了聳然動容。
    白少輝站在湘雲下首,只覺浣花夫人從黑紗中射出來的眼神,精光如電,使人不可
能逼視,心下不由呼地一跳,暗道:「她好精深的內功!」
    湘雲俯首道:「婢子被他寶劍拍中穴道,立時運氣解穴,但穴道雖解,右臂依然酸
麻如故,無法運用。」
    浣花夫人沉吟道:「這是一種借物傳力,近似佛門無相別神功,此人有多大年紀
了?」
    湘雲道:「來人是一個藍衫書生,大概只有二十來歲。」
    浣花夫人道:「二十來歲?你可曾問他姓名來歷?」
    湘雲道:「婢子問了,他自稱范殊……」
    「范殊?」浣花夫人一個坐著的人,突然身軀一震,好似遭雷擊一般,急急問道:
「他姓什麼?姓范……」
    白少輝瞧的暗暗稱奇,心想:「大概她有一個姓范的仇人,所以一聽到那人姓范,
就勃然變色。」
    湘雲從沒見過夫人疾言厲色,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一時嚇得噤若寒蟬,不敢作聲。
    浣花夫人自言自語的道:「無相別神功,失傳已久,諒他黑煞游龍也未必能會……」
    白少輝聽她忽然提到師傅,心頭不覺一驚!
    只見浣花夫人抬目問道:「此人使的是劍?」
    湘雲應了聲「是」。
    浣花夫人又道:「你和他動手之際,可曾看出他劍招之中,是否和黑煞游龍桑九的
『游龍十八式頗相接近之處?」
    白少輝暗暗一驚,心想:「原來她懷疑藍衫書生是師傅的傳人,自己饒幸不曾在她
們面前,使過師傅的招式。」
    湘雲道:「此人劍法使的極快,婢子無法看的清楚,但奇奧之處,決非游龍十八式
所可比擬。」
    白少輝暗暗哼了一聲:「幾時我非要讓你見識見識游龍十八式不可!」
    浣花夫人唔了一聲,似乎神色稍霽,緩緩說道:「你把經過情形,詳細說來。」
    湘雲恭身應「是」,接著就把藍衫書生從三和園茶樓乘船追蹤,自己和曹敦仁如何
被他長劍拍中穴道,一直說到白少輝蕭頭打上他身子,藍衫書生才乘機逸去,詳細說了
一遍。
    白少輝一直以為當日自己蕭頭點上藍衫書生之事,湘雲沒有看得出來,那知竟然瞞
不過她的眼睛,此刻照直說了出來,這下豈不是露出破綻來了?心念方動,浣花夫人兩
道寒電似的眼神,果然轉到了白少輝臉上,一面朝湘雲問道:「十九號的武功很高麼?」
    湘雲思忖了一下,才道:「他好像只會一招簫法,婢子看他使來使去,老是那一
招。」
    浣花夫人目注白少輝問道:「你使的那一招,叫什麼名稱?」白少輝搖搖頭道:
「在下不知道。」
    湘雲低喝道:「十九號,在夫人面前,你應該自稱屬下。」浣花夫人又道:「你還
會什麼武功?」
    白少輝道:「輕功。」
    浣花夫人道:「你把那招蕭法,使出來給我瞧瞧。」
    白少輝心中暗想:「她似是對自己起了懷疑,好在那式簫招,只是自己領悟出來的
武功,使就使吧!」
    當下欠身領命,從腰間解下竹蕭,退後三步,朝浣花夫人拱了拱手,既不拉開架勢,
也不見他有什麼身法,隨手舉起竹蕭,簫頭一昂,朝前直點而出,就在他往前送出之時,
蕭頭忽然斜移一寸,立時收住簫勢。
    浣花夫人兩道眼神,隔著一層薄紗,直注在白少輝蕭上,一眨不眨,等他收式之後,
才回頭朝湘雲問道:「他使的就是這一招麼?」
    湘雲連忙應「是」,一面乘機問道:「夫人看出十九號這一招的來歷來了麼?」
    浣花夫人沉吟道:「他使的這一招,近似崆峒劍法中的『鐵騎突出』,但經他橫移
了一寸,改直擊為旁敲,招式就顯得含蘊不盡,化平凡為神奇,有點鐵石成金之妙,此
種手法,過去武林中倒是從未見過……」
    說到這裡,忽然目光一抬,問道:「十九號,你還記得這式招法,是什麼人教你的
麼?」
    白少輝心中暗想:「服過無憂散的人,從前之事,都應該回答不記得才對。」
    這就搖頭道:「屬下記不起來了。」
    浪花夫人點點頭,沒有說話,白少輝把竹簫佩到腰間,退回湘雲下首。
    浣花夫人回頭吩咐道:「秋雲,立即傳我令諭,著總香堂查明那姓范的行蹤,務必
把此人拿來見我。」
    站在邊上的秋雲躬身領命,翩然退了出去。
    白少輝和那藍衫書生范殊,雖說不上交情,但自從那天和他動手之後,心中早已生
出惺惺相惜之情。
    此刻聽到浣花夫人傳令去,要總香堂出動高手對付,不覺暗暗替他耽心。
    心中想著,只聽浣花夫人叫道:「十九號。」
    白少輝吃了一驚,急忙恭身應「是」。
    浣花夫人目注白光輝,問道:「你隨紫蔽壇主前去成都王宅之事,還記得清楚麼?」
    白少輝聽的暗暗一怔,忖道:「自己未曾被無憂散迷失神智,不知迷失了神智的人,
是否還有記憶之力?」
    但繼而一想,服過無憂散的人,雖記不起從前之事,可是服藥以後的事,未必也失
去記意。這就壯著膽子,抬頭答道:「屬下記得。」
    浣花夫人道:「很好,你把那晚情形,說與我聽。」
    白少輝原是極頂聰明的人,那天在三和園曾聽湘雲主婢說過,她們這次出去主要就
是找自己去的。
    不覺心頭一動,暗想:「聽浣花夫人的口氣,分明紫薇壇主已經回來,她要自己說
出那晚經過,自然和紫蔽壇主的口供對質了。」
    他不知紫蔽壇主說了什麼?一時大感為難,但想自己神智受迷,思慮自然較為遲鈍,
這就故意裝作思索模樣。
    然後結結巴巴的把那晚由壇主率領,如何進入王府,葬花夫人如何在中院出現,三
面圍牆,如何升起鐵網,雙方如何混戰,在激戰之中,自己聽到壇主撤退的哨音,如何
突圍而出……雖然他故意把經過情形,說的較為凌亂,但大致上還能連貫,浣花夫人兩
道目光盯著白少輝,也耐心聽他述說,這時忽然擺了擺手,問道:「和你同時突圍而出
的,還有什麼人?」
    白少輝抬頭望著烷花夫人,遲疑了一下,才道:「屬下記不得了。」
    浣花夫人又道:「沒有人追蹤攔擊?」
    白少輝道:「好像有很多人,屬下沒去注意,一路衝了出來。」一個迷失神智的人,
自然只知勇往直前,奮不顧身的猛衝,不會留意四周的人,浣花夫人倒也深信不疑,接
著問道:「你在何處追上紫蔽壇主?」
    白少輝暗想:「自己可不能說出替紫蔽壇主治傷之事,想來這一段經過,紫蔽壇主
也不會說的。」
    這就含糊答道:「好像是在城外一處樹林前面,壇主叫住屬下,吩咐守住林前,不
准任何人闖入。
    他這番話,輕輕帶過,雖是半真半假,卻說得天衣無縫,使浣花夫人聽不出半點破
綻。
    浣花夫人道:「林中還有什麼人?」
    白少輝道:「不知道,壇主交待了屬下,就回到樹林裡去了。」浣花夫人問道:
「有沒有人企圖闖進林去的?」
    白少輝道:「有,那是一個穿白衣的女子。」
    浣花夫人道:「你知道她是誰麼?」
    白少輝道:「她說叫白翎壇主。」
    浣花夫人道:「你沒讓她進去。」
    白少輝點點頭,道:「沒有,她和屬下打了起來。」
    浣花夫人的:「後來呢?」
    自少輝道:「後來又來了四個白衣女子,把屬下圍住,屬下打不過她們,也找不到
壇主,就朝林外衝了出去。
    浣花夫人點點頭,然後吩咐道:「傳紫蔽壇主、白翎壇主進來。」
    秋雲應一聲,領命而去。
    片刻工夫,只見秋雲領著紫蔽壇主,白翎壇主兩人進來。
    白少輝原以為紫蔽壇全軍盡墨,定然受了重罰,說不定還在羈押之中,那知紫蔽壇
主也未戴上刑具,她依然穿著一襲紫袍,臉上也還是塗成紫色,只是低垂著頭,跟在秋
雲身後,像是待罪的羔羊,神情之間,流露出畏懼之色。
    當她跨進堂門,驟然瞧到白少輝站在湘雲下首,身軀不禁微微一震。白翎壇主跟在
她身後,自然也瞧到白少輝了,一張粉臉,登時鐵青。
    兩人行近浣花夫人身前,立即躬下身去,同聲道:「弟子叩見師傅。」
    浣花夫人兩道冷森的目光轉到了紫蔽壇主的臉上,沉聲道:「宜君。」
    紫薇壇主急忙跨上一步,跪了下去,連頭也不敢稍抬。
    浣花夫人續道:「你落得全軍盡墨,有違百花谷法條,照說應按律治罪,但據你大
師姐所報,和湘雲調查的結果。方才為師又問了那晚突圍出來的十九號,所說也大致相
同,此事雖然不能完全怪你,終究是你平日恃寵生驕,太以輕敵,才為敵人所乘。」
    紫蔽壇主道:「弟子願領應得之罪。」
    浣花夫人道:「為師念你平日尚無過錯,暫把懲罰記下,可仍領紫蔽壇主。」
    紫薇壇主叩頭道:「多謝師傅恩典。」
    浣花夫人吩咐道:「湘雲,記下宜君的懲罰。」
    湘雲連忙躬身道:「婢子遵命。」
    浣花夫人回過頭去,冷冷說道:「佩玉你知罪麼?」
    白翎壇主俯首道:「弟子不知犯了什麼律條?」
    浣花夫人道:「為師命你接應宜君,你居然陽奉陰違,違我諭令。」
    白頷壇主道:「弟子當日趕到成都,二師姐率領的壇下高手,已經全軍盡墨、連她
隨身四婢,也全都棄屍城外,弟子事後調查,二師姐是被黑手屠夫和惡丐錢平兩人苦追,
不知所終,可能已落敵手,說的句句是實,還望師傅垂察。」
    浣花夫冷笑一聲,嚴峻的道:「你們同門不和,還當我不知道麼?」
    白翎壇主瞧了紫蔽壇主一眼,低低的道:「弟子和二師姐情如骨肉,幾時……」
    浣花夫人擺手道:「那葬花夫人已經公然和咱們百花谷作對,她的實力確也不可輕
估,你們同門之間,不准再有意氣之爭。」
    紫蔽壇主和白翎壇主同時躬身應「是」。
    浣花夫人道:「沒有別的了,你們出去吧。」
    兩人連忙應「是」,紫蔽壇主回過身,朝白少輝暗暗點了點頭,白少輝跟在她身後,
退出院外。
    紫薇壇主目光一動,朝鵠立樓前的五個紫臉漢子,冷然喝道:「你們隨本座回去。」
    說完,大步朝前走去。那五個紫臉漢子,躬身一禮,一聲不作,跟在白少輝身後走
來。」
    白翎壇主目光斜睨,妖聲說道:「二師姐好走,恕小妹不送了。」
    紫蔽壇主沒有作聲,率同六人,一路急行,回到紫蔽壇,腳下一停,回頭吩咐道:
「十九號隨本座上去。」
    說話之時,振衣直向石級上走去。
    白少輝知她要問自己經過情形,跟在紫蔽壇主身後,拾級而登。
    跨進紫蔽壇院落,紫薇壇主一路把白少輝帶入後院。
    這是一座精緻的小院落,庭前花架上擺滿了盆栽的奇花異卉,輕風中,幽香襲人。
    兩個紫衣小婢已在門前迎候,一眼瞧到紫薇壇主身後,還跟著白少輝,臉上似乎飛
過一絲驚異之色,齊齊跪了下去。
    紫蔽壇主領著白少輝舉步入室,白少輝略一打量,但覺室中佈置,精雅宜人,敢情
是紫蔽壇主日常起居之所。
    心中想著,兩名使女手捧茗碗,送上茶來。
    紫薇壇主擺了擺手道:「這裡不用伺候,沒你們的事了。」
    兩名使女互望了一眼,雙雙退出。
    紫蔽壇主起身掩上室門,回到椅上,一面抬目道:「請坐呀。」白少輝抱拳道:
「壇主面前,那裡有在下的座位?」
    紫蔽壇主微微一哂,道:「我這裡,從沒外人進來過,你是第一個例外的人……」
她口中的「外人」大概是指男人而言。
    語氣一頓,兩道秋水般眼神,從自少輝臉上瞟過,接著說道:「但你到了這裡,就
是我的客人,自然要坐下來才好說話。」
    白少輝道:「在下告坐。」
    便在身邊一把椅上坐了下來。就在他堪堪落坐,只見紫薇壇主舉手從臉上輕輕揭下
了一張人皮面具。這一揭,燈光之下,白少輝登時全身為之一震!眼前所見,如新月清
輝,如芙蓉初放,一張秀麗絕俗的臉上,黛眉、杏眼、挺鼻、薄唇,年在二十左右。
    白少輝在「水上璇宮」見過浣花公主,只覺紫蔽壇主和浣花公主、白翎壇主,都說
得上是人間殊色。
    但浣花公主妖中帶憨,白翎壇主妖燒而冶,沒有紫薇壇主的風姿嫣然,較為成熟,
眉宇間,且有一股兩人所無的帶煞英氣!
    他想起那晚伸入她懷中取藥之事,但覺心頭一陣跳動,急忙移開目光,那裡還敢作
劉幀之平視?只聽紫蔽壇主緩緩說道:「你知道我取下面具來的用意麼?」
    白少輝道:「在下不知道。」
    紫蔽壇主低笑道:「你猜猜看?」
    白少輝聽的怦然心動,搖頭道:「在下猜不出來。」
    紫蔽壇主微笑道:「有兩個原因……」
    取下一張人皮面具,還有這許多道理?白少輝只是心中暗暗忖著,並沒有追問她的
原因。
    紫蔽壇主等了半晌,沒見他作聲,緩緩說道:「第一個原因,在我這裡,我身為主
人取下面具,就是表示我不是以紫蔽壇主的身份待客,你也不再是紫字十九號,而是我
的客人白少輝。」
    白少輝心底冷笑道:「你是想用美色套我的話了。」
    一面問道:「第二個原因呢?」
    紫蔽壇主道:「第二個原因……」
    她紅暈生頰,一雙妙目之中,露出了脈脈柔情,一顆頭不自禁的垂了下去,說道:
「我活了十九年,沒有一個男人見過我的面貌,在我重傷之際……蒙你相救,我……自
然要讓人瞧瞧我的真面目。」
    她這幾句話,說來艱澀,顯然尚有未盡之言,一聽便知她在半途當中,改變了話頭。
    白少輝絕頂聰明,那會聽不出來。
    忙道:「救傷之事,江湖上誰遇上了,都不能袖手,壇主何須放在心上?」
    紫蔽壇主微微搖了搖頭,又緩緩抬起頭來,說道:「不一樣,因為我是女兒之
身……」
    白少輝心頭咚的一跳,這話可不錯,試想她是一個姑娘家,那晚自己不但在她懷中
掏摸,而且還抱過她。
    設身處地,她說出這種意在言外的話,自是有理。
    他只覺臉上一陣熱烘烘的,望著她囁嚅說道:「壇主女中豪傑……」
    紫蔽壇主一雙俏國似含情,似含怨,嗤的笑了一聲,沒待他說下去,接著說道:
「不用說了,我祝宜君一往冷面冰心,自從經過那天之後,才知道自己強然也終是一個
女子,此生此世,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相救之情,好了,我們談談別的吧!
    白少輝巴不得她不提那晚之事,這就欠身道:「壇主還有什麼事麼?」
    紫薇壇主嫣然一笑,道:「我方才不是已經說過了,今晚我不是以紫薇壇主的身份
和你談話,幹嗎還要叫我壇主?」
    白少輝道:「那麼姑娘還有什麼見教?」
    紫蔽壇主柳眉一挑,側過臉,含笑道:「我想問你幾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告訴我?」
    白少輝道:「姑娘見詢,在下也毋須隱瞞了,你要問什麼,就請說吧。」
    紫蔽壇主雙眸凝注,問道:「你真叫白少輝麼?」
    白少輝臉容一正,道:「在下姑蘇白少輝,確是真姓真名。」紫蔽壇主疑信參半,
點點頭道:「我相信你,那你究是幹什麼來的?」
    白少輝道:「說來姑娘也許不信,在下確是遊歷成都,無意遇上了浣花日,被你們
劫持而來。」
    紫蔽壇主注目到:「你不是葬花門的人」
    白少輝道:「不是,在下和王立文、金一凡都是到了成都才認識的。」
    紫蔽壇主那裡肯信,含笑反問道:「你既然不是葬花門的人,幹麼還要再來?」
    白少輝道:「在下當時原是一時好奇,但這次再來,卻是為了王立文、金一凡等
人。」
    紫蔽壇主吃驚道:「你想救他們?你總該知道百花谷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何苦自
投羅網,依我相勸,你還是等有機會,早些離開的好。」
    白少輝道:「不,在下和王立文、金一凡等人,雖是萍水相交,彼此意氣相投,他
們神志被迷,陷在谷中,在下豈能不顧而去?」
    紫蔽壇主秀眉微蹙道:「不是我輕視少俠,憑你的武功,就是想一個人離開這裡,
還得看有沒有機會,如何還能救人?」
    白少輝道:「姑娘也把百花谷估的太高了!」
    紫蔽壇主著急道:「我說的是實情,唉,你……千萬冒失不得,萬—………被人發
覺,我就是豁出命去,也無法救得了你。」
    她這幾句話,說來情意綿綿,甚是堅決,只是她不慣說這些溫柔婉轉的話,聽來還
是不免生硬,與她話中情意,頗不相襯。
    白少輝心頭一凜,暗想:「難道她真的對我生了情愫麼?」
    一面連忙播手道:「在下並無要姑娘相助之意。」
    紫蔽壇主望著他,幽幽的道:「你若沒有我相助,那是更難了……」
    說到這裡,沉吟半晌,又道:「我們相識雖淺,但我知你甚深,假如不救出他們,
你是說什麼也不肯離去的了。我不是背叛師傅,但我一定設法助你完成這件心願,好了,
時間不早,你可以回去了。」
    白少輝起身拱手道:「多謝姑娘。」
    紫薇壇主跟著站起,迅速蒙上面具,叮囑道:「少俠記住了,一切聽我安排,不可
操之過急。」
    白少輝點頭道:「在下自當謹記。」
    開門出去,只見兩名紫衣小婢侍立階前,瞧到自己出來,不禁都投以詫異之色。
    白少輝低頭疾走,回到房中,十八號王立文業已入睡,他關上房門迅速睡下。
    這一晚,由於他緊張了很久的心情,暫時獲得放寬,是以也睡得特別舒適。
    第二天是四月底了,百花谷的人大家都在忙著,好像即將舉行一件什麼盛大之事。
    白少輝和五個紫薇壇的兄弟,卻誰也沒法跨出住捨一步,這是壇中的禁令,沒事的
人,不得外出。
    白少輝為了不露馬腳,他不能煩躁,也不敢煩躁,整整在屋裡呆了一天。
    第三天,是五月初一,天色黎明,門外就傳來一陣尖銳的哨音,大家迅速起床,盥
洗用膳之後,第二次哨音又從門外傳來。
    白少輝隨在十八號之後,奔到紫薇壇下,六個人依然分作兩排,在石級兩邊站定。
    過不一會,紫薇壇主紫袍佩劍,身後隨了四名身穿紫色勁裝腰插短劍的使女,從石
級上緩步而下,一路朝前行去。
    白少輝等六人,緊隨在四名紫衣使女身後而行。
    繞過兩座山頭,那是一座演武場,四周小山環抱,繁花如錦,這時,小山前搭蓋起
一座彩台,正中一張黃綾香案,案後放一把虎皮大交椅。
    紫薇壇主昂首闊步,走到彩台左方站停,她身後四名使女,立時雁翅般分立左右,
六名紫衣武士則一排站在她面前一丈之處。
    紫薇壇主進場不久,白翎壇主也率同四名白衣佩劍使女,和十名灰衣武士,進入場
中,在彩台右方站定,同樣四名使女分立左右,十名武士一排站在面前。
    接著入場的是一位身穿玄色緊身衣裙,胸繡金線鳳凰,腰懸雙劍的女子,她身後同
樣隨著四名玄衣佩劍使女,和二十名身穿金色勁裝,背插金穗長劍的武士。
    玄衣女子俏生生走到左側,在紫薇壇主下首站定,同樣由四婢分侍左右,二十名金
衣武士排在前面。
    全場的人肅靜得雅雀無聲,場面顯得十發嚴肅。
    白少輝因自己站在前面,不便多看,心中暗暗忖道:「這玄衣女子大概也是什麼壇
主人,看她們這般隆重其事,今天不知要舉行什麼大典?」
    這樣約莫過了盞茶工夫,谷口出現了八名宮裝少女,兩人一對,緩緩進入場中。
    最前面的兩人,手上提一對金色香爐,一路上香煙縹緲,其餘六人,手上分別捧著
寶劍、旗令、玉拂、紈扇、王如意、量天尺等物。
    接著是一頂綠絨軟轎,由湘雲、秋雲兩人左右扶轎而行。
    這乘軟轎,不用說坐的是澆花夫人,排場可真不小!
    綠絨軟轎後面,還有一群綠衣使女,族擁著一位麗人相隨而來,因有軟轎擋住了視
線,瞧不真切。
    軟轎在彩台前面停住,秋雲打起轎簾,浣花夫人面垂黑紗,才從轎中跨出,場中所
有的人,早已同時躬下身去。
    浣花夫人由湘雲、秋雲攙扶登台,在當中虎皮交椅上坐下,八名宮裝少女一排站到
她椅後,湘雲、秋雲則在香案左右兩側侍立。
    這時隨在轎後來的八名綠衣使女,簇擁著一個身穿鵝黃衣裙的絕色少女,走到彩台
右方,也已在白翎壇主下首站定。
    白少輝瞧到黃衣少女,不禁暗暗哦了一聲:「浣花公主。」
    適時只見湘雲俏生生走進台前,嬌聲喝道:「大校開始。」
    喝聲甫出,但聽廣場四周,立時奏起一片絲竹絃管之聲,悠揚樂聲,似是起自兩邊
繁花之間,因風傳來,如聞仙樂!
    白少輝心中下大奇,凝目瞧去,原來兩邊花林之中,散坐著身穿五色衣裙,手抱樂
器的女子,因她們衣裳和花雜顏色相同,若非仔細辨認,極難發現,即此一端,就頗具
巧思!
    樂聲中,突然間擂起三聲金鼓!
    谷口,忽然出現了一個灰衣白髮老嫗,那老嫗身上斜掛一條綵帶,手拄金漆枴杖,
緩步進入場中!
    瞧!白髮老嫗身後像兩條彩龍似的,跟著兩隊花衣少女,魚貫而入!
    那兩隊少女,看年齡全在十六七歲左右,一個個生得嬌小玲瓏,眉目如畫。尤其她
們一身窄腰身的勁裝,全用花布做成,一朵朵的花朵,鮮艷奪目。
    每人肩頭,各自交叉插了兩柄長劍,飄著緋紅劍穗。
    白髮老嫗走到台前,便自站定,那些花衣少女,動作奇快,就在白髮老嫗站定之際,
身形飄動,很快排成十個小隊。
    每隊十人,由一名胸繡金花的少女為首,面向彩台肅立。
    白髮老嫗朝台上躬身一禮,說道:「龍婆子參見夫人。」
    浣花夫人欠身答禮道:「龍姑婆不用多禮,這一年,辛苦你了。」
    白少輝心中暗忖道「這位龍姑婆,究竟是何許人,聽浣花夫人的口吻,似乎對她十
分客氣。」
    龍姑婆恭身道:「龍婆子奉夫人金諭,代傳丫頭們劍法,差幸尚未辱命,敬請夫人
觀賞。
    話聲一落,只見她倏地轉過身去,手中金漆枴杖,向空中一揮。
    這一揮,但聽場中響起一片鏘鏘劍鳴,人影倏然分散,每人手中已經多了兩柄長劍,
雙劍交叉,抱胸而立。
    拔劍的動作,敏捷劃一,姿態優美!
    龍姑婆滿佈皺紋的臉上,飛過一絲得意之色,探手入懷,取出一個白玉哨子。
    「噓聿聿」哨音響處,百十名花衣少女雙劍圈動,劃起了兩朵劍花,一個劃起兩朵
劍花,也並無可觀。
    但場中百十名少女,同時劃起兩朵劍花,就劃出了兩百二十朵劍花,看去就顯得壯
觀。
    龍姑婆玉哨再吹,花衣少女一個翻身,手上雙劍左右振動,劍花由一而二,由二而
四,廣場上宛如爆開了一片銀色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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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33:04 |只看該作者
白少輝自幼博通諸家武功,瞧的暗自一怔,心想:「這套劍法,看去輕靈奇詭,自
己從沒聽義父、師傅說過。」
    心念轉動之際,但聽龍姑婆玉哨已由緩而快,花衣少女們雙劍揮舞,也隨著哨音,
由簡而繁,愈演愈快。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也愈散愈開!朝陽之下,但見一片燦爛銀花,倏忽變幻,若大
一座廣場,漸漸已為千萬朵銀花所鋪滿,看的眼花絛亂,幾乎睜不開眼睛。
    白少輝愈看愈覺心驚,同時也恍然大悟,她們使的敢情是百花谷的「百花劍法」了,
光憑這套劍法,江湖上已很少有人能夠破解……」
    哨音乍歇,千萬朵銀花,同時倏斂。收的好快,花衣少女依然雙劍交叉,抱胸卓立。
    一套劍法演完,全場沒有一個人發出一絲聲音,龍姑婆回過身去,朝台上欠身一禮。
    浣花夫人站起身,連連點頭,道:「她們眼於年齡,限於天賦,在短短的一年之間,
能有如此成就,全仗龍姑婆教導有方。」
    龍姑婆道:「夫人過獎,龍婆子如何敢當?」
    兩人話聲方落,四周鼓起掌聲。
    龍姑婆再次轉過來,大聲喝道:「百花劍陣開始!」
    喝聲出口,但見十隊花衣少女立時十人一組,在場中圍成了十個圓圈。」
    那胸繡金花的少女,緩步進入圈中,右手高舉,長劍在空中劃了一個圓圈。
    十名少女隨她劍勢所指,雙肩晃動,舉手振腕發劍,腳下星換斗移,開始互交方位,
閃動遊走。
    適在此時,那兩邊花林中,也同時奏起悠揚細樂。
    樂聲如行雲流水,曼妙輕快,劍陣中的少女,也隨著樂聲,宛如穿花夾蝶一般,在
朵朵銀花中,穿插遊走,愈走愈快。
    剎那之間,廣場上又湧起了十座銀色花山,重重花朵,由四面湧上。銀花層出不窮,
劍勢愈演愈密,重重疊疊上瑤台,每座劍陣,二十二支寶劍,交織成一片光幕。
    十一名如花少女的身形,好像已躲到光幕裡去了,但聞陣陣劍嘶,那裡還有人影。
    白少輝練成九轉玄功,目力極強,暗暗留神察看十一名少女如何穿插遊走,如何交
互易位,正在全神貫注之際!
    只聽一個女童清脆的聲音叫道:「啊!真好看……」
    十座「百花劍陣」恰好在此時收勢,悠揚樂聲,也同時停住,廣場上立時靜得雅雀
無聲。
    女童趕忙住口,場中所有的人,已經全都聽到了,轉頭瞧去。只見左首小山上,站
著一個身穿綠衫的女童,她敢情也已警覺到這下惹了禍事,駭得驚啊一聲,回頭就跑。
    浣花夫人端坐椅上,從垂面黑紗中射出兩道湛湛神光,回頭問道:「這女孩那裡來
的?」
    湘雲趕忙俯身道:「大概是清心庵師姑姑收養的小女孩,聽到今天例行大校,偷跑
出來了。」
    當然,百花谷那裡會有外人?何況又是一個小女孩。
    浣花夫人微微合首,沒再作聲。
    湘雲行至台前,朝龍姑婆躬身道:「夫人請龍姑婆台上看座。」
    原來香案右首,已經添了一把錦披椅子。龍姑婆也不推讓,枴杖輕輕一點,人已冉
冉飛上彩台,拱拱手道:「龍婆子謝坐。」
    說完,一屁股在錦披椅上坐了下來。
    白少輝心中忖道:「看來這龍姑婆的身份,似乎比幾位壇主還高。
    只見湘雲站在台前,嬌聲說道:「夫人有命,著紫蔽壇下五名紫衣武士,白翎壇下
十名灰衣武士,改充本宮金鷹衛士,撥交申堂主名下,紫字十九號另有任命。」
    紫蔽壇主,白翎壇主同時一愕,和站在白翎壇主下首的玄衣少女一起向台上躬身應
「是」。
    白少輝心頭更是呼的一跳,所謂「紫字十九號另有任命」,不知是禍是福?」
    只聽湘雲續道:「龍姑婆訓練的花女中,三隊撥交紫蔽壇,兩隊撥交白翎壇,其餘
五隊仍由龍姑婆暫時代領。」
    龍姑婆向澆花夫人欠了欠身,然後道:「兩位壇主,請在會後交接點名冊。」
    紫蔽壇主,白翎壇主欠身道:「晚輩遵命。」
    湘雲轉身從香案上取過一隻黃紙密柬,抬目向紫蔽壇主叫道:「紫蔽壇主。」
    紫蔽壇主立即緩步走出,她不敢縱身而上,從彩台左側木梯拾級而登,走近案前,
躬身一禮。然後從湘雲手上,雙手接過密柬,揣入懷中,欠身道:「弟子敬領法諭。」
依然從木梯退下。
    湘雲又從案上取起另一個黃紙密柬,叫道:「白翎壇主。」
    白瓴壇主依樣葫蘆,由木梯登上彩台,接過密柬,同樣躬身道:「弟子敬領法諭。」
    白少輝看的心頭大疑,暗想:「這兩封密東,定然是機密行動!不知……」心念方
動,只聽湘雲嬌聲叫道:「紫字十九號。」
    白少輝心頭驀然一跳,還沒來得及思忖!
    只聽紫蔽壇主在身後低聲喝道:「十九號,夫人有命,還不趕快上去?」
    白少輝只好硬著頭皮越眾而出,從木梯走了上去。要知白少輝僅是紫蔽壇下一名心
神受迷的武士,居然會蒙夫人傳宣上台,這簡直是從未有過的異數。
    因此自少輝步上彩台,兩旁無數目光,全都是露出驚奇之色,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當然最關心的還是紫蔽壇主,一顆心幾乎懸在胸口,只是怦怦跳動。
    白少輝行近案前,朝浣花夫人躬身一禮,當他直起腰來,只見湘雲手中托著一顆白
色藥丸,道:「這是夫人賜你的解藥,快吞服了。」
    白少輝不覺一楞,浣花夫人無緣無故,會賜自己解藥,似乎太以突然。
    如說自己在什麼地方被她瞧出了破綻,那麼以她的功力,足可置自己於死地,似乎
也用不著當面賜自己毒藥。如果這顆真是「無憂散」解藥,她此舉用意何在?如果不是
解藥,而是毒藥,自己該不該吞服?上次硬著頭皮喝下「無憂散」那是九疑先生給自己
的那顆藥丸預服在先,這次如若吞上毒藥,那可沒有人解救自己了……他心念電轉之際,
突然聽到耳邊響起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說道:「湘雲手上是悅服丹,雖能恢復記憶,
但還是一種迷失心神之藥,你務必以內功逼住,不可吞下。」
    這是紫薇壇主的聲音,白少輝心頭暗暗一動,此刻那有他考慮的餘地?裝出一付茫
然神情,望望湘雲,果然伸手接過,納入口中,嚥了下去。
    「悅服丹」他並不陌生。自己曾在祁陽一處破廟中目睹龍門五怪吞服,而且聽鐵面
神判南宮無忌說過,這「悅服丹」還是出於義父之手。
    那天,他瞧到龍門五怪初來之時,好像也被迷失了神志,但服下「悅服丹」只片刻
工夫,神志立時清醒過來,可見「悅服丹」藥效發生的極速。
    他一面以內功逼住藥物,一面故意緩緩低下頭去。過了一會,白少輝忽然抬起頭來。
朝端坐著的浣花夫人望了一眼,臉上登時流露出一片由衷的悅服恭敬神色。這是他事先
知道服下「悅服丹」的人,衷心說服,終身不貳,他此時的裝作,可說絲絲入扣,毫無
破綻。
    湘雲微微一笑,問道:「你服下解藥,神志是否全已清爽了?」白少輝道:「屬下
全已清爽了。」
    湘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少輝道:「屬下姑蘇白少輝。」
    湘雲又道:「你對百花谷的看法如何?」
    白少輝恭敬答道:「夫人聖明,屬下恩蒙收錄,能在谷中聽候差遣,實是屬下無上
榮幸。」
    湘雲抬回朝浣花夫人望去,浣花夫人微微頷首。
    紫薇壇主看到這裡,輕輕吁了口氣,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總算放了下去。
    湘雲轉身從案上取起一個黃紙密封,一面朗聲道:「白少輝暫以青鸞壇護法任用,
著即依柬行事,不得有誤。」
    白少輝不知青鸞壇護法,究是何等身份?而且今日這場「大校」,也不見青鸞壇主
其人,心中雖感不解,但湘雲既有「依柬行事」之言,自己似乎也毋須多問,這就雙手
接過密柬,躬身道:「屬下敬遵法諭。」
    說完,又行了一禮,緩緩退下彩台。
    紫蔽壇主拱手道:「恭喜白護法。」
    白少輝連忙還禮道:「屬下蒙夫人恩典,今後還要壇主多多照應。」
    說話之時,浣花夫人已扶著湘雲、秋雲步下彩台,跨上軟轎,大家恭送如儀。浣花
公主也由八名使女簇擁著隨轎而去。
    浣花夫人走後,龍姑婆便將三隊花女撥交紫蔽壇,二隊撥交白翎壇。紫蔽壇主和白
翎壇主也把所屬武士,撥交金鷹堂主。
    白少輝趁著她們相互移交人數之際,暗中一提真氣,把通住的「悅服丹」吐了出來。
直等大家移交清楚,龍姑婆逕自率領五隊花女先行退去。
    紫蔽壇主朝白少輝道:「白護法撥把青鸞壇下,但青鸞壇並不在此,你可仍在本壇
暫住。」
    說話之時,暗遞了一個眼色。
    白少輝趕忙恭身應「是」。
    紫薇壇主沒再理會,冷然道:「大家隨本座回去。」
    說完,朝白翎壇主,金鷹堂主拱了拱手,昂首朝谷外行去。
    白翎壇主、金鷹堂主同時拱手還禮。
    白少輝跟在紫薇壇主身後,暗暗尋思。如今所有迷失心神的人,全都撥歸金鷹堂下,
充當金鷹衛士,那麼除了原來的紫字十八號王立文、金一凡、錢二、趙三、卓七四人,
自然也全在這裡了。
    他先前因浣花夫人踞坐台上,這女魔頭目光如電,居高臨下,只要自己稍露形跡,
可能就被發現。此刻,情形不同了,自己不但「無憂散」迷藥已解,而且還當上了青鸞
壇護法,眼看白翎壇主和金鷹堂主,同時向紫蔽壇主拱手,也慌忙向兩人抱拳行禮。
    他原想趁機默察金鷹衛士中有沒有金一凡等人的下落?只見白翎壇主俏目一轉,笑
盈盈的道:「白護法榮升之喜,你還認識我麼?」
    白少輝經她一叫,不得不停下步來,恭身答道:「當日屬下不知是壇主金駕,正要
向壇主請罪。」
    白翎壇主格的嬌笑一聲道:「白護法還記得?那天原是誤會,誰還放在心上??金
鷹堂主看去不過二十來歲,瓜子臉,只是眉毛稍濃,皮膚也稍黑了些,人可生得挺俏,
一雙大眼睛打量了白少輝一眼,問道:「三師姐早就認識他了麼?」
    白翎壇主嬌笑道:「豈止認識,差點還傷在白護法的蕭下呢!」
    白少輝臉上一紅,道:「屬下如何是壇主的對手?」
    白翎壇主瞟了他一眼,抿抿嘴道:「說實在,你那一記蕭招,著實高明,江湖上能
夠避得開的人,只怕也為數不多……」說到這裡,口中輕「哦」一聲道:「你看,說了
半天,我還沒替你引見,這是四師妹,咱們這裡的御林軍統帶,金鷹堂申堂主。」
    白少輝暗暗「哦」了一聲,連忙躬身道:「屬下見過申堂主。」金鷹堂主臉上微微
一紅,道:「三師姐就是喜歡多嘴。」
    纖手一抬,冷然道:「白護法請吧!」
    白少輝在這一瞬之間,目光掠過,只覺站在她身後的金鷹衛士,除了原來的紫字十
八號王立文之外,其中一人,身材極似金一凡,但因大家全非本來面貌,又換了裝束,
像錢二、趙三、卓七三人,都是普通身材,一名那能認得出來?回頭看去,只見紫蔽壇
一行人已經走出老遠,這就匆匆行了一禮,急步追了上去。
    紫薇壇主目光一側,問道:「戚佩玉叫住你,和你說了些什麼?」
    白少輝道:「白翎壇主問我是不是不認識她?」
    紫蔽壇主冷冷一哼,沒再多說。
    回轉紫薇壇山下,紫蔽壇主停住身子,朝身後兩名使女吩咐道:「月仙、蕊仙,可
領她們去屋中休息。」
    然後回頭對白少輝道:「白護法也請回屋去吧,夫人指示,不可延誤了。」
    說完逕自率著四名使女,朝山上走去。
    白少輝回到屋中,已是午牌時光,一名黑衣漢子,替他送來午餐。
    白少輝心事重重,想起自己此次重來百花谷,原是志在救人,眼前所有迷失心神的
人,全已撥到金鷹堂下,充當了金鷹衛士。
    自己卻被調升到青鸞壇下,和王立文等人,分了開來,而且浣花夫人又頒下一份密
柬,要自己依柬行事。看來救人之事,愈來愈棘手了,縱有紫薇壇主暗中相助,只怕也
難以如願。
    他匆匆吃過午餐,等黑衣漢子收去碗盤,便自闔上房門,從懷中取出黃紙密封,輕
輕撕開,抽出一張浣花箋,只見上面寫著:「字諭青鸞壇護法白少輝,自即日起,著即
洗去臉上易容藥物,仍以白少輝本名,行走江湖,查范殊下落,並設法與之結交,探詢
其身世來歷,特賜百花符令一面,准爾便宜行事。」
    封內果然還符有一片玉符。
    白少輝暗暗皺了下眉,自己好不容易混進百花谷,一事無成,這下又呆不下去了。
    那姓范的少年,究竟和浣花夫人有什麼仇恨,值得她如此重視?自己是否真要依她
柬帖行事,查訪范殊?百花符令,自然是百花谷的權威信符,自己有了百花符令,大概
可以進出自如,能善為利用,也許可以救出王兄、金兄等人……正在思潮起伏之際,突
聽左右隔壁書房中,隱隱傳來了一陣女子的笑謔之聲!
    那是紫衣武士們撥歸金鷹堂之後,這裡的空屋,已經有花女們住進來了,敢情只有
自己這一間,仍由自己佔住著。
    她們並沒有被迷失神志,自然和同伴有說有笑。
    他心頭本來已覺一片紊亂,此刻再聽到左右芳鄰,咭咭格格的笑聲,更覺如坐針氈!
就在此時,只見自己房門突然被推開,一條綠影,很快閃進房來。
    白少輝吃了一驚,急忙站起身子,定睛瞧去,原來那綠影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穿
著一身翠綠衣衫,皮膚雪白,一張圓圓的臉孔,生得甚是清秀。
    那綠衫少女衝著白少輝笑了笑,伸手閂上了房門。
    白少輝忙道:「姑娘走錯了地方。」
    綠衫少女嘻嘻一笑道:「我才不會走錯呢!」
    白少輝道:「這裡是我住的房間。」
    綠衫少女嘻嘻一笑道:「我早知道這裡是你住的房門,不然,我還不來呢。」
    白少輝奇道:「姑娘有什麼事嗎?」
    綠衫少女故作神秘,眨眨眼睛,低聲道:「我是幫你來的。」白少輝心頭微凜,笑
道:「在下那有什麼事,要姑娘幫忙的?」綠衫少女收起笑容,認真的道:「人家說真
話咯,我要幫你的,就是你心裡那件事。」
    白少輝暗暗一驚,依然笑道:「姑娘說笑了,我心裡有什麼事?」
    綠衫少女披披嘴道:「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心裡那件事,如今除了我,
還有誰能幫你的忙?」
    白少輝瞧她說的夭真,搖搖頭笑道:「我連自己都不知道心裡有什麼事?姑娘如何
知道?我並沒有要你幫忙的地方,姑娘還是……」
    綠衫少女沒待他說完,咭的笑道:「真的沒有,要不要我說出來?」
    白少輝心下驚疑不定,皺皺眉道:「你說出來聽聽看?」
    綠衫少女湊近一步,低聲道:「你不是想救……」
    白少輝心頭一震,右手微微一動。
    綠衫少女機警過人,嬌小身軀忽然一偏,躲到白少輝身後,低笑道:「你想出我不
意,制住我麼,哼,你手指頭敢碰我一下,我就大聲叫出來了。」
    白少輝這下當真大吃一驚,暗道:「這小女孩不知使的什麼身法,竟有這般快速!」
    心念一動,急忙轉過身去。
    綠衫少女一下飄了開去,隔著一張桌子,朝自少輝扮了個鬼臉,低聲道:「我是嚇
唬你的,你當我真的會大聲叫麼?告訴你,我們真的是幫你忙來的,你要怎樣才肯相
信」?白少輝摸不透對方底細,一面鎮靜的道:「姑娘究竟是什麼人?」
    綠衫少女道:「我姓花,叫小玉,但爺爺和爹媽他們,都不叫我名字,叫我小妹,
你也叫我小妹好啦!」
    白少輝道:「你是夫人門下?」
    花小玉道:「才不是呢,我們是前天跟著你進來的?」
    白少輝又是一驚道:「你們?除了你,還有什麼人?」
    花小玉抿抿嘴笑道:「不告訴你,到時候你就會知道。」
    她沒待白少輝開口,接著又遭:「其實我們一直跟在你後面,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那天你抱著紫薇壇主,我們都看到了,一個大男人抱著人家姑娘,羞也不羞?」
    白少輝臉上一熱,心中暗暗奇怪,忖道:「如此說來,他們真的跟在自己後面了。」
    花小玉「嗤」的笑道:「我想你要不是塗成付鬼相,臉上一定紅了,哪,咱們別盡
說這些不相干的話了,該談談正經啦!」
    白少輝道:「姑娘要談什麼?」
    花小玉道:「自然是救人的事,方纔我們已商量好了,你只要假扮一個人,弄到解
藥,旁的就不用你管。」
    白少輝暗想:「原來你們早已想好了計劃,不知要自己扮演什麼人?」
    這就含笑問道:「你要我扮什麼人?」
    花小玉嗤的笑了出來,趕忙用手掩了掩口,說道:「你不是見過浣花夫人身邊那個
叫秋雲的使女麼?」
    白少輝怔了一怔,道:「你要我去扮秋雲?」
    花小玉抿嘴笑道。「是啊,你洗去臉上易容藥,就像個大姑娘,再稍稍改扮一下就
成了。」
    白少輝道:「在下堂堂男子,怎好去改扮一個女子?」
    花小玉不快的撒撇嘴道:「這有什麼關係?只不過假扮一下,又不是永遠變女人了,
就算變了女人,那又有什麼不好?我姐姐、我,不都是女人麼?」
    白少輝搖搖頭道:「這個不成。」
    花小玉急道:「這個不成,那個不成,我問你想不想救人?再說姐姐和我已經約好
了,只等天一黑,就要開始行動,你這般推三阻四的,豈不誤了大事。」
    白少輝道:「你要我改扮秋雲,到底有什麼事?」
    花小王道:「他們五個人不是全迷失了心神麼?解藥只有柴姑婆那裡才有,也只有
烷花夫人身邊的秋雲,才能向她去取,現在你總明白了?」
    白少輝望著她,心中暗暗忖道:「看她樣子,倒不像有假,只是自己一個大男人,
怎好去喬裝人家使女?可惜這花小三年紀太小了些,不然由她改扮,豈不是好?」
    花小玉眨著眼睛,撇撇嘴道:「你心裡在想什麼,當我不知道?我要是再大幾歲,
還用你說,可是我比秋雲差了一個頭,如何扮得成?其實你只要洗去這張鬼臉,就有八
九分像大姑娘,扮扮秋雲,又怕什麼?」
    白少輝奇道:「你以前看到過我?」
    花小玉嘻的笑道:「自然看到過,不然我姐姐才不會喜歡你呢!」
    她話聲出口,才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一陣咭咭低笑,忽然臉孔一板,問道:「你扮
是不扮?要是不扮,那就算了,我們不管啦,看你救得成人?」
    白少輝心中暗道:「她說的不錯,為了救人,自己就扮一次秋雲,又有什麼要緊的,
只不知有沒有把握?」
    心念轉動,一面問道:「我假扮秋雲,取到解藥,準能把我幾個朋友救出去麼?」
    花小玉好像蠻有把握,點頭道:「這個自然,你答應了就不用多問,一切都包在我
身上。」
    白少輝道:「就眼前形勢而言,我不答應也得答應了。」
    花小王道:「救的是你的朋友,我們不過是幫你的忙,我可並沒強迫你堂堂男子去
扮丫頭,你可自己決定。」
    白少輝道:「好吧,為了救人,我願意一試。」
    花小玉回嗔作喜,嗤的笑道:「你早該答應了。」
    她從懷中取過一隻小小木盒,說道:「快坐下來,這裡面是易容藥,要不要我替你
打扮?」
    白少輝道:「易容我倒會,只是缺少一套女子的衣衫。」
    花小玉扭扭嘴笑道:「我早就替你準備了。」
    說完,一轉身走近門口,俯身取起一套衣衫。原來她進門之時,已把女子衣服,團
成一團,藏在門口了。
    就在此時,只聽外面傳來一個粗大的喉嚨叫道:「龍號房的姑娘們,小的送晚餐來
了。」
    白少輝聽說送晚餐來了,雖是在叫著隔壁,心頭不覺大急,要是給他瞧到了花小玉,
總是不好。
    花小玉低低問道:「他也要送到你房裡來嗎?」
    白少輝點點頭,花小玉目光骨碌一動,一下便鑽到床上被窩之中,蒙起了頭。
    這時房門已有人叩了兩下,叫道:「白護法,小的替你老送晚餐來了。」
    白少輝回頭瞧瞧床上的花小玉,差幸她個子嬌小,躲在被窩中還不容易看的出來,
這就過去開了房門。
    那黑衣漢子因白少輝已是護法身份,故而神色十分恭敬,把飯菜放到桌上,便自退
出。
    白少輝拴好房門,花小玉從床上一躍而下,攏擾亂髮,催道:「這時候,大家都在
吃飯,時間不多,你快改扮好了,就要去啦。」
    白少輝只好取過木盒,先把臉上紫色藥物洗淨,然後依照秋雲臉型,仔細塗抹勾勒。
他對易容一道,已得師傅黑煞游龍真傳,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就可模仿得維妙維肖。
    花小玉站在他邊上,瞧得睜大眼睛,喜道:「原來你對易容術,比我還好,我還以
為除了咱們這一門,另人都比不上我們呢。」
    白少輝笑了笑,取過那套女子的衣衫,說道:「小妹,你背過身去,我試試看。」
    花小玉依言背過身子,白少輝脫下長衫,暗暗吸了口真氣,把身形縮小了些,換上
女子衣衫,一面說道:「好了,你瞧我像不像秋雲?」
    花小玉轉過身,朝白少輝上上下下一陣打量,面露驚奇的道:「面貌身材,簡直像
極了,啊,你會縮骨功?」
    要知「縮骨功」,原是魔教中的功夫,中原武林,從沒有人練這種邪門功夫:但一
個精擅易容術的人,卻非學會「縮骨功」不可。
    試想你縱能改變容貌,如若不改變身材,豈不一樣被人瞧得出來?」
    黑煞游龍桑九名震江湖,但江湖上誰也沒見過他的真面目,自然也得力於「縮骨功」
之助。師傅會的徒弟自然也會,只是「縮骨功」出於魔教,被人視作旁門左道之術。
    白少輝微微搖頭道:「我不會縮骨功,我只是吸著氣,把身子縮小了些。」
    花小玉披披嘴,哼道:「你當我看不出來?你明明比方才矮了半個頭啦,就是會縮
骨功,也不用瞞人呀,你是不是瞧不起魔教?」
    白少輝道:「天下武功,異派同源,那有邪正之分?魔教中也有正人群子,名門正
派,也同樣有奸邪之輩。」
    花小玉眼中閃過一絲亮光,笑道:「這就是了,你現在承認會縮骨功了?」
    白少輝道:「就算在下會吧!」
    花小玉咭的笑出聲來,眼珠一轉,問道:「你是跟誰學的?」白少輝心中一動,說
道:「在下師門,暫時無可奉告。」
    花小玉哼道:「這有什麼稀奇?哼,不說拉倒。」
    轉身拔開門閂,招招手道:「我們該去啦!」
    白少輝跟著走出房門,這時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花小玉好像路徑極熟,一手拉
著白少輝,連蹦帶跑,走的極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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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34:16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意外之助
    片刻工夫,便已奔到柴姑婆居住的石屋門前。花小玉腳下一停,低聲道:「你上去
打門。」
    白少輝伸手一推,厚重木門,應手而啟,這就尖聲叫道:「柴姑婆。」
    他自幼跟隨黑煞游龍學藝,自然也懂得改變聲音,這尖著喉嚨說話,當真有幾分像
秋雲的聲音!
    柴姑婆從左首房中探出頭來,問道:「什麼人?」
    白少輝應道:「我是秋雲。」
    花小玉聽他尖著聲音說話,忍不住嗤的笑出聲來。
    柴姑婆彎腰弓背,顫巍巍的走了出來,白少輝也扭扭捏捏的跨進屋去。
    柴姑婆朝門外望了一眼,問道:「秋雲姑娘,外面是誰?」花小玉跳了進來,應聲
道:「是我。」
    柴姑婆兩顆眼珠骨碌一轉,朝白少輝詫異的問道:「你是送這女娃兒來的?」
    她這口氣,自然是說女娃兒也要服「無憂散」來的了。
    白少輝道:「不是,她是跟來玩的。」
    柴姑婆露著尖尖牙齒,冷聲道:「這裡有什麼好玩?」
    花小玉接口道:「我叫小妹,住在清心庵,方才遇上秋雲姐姐,就跟她看柴姑婆來
的。」
    柴姑婆呷呷尖笑道:「師姑姑可好?」
    花小玉道:「謝謝柴姑婆,師父她老人家很好。」
    白少輝聽的心頭大疑,這花小玉到底是何來歷?柴姑婆轉過頭,問道:「秋雲姑娘
有什麼事嗎?」
    白少輝忙道:「我是奉夫人之命,向姑婆取無憂散解藥來的。」
    柴姑婆自言自語的道:「夫人要解藥作甚?」
    她鳥爪般指一攤,抬目道:「東西呢?」白少輝心頭一凜,不知她要什麼東西?一
面問道:「姑婆你要什麼?」
    柴姑婆兩腮鼓動,說道:「夫人要你來取解藥,口說無憑,老婆子如何能信?」
    白少輝道:「柴姑婆連我也不相信嗎?」
    柴姑婆呷呷笑道:「老婆子這裡,誰來都是一樣,這是規矩。」白少輝心想:「她
說口說無憑,自然要驗看憑證了,自己身上,雖有百花符令,不知對也不對?」
    心念罷動,探手從懷中摸出百花符令,說道:「姑婆既不相信我,那就拿去看吧!」
    口中說著,左手業已暗暗蓄勢,凝足了一成功力,只要柴姑婆神色有異,就得搶先
出手,把她制住了再說。
    柴姑婆朝他手中望了眼,呷呷笑道:「小蹄子,你真是小心眼特別多,這是夫人手
訂的規矩,老婆子有幾個腦袋敢疏忽了?這樣也要生老婆子的氣?看我不撕了你這張臉
皮?」
    兩個指爪一探,閃電朝白少輝頰上捏來。
    白少輝吃了一驚,慌忙扭著腰肢,朝後躍退,一面央告道:「柴姑婆,我下次不敢
了,夫人等著呢,你就快點吧!」
    他裝得可也真像!花小玉瞧的只是嘻嘻直笑。
    柴姑婆聽說夫人等著,這就點點頭問道:「夫人有沒有交待,要多少?」
    這下可把白少輝給問住了,他不知道「無憂散」解藥要多少份量?靈機一動,說道:
「我聽夫人說,好像有十名金鷹衛士,要派出去,你就拿十人份吧!」
    柴姑婆夾著尼股顫巍巍的走進房去,一回工夫,手中拿著一個磁瓶出來,說道:
「這一瓶十二顆,你一起拿去就是了。」
    白少輝接到手中,正待告辭。
    柴姑婆道:「哪,秋雲姑娘,聽說夫人要薛神醫練了什麼悅服丹,到底如何?」
    白少輝道:「聽說服悅服丹的人,神志依然清爽,卻是衷心悅服,詳細情形,我也
不大清楚。」
    柴姑婆雙腮一陣鼓動,尖冷的笑道:「老婆子就不相信,眼了迷藥的人,神志還會
清爽?」
    白少輝道:「柴姑婆,我要走啦,夫人等著要呢!」
    花小王也道:「秋雲姊姊,我也要回去啦。」
    兩人走出石屋後,只聽柴姑婆還在氣鼓鼓的道:「老婆子用了一世迷藥,還沒聽說
過迷藥不迷人的。」
    接著又是一陣呷呷尖笑,從身後傳來。
    兩人一路疾行,穿出花林,白少輝輕聲問道:「現在該如何了?」
    花小玉道:「你跟我來就是了。」
    白少輝跟著她越過小徑,又走了盞茶光景,才奔近一處山腳,花小玉腳下沒停,直
向一條白石小徑盤行而上。
    小山頂上,蓋著一座精緻的小樓,朱欄雕簷,隱隱射出燈光,花小玉直進樓前,朝
白少輝招招手,翩然閃進門去。
    白少輝不知這座樓宇,住的究系何人?尤其花小玉對谷中路徑極熟,心中暗暗起了
狐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藏在衣內的竹簫,跟著過去。
    跨進玄關,迎面就是一道鋪著紅絨的樓梯,燈光就從樓上射出。
    花小玉已經站在樓梯口,催道:「秋雲姐姐,快點上來咯。」白少輝登上樓梯,只
覺一陣幽香,撲面而來,敢情到了人家大姑娘的閨閣。
    花小玉返身走到一間繡簾低垂的房間門口,忽然躬身道:「啟稟堂主,奸細白少輝
已經帶到。」
    白少輝心頭猛然一驚,暗道:「自己果然上了這小丫頭的惡當。」
    聽裡面傳出一個銀鈴般的聲音,說道:「叫他進來。」
    花小玉一手打起繡簾,唁的笑道:「堂主叫你進去。」
    堂主,那是金鷹堂主了!
    白少輝藝高膽大,事臨到頭,只好硬著頭皮,挺挺腰,昂然朝裡走去。
    這是一間精雅的書室,窗簾低垂,宮燈掩映,一張紫檀琴案前面,站著一個身穿玄
色衣裙,胸繡金線鳳凰的女子。
    她,正是統率金鷹衛士的金鷹堂申堂主!
    白少輝目光一瞥,還沒開口,只聽花小玉在身後嬌笑道:「白少輝,你見我家堂主,
還不跪下叩頭,聽候發落?」
    金鷹堂主瞧著白少輝打扮成秋雲模樣。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抿抿嘴,瞪了花
小玉一眼,叱道:「小妹不許胡鬧。」
    回頭朝白少輝含笑問道:「白少俠解藥已經得手了麼?」
    白少輝聽的一怔,一時間,弄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花小玉接口笑道:你想的法兒
真好,那老婆子一點也不起疑心。
    說到這裡,低啊一聲,問道:「這裡的人,全制住了麼?」
    金鷹堂主朝裡面一道門戶呶呶嘴道:「這裡只有申若蘭和四名使女,她們全中了七
步香,不到天亮不會醒轉。」
    原來她不是金鷹堂主!
    白少輝只覺滿腹狐疑,望著金鷹堂主,拱拱手道:「姑娘……」
    花小玉嘻嘻一笑道:「她就是我姐姐咯。」
    白少輝道:「原來是花大姑娘,為了敝友之事,多蒙賢姐妹相助,在下感激不盡。」
    花小玉低笑道:「我姐姐不要你謝,只要你……」
    金鷹堂主粉臉一紅,嬌叱道:「小妹不准多嘴。」
    花小玉吐吐舌頭,朝白少輝扮了個鬼臉。
    金鷹堂主回頭道。「時間不早,我此時就得先帶令友出谷,少俠請把百花符令和解
藥給我,再遲只怕走不成了。」
    白少輝心頭恍然大悟,王立文等人,全已撥充金鷹衛士,只有金鷹堂主才能公然帶
著他們出谷。
    一面抬目道:「在下原是為了搭救敝友而來,怎好……」
    金鷹堂主螓首微搖,道:「這件事,他們決不會疑心到你頭上,而且目前你也不宜
暴露身份,百花令符我會在天亮之前,送還給你,總之,此事我另有安排,少俠趕快回
去才好,千萬別露了形跡。」
    白少輝聽她這麼一說,只好拱手道:「姑娘既然如此吩咐,在下自當遵命。」
    說著就把百花符令和一瓶解藥遞了過去。
    金鷹堂主伸手接過,一面催道:「少俠快走吧,下樓朝西,就是紫蔽壇了,啊,你
奉有浣花夫人密令,明日也該高谷了,我自會著人在途中相候。」
    白少輝也因自己扮成秋雲模樣,怕被人瞧到,這就點頭道:「那麼在下告辭了。」
    說完,朝兩人拱了拱手,轉身朝樓下走去。
    只聽花小玉嗤的笑道:「真像個書獃子!」
    白少輝低頭疾走,差幸一路沒遇上人,回到屋中,迅速脫下衣衫,圍成一團,塞到
鋪下,再把臉上易容藥物,拭抹乾淨,就在床上假寐。
    一時間,只覺心間思緒潮湧,那裡靜得下來?花小王姐妹似乎對百花谷內情極為熟
悉,她們究竟是什麼人?怎會知道自己來意?為什麼要幫著自己救人?尤其花小玉的姐
姐,那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自己總覺得看去極熟……自己假扮秋雲,固然不慮百花谷的
人識破,但她說的天亮之前,自會著人把百花符令送還,不知又如何能夠送來?長夜人
靜,他愈想愈覺疑雲重重,感到惶惑不安,突聽門上響起輕微的彈指之聲!
    白少輝趕忙一躍而起,點起燭火,開門出去,只見紫蔽壇主悄立門前,很快閃進房
來,隨手掩上房門。
    這一剎那,她敢情被白少輝俊朗丰神吸引住了,兩眼盯在他臉上,呆的一呆,奇道:
「少俠怎的把臉上易容藥物洗去了?」
    白少輝終究臉嫩,尤其已經知道紫蔽壇主是個絕色女子,此刻深更半夜,孤男少女,
一室相對,不覺俊臉一熱,連忙避開了紫蔽壇主的目光,答道:「這是夫人的命令。」
    紫薇壇主關注的道:「師傅要你洗去易容藥物麼?」
    白少輝道:「是夫人密柬中的指示。」
    紫蔽壇主道:「你道我為什麼來的?」
    白少輝道:「在下不知道。」
    紫蔽壇主道:「我是想問問你,師傅頒給你的密柬中,究竟有些什麼事?同時我將
在明日一早出外有事,最少也得十天半月才能回來,在我離谷的這段時間中,你千萬不
可輕舉妄動。」
    白少輝已從懷中取出那份密柬,遞了過去,笑道:「姑娘不用再替在下耽心了,我
也奉派出谷去了。」
    紫薇壇主看了密柬,依然遞還給白少輝,抬頭道:「你是不是真要依柬行事?」
    白少輝道:「目前只好如此。
    紫蔽壇主點點頭,問道:「方纔秋雲來了,有什麼事嗎?」
    白少輝暗暗吃了一驚,問道:「姑娘看到秋雲了麼?」
    紫薇壇主道:「不錯,我看到她匆匆忙忙的一路朝紫蔽壇奔來,沒有到我那裡去,
自然是到這裡來的了。」
    白少輝想起紫蔽壇主曾有是不會背叛師傅的,但一定暗助自己完成救出王立文等人
心願之言。自己對她也毋須隱瞞,這就把花小王姐姐假扮金鷹堂主的事,一字不漏說了
一遍。
    紫薇壇主聽的身軀陡震,吃驚道:「這會是什麼人呢?她們居然能瞞過谷姑婆耳目,
潛入百花谷來?」
    她不待白少輝開口,攢攢眉,接著說道:「百花谷果然已有敵方的人,深入臥底,
唉,我縱然知道了,但此事有你牽連在內,我又不能向師傅報告,真是愧對師恩……」
    說到這裡,一雙妙目,瞟了白少輝一眼,一顆頭漸漸低了下去。
    白少輝不知自己該如何說好,只好不說,兩人沉默有頃。
    紫薇壇主才抬頭問道:「那花小玉的姐姐,曾說在天亮之前,送還百花符令麼?現
在已經快四更了。」
    白少輝點點頭,紫蔽壇主沉吟道:「她們有你百花符令,自可安然出去,當然也可
以憑符令再進入谷來,但此人送還你符令之後,又如何呢?那時既不能出去,而且一旦
事發後,谷中勢必到處搜索,那能隱藏得下來?」
    白少輝道:「這裡進出之人,都要憑百花符令嗎?」
    紫蔽壇主道:「百花符令是宮中最高的信符了,一般人進出,另有憑證。」
    白少輝道:「谷外還有守護的人麼?」
    紫薇壇主道:「那是谷姑婆,師傅手下四個姑婆中武功最強的一個。」
    白少輝問道:「這四個姑婆身份都很高麼?」
    紫微笑壇主斜睨了他一眼,低笑道:「你不用套問,我也會告訴你的,這四位姑婆,
原是當年伺候師傅的貼身使女,如今各人都掌管著谷中一件重要之事。
    柴姑婆專管無憂散,龍姑婆專門訓練本谷花女,你都見過了,谷姑婆負責守護本谷
出入通路。
    還有一位鐵姑婆,派在外面,她是負責考核本谷人員功過的人,你此番出去,遇上
左手使劍的老婆婆,要特別留意,不可開罪了她。」
    白少輝又道:「在下還想請教姑娘,清心庵,師姑姑是誰?」紫薇壇主道:「師姑
姑是師傅的師妹,她老人家終年茹素,不問谷中之事……」
    只聽一陣當當雲板之聲,從東首傳來!
    紫薇壇主臉色一變,急急說道:不好,這是金鷹堂發出的警號,四師妹已經醒了,
警號一響,百花谷所有的人,全已各就本位,我必須立即離去,你千萬不可外出……」
    話聲一落,人已迅速掠到門口,輕輕拉開木門,側身閃了出去。雲板之聲,還在連
續不斷的傳來!接著遠處又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哨音,左右房中的花女們,敢情也全體出
動了,一陣輕快的沙沙腳步聲,由近而遠!
    白少輝送走紫蔽壇主,心中不禁暗暗著急,聽紫蔽壇主的口氣,百花谷此刻已經進
入了全面警戒之中。
    百花符令這時候還沒送來,只伯無法送到自己這裡來了!
    此事一經追究,很快就可查出毛病在百花符令之上——假扮秋雲騙取「無憂散」解
藥的是百花符令,那假扮金鷹堂主,率了王立文等人出谷去的,也是百花符令。
    百花符令是今天才頒賜給自己的,自然很快就會查到自己頭上來,好在花小玉姐妹
和王立文等人此時已經去遠。
    好在此事絲毫牽累不到紫蔽壇主,縱然查到自己頭上,自己又何懼之有?想到這裡,
但覺豪氣頓生,伸手取過竹蕭,輕輕撫拭了一下,佩到身邊,心中低低說道:「九轉簫
啊,今天可全仗你硬闖一陣了!
    事到臨頭,他倒反鎮靜下來,側耳一聽,此刻雲板已停,四外一片沉寂,聽不到半
點人聲,好似根本就沒發生過什麼。這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寧靜!
    白少輝雖然藝高膽大,但掌心也禁不住沁出汗來,時間漸漸過去,但聽一陣雜沓的
腳步聲,逐漸走近,及門而止,人數好像不少!要來的終於來了!
    白少輝忍不住摸了摸腰間竹蕭,霍然站了起來,但在一瞬之間,他暗暗告訴自己:
「千萬沉住氣,且看看來的是誰?再作道理。」
    此時門外已經響起紫薇壇主森冷的聲音,說道:「月仙,去請白護法起來。」
    接著只聽門上有人叩了兩下,一個使女的聲音,叫道:「白護法,快請起來。」
    白少輝假裝從睡夢中驚醒,答應一聲,然後點起燭火,一手拿著燭台,慢吞吞的開
了房門!
    這一開門,果然不出啟己所料,事態相當嚴重。
    門外除了左首紫袍佩劍的紫蔽壇主,和兩名使女之外,右首是面罩寒霜的金鷹堂主,
帶著四名玄衣佩劍使女,稍後是桃花如面的湘雲姑娘,她依然帶著嬌笑,站在那裡,她
身後也跟著兩名小丫環,手上掌著有浣花宮字樣的紗燈。
    四外可不對了,金影幢幢,少說也有十幾名身穿金色勁裝的金鷹衛士,一個個手仗
長劍,凜然卓立!
    「陣仗不小,看來是奉命拿自己來的了!」白少輝暗暗運功戒備,臉上故意微現不
安,急忙躬下身去道:「屬下參見壇主。」
    紫薇壇主目光朝自少輝投了一個訊問的眼色,擺手道:「白護法不用多禮。短短幾
個字,她說來竟是十分吃力,顯然內心甚是沉重。
    話聲一落,立即回身朝湘雲抬了抬手道:「使者請進。」
    湘雲欠身道:「兩位壇主請先。」
    紫薇壇主道:「使者奉有夫人金令,自然使者請先了。」
    金鷹堂主冷聲道:「理該使者請先,這也不用客氣了。」
    湘雲再次朝兩人欠了欠身,嬌滴滴笑道:「兩位壇主,恕我有僭了。」
    蓮步輕移,款款朝門口走來。
    白少輝開出門去,原是當門而立,此時一見湘雲走來,就後退了一步,側身相讓。
    門外山風正勁,他這一移步,陡覺一陣輕風,撲面而來,手上燭火,頓時熄滅,心
頭方是一怔!
    只聽紫薇壇主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說道:「少俠千萬忍耐,此時不可輕舉妄
動!」
    她是怕白少輝鋌而走險,才出聲警告。
    白少輝手上燭火雖熄,但湘雲後身,緊跟著兩名手提紗燈的小丫環,只不過室內暗
得一暗。
    等湘雲跨進房內,兩名小鬟也已跟著走入,一左一右在門內站定,接著紫薇壇主、
金鷹堂主也相繼走入。
    湘雲奉有夫人金令,自然以她為主,只見她跨進房中,只走了三步,就站定身子。
    只見她舉手掠掠鬢髮,兩道秋水般目光,投注到白少輝臉上,未言失笑,徐徐說道:
「白護法,你知道我是為什麼來的麼?」
    白少輝道:「使者奉有夫人金令而來。」
    湘雲道:「夫人頒給你的密柬,你可曾拆閱?」
    白少輝道:「屬下已經拆閱了。」
    湘雲春花似的臉上,笑容漸漸斂去,說道:「夫人隨柬附賜百花符令一面,准你便
宜行事,你知道百花符令的用處麼?」
    白少輝暗暗忖道:「此女可惡的很,谷中明明出了事故,她卻絕口不提,反兜著圈
子套問自己。」
    心念轉動,故意答道:「屬下不知百花符令有何用處,正想請示。」
    湘雲突然冷哼一聲,沉下臉來,說道:「百花符令,乃是浣花宮最高信物,你縱然
事前不知,但夫人在密柬中附賜與你,即此一點,可見此符何等重要?白護法居然把它
隨手放置?須知失落符令,按律就得處死……」
    她說到「隨手放置」,隨著話聲,纖纖玉手,朝白少輝身後,那張吃飯的方桌上指
了一指。「隨手放置」這四個字,鑽到白少輝耳中,不禁心頭大疑,忍不住朝桌上瞧去。
    這一瞧,可把白少輝給楞住了,飯桌上,不是端端正正放著一塊百花符令,還是什
麼?真的在天亮前送來了,這是什麼時候?什麼人放在桌上的呢?一以目前的情形來說,
湘雲是第一個跨進房來的人,但她進房之後,只走了三步,便站停下來,此刻距離那張
飯桌,少說也還有一丈來遠。
    紫蔽壇主、金鷹掌主只跟在湘雲身後,自然比湘雲又遠了一步。當然不可能是這時
候送進來的,那麼自己房中,紫薇壇主走後,就沒有人進來過。
    不錯,大概是紫薇壇主留下的,自己方才沒去注意桌上。
    她不是曾說過一定會幫助自己達成搭救王立文等人的心願,原來花小玉姐妹,也是
她支使出來的,她故意不讓自己知道。
    想到這裡,心頭一陣感激,不覺偷偷朝紫蔽壇主望去。
    紫薇壇主臉上,雖然蒙著面具,但她那雙秋水般眼神,在這剎那之間,方纔的焦慮
之色,業已一掃而空,流露出喜慰的光芒。
    四目交投,白少輝暗暗說道:「是她,一定是她。」
    這一段話,說來較長,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湘雲口氣一頓,回身朝兩位壇主說道:
「兩位壇主,婢子之意,白護法不諳本谷禁律,事處初犯,是否不予懲罰?」
    紫薇壇主冷然道:「此事自然全憑使者處置。」
    這話等於同意了。
    湘雲道:「白護法還不快快收起,今後可得小心。」
    白少輝暗暗舒了口氣,連忙恭身應「是」,過去收起符令。
    湘雲轉過身去,欠身道:「兩位壇主,我們也可以走了。」
    紫蔽壇主、金鷹堂主、湘雲相繼出屋,兩名挑燈使女替他隨手掩上了房門,一行人
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一聲虛驚,總算過去了,百花谷今晚搜索奸細,可能鬧得天翻地覆,但白少輝卻因
百花符令及時送回,此刻就坦然解衣就寢。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之後,堪堪盥洗完畢,門上起了剝落之聲。
    白少輝開出門去,只見伺候湘雲的小丫環綠珠站在門口,瞧到白少輝欠身道:「我
家姑娘已經準備好了舟船,特地打發小婢前來,請白護法收拾收拾,一同上路了。」
    白少輝道:「使者也要出谷會麼?」
    綠珠嫣然笑道:「我家姑娘是臨時奉夫人之命,出谷辦事去的。」
    白少輝心中暗暗哼了一聲:「湘雲奉命出谷辦事,又來邀自己同行,用意很明顯,
她們還是放心不下自己,才命她監視自己行動來的。」
    心念轉動,一面淡淡笑道:「在下孑然一身,毋須收拾,咱們這就走吧!」
    綠珠轉身道:「小婢帶路。」
    兩人一路疾行,片刻工夫,已到了泊船之處。
    綠珠腳下一停,朝船上躬身道:「白護法來了。」
    她話聲方落,綠玉已從艙中奔出,躬身道:「姑娘清白護法上船。」
    白少輝舉步跨上小船,只見湘雲已在艙內起身相迎,含笑道:「白相公請到艙裡
坐。」
    她今天穿了一套淺藍衣裙,胸繡大紅牡丹,外罩紫色披風,蛾眉淡掃,越顯得風姿
綽約,清麗動人!
    白少輝連忙拱手道:「屬下奉召而來,有勞使者久候了。」
    湘雲臉帶嬌笑,抬目朝兩婢道:「吩咐他們,可以開船了。」白少輝進入艙中,但
見中間一張小桌上,已然沏好了兩盞茗茶。
    湘雲目光一轉,柔聲道:「白相公請用茶,這是賤妾吩咐他們替你沏的香茗。」
    白少輝受寵若驚,拱手道:「使者這般相待,屬下如何敢當?」湘雲美目流盼,嫣
然一笑,道:「白相公文采風流,怎的也拘泥起來,賤妾邀你同行,並非公事,何況到
了船上,賤妾是主,相公是客,還是這般使者的稱呼,豈不俗氣。
    其實你奉命出去,也是使者的身份咯!」
    白少輝心中暗暗忖道:「她今天忽然笑靨相迎,不知葫蘆裡又在賣什麼藥,自己可
得小心。」一在整容一面說道:「屬下投效夫人,為時甚淺,雖不知谷中規章,但職有
尊卑,禮不可廢,使者……」
    湘雲沒待他說完,嗤的笑道:「不用說啦,賤妾方纔已經聲明在先,我奉邀白相公
同行,並非公事。」
    白少輝暗道:「你明明是監視我來的,說的真好聽。」
    湘雲朝他笑了笑,問道:「白相公大概還不知道浣花宮使者是什麼身份吧!」
    白少輝道:「屬下確實不知。」
    湘雲白了他一眼,佯嗔道:「看你又是屬下。」
    兀自取過茶碗,輕輕喝了一口,接著說道:「浣花宮使者的身份,和壇主、護法不
同,因為壇主、護法是經常的職務,使者則是臨時派的,凡持有百花符令的人,都是使
者。
    譬如你白相公,雖是青鸞壇護法,但這次奉有夫人密令,自然也是使者。」
    她語氣一頓,接著又道:「譬如昨晚,我奉了夫人特命,查驗所有奉命出谷,持有
百花符令的人,包括紫薇壇主和白翎壇主在內,因此同樣是使者名義,昨晚查驗百花符
令的使者,身份和權力,就提高了,但等查驗完畢,回去覆命,這特殊身份,也就隨之
消失。
    今天我又奉命,出去當然也是使者,使這和昨晚的使者不同,目前,我們之間,身
份相等,所以你不能再以屬下相稱了。」
    白少輝道:「原來如此。」
    湘雲嗯了一聲,螓首微抬,說道:「白相公此次奉有夫人密命,本來已經替你準備
好了船隻,但賤妾自從在迎春坊和相公一席清談,心儀相公文采風流,俊逸不群。
    可喜相公蒙夫人恩典,恢復神志,奉派出谷,賤妾也正好有事出去,才奉邀相公同
行,順便好向相公請益。」
    她一張粉臉,隱泛桃紅,一副似喜似羞模樣!
    白少輝心頭暗暗一凜,隨口道:「姑娘過獎了。」
    說話之間,綠珠、綠玉手上各自捧了一個木盒,並肩行了進來,走到兩人跟前來,
把木盒放到几上,打開了盒蓋,裡面是四式精緻細點。
    綠珠溜了自少輝一眼,說道:「姑娘為了等白相公上船,同進早點,只怕早已餓了,
兩位快請用吧。」
    白少輝目光一抬,只見湘雲粉靨微紅,一雙黑白分明的俏目,正好深情款款的朝自
己望來。心頭不覺「咚」的一跳,趕忙避開目光,說道:「姑娘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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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34:55 |只看該作者
湘雲沒待他說完,搶著笑道:「這般相待,在下如何敢當,是不是?」
    白少輝臉上一紅,囁嚅道:「在下……」
    湘雲搶著又道:「在下要說的,都被姑娘說去了。」
    兩婢站在一側,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湘雲妙目含注,抿抿嘴,笑道:「賤妾已經代相公說了,點心冷了不好吃,還是快
吃吧!」
    白少輝也不再客氣,兩人用過早點,兩婢收了木盒,便自退出,同時拉上了艙門。
    湘雲理理鬢髮,問道:「相公可知道昨晚谷中出了大亂子麼?」
    白少輝故作一怔道:「在下不知道。」
    湘雲道:「昨日傍晚,據說有人假扮秋雲,以百花符令,向柴姑婆騙去無憂散解藥,
後來那人竟又假扮賤妾,用迷香迷倒金鷹堂主,假扮金鷹堂主,率領五名金鷹衛士逃出
谷去。」白少輝暗暗哦了一聲:「花小玉的姐姐若非假扮湘雲,如何近得了金鷹堂主?」
    一面故作吃驚道:「會有這等事,在下怎會一無所聞?啊,此人如何能夠輕易逃出
谷去呢?」
    湘雲臉上似笑非笑,斜睨了他一眼,道:「谷姑婆驗看百花符令不假,自然放行了,
不然,昨晚怎會突然要查驗百花符令呢?」
    白少輝道:「難道沒有被追緝回來麼?」
    湘雲道:「他們初更以前就出去了,直到快近四更過後,金鷹堂主才醒過來,那時
正是夫人行功的時候,誰敢驚動?」
    白少輝暗自吁了口氣,看來花小王姐妹,果然神通廣大,連浣花夫人運功的時間都
算準了。
    湘雲含笑道:「白相公知道那人假冒金鷹堂主,帶出去的五名金鷹衛士是誰麼?」
    白少輝心頭微微一凜,暗暗哼道:「來了,她是想套自己口風。」
    一面故意問道:「那是什麼人?」
    湘雲眨眨眼睛,笑道:「你猜猜看?」
    白少輝心中罵了聲:「好狡猾的女人!」
    一面搖頭道:「這個在下如何猜得出來?」
    湘雲嫣然一笑,道:「這五個人說來相公並不陌生,他們呀,就是相公的好友王立
文、錢二、趙三、卓七和金毛吼金一凡……」
    白少輝聽他說出「相公的好友」五字,心間不覺一震,但臉上卻是絲毫不動聲色,
淡淡一笑道:「在下和他們也只是萍水相逢,談不上交情。」
    湘雲雙眸凝注,又道:「相公可知道賤妾這次出谷,是幹什麼去的?」
    白少輝道:「這個在下不敢預聞。」
    湘雲目光一溜,低聲道:「我是奉命追緝他們去的,這多年來,我從沒見過夫人有
這般盛怒,所以紫薇壇主、白翎壇主都在天還沒亮,就兼程出谷去了。」
    說到這裡,行駛中的船隻,忽然停了下來。
    只見艙門啟處,綠珠匆匆進來,躬身道:「谷姑婆親自查驗令牌來了,姑娘快請出
去。」
    這是山腹水道,四外黑黝黝的,覆蓋著岩石,水聲洪洪,小船已經靠著石崖停下來
了,船身還在不住晃動。
    崖上挑著兩盞氣死風燈,燈下放一把椅子,一個頭戴黑絨包頭,身穿黑衣的老婆婆,
大馬金刀坐在椅上。
    身後伺立兩個黑衣大腳婦人,俱都臉目森冷。
    小船才一靠岸停住,其中一個大腳婦人立時喝道:「船上是什麼人?」
    湘雲早已率同二婢,和白少輝一起走出船頭,躬身道:「婢子湘雲率同綠珠、綠玉,
奉夫人金令,出谷辦事,叩見谷姑婆。」
    說話之時,從懷中摸出符令,雙手遞上。
    那大腳婦人伸手接過,目注白少輝問道:「這人是誰?」
    湘雲答道:「他是新任青鸞壇護法白少輝,也是奉有夫人金令,出谷去的,只是和
婢子隨行,並非一起的。」
    大腳婦人冷聲道:「既非一起就得交驗符令。」
    白少輝也從懷中摸出百花符令,遞了過去。大腳夫人把兩塊符令,恭恭敬敬的送到
谷姑婆面前。
    這時另一個大腳婦人飛身上船,在前後艙搜查了一遍,最後又查驗船上水手們的腰
牌,才回上岸去。
    谷姑婆一聲不作,只點了點頭。
    先前那個大腳婦人把兩塊符令送還給湘雲、白少輝兩人,說道:「你們可以開船
了。」
    湘雲朝岸上躬身道:「多謝谷姑婆。」
    回到艙中,綠珠、綠玉拉上艙門,便自往後艙退去,小船開始鼓浪前進,朝外駛去。
    湘雲瞧著白少輝微笑道:「宮中規定,凡是出谷的般只,下船之後,兩個時辰之內,
窗門都須緊閉,不准任何人偷窺。」
    白少輝心中暗想:「她們這般規定,無非是不讓外人知道百花谷的方向,但花小王
姐妹,依然混了進去。」
    一面問道:「那麼進來的船隻呢?」
    湘雲笑道:「進來也是一樣,到了一定的地方,就得把門窗閉上。」
    她有意無意的望了白少輝一眼,又道:「相公奉有夫人密令,許你便宜行事,那就
是說,在你必須趕回百花谷的時候,自會有人接引,用不著你操心。」
    白少輝道:「在下要如何與他聯絡?」
    湘雲笑道:「待會我自會告訴你的。」
    白少輝心中暗想:「自己重入百花谷,原是救人來的,如今王兄、金兄等人,全已
脫險,我再也不會回谷去了。」
    時間漸近中午,綠珠、綠玉推門進來,收過茶碗,擺上了午餐。
    白少輝想起昨晚花小玉的姐姐,曾有途中相候之言,但自己和湘雲同船,等於被人
監視,一時無法擺脫。
    正在沉思之際,只聽湘雲低笑道:「白相公,你好像有什麼心事,飯菜都擺好了,
快請用飯吧,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飯後,你也好上岸啦。」
    白少輝心頭一驚,連忙抬頭道:「在下到地頭了麼?」
    湘雲嫣然一笑道:「再過頓飯時光,就駛出百花谷禁地了,那裡派有專人接待,你
奉夫人金諭,出谷辦事,等辦完了事,自然要回谷覆命,屆時只要出示百花符令,自會
替你準備船隻。」
    白少輝道:「姑娘也在這裡上岸嗎?」
    湘雲望了他一眼,微笑道:「百花谷第一禁令,就是各人奉命行事,不准互相探詢,
那自然是為了防範洩漏機密。
    賤妾已經告訴過你,此行是奉命追緝王立文等人去的,至於我的行蹤,那不能奉告
了。」
    白少輝連忙拱手謝過,說道:「在下不諳谷中禁條,還望姑娘恕罪。」
    湘雲嗤的笑道:「我要是對你存有防範之心,那就不會告訴你了。」
    兩人匆匆用過午飯,果然不多一會,綠珠、綠玉過來推開了船窗,江風徐來,使人
精神為之一爽。
    白少輝舉目望去,只見江面不寬,但兩岸岔港極多,小船緩緩在一處岸邊停了下來。
    湘雲起身道:「白相公可以上岸了,前面自會有人接待,恕賤妾不送。」
    綠珠替白少輝打開艙門,白少輝拱手道:「在下告辭了。」
    走出船艙,一躍上岸,只見湘雲揮了揮手,小船立時橫開船頭,如飛駛去。舉目四
顧,這裡是一處靠近大江的荒僻所在,山巒起伏,荒林草長,附近根本沒有人煙!
    想起湘雲說的「前面自會有人接待」,自然不會有錯,這就信步望前行去。
    走了差不多半里光景,剛到一座山腳下,只聽蹄聲得得,一匹健馬,從身後疾奔而
來,馬上坐著一個黑色勁裝的大漢。
    自少輝正待讓路,那漢子奔到近前,突然翻身下馬,牽著馬韁,神色恭敬的朝白少
輝躬身道:「白護法請上馬。」
    白少輝微微一怔,問道:「兄台是替在下安排的坐騎麼?」
    黑衣漢子道:「屬下奉命替白護法準備的。」
    白少輝心頭暗暗驚凜,看來百花谷行事,果然神秘快速,一面伸手接過韁繩,朝黑
衣漢子點頭道:「多謝兄台了。」
    那黑衣漢子躬身一禮,就轉身而去。
    白少輝躍上馬背,一收韁繩,策馬而行,他根本不識路程,只是朝前馳去,約莫奔
行了二十來里路,依然不見有一處村落。心中暗道:「這裡不知究是什麼地方,竟會有
這般荒僻?」
    又行了頓飯時光,奔到一座樹林前面,只聽一個柔細的聲音從林中傳了出來,道:
「來的可是白少俠麼?」
    白少輝又是一怔,帶往馬韁,依聲望去,問道:「什麼人?」林中緩步走出了一個
腰背微變,頭帶氈帽的老樵夫,朝白少輝一打量,說道:「你就是白少俠了?」
    白少輝道:在下正是白少輝,老丈……」
    那老樵夫欠身道:「小老兒恭候多時,少俠請到林中再說。」白少輝心中大疑,跳
下馬背,問道:「老丈有什麼事嗎」?老樵夫抿抿嘴,低沉的道:「少俠快把馬匹牽進
來。」
    說完一扭腰,當先朝林中閃入。
    白少輝看他聲音尖細,不像個老人,心中暗道:「莫非他就是花小玉姐妹派來的
人?」
    心念一動,依言牽著馬匹,往林中走去。
    老樵夫在前引路,一回工夫,只見前面不遠一棵樹下,栓著一匹健馬,那老樵夫忽
然停步,回過身來,脫下氈帽,露出一頭青絲,聲音柔細的道:「婢子奉大姑娘之命,
備了馬匹,在此等候,白少俠快請更衣上馬。」
    白少輝道:「還要更衣麼?」
    老樵夫載好氈帽,低聲說道:「目前這百里之內,全是百花谷的眼線,少俠如不更
換衣衫,一路趕去,豈不洩露了行藏?」
    白少輝道:「你家姑娘,現在何處?」
    老樵夫催道:「時間不多,少俠騎來的馬匹交婢子帶走,衣袋裡面放著路單,婢子
要走了。」說完,伸手牽過白少輝騎來的馬匹,轉身朝林外就走。
    白少輝暗道:「這花小王姐妹,不知是什麼來歷,行事也有這般神秘。」
    走到馬前,馬鞍上果然放著一套灰色勁裝,鞍旁還掛有一柄單刀,白少輝覺得奇怪:
「她說百里之內,是百花谷的眼線,難道換了這身衣服,就不會引人注意?」
    一面取過衣衫,匆匆換過。
    忽然發覺腰間還佩著一聲銅牌,低頭瞧去,只見銅牌上刻著「天龍十一」字樣,心
中驀然一動,忖道:「這天龍十一,莫非是天龍堂的手下?自己原是百花谷的人,改裝
之後,仍然扮了百花谷的人。不錯,這百里之內,既然全是百花谷的眼線,只是依然改
扮百花谷的人,才能瞞過他們耳目,而不洩露自己的行藏,看來花小玉姐妹,果然心思
縝密,安排得十分巧妙!」
    當下就把脫下的衣服藏到鞍下,伸手朝衣袋一摸,取出一付人皮面具,和一張招疊
成方塊的字條。
    人皮面具色呈現焦黃,是個中年人的面貌,白少輝先把面具戴好,然後打開字條,
只見上面寫著一行簪花小字:「南行二十九里,遇霸向東,東行八里,遇城下馬。」
    白少輝把字條寒入袋中,牽馬出林,縱身上馬,這回不敢怠慢,縱騎如飛,直向正
南奔去。
    半個時辰過去,算來也已經跑了快有三十里路程,只是沿路不見有啥河霸,前面卻
已到了一個小集。路旁棚下,有一家專供過往旅客打尖休息,專賣茶水酒飯的鋪子。
    白少輝因前面已有村集,不好縱馬疾馳,手上韁繩輕輕一勒,奔勢立時緩了下來,
策馬朝集中行去。
    剛到那鋪子前面,只見一個身著花布衣衫的村女,從棚口奔出,含笑招呼道:「客
官,馬河霸到了,要不要打個尖再走?」
    白少輝聽到「馬河霸」三字,心中不由一動:「那字條上不是寫著『遇霸向東』?」
    這就搖頭道:「不用了。」
    那村女望了馬上白少輝一眼,低聲道:客官急於趕路,出了馬河霸,那就要朝東去
了。」說完翩然朝後退去。
    白少輝聽的一怔,舉目望去,那村女已經很快的回進棚去,不由暗暗忖道:「她最
後一句,分明是在暗中指點自己,難道她也是花小玉的姐姐派來的人?」
    心中想著,不覺對花小玉姐妹,暗暗起了戒心。
    穿過小集,果然有一條泥路,婉蜒向東,白少輝緊記著「東行八里,遇城下馬」之
言,他催馬疾行,七八里路,轉眼即至。
    但這一帶除了起伏山崗,那有什麼城廓?正在舉目四顧這際,突聽刷的一聲,一條
人影,從山腳蘆葦叢中飛掠而出,一下落到馬前。
    那是一個身穿灰色勁裝的漢子,朝白少輝欠身道:「這裡就是蘆花城了,白少俠快
請下馬,轉過山腳,沿左首小徑行去,那裡自會有人接應。」
    白少輝聽他說的如此隱秘,不禁為之一呆,忖道:「這一路行來,種種安排,都顯
得十分神秘,也可以看出花小玉姐妹手下之人,也不在少數,不知她們究竟是何來歷?」
    白少輝堪堪躍落馬背,那灰漢子接過韁繩,微一欠身,突然一躍上馬,雙腿一夾,
縱馬急馳而去,馬蹄踢起了一道滾滾黃塵,輕眼去的老遠。
    白少輝目送那灰衣漢子遠去,心頭登時悟到他身上和自己同樣穿著一套灰色勁裝,
縱馬急馳,那就是不讓人家知道自己在這裡停留下來。
    一念及此,腳下那還停留,依著灰衣漢子所說,轉過山腳,放眼瞧去!
    原來這山拗間,竟是一片村落,此時天色漸近黃昏,蒼茫暮靄之中,但見到處都是
一叢叢的修篁,泥徑相通,雞犬相聞,少說也有百來戶人家。
    「蘆花城,這倒是頗富詩意的地名!」
    白少輝口中低低說著,舉步朝左首一條小徑走去。
    這條小徑,兩邊都是竹林,此時群鳥歸巢,千百種啼聲,啁嗽盈耳,正行之間,突
聞一個人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白相公。」
    白少輝轉頭四顧,前後不見有人,心間方自一愕!
    只聽那清脆聲音又道:「白相公,來了,來了……」
    白少輝依聲瞧去,陡聽頭頂竹叢中,響起一陣「噗」飛聲,一頭白鸚鵡振翅朝前飛
去,一路叫道:「白相公,來了,來了。」
    白少輝心中一動,立即飛步追去。穿出竹林,白鸚鵡早已飛的不知去向,但自己卻
連到了一座莊院前面。
    木柵籬笆,兩扇院門半開半掩,門內一個花布包頭的村姑,一手扶著門框,倚門而
立。
    白少輝腳下方一逡巡之際,只見那村姑低聲道:「白少俠快請進來。」
    白少輝拱拱手道:「請問……」
    那村姑低聲道:「白少俠只管請進,小婢已等候多時了。」
    白少輝跨進院落,村姑隨手掩上木門,拴好門栓,說道:「白少俠隨我來。」轉身
朝裡走去。
    白少輝跟在她身後,進入大門,越過一座小天井,迎面階上,是一間客室,兩邊各
有兩間廂房。
    村姑把他引到東首一間廂房,推開房門,欠身道:「白少俠請進去更換衣衫,換一
張面具,小婢在此恭候。」
    白少輝道:「又要更換衣衫麼?」
    村姑道:「這是大姑娘吩咐的,白少俠來了,第一件事,就請你更換衣衫,因為少
俠這身衣服,是百花谷手下人的服裝,今天中午時光,咱們這裡,就發現了百花谷的眼
線,大姑娘說,白少俠目前還不宜暴露身份。」
    白少輝道:「既是你家姑娘說的,在下自當遵命。」
    村姑抿抿嘴,笑道:「大姑娘一向算無遺策,她決定的事,自然是不會錯的了。」
    白少輝問道:「你們姑娘什麼時候到的?」
    村姑道:「午後才到的。」
    白少輝緩步跨入房中,果見一張錦榻上放著一襲青綢長衫,當下就脫下勁裝,換過
衣服。
    揭下面具,伸手一摸,衣袋中果然另有一張面具,隨手戴上,攬鏡一照,自己又成
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
    生得長眉鳳目,臉如傅粉,辰若塗朱,只是神色略嫌呆板,心中不覺暗暗好笑道:
「有誰知道我白少輝的本來面目,也是假的呢?」
    開門出去,村姑望著他嫣然一笑,道:「小婢替少俠帶路。」轉身直向後院行去。
    白少輝隨她身後而行,一面問道:「在下幾個敝友,都在這裡麼?」
    村姑邊走邊說:「少俠見到大姑娘,她自會告訴你的。」
    白少輝淡淡一笑,不再多問,一會工夫,進入後院一間佈置幽雅的敞軒之中。
    村姑欠身道:「白少俠請寬坐片刻,小婢進去通報一聲。」
    白少輝拱手道:「有勞姑娘了。」
    村姑蓮步細碎,急急行了進去。
    過了片刻,只見一個秀髮披肩的紅衣女子,從簾後款步走出,朝白少輝福了福道:
「有勞白少俠久候了。」
    話聲清脆,聲音甚甜。
    白少輝昨晚看到的花大姑,只是一個假的金鷹堂主,根本沒見過她真面目,此時急
忙站起身子,舉目瞧去。但見那紅衣女子面色焦黃,凹臉厚嘴,生得甚是醜陋,和那清
脆的口音,極不相稱。
    白少輝的師傅黑然游龍桑九,精擅易容之術,江湖上可說無出其右,白少輝幼承師
訓,對易容一道,自然十分當行。
    一眼就瞧出紅衣女子臉上,分明戴著人皮面具,心中暗暗好笑,連忙拱手道:「多
謝大姑娘援手,在下感激不盡。」
    花大姑目光一抬,兩道清澈眼神膘了白少輝一眼,含笑道:「白少俠不用客氣,請
坐了好說話。」
    一名青衣使女端上兩盞茗茶,放到几上。
    白少輝和她目光一接,心頭不禁升起此女眼睛看來極熟之感!
    他剛和湘雲同船,驀然心頭一動,暗道。「是了,她兩道眼神,清澈如水,正和湘
雲生得一般無二,難怪看來似曾相識。
    心念轉動,一面拱拱手道:「敝友現在何處,不知能否讓在下和他們相見。」
    花大姑微笑道:「目前百花谷偵騎四出,幾批高手,聯合出動,周圍百里,全在他
們搜索範圍之內,五位令友我已給他們分別安頓在妥善之處,再過一會,就可看到他們
了。」
    白少輝聽她如此說法,自己不好多問。
    花大姑一手托著茶盞,抬眼道:「白少俠請用茶。」
    白少輝呷了口茶,和花大姑對面而坐,無話可說,感到甚是彆扭,隨口問道:「花
小妹也不在這裡麼?」
    花大姑道:「小妹像是沒僵野馬,屋子裡那能呆得住?」
    她語氣一頓,望著白少輝道:「賤妾有一不明之處,不知少俠可肯賜告?」
    白少輝道:「姑娘要問什麼?」
    花大姑道:「少俠混入百花谷,真是只為搭救王立文等幾人麼?」
    白少輝道:「不錯,在下此次再入百花谷,正是為敝友去的。」花大姑道:「據我
所知,少俠和王立文等人,只是初交。」
    白少輝道:「姑娘說的極是,在下和王兄、金兄等人,雖是萍水相逢,但一見如故,
道義論交,豈能眼看他們身陷百花谷,神志受迷?」
    花大姑點點頭道:「少俠說的,也許是實情,但少俠趕來成都,總不是千里迢迢,
專趕浣花日玩樂來的吧?」
    這句話,聽的白少輝矍然一震!不錯,當日九疑先生分析自己身世,認為目前還不
到時機,早知道了有害無益,但他可以把範圍縮小一些,讓自己去磨練磨練。
    這才授了自己一個錦囊,要自己在四月十九以前,趕到成都,這是自己到成都來的
唯一目的。
    但自從到了成都之後,接連遇上許多事故。
    自己夾在他們百花谷、葬花門兩派之間,奔波了這許多天,連自己到成都為什麼來
的?都丟到腦後去了。
    一念及此,不由暗暗叫了聲「慚愧」,一面抬頭道:「姑娘見詢,敢不奉告,在下
遠來成都,確是有事來的,但自從浣花日無意遇上了百花谷之事,這多天來,一直為此
而忙,幾乎忘了正事。」
    花大姑眨眨眼睛,問道:「你到底有什麼事?」
    白少輝遲疑的道:「在下……」
    花大姑淡淡一笑道:「白少俠如有為難之處,那就不用說了。」
    白少輝道:「在下是訪求身世來的。」
    花大姑吃了一驚,一雙秋水,脈脈含情的凝住著白少輝,問道:「你……自稱姑蘇
白家子弟,那是假的了!」
    白少輝話說出口,心中正感後悔,暗想:「這花氏姐妹,行事神秘,自己對她來歷,
還一無所知,她對自己,卻好像知道的很多,師傅一再說逢人且說三分話……。啊,我
何不將計就計,給她個莫測高深。」
    心念一轉,徐徐說道:「那倒不假,只是家父昔年宦游入川,適逢兵亂,一家人離
散,雙親下落不明,在下由乳母撫養長大。
    僅知是姑蘇白家人氏,詳細身世,就不得而知,在下入川,就是想查訪失蹤多年的
雙親來的。」
    花大姑點點頭道:「少俠原來有一段淒涼身世,賤妾不該動問,引起少快惆悵。」
    白少輝乘機道:「在下和姑娘素昧生平,還未請教……」
    花大姑低低的道:「賤妾小字如玉。」
    白少輝道:「在下不敢動問,姑娘可是戴了面具麼?」
    花大姑嗯了一聲,嬌笑道:「是了,我聽小妹說過,少俠精於易容,區區面具,自
然瞞不過你的法眼,你是不是想瞧瞧我的面貌麼?」
    白少輝聽的臉上一熱,人家是個大姑娘咱己要想看她容貌,豈不太以唐突?一時竟
然答不上話去。
    花大姑柔聲道:「賤妾不願以真面目和少俠相見,實是自慚形穢,我……生得太醜
了。」
    白少輝道:「在下敝友,蒙姑娘仗義援手,內心感激不盡,因此想一睹姑娘面貌,
日後在江湖上見面,也好彼此招呼,和美醜無關,何況人生在世,豈能以貌取人?」
    花大姑低頭道:「少俠說的也是有理,既如此,賤妾只好出醜了。」
    白少輝道:「在下言出至誠姑娘萬勿見怪。」
    花大姑微笑道。「其實白少俠看到的,已經是我的真面目的了。」
    說話之時,徐徐舉起纖纖玉指,從臉上揭下了一張人皮面具。
    白少輝抬目瞧去,不禁為之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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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五路長老
    花大姑揭下人皮面具,依然是一張濃眉大眼,粗皮厚肉的焦黃凹臉,只是嘴唇比方
才稍微薄了一些和戴著面具時完全一樣。
    白少輝心中暗暗忖道:「她生的這般醜陋,難怪要戴人皮面具了,尤其她戴在臉上
的面具,似乎比一般精製的面具要厚,這是她故意使人一望而知她戴著面具,就不會笑
她醜陋,用心可謂良苦!
    唉,她甜脆的聲音,剪水般的雙瞳,笑的時候,露出來的兩排潔白編貝的牙齒,和
那雙殷紅指甲,白嫩如玉的纖手,處處都顯示出她正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可惜……」
    花大姑迅速又戴上了人皮面具,手掌輕輕在臉頰四周勻貼了一下,眼珠一轉,輕聲
道:「你看了是不是很失望麼?」
    這還用問?男人看女人,自然希望看到一個千嬌百媚的才過癮。
    從前有一位詩人,題背面美人圖云:「美人背倚玉欄杆,惆悵花容一見難,幾度喚
她她不轉,凝心欲掉書圖看。」但如果真的掉轉畫圖來,看到的一個畫中無鹽,豈不令
人大失所望?這一情景,差堪和此時相比。
    白少輝心中當然微感失望,這話可不能說出口來,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怎敢如
此存心?」
    就在此時,只見先前那個村姑掀簾而入,欠身道:「啟稟大姑,前面酒席已經擺好,
大姑和白少俠,可以入席了。」
    花大姑問道:「正副長老們都來了麼?」
    村姑笑道:「都來啦,就是等候大姑出去。」
    白少輝聽她主婢兩人問答,心中暗暗生疑,忖道:「不知她們口中的正副長老,又
是些什麼人?花大姑點點頭,道:「好,我就來了。」
    村姑欠身應「是」,先行退了出去。
    花大姑側臉朝自少輝道:「前面已經準備好了酒席,我們也可以出去了,只是白少
俠目前還不宜和百花谷正面衝突,賤妾之意,你最好還是不用真實姓名的好。」
    白少輝聽的一怔,心想:「她今晚這席酒,自然是以主人身份,請自己和王兄、金
兄等人,何以要自己更名?是了,她方纔曾說什麼正副長老,那是還有外人在場,才要
自己不用真實姓名。」
    想到這裡,一面說道:「姑娘如果認為不便,那就隨便化個名也好,其實在下已經
離開百花谷,也用不著有所顧忌了。」
    花大姑娘微微搖頭道:「不,賤妾為白少俠著想,浣花夫人派你擔任青鸞壇護法,
又賜你百花符令,自然對你已經十分信任。
    無論如何目前還是不宜和百花谷的人破臉,賤妾已經替你想好一個名字,不知白少
俠是否同意?」
    白少輝暗自好笑,自己「白少輝」這個名字,原也不是真的,前次在葬花夫人那裡,
曾化了個羅大成的假名,這次花大姑又要自己用假名了。
    一面含笑道:「姑娘替在下想了一個什麼名字?」
    花大姑雙眸凝注,說道:「白少俠文采風流,身不離簫,你就暫時叫蕭文龍好不
好?」
    白少輝聽她說出「身不離蕭」,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藏在長衫裡面的竹簫,一面
點頭道:「蕭文龍,姑娘取的名字不錯,在下就叫蕭文龍吧。」
    花大姑嬌笑道:「從前宋朝有雙槍陸文龍,少年英俊,武功高強,殺得金兵棄甲曳
兵,大敗而逃,少俠一支竹蕭。如能在江湖上大大的揚名,大家到時都叫你神簫蕭文龍,
豈不是好?」
    白少輝道:「姑娘誇獎了,在下怎敢比擬古人?」
    花大姑睜著一對又圓又大的眼睛,望著白少輝脈脈含情的道:「這有什麼不可?你
將來成了名,可莫要忘了這名字是我替你想出來的嘛!」
    隨著笑聲,接口道:「好啦,蕭大俠,請吧!」
    白少輝耳中只覺她嬌笑之聲,聽來極熟,好像在那裡遇到過,但自己和她一共只見
了兩次,當然不可能極熟。
    大概姑娘家嬌笑起來,又甜又脆,都差不多!
    花大姑引著白少輝穿過小天井,忽然腳下一停,低聲說道:「今晚是賤妾給少俠接
風,席間最好不要多問。」
    白少輝漫應道:「在下記住了。」
    花大姑又道:「還有一點,你如今蕭大俠,不是白少俠,待會說起話來,莫讓人家
聽出你白少俠的口音,小妹說你學秋雲說話,都裝得很像,我想你是可以辦得到的。」
    白少輝精於易容,自然也懂得改變聲音的訣竅,聞言心中暗暗納罕,這位花大姑除
了不知道自己真正身份,但對自己可說已經知道的很多。
    心間雖覺可疑,還是點點頭道:「在下自當竭力避免,不讓大家聽出口音來就是
了。」
    花大姑咧嘴一笑,低聲道:「這樣就好了,走,咱們出去吧。」兩人轉過屏風,步
出前廳。
    這時廳下點燃起四支紅燭,燭光甚是明亮,中間品字形擺了三桌酒席。
    左右兩排椅上已經坐了十幾個莊稼漢打扮的人,他們瞧到白少輝、花大姑兩人走出,
紛紛站了起來。
    白少輝舉目瞧去,只見這十幾個人中,並沒有王立文、金一凡等人,心中更覺起疑。
    照說,昨晚由花大姑假扮金鷹堂主,率領他們逃出百花谷,今天自己趕來會合,花
大姑就算替自己接風,這酒席筵上,也決少不了王立文等人。
    他這一打量,業已看清這些莊稼打扮的人,是由五名老者為首,每位老者左右,各
有兩名中年漢子,合計十五個人。
    他們敢情就是花大姑口中的「正副長老了」!
    「長老」這不知是什麼幫會的稱呼?不知他們究竟是何來歷。這一情形,已可看出
今晚宴會,並不是單純的替自己接風了,那麼他們到底有什麼事呢?一連串的疑問,白
少輝愈想愈覺疑雲重重,要待問問花大姑,王立文等人怎的不見?但話到口邊,想起她
方纔曾囑咐自己最好不要多問,一時又覺得不便啟齒。
    花大姑行到中間站停檢衽道:「諸位長老,副長老久候了,現在我先替大家引見,
這位是我新結識的好友蕭文龍蕭大俠。」
    白少輝只好向大家抱拳作揖,五個長老和十名中年漢子同時拱手,連說「久仰」。
    花大姑偏頭一笑,然後拂著五名長老,逐一替白少輝引見。
    左首第一位雙鬢花白,紅臉禿頂的是文長老。
    第二位,貌相清懼,黑髯拂胸的是孔長老。
    第三位,臉色帶青,濃眉闊口的是宋長老。
    右首第一位,虯髯紫臉的是查長老。
    第二位,臉帶刀疤,斷眉黃臉的黃長老。
    十名中年漢子,是五位長老的副手,也就是副長老。
    白少輝—一抱拳作禮,說了些久仰的話,細看五名長老,十名副長老一個個眼神充
足,分明全是內外兼修的一流高手,心道:「自己既然來了,倒要看看你花大姑這般作
為,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一念及此,也就泰然處之。
    花大姑替大家介紹完畢,目光一溜,嬌聲說道:「這幾位正副長老,是咱們蘆花城
公舉出來的,蘆花城,大家都以務農為業,從不在江湖走動,平日也難得有外客來,賤
妾因蕭大俠初次光臨,也是蘆花城的貴賓,所以把大家請來作陪,現在就請入席吧。」
    白少輝連稱「不敢」,心中暗暗忖道:「這麼說來,她還是為了自己才請他們來的,
蘆花城只是一個偏僻的山村,居然臥虎藏龍,會隱居著這許多高手,實在使人難以置
信。」
    但暗暗思索之下,師傅和自己說過的江湖各幫各會之中,也從沒有「蘆花城」這麼
一個組織。
    繼「浣花宮」、「葬花門」之後,如今又多了一個「蘆花城」!尤其聽花大姑的口
氣,這些正副長老,雖是公舉出來的,但她卻又似乎隱然是這些人中的首腦。
    白少輝縱然絕頂聰明,這時但覺愈想愈是紊亂,找不出一點頭緒。
    花大姑舉手讓客,請大家人席,中間一席圓桌上,坐了白少輝、花大姑、和五位長
老,左右兩邊是兩張八仙桌,坐的十名副長老。
    入席之後,盛筵初開,四名村姑打扮的少女,手托銀盤,陸續送上酒菜來。
    席中只有白少輝一人是客,大家少不得紛紛敬酒,他先前因胸中疑念未消,自然暗
存戒心,尤其對酒菜特別留意。須知他對醫藥一道,自幼由薛神醫耳提面命,恨不得傾
囊傳授,迷藥、毒藥之類,一到口中,自然瞞不過他。暗中嘗試的結果,並沒發現有異,
也就放心吃喝。
    五位長老雖是上了年紀的人,但個個性情豪爽,杯到酒乾,不脫年輕人的氣概。
    花大姑女孩兒家,酒菜淺嘗輒止,她人雖生得醜陋,尤其戴了面具,看不出表情。
可是她一雙晶瑩大眼,卻清澈如水,不時的朝白少輝脈脈相注,眉梢眼角,情意無限!
    大家談笑自若,賓主歡洽。但白少輝卻在酬酢之中,又發現了一點疑竇,那是五位
長老說話的聲音,都好像故意改變聽來極不自然。
    這要是換了個人,自然絕難發覺,但白少輝是黑煞游龍的得意門人,易容變音的大
行家。對方幾人的話聲,傳入耳朵,如何想瞞得過他?心頭正感奇怪!只見「刷」的一
聲,一道人影,飛落圍牆,一陣風似的朝廳上奔來!
    那是一個身穿銀紅衫子的小姑娘,人遠未到,口中叫道:「大姐,白……」
    花大姑迅速轉過臉去,叫道:「小妹,你到那裡去了,這時候才回來?」一面拍拍
身邊的椅子,道:「這位蕭大俠,你不是見過?快過來,坐在這裡。」
    來的正是花小玉她跑的氣喘吁吁,望著白少輝,怔了一怔,嫣然笑道:「我早就知
道蕭大俠來了,我還看他來的。」
    白少輝連忙含笑招呼道:「小妹快請坐下來。」
    花小玉朝他貶貶眼睛,面情神秘的笑了笑,就傍著花大姑身邊坐下,一面說道:
「大姐,你知道我為什麼到這時候才回來?」
    花大姑道:「你又不知到那裡去淘氣了,家裡來了客人,也不知道早些回來。」
    花小玉道:「就是他來了,我才等到這時候回來,你還不知道他後面跟著幾個人
呢!」
    花大姑平靜的道:「跟著幾個人?」
    花小玉伸出三個指頭道:「三個。」
    花大姑道:「你招惹了他們?」
    花小玉小姐一噘嘴道:「你就是會編排我,這是他們來招惹咱們的,又不是我把他
們招惹來的?」
    花大姑道:「我已有安排,他們若是進了村,也不用你多事。」花小玉道:「我早
就知道啦,你要長老們約束村裡的人,任由他們自去,哼,傳出江湖,還當咱們蘆花城
怕了百花谷……」
    花大姑沒待她說完,急急問道:「那三個人,你全打發了?花小妹咭的笑道:「方
才我瞧到蕭……大俠進村,我想,說不定會有人跟來,就躲在樹林裡,過了一會,果然
發現有兩匹快馬,朝咱們這裡奔來,我偷偷的給了他們兩彈弓。,把兩匹馬的前蹄打折
了。那兩個人武功倒也不弱,打馬鞍上一個觔斗,翻落地面四處亂找,還出言不遜,我
氣不過,又賞了他們一人一彈,警告他們不得踏進咱們蘆花城一步……」
    花大姑道:「你這不是惹事了麼?」
    花小玉道:「大姐,你不准我在村子裡招惹他們,我又沒有在這裡和他們為難,我
是在幾里之外彈他們的,他們又沒有看見我。」
    花大姑道:「你警告他們不准到蘆花城來,不是已經告訴他們了麼?」
    花小玉跳了起來,道:「是哪,我方才怎的沒想到這一點。」花大姑道:「後來
呢?」
    花小王道:「那兩人走後,不久又來了一匹馬,那人武功很高,我打出二彈,都被
他在馬上接了去,我心中一氣,就打了他一箭,他勒轉馬頭就逃,我看他真的走遠了,
才回來的。
    花大姑道:「你一定用了藍焰箭!」
    花小玉囁嚅道:「我氣不過他才……」
    花大姑歎息道:「爺爺傳你藍焰箭的時候,怎麼關照你的?都是你,這不是告訴他
們蘆花城有咱們的人……」
    花小玉小臉通紅,急道:「那人縱然沒被打中,諒他也跑不出多遠的。」
    花大姑道:「縱然跑不出多遠,也洩露了咱們的行藏。」
    花小玉道:「那該怎麼辦呢?」
    花大姑道:「既洩露了,那就只好讓他們找到這裡來了。」
    說完,回過頭去,朝身後一名村姑,低低吩咐了兩句。
    那村姑領命而去,一回工會,她手上托著木盤,走了過來。」白少輝舉目瞧去,盤
中是一方殊硯,一支珠筆,和一張兩寸寬六寸來長的狹長的黃紙,心中暗暗奇怪,不知
花大姑要株筆黃紙,有何用處?」
    花大姑肅然起立,面向東方站停,那村姑立時捧著木盤,送到她面前。
    花小玉吃驚道:「大姐你要……」
    花大姑嚴肅的望了她一眼,並不言語,一手提起殊筆,在黃紙上品字形點了兩點一
剔,下書「勒令」兩字,接下去畫了一柄斜豎的寶劍。和三朵火焰。
    原來她畫的是符祿!
    花大姑珠筆一擱,雙手取起黃紙,朝另一名村姑吩咐道:「把它貼到大門上去。」
    那村姑躬身應「是」,雙手接過黃紙,神色恭敬,正身緩步,朝大門外走去。
    白少輝雖覺納罕,但心知花大姑畫的訣不是什麼騙邪鎮宅的辰州符,這一支斜豎的
寶劍,和三朵火焰,可能是江湖上某一幫會的標記。
    心念轉動,只見花大姑重又回身入席,含笑道:「小妹一時逞強,也許會引來強敵,
蕭大俠乃是敝莊貴賓,少時真要有人尋上門來,五位長者只管陪蕭大俠飲酒,自有賤妾
應付。」
    紅臉禿頂的文長老拱拱手道:「大姑吩咐,老朽等人自當遵命。」
    臉帶刀疤的黃長老舉起酒杯,含笑道:「蕭大俠,來,來,老朽敬你一杯。」
    白少輝聽他說話後音,似是極熟,心中不禁一動,目光抬處,那黃長老已經舉杯相
照,乾了一杯,只好和他對乾一杯。
    接著那臉色帶青的宋長老也端起酒杯,沉聲笑道:「老朽等人,田野鄙夫,難得和
蕭大俠把盞,老朽也敬你一杯。」
    白少輝道:「在下不善飲酒,實在不勝酒力。宋長老多請原諒。」
    宋長老道:「蕭大俠何用客氣,老朽先乾為敬。」
    他不容分說,咕的一口,舉杯一飲而盡。
    白少輝暗暗皺了下眉,心想:「這五位長老,個個都是酒量極洪,自己莫要被他們
灌醉了。」
    但因對方業已先乾,只得又和他乾了。
    花小玉瞧著白少輝,咕的笑道:「真好玩,他們都把你當新郎倌呢!」
    花大姑怒目盯了她一眼。
    花小玉小嘴一噘,道:「難道我這話也說錯了?我上次跟爺爺去吃喜酒,就看到許
多人你一杯我一杯的灌著新郎。」
    花大姑斥道:「小妹,你再亂嚼舌根……」
    花小玉道:「這有什麼關係,蕭大哥總有一天要做新郎的,蕭大哥,你說對不對?」
    白少輝笑了笑,還未作答。
    只見一名莊稼人打扮的漢子,急急奔了進來,朝花大姑躬身一禮,道:「啟稟大姑,
外面有一個姓畢的前來求見,這是他的名帖。」說完,雙手遞上一張大紅名帖。
    花大姑接過名帖,往桌上一放,冷冷道:「還有什麼人跟他來的?」
    她把名貼隨手放置桌上,似是有意讓白少輝看的。
    白少輝目光一瞥,只見帖上端端正正寫著五個大字:「畢鴻生頓首。」
    這畢鴻生正是百花谷外三堂天龍堂堂主,白少輝曾在祁陽一處破廟中見過此人,心
想:「畢鴻生親自趕來,可見方才自己來時,雖已扮了天龍十一號,也許仍然引起他們
的懷疑,才一路追蹤下來。」
    那莊稼漢子答道:「還有兩個老者,是隨著姓畢的來的。」
    花大姑點點頭道:「好,說我有請。」
    莊稼漢子欠身一禮,退了出去,片刻之後,領著三人朝廳上走來。
    前面一個白臉無須,眉宇軒昂,年不過三十,青衫儒巾,腰懸長劍,正是天龍堂主
畢鴻生。他身後兩個老者,白少輝全部認識。
    左首一個身穿灰衣,臉型瘦削的是天狼抓董百川,右首身穿古銅長袍,一臉奸笑的
是摘星手曹敦仁。
    花大姑因來人以禮求見,未便失禮,當下離座而起,檢祆道:「畢大俠三位,光臨
敝莊,花如玉未曾遠迎,深感失禮。」
    天龍堂主畢鴻生兩道目光迅速掠過廳上,拱手道:「原來貴教正有賓客在座,兄弟
來得冒味了。」說話之時,目光不覺停在白少輝身上,似乎極是注意。
    花大姑面情落寞,抬手道:「三位請坐了,我還沒請教這兩位是誰?」
    比鴻生忙道:「這兩位是兄弟好友,這位是董百川懂老哥,人稱天狼爪。這位是曹
敦仁曹老哥,人稱搞星手。」
    董百川、曹敦仁隨著畢鴻生的介紹,朝花大姑連連拱手。
    花大姑冷冷的說了聲:「久仰。」
    一名村姑替三人送上香茗。
    花大姑又道:「三位光臨敝莊,有什麼事嗎?」話聲冷峭,絲毫沒有把天龍堂主放
在眼裡。
    畢鴻生乾咳一聲。拱手道:「兄弟有一名手下,路經貴地,不知如何開罪了貴教中
人,致遭神火焚心之厄,臨死前說出蘆花城地名……」
    他把「魔火焚心」故意說成「神火焚心」,自是心存顧忌,不好當著花大姑的面說
出「魔」字來。
    花大姑毫不承情,冷冷說道:「三位那是向敝莊問罪來的了。」
    畢鴻生陪笑道:「姑娘言重了,就算兄弟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向貴教無禮。」
    花大姑道:「那麼你做什麼來的?」
    畢鴻生道:「兄弟聽了手下的報告,才知昔年聲動八荒的貴教,原來隱跡蘆花城中,
兄弟久仰貴教盛名,如今近在咫尺,因此不揣冒昧,特來拜訪。
    白少輝聽了畢鴻生的口氣,心中突然一動,暗暗忖道:「昔年名動八荒,那只有魔
教了,莫非這花大姑姐妹,都是魔教中人?」
    花大姑冷哼道:「可惜敝教久已不在江湖之中,也從不和江湖上人來往,三位如別
無他事,那就請吧。」
    這話已是不客氣下逐客令了。
    畢鴻生朗笑一聲,道:「兄弟慕名而來,姑娘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豈是待客之
道?」
    花大姑道:「那麼三位是有事來的了。」
    畢鴻生拱手道:「姑娘既然見詢,兄弟不得不掬誠奉告,兄弟實是奉命追緝五名逃
犯,路經蘆花城,發現此處張貼了貴教符信,兄弟為了尊重貴教,特地前來拜訪,以期
取得貴教諒解。」
    花大姑格的笑道:「畢大堂主可是要搜索蘆花城麼?」
    畢鴻生聽她叫出「畢大堂主」,不禁怔的一怔,連忙笑道:「貴教所在,兄弟怎敢
放肆?但求姑娘一言,兄弟立時退走。」
    花大姑道:「除了這裡是愚姊妹臨時落腳之處,蘆花城都是安居樂業的善良農民,
和敝教無關,三位儘管派人搜查。」
    摘星手曹敦仁望了席上諸人一眼,陰笑道:「姑娘能否把在座的諸位高朋,引見引
見?」
    此人老奸巨猾,顯然對座上的人,起了懷疑。
    花大姑目光一轉,問道:「曹大俠心中可是有啥疑問麼?」
    摘星手曹敦仁連連拱手,陪笑道:「豈敢、豈敢,姑娘誤會了,兄弟是因在座的高
朋,想來都是貴教高人,平日無緣瞻荊,今晚能得遇上,正好請姑娘引見。」
    花大姑冷聲道:「很好。」
    她伸手朝文長老等人一指,說道:「這幾位都是昔年家父手下的長老,這次隨我一
同出山辦事。」
    接著依次介紹了一遍,文長老,孔長老等人也隨著她指點,—一欠了欠身。
    曹敦仁望了白少輝一眼,道:「這位少俠呢?姑娘怎的不替老朽引見?」
    花大姑道:「這是天山門下蕭文龍蕭大俠,是敞莊的貴賓。」白少輝聽她說自己竟
是天山門下,方自一怔,只聽花大姑以「傳音入密」說道:「你不用理會他們。」
    那天龍堂主等三人聽說白少輝是天山門下,臉色似乎微微一變,同時拱了拱手,說
道:「原來大俠是天山門下,兄弟久仰得很。」
    白少輝因花大姑叫自己不要理會他們,只好坐著不動,視若無睹,心下卻是十分納
罕。
    天狼抓董百川目光一轉,望著花大姑拱手道:「老朽久仰貴教五路長老令名,今晚
有緣識荊,深感榮幸,只是諸位似乎全都戴了面具?」
    此人果然老奸巨猾,一下就看出大家戴著面具來了!
    花大姑冷冷接道:「不錯,魔教中人,出山一步,就必須戴上面具。」
    白少輝暗暗哦道:「她果然是魔教中人!」
    天狼爪迅速和天龍堂堂主互望了一眼,含笑道:「老朽有個不情之請,不知是否能
一睹諸位廬山真面?」
    花大姑格格一笑,點頭道:「自然可以,不過咱們教裡有一個規定……」
    她故意拖長語氣,沒往下說。
    天狼爪董百川道:「不知貴教如何規定法子?」
    花大姑說道:「凡是看過敝教長老以上真面目的人,就得自挖雙目,作為奉獻,不
知三位有沒有興趣?」
    天狼爪董百川乾笑了兩聲,道:「貴教如此規定,那是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了。」
    花大姑笑道:「只要董大護法捨得一雙尊目,我自會請長老們取下面具。」
    董百川微微一震,道:「姑娘似乎對老朽等人,知道的不少。」花大姑冷笑道:
「你還當我不知道你們的來歷?」
    天龍堂主畢鴻生目光暴射,敞笑道:「姑娘知道就好,兄弟奉命搜索逃犯,因在蘆
花城發現了貴教符信,特地前來打個招呼,辟免雙方手下,引起誤會,傷了江湖義
氣……」
    花大姑雙目一寒,冷冷說道:「咱們兩家並無江湖義氣可言,三位今晚按禮求見,
我也不好難為你們,但不妨替我捎個口信給你們主子,就說魔教已經重出江湖,好了,
你們可以去了。」
    畢鴻生怔的一怔,大笑道:「姑娘好大的口氣!」
    花大姑道:「敝教口氣大不大,畢大堂主日後自知。」
    畢鴻生道:「好個日後自知,姑娘要兄弟轉告的,就是貴教已經重出江湖,只有這
句話麼?」
    花大姑頷首道:「不錯,你只要照我說的轉報上去,你們主子自然知道。」
    天龍堂主畢鴻生外號風雲客,一身武功,造詣極深,但他為人謹慎,聽出花大姑的
口氣,似乎魔教和浣花宮之間,有著極深梁子,他在沒有得到上面指示之前,倒也不敢
輕易起信。聞言微微一笑道:「姑娘放心,兄弟定當把這句話,轉報敝上。」
    摘星手曹敦仁陰惻惻一笑,道:「堂主且慢答應。」
    天龍堂主詫異的望了摘星手一眼,還沒開口。
    花大姑冷冷道:「曹大護法是否有什麼高見?」
    摘星手曹敦仁陰笑道:「豈敢,老朽覺得畢堂主似乎答應的太快了些。」
    花大姑道:「依你之見呢?」
    曹敦仁乾笑道:「老朽之意,姑娘既要畢堂主把貴教重出江湖的口信,轉報敝上,
以堂主的身份,轉報敝上,自然必須是干真萬確的消息……」
    天龍堂主身軀微微一震。
    花大姑截口道:「難道我說的還是假的不成?」
    曹敦仁道:「姑娘說的自然不假,但貴教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動,江湖上也從沒
有聽到過貴教的半點消息,今晚突然在蘆花城出現,似乎太以令人感到突然……」
    花大姑冷笑道:「曹大堂主那是不相信了?」
    花小玉一直沒有開口,此時呼地站了起來,道:「大姐,他……」
    花大姑低叱道:「小妹,沒你的事。」
    花小玉瞪了摘星手一眼,悻悻的坐下。
    曹敦仁聳聳肩,笑道:「老朽倒不是不相信,實因姑娘和五位長老都戴著面具,不
肯以真面目示人,老朽等人所能看到的,只是貴莊大門上貼著的一張符信,和姑娘口中
自稱魔教,萬一姑娘走後,敝上查無真人,老朽等三人如何擔當得起?」
    花大姑道:「曹大護法可是看出敝教符信是假的了?」
    曹敦仁大笑道:「光憑黃紙上畫符綠,只要知道昔年魔教符信的人誰都會畫,焉能
取信於人?」
    花大姑展顏一笑,道:「曹大護法果然高明。」她忽然回頭朝身後一名伺。著的村
姑問道:「江湖道,藐視咱們神符的,該當如何?」
    那村姑神色恭敬,躬身笑道:「藐視神符,該當天火焚身。」花大姑微微頷首,口
中嗯了聲,回過身,突然目射寒光,朝曹敦仁一指,冷喝道:「曹敦仁,我方才說過,
你們三人,按禮求見,我也不好意思難為你們,但你藐視本教神符,我若輕易放過了你,
魔教二十年不出,還能在江湖立足?」
    這幾句話,說的聲色俱厲,大有立時翻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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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36:47 |只看該作者
摘星手曹敦仁久經大敵,早已功凝百穴,暗暗戒備,一面大笑道:「姑娘誤會了,
老朽並無藐視貴教之意,只要姑娘能讓老朽等人,確實證明你是魔教門下,老朽自無話
說。」
    花大姑點頭道:「很好,姑娘就要借你曹大護法作個證明。」話聲一落,忽然站將
起來,雙目仰天,喃喃念道:「天火燒太陽,地火燒三方,神火執常法,燒你摘星手!」
    念到這裡,只見她纖纖玉手,向空一招,好像抓到了什麼,然後對著曹敦仁五指虛
虛一放,口中喝道:「疾!」
    她居然作起法來,這大概是魔教的看家本領了!
    曹敦仁數十年老江湖,自然聽過魔教的厲害,眼看著花大姑這般裝神作鬼,心中雖
是不信,但也不敢絲毫大意,雙手緩緩提到胸前,掌上早已凝足了十成功力。
    此時瞧到花大姑右手突然虛空一放,只當對方向自己出手,護胸雙掌,正待劈出!
    但對方只是虛虛作勢,絲毫不見風聲,心中正感奇怪!
    就在此時,大家只聽「烘」的一聲輕響,摘星手曹敦仁身上,突然爆出一大團火光,
火勢熊熊,燃燒起來!
    白少輝坐在花大姑身側,在她指著曹敦仁叱喝之際,依稀看到一點目力難見的黑影,
從她手指中電射而出。
    這一點黑影,幾乎比芝麻還小,而又去勢如電,是以誰也沒有能夠看的清楚,就是
連摘星手本人也一無所覺。
    白少輝眼看摘星手若無其事,還當自己眼花。等她唸唸有詞的喝了聲「疾」,摘星
手身上突然燃燒起來,才知她先前彈出的黑影,敢情是一粒火種,心中不禁暗暗吃驚:
「花大姑這一手,夠狠毒,也夠厲害!」
    摘星手曹敦仁全身都在烈火包圍之中,宛如成了一個火人,他驚駭欲絕,一時手忙
腳亂,忍不住大袖連揮,雙腳亂跳。
    但那碧陰陰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燒,豈是亂揮亂跳所能撲滅?你愈揮愈跳,火光也
是愈烈。人在火焰之中,發出了淒厲的怒嘯!
    天龍堂主畢鴻生睹狀大驚,急忙大聲喝道:「曹護法,快滾!懶驢打滾……」
    摘星手曹敦仁數十年江湖經驗,那會不知道要撲滅身上火勢,惟有在地上打滾,這
叫做臨時慌了手腳。此刻經天龍堂主一言提醒,那還顧得他成名多年,體面攸關?立即
雙手抱頭,一個跌撲,像懶驢打滾般在地上滾了起來。火焰經他一陣滾轉。果然頓告熄
滅。
    曹敦仁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但覺除了頭臉,還有些火辣辣的感覺,身上衣物,經這
場熊熊烈火燃燒了一陣,竟然絲毫無損。伸手一摸,連額下一把山羊鬍子,也依然如故,
並沒有燒焦一根!這簡直是奇火,不,魔火!也只有魔教中人,才會要這手魔幻之火!
    火雖沒燒損他什麼東西,但這個面子可丟得不小,摘星手曹敦仁一張老臉,脹紅得
色若豬肝!心頭又氣又怒,忿然道:「老朽承教,老朽有生之日,永不會忘記貴教,忘
記姑娘。」
    花大姑冷哼道:「魔教重出江湖,要找的就是你們主子,像你這種區區一個護法,
姑娘還並沒有放在眼裡,今晚只不過給你一個警告,下次再碰到姑娘手裡,可沒有這麼
便宜了。」
    天龍堂主因花大姑這番話,挑明了是衝著百花谷來的,但自己尚未呈報請示之前,
不好多事。這就打了個哈哈,說道:「貴教重出江湖,既是衝著敝上而來,兄弟自當立
即轉報敝上,兄弟告退。」
    說完,率著天狼爪董百川、摘星手曹敦仁匆匆朝門外而去。
    白少輝端坐上首,眼看摘星手在烈焰熊熊燃燒之下,居然會毫髮無損,暗暗驚奇不
止。
    但目光一轉,卻發現座上五位長老眼中,似乎也有驚異之色,心中不禁覺得奇怪:
「花大姑這一手,自然是魔教中的本領,五位長老似乎不該陌生。他目送天龍堂主三人
遠去,這就含笑道:「姑娘出手如電,火勢奇幻,當真神乎其技!」
    花大姑目光一溜,偏頭嬌笑道:「區區幻術,倒教蕭大俠見笑了。」說到這裡,忽
然哦了一聲,問道:「你看到了?」
    白少輝笑道:「在下依稀看到姑娘似是彈出一粒細小黑影,但因曹敦仁在當時並無
所覺,幾乎懷疑在下看錯了呢!」
    花大姑微微一笑道:「蕭大俠果然高明,我知道瞞不過你的眼睛。」
    花小玉道:「大姐方才使的幻火,雖算不了什麼,是咱們這種須彌納芥的彈指功夫,
爺爺說過,除了少數內功已臻上乘境界人之外,只有練成天眼通,才能看的到。」
    花大姑笑道:「傻丫頭,蕭大快一身功力,豈同尋常,咱們這點手法,如何瞞得過
他?」
    白少輝忙道:「姑娘過獎了。」
    說話之時,四名村姑送上飯來,大家匆匆吃畢。
    花大姑回頭問道:「都準備好了麼?」
    那村姑欠身道:「已經準備好了。」
    花大姑點頭道:「好,咱們這就動身。」
    白少輝忍不住抬目問道:「姑娘,在下……」
    花大姑沒待他話聲出口,急忙使了個眼色,笑道:「咱們此刻就去,到了地頭,你
自會知道。」
    白少輝征道:「咱們還要到那裡去?」
    花大姑道:「咱們行蹤已露,那畢鴻生退走之後,不出一個時辰,必有大批後援趕
來,畢鴻生不敢對敝教動手,那是他不敢作主。但他後面,就有獨當一面,能作主張的
人,此時不走,說不定會有一場廝殺,敝教暫時還不宜和他們正面衝突。」
    白少輝看她言詞閃爍,心中雖覺不無疑問,但也不便多說。
    花大姑站起身,說道:「諸位長老,咱們可以動身了。」
    由文長老為首的五名長老,和十名副長老同時起身應「是」。花大姑目光一掃,朝
四名村姑揮了揮手,四名村姑迅速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花大姑低聲道:「蕭大俠請啊。」
    白少輝由花大姑,花小玉姐妹陪同,步出大門,只見門前已有二十來匹坐騎,停在
那裡。四名村姑一見花大姑走出,立時把馬匹牽了過來。
    三人接過馬韁,花大姑低聲道:「這裡不用你們伺候了,快回去吧!」
    四名村姑答應一聲,欠身行禮,立即身形掠動,迅速朝竹林奔去,眨眼就消失不見。
    白少輝看她們掠動的身法,迅疾俐落,顯然武功不弱,就在這轉眼之際,只見花大
姑右手一揚,流星般射出三顆核桃大的彈子,直向大廳上投去。但聽「轟」然一聲,大
廳上火光一閃,登時烈焰四卷,熊熊燃燒起來。
    花大姑回身道:「蕭大俠請上馬吧!」
    說完,縱身躍上馬背。
    白少輝跟著跨上馬鞍,一面問道:「姑娘這是真火,還是假火?」
    花小玉嗤的笑道:「自然是真火咯!」
    白少輝吃驚道:「姑娘幹什麼要把房屋燒了?」
    花大姑道:「蕭大俠不是外人,說了無妨,蘆花村百來戶人家,其實都是昔年家父
手下之人,自從敝教退出江湖,二十年來,一直隱居此地,以務農為業。今晚咱們行藏
已露,只有燒了這所房屋,使對方認為咱們已經離此而去,才能保全村中居民。」
    白少輝不安的道:「這麼說來,都是在下給貴教惹的麻煩了……」
    花小玉接口道:「蕭大哥,你又不是外人,幹麼還要和大姐說這些客氣話來?」
    花大姑怒目瞪了她一眼,低叱道:「小妹,你再胡說。」
    她這一叱喝,白少輝才發覺花小玉是在取笑她姐姐,心想:「花大姑縱然生得醜陋,
但終究是姑娘家,小妹當著自己,取笑於她,無怪她要生氣了。」
    這時前後兩進房屋,全己被烈火所籠罩,熊熊火勢,逼人而來。
    花大姑一帶馬頭,口中喝了聲「走」,當先往山外馳去。
    花小王朝自少輝扮了個鬼臉,嘻的笑道:「蕭大哥快上去呀。」
    白少輝不敢怠慢,慌忙一夾馬腹,跟了上去,花小玉和十五名正副長老,也立即催
動馬匹,跟著上路。
    十八匹馬銜枚疾馳,除雜沓蹄聲,誰也沒有說話。
    白少輝流目四顧,但見行經之處,儘是荒僻小徑,一路上很少看到村落,山嶺起伏,
濃林如墨,根本連方向也辨別不清。
    這樣急奔了足有一個多時辰,花大姑忽然一帶馬韁,放緩奔行之勢,舉手向空,射
出一道細如竹筷的藍色火焰。
    那藍焰帶著一縷火尾,直衝天空,快得如同慧星一般。
    就在藍焰倏然在天空消失之際,但見對面一處山坳間,同樣飛起了一縷藍焰,一閃
而沒。
    花大姑在馬上揮手道:「咱們快去。」一馬當先,放開腳程,朝前馳去。
    一回工夫,便已奔到山拗前面,花大姑向後擺了擺手,大家紛紛勒住馬頭。
    只聽右側林中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問道:「大姑娘來了麼?花大姑欠身道:「晚輩
來了。」
    話聲甫落,只聽「嗖」的一聲,右側一棵大樹梢上,倏然飛墮一個蒙黑布的瘦小人
影,落到馬前,拱拱手道:「大姑娘怎的這時候才來?」
    花大姑躍下馬背,攏了攏秀髮,道:「方纔百花谷的天龍堂主畢鴻生,帶領兩名護
法,找到咱們莊上去了。」
    瘦小蒙面人陡然從蒙面黑布中迸射出兩點寒星般目光,沉聲道:「風雲客敢尋到蘆
花城去,姑娘可曾把他們打發了?」
    花大姑道:「已經走啦,咱們行藏已露,我在臨行之時,已把莊子燒了。」
    瘦小蒙面人聽的一呆,道:「大姑娘幹麼要燒了莊子,他們真敢動蘆花城一草一木,
管教他們來得去不得。」
    花大姑笑了笑道:「他們此番大舉出動,幾名壇主分路搜索,而且青鸞壇的高手,
也全趕來了,咱們目前犯不上引起不必要的衝突。我已經關照過留守蘆花城的孔、黃兩
位長老,只在暗中監視,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出手。」
    白少輝聽的暗暗一奇,五位長老全都跟來了,孔長老、黃長老就在身後,她怎麼還
說孔、黃兩人留守蘆花城?心念一轉,不覺回頭瞧去,那貌相清懼的孔長老,臉帶刀疤
的黃長老,不是明明手牽馬匹,站在那裡?瘦小蒙面人點點頭,笑道:「這樣也好,其
實蘆花城有姥姥坐鎮,還怕出什麼亂子?」
    花大姑搖頭道:「我已經關照過她們,千萬不可驚動了姥姥。」說到這裡,口氣一
頓,接著問道:「文大叔,這裡都準備好了麼?」
    瘦小蒙面人道:「已經準備好了,只是宋長老負了傷……」
    花大姑吃驚道:「宋大叔怎麼了?」
    瘦小蒙面人道:「還不得事,他是在十里外一處松林中遇上對方的人,說來可笑,
他連人面都沒看清,就和人家糊里糊塗的對了兩掌。那知此人掌上練有毒功,他先前還
一無所覺,直到回到這裡,才發覺中了暗算,此刻正在裡面運功逼毒。」
    花大姑道:「查大叔呢?」
    瘦小蒙面人道:「他在西北角樹上面望風,方纔這裡也已發現了敵蹤。」
    花大姑一怔,急急問道:「來的是什麼人?」
    瘦小蒙面人道:「是兩個黑衣人,身手似乎不弱,老朽因他們掠過林前,並沒停下
來,是以也並沒現身。」
    花大姑道:「那麼我們該快些進去才好!」
    瘦小蒙面人道:「大姑娘只管陪他們進去,這裡自有老朽安排。」
    花大姑點點頭,回頭道:「蕭大俠和五位長者請隨我來,馬匹都交給他們好了。」
    花小玉道:「大姐,我留在這裡,幫文大叔望風可好?」
    花大姑道:「這是什麼時候,你還想給我惹事嗎?」
    瘦小蒙面人笑道:「沒關係,你還有事,小妹就留在老朽身邊吧!」
    花小王喜道:「還是文大叔疼我。」
    花大姑哼道:「你要是不聽文大叔的話,以後我就不再在娃姥面前替你說情,讓你
去伴著姥姥。」
    花小玉吐吐舌頭,道:「好姐姐,我幾時替你惹過事來?姥姥整天坐功,我伴著她
老人家,最沒有意思了。」
    這時十名副長老已從白少輝等人手中接過韁繩,瘦小蒙面人指揮他們把馬匹牽入松
林。
    花大姑領了白少輝和五名長老,沿著一條曲折山徑,朝上走去。
    夜色之下,但聽溪流潺潺,一會工夫,便已行到三間茅屋前面。
    花大姑一手推開板門,當先走了進去,一面含笑道:「大家請進來呢。」
    白少輝和五位長老略作廉讓,就隨著花大姑走進屋去,舉目一瞧,這中間一間,原
是客堂,上面是一張木桌,兩邊放著幾條長凳。
    一盞油燈,卻放在門後地下靠壁處,燈上還覆著一件破棉襖,遮掩燈光,敢情是不
讓外面瞧到,因此屋內依然十分黑暗。
    大家堪堪跨入,只聽左邊房中,響起一個洪鐘般的聲音道:「大姑娘來了麼?」
    花大姑連忙簽道:「宋大叔,你老沒事吧?」
    洪亮聲音道:「老朽只是一時大意,才會被那廝毒掌傳上。」隨著話聲,一個高大
老人,從左廂走了出來。
    花大姑忙道:「宋大叔,你老只管運功……」
    那高大老人大笑道:「大姑娘把老朽看成廢物了,區區一點毒氣,還難不到我宋達
生……」
    白少輝驟睹高大老人,不覺的一怔,暗道:「這是怎麼一會事?」
    原來這位高大老人臉色帶青,濃眉闊口,連鬢短髭,面貌竟然和同來的五位長老中
的來長老,生得一模一樣,而且他也姓來……花大姑目光一溜,朝自少輝展齒微笑。
    這時正好那瘦小蒙面人也跟了進來,從臉上撕下黑布,說道:「大姑娘,你要的東
西,就在右首廂房裡,是不是要他們……」
    白少輝看他取下黑布,不覺又是一怔,這瘦小老人紅臉禿頂,雙鬢花白,和同來的
文長老,又是一模一樣的面貌,而且他也姓文!
    這下白少輝明白了,暗想:「原來魔教中的同一個姓的人,所戴的面具也是同一面
貌,這樣一來,外人就無法分辨的清。」
    花大姑沒待瘦小老人說完,搖搖頭道:「本來我想要他們改扮出山,但以目前的情
形看來,只怕這一計劃已經行不通了。」
    白少輝聽他們口氣,好像要什麼人改扮裝束,混出山去,但因目前形勢有了變化,
她原來的計劃已經無法實行了。她把自己引來此地,照理說,王立文等人,就該在這裡
了,何以仍然不見他們呢?他心中但覺疑雲重重,正想探詢,只見花大姑蹙著濃眉,一
語不發,敢情她正在想著心事。
    瘦小老人望著她笑道:「大姑娘慢慢的想個兩全之策,小妹一個人留在樹上。老朽
要出去了。」
    花大姑道:「文大叔只管請便。」
    瘦小老人依然蒙上黑布,匆匆走出屋去。
    花大姑盈盈目光,緩緩從白少輝身上,移到了五位長老身上,忽然厚嘴一裂,露出
兩排整齊如玉的牙齒,嫣然笑道:「大家請坐呀。」
    高大老人洪聲道:「大姑娘可是有了妥善之策麼?」
    敢情花大姑是個足智多謀的人,她在想心思的時候,就是蹙眉不語,旁人不能打擾
於她,等她笑了,大概計策也想出來了。
    這幾位老人,都是花大姑父親的手下,自然知道她的習慣。
    花大姑抬目道:「知己知彼,才有勝算,目前情勢,對咱們頗為不利,只好走一步
算一步,那有什麼妥善之策?」說到這裡,朝白少輝笑了笑,指著高大老人說道:「白
少俠,我替你介紹,這位才是敝教真正的宋長老宋達生,外號霹靂火,方才出去的是文
長老文風藻……」
    白少輝不覺一怔,她要自己化名蕭文龍,怎麼這時候突然改叫自己白少俠了?還有,
她鄭重介紹,說這位高大老人是真正的未長老,出去的瘦小老人是文長老,那麼和自己
同來的五人呢,難道不是長老?心念轉動,一面朝高大老人拱手道:「在下久仰。」
    霹靂火宋達生雙拳一抱,呵呵大笑道:「白少俠智勇兼備,老朽早已聽大姑娘說過,
幸會之至!」
    那同來的五位長老,也在一瞬之間,眼中全都流露出驚異之色,齊齊朝白少輝望來。
    花大姑抿抿嘴,伸手朝那同來的五位長老一指,笑道:「這五位都是白少俠的熟人,
那是不用賤妾再介紹了吧?」
    白少輝心頭驀然一動,口中方自「啊」了一聲!
    那斷眉黃臉,面帶刀疤的黃長老突然跳了起來,一把緊緊握住白少輝手臂,大笑道:
「原來你就是白兄了,哈哈,兄弟方才就覺得自兄的眼神,看來極熟!」
    原來他正是金毛吼金一凡!
    那禿頂紅臉的文長老也迅速跨上一步,敞笑一聲,拱手作了個長揖,說道:「白兄
真是身懷絕技的高人,兄弟當真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事,所幸還沒失之交臂,才能脫出妖
窟,還我自由,白兄這份高誼,兄弟這裡謝了。」
    原來這文長老就是王立文!
    其餘三人,貌相清瘦的孔長老是錢二分子錢春霖,濃眉闊口的宋長老是趙三公子趙
君亮,虯鬚紫臉的長老是卓七公子卓維和,大家紛紛和白少輝握手言謝。
    白少輝連稱不敢,一面笑道:「諸位兄台是謝錯了人,兄弟混進百花谷。雖有救人
之心,卻無救人之能,要是沒有花大姑娘援手,兄弟一個人那有這大的能耐?」
    花大姑斜睨白少輝一眼,嗤的笑道:「我又有什麼能耐?不過是假扮了一次金鷹堂
主,要是沒有你的百花符令,也莫想把大家帶出百花谷來,要是役有你弄來無憂散的解
藥,他們也無法恢復神志。」
    王立文眼看花大姑眉目之間,對白少輝深情款款,心中暗暗叫了聲「可惜」。她實
在生得太醜了,說什麼也配不上貌如潘安的白少輝。
    趙君亮道:「白兄,到底這中間的經過情形如何?自從浣花日之後,咱們這幾個人
真是糊里糊塗的白活了這多天。」
    卓維和接口道:「不錯,咱們還是聽自兄先說個大概,不然真會悶死人。」
    花大姑道:「今晚據賤妾所知,百花谷出動了幾批人馬,大舉搜索,此地還在他們
搜索範圍之內,大家稍作休息,就得離開這裡,此刻我還有些事要辦,諸位請隨便談
吧。」
    說完,轉身朝右首房中走了進去。
    白少輝趁這段時間,也就扼要的把自己服下無憂散之後,撥在紫蔽壇下充當紫衣武
士說起,如何夜襲王府,紫蔽壇主全軍盡沒。
    一直說到摘星手曹敦仁假扮薛神醫,王立文打開地底石室,率眾逃出,自己重入百
花谷,浣花夫人提升自己為青鸞壇護法,賜了一面百花符令……他雖是扼要述說,刪繁
就簡,但也足足講了頓飯工夫。
    剛說到這裡,只見花大姑已經從右首房中款步走出來,一面嬌聲說道:「白少俠,
時間不多,後面這一段,你還是留著以後再說吧,現在咱們該商量商量今晚的事了。」
    金一凡一拍巴掌,道:「糟糕,白兄正好說到緊要關頭上。」白少輝朝花大姑拱拱
手道:「今晚之事,咱們悉聽姑娘調度安排。」
    花大姑移身在一張木凳上坐了下來,說道:「賤妾本來的計劃,原是要文、宋、查
三位長老去設法弄來了五套百花谷手下人的服裝腰牌,打算等咱們趕到這裡之後,五位
立即改換裝束,混出山去。因為方才賤妾當著他們天龍堂主,挑明了敝教和浣花宮有隙,
此時只要賤妾率同長老副長老等人,一行二十騎朝山外行去,自然而然會吸引對方的注
意,諸位只要從另一條路出山,自可安然混過對方耳目。」
    王立文道:「姑娘此計,正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只是咱們雖可混過,但姑娘一
行,隨時都可能遭遇強敵。為了在下兄弟幾人,已經勞動貴教諸位長老,怎好再叫姑娘
去和百花谷正面為敵?」
    花大姑微微一笑道:「賤妾料想他們在尚未奉到洗花夫人指示以前,最多只是採取
監視行動,還不敢公然和敝教為敵。但據方才賤妾一路行來,發現情勢已有變化,這一
計劃,只怕未必能行,因此咱們不得不另籌別策……」
    白少輝聽的大奇,心想:「從蘆花城出發,自己始終跟在她馬後,她說的一路行來,
發現情勢已有變化,何以自己會一點朕兆也看不出來?」
    花大姑略作沉吟,抬目道:「賤妾方才想到一個計策,雖然是頗為冒險,但目前也
只有這條路可走……」
    她口氣微頓,似在微求大家的意見。
    白少輝道:「在下方才說過了,一切悉憑姑娘調度。」
    王立文接口道:「白兄說的是,姑娘只管吩咐就是了。」
    花大姑道:「王少俠言重了。」接著朝自少輝笑了笑,從袖中取出兩個密封,徐徐
說道:「賤妾已經寫好兩個密柬,上面註明了開拆時間,少俠除了依柬行事之外,還須
隨機應變,賤妾預祝諸位一路順利。」
    白少輝接到手中,一面問道:「姑娘一行呢?」
    花大姑道:「咱們仍須分作兩路,賤妾替諸位分散對方注意,你們才能依柬行事。」
說到這裡,站起身道:「賤妾已替諸位準備好了隨身兵器和應用之物,諸位請隨我來。」
    當下就領著大家朝右首房中走去。
    白少輝、王立文等人,跟在她身後,跨進房中,花大姑燃亮蠟燭,大家舉目瞧去,
果見桌上放著兩個磁瓶,一隻扁形錦盒,一柄短劍,四柄長劍,一條軟鞭和一柄匕首。
    花大姑目視白少輝,指著兩個磁瓶道:「白少俠,這瓶是無憂散解藥,只用了五顆,
尚餘七果,也許日後有用,仍由你收著,這瓶是敝教秘製的消形散,賤妾已在密柬中寫
明瞭用途。錦盒中是易容丹,諸位在途中就要用上,好在少俠精於此道,用不著賤妾多
說了。」
    白少輝把兩個磁瓶和一盒易容丹,揣入懷中,說道:「姑娘設想周到,在下佩服的
很。」
    花大姑回眸一笑道:「你這是給我高帽子了。」她隨手從桌上取過短劍,又道:
「這短劍你也佩上了。」
    白少輝道:「在下兵器是一支竹簫,就帶在身邊,不需要短劍了。」
    金一凡大笑道:「原來白兄那支竹簫,就是兵器!」
    花大姑道:「賤妾知道少俠身邊帶有竹簫,但此去路上,你有兩個身份,有時該用
簫,有時不該用簫,在不該用簫的時候,就得用劍,所以賤妾特地替你準備了一柄短劍,
藏在身邊,也不易被人發現。」
    白少輝聽她這麼說法,只好伸手接過,但覺這柄短劍,入手甚輕,當時也並不在意,
就把它佩到身邊。
    花大姑看著他劍佩好,一雙明亮的大眼之中,隱隱流露出喜悅的神采,一面嬌聲道:
「白少俠,你還記得不?方才賤妾曾替你取了一個神蕭的外號嗎?」
    白少輝道:「姑娘取笑了,在下怎敢當得神蕭兩字?」
    花大姑道:「你現在多了一柄短劍,神簫下面,應該再加劍客兩字。」
    金一凡撫掌道:「神簫劍客,這外號好極了。」
    花大姑接著又朝王立文、錢二、趙三、卓七四人道:「四位精擅劍術,也請把長劍
收了。」
    四人各自取過長劍,佩到身上。
    金一凡望著桌上軟鞭。匕首笑道:「這大概是替在下準備的了。」
    他生性豪放,不待花大姑開口,大步走了過去,取起軟鞭,就往腰上一圍,然後又
把匕首插到綁腿之上,一面問道:「在下有一不解之處,要向姑娘請教。」
    花大姑含笑望著他收起兵刃,說道:「金大俠有什麼不解之處,但請明說。」
    金一凡道:「在下想問的,是姑娘怎會知道咱們幾人,習慣使用什麼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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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37:37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神機妙算
    花大姑淡淡一笑道:「這個麼,賤妾聽說王少俠精於劍擊,錢少俠三位是王少俠同
門,自然也精於用劍了。至於你金大俠,江湖上誰不知道寶鞭銀刀金毛吼的大名,賤妾
準備的沒有錯吧?」
    王立文聽的心中暗暗一驚,忖道:「自己和錢二趙三卓七是同門師兄弟,乃是葬花
門的秘密,外頭從無人知,花大姑如何會知道的?」
    金一凡卻是聽的眉飛色舞,心頭著實高興,呵呵大笑道:「大姑娘過獎了,在下區
區賤名,不過是江湖上一名小卒,算得了什麼?」
    花大姑吹熄燭火,大家退到房外。
    白少輝朝花大姑問道:「在下等人,不知要何時動身?」
    花大姑抬眼望門外天色,道:「此刻已快近三更天了,賤妾馬上就得動身,諸位可
在這裡稍息,等賤妾走後,約摸再有頓飯工夫,也該上路了。此山東首有二條小徑,諸
位沿著小徑而行,到了沒有路的時候,就該開拆第一個密柬了。」她語氣微頓,接著又
道:「據賤妾猜想,這條路上,應該不會有人設伏,但若是遇上了敵蹤,諸位就必須全
力搏殺,不可放過一人。」
    白少輝道:「在下記住了。」
    花大姑道:「賤妾該走了,諸位前途珍重。」說完,望了白少輝一眼,正待轉身走
去。
    王立文拱手道:「姑娘大恩,在下兄弟永誌不忘。」
    花大姑淺笑道:「賤妾將來,也許有仰仗諸位之處哩!」
    白少輝問道:「在下等人不知在什麼地方和姑娘會合?」
    花大姑走了兩步,回身道:「賤妾另有去處,人生何處不相逢,但願再見之日,神
箭劍客名揚江湖,賤妾也興有榮焉。」
    嬌笑聲中,人已翩然朝門外走去。大家送到門口,黑暗之中,那裡還有花大姑的人
影?就在此時,但聽山腳間傳來一陣馬嘶之聲,接著啼聲雜沓,十幾匹馬,迅快的朝山
外馳去。
    大家重又回到屋中坐下,錢春霖歎息一聲道:「這花大姑娘當真稱得上是一位奇女
子。」
    金一凡道:「兄弟總覺得她一雙眼神,看來好像極熟。」
    白少輝心中一動,暗道:「自己原也有此感覺。」
    王立文沉吟道:「據兄弟看來,花大姑娘臉上似是戴了面具……」
    趙君亮洪聲笑道:「這還用說?她方才不是說過,魔教中人出山一步,就必須戴上
面具。」
    王立文道:「不知她本來面目,生得如何?」
    白少輝道:「花大姑娘雖是戴著面具,但她本來面目,和面具上生得一樣。」
    王立文道:「白兄見過她真面目麼?」
    白少輝點頭道:「兄弟來的時候,曾經見過。」
    金一凡道:「咱們還要等上頓飯時光,白兄何不把後半段經過,趁這時候,說出來
讓大家聽聽?」
    王立文道:「對了,白兄如何認識花大姑娘的?」
    白少輝當下就把那晚花小玉如何找到寢捨,要自己假扮秋雲,騙取解藥,花大姑如
何假扮金鷹堂主,把大家帶出百花谷,詳細說了一遍。」
    錢春霖道:「如此說來,花大姑姐妹,早已在百花谷了,百花谷防範嚴密,白兄第
二次進去,還是她們把你弄回去的,那麼花氏姊妹又如何進去的呢?就算混進去了,又
如何能在谷中存得住身呢?」
    白少輝覺得錢春霖提出來的這兩個問題,確實有些道理,這一點,自己也早已想到,
但始終無法獲得答案。就是那晚送還百花符令一事,當時自己還認為是紫蔽壇主走的時
候,放在桌上的,因此,懷疑花小玉姊妹是紫蔽壇主的親信,是她支使出來的人。但如
今證明花大姑是昔年魔教教主的女兒,和紫微壇主毫不相干,這件事更使人想不通,看
來魔教中人,當真有些魔道!
    心中想著,只聽金一凡笑道:「咱們人是花大姑娘救出來的,幹麼還去研究她如何
進去,如何存身?」
    錢春霖道:「兄弟並不是懷疑花大姑娘,只是覺得奇怪……」
    趙君亮道:「這有什麼奇怪,人家花大姑娘是魔教公主,你沒聽到過江湖上許多傳
說,魔教中使人想不通的事情,可多著哩!」
    王立文怕兩人因此抬起槓來,連忙說道:「白兄,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該走了吧?」
    自少輝笑道:「王兄說的極是,咱們正該動身了。」
    六人離開茅屋,走下山拗,白少輝一馬當先,朝東首尋去,轉過一座山腳,果然在
松林下發現一條樵徑,盤曲向東。大家施展輕功,一路奔行,黑夜之中但覺這條小徑,
荒草叢生,顯然已有許久沒人經過,花大姑說這條路上,不會有人設伏,自是可信。
    頓飯工夫過去,六個人一口氣奔行了十幾里路。眼看所經山勢,漸漸險陡,叢林如
墨,草長過人,腳下樵徑,也斷斷續續的似有若無,頓難辨認。這樣又奔行了七八里路,
沿途儘是斷崖崩巖,亂石如林,地勢愈來愈是險惡荒僻,山徑至此,已不可復得。
    白少輝站停身形,迥目四顧,心中日益暗忖道:「花大姑娘說的,大概就是這裡
了。」當下伸手入懷,取出第一封密柬,只見上面寫著八個娟秀字跡:「山窮谷荒,請
啟此柬。」
    白少輝微微一笑,心想:「這位花大姑娘,就喜歡故弄玄虛,敢情他們魔教中人行
事,都是如此了!」
    心中想著,一面撕開封口,抽出一張浣花箋來,凝目瞧去,箋上共有三行簪花小字,
寫著:「一、君等停身之處,地名百石朝天,再行百步,亂石成林,地勢極為隱秘,王
少俠等五人,可暫留此處。
    二、白少俠以本來面目,由此向南,越山二重,九峰峙天,下為八角廟,君可直入
廟中。
    三、俟天色大亮,再開視第二密柬。」
    白少輝看的一怔,她要王兄他們留在此地,又要自己翻過二重山頭,直入八角廟,
那是做什麼去的呢?
    王立友瞧他拿著信箋,一語不發,只當他黑夜之中,月色昏暗,看不清箋中字跡,
不覺啊道:「白兄身邊也沒帶火種麼?」
    金一凡道:「糟糕,咱們身邊,都沒帶火種,自兄稍待,等兄弟弄到了火,再看不
遲!」
    他們不知白少輝練成「九轉玄功」,玄關已通,目能夜視,此刻浮雲掩月,四外昏
黑,站在對面,尚且看不清面目,自然瞧不到信箋中的字跡了。
    白少輝微微一笑道:「金兄不用找火了,此刻若是亮起火來,可能會被遠處的人看
到,追蹤尋來,反而不好,兄弟依稀還可辨認得出。」說到這裡,就照著箋上字跡,向
大家低聲念了一遍。
    王立文心頭大感驚奇,目注白少輝,駭然道:「白兄內功修為,已達目能夜視的上
乘境界了!
    白少輝微笑道:「王兄過獎,兄弟自小,練過目力,差可辨認罷了。」
    趙君亮道:「花大姑柬上,要咱們留在此地,不知有何事故?」
    錢春霖道:「她自是胸有成竹,對咱們此行,已有妥善安排,據兄弟看來,這裡地
勢隱秘,亂石如林足可藏身,她有意要咱們在此歇足,大概不到天亮不會有事。
    卓維和接口道:「不錯,咱們有什麼行動,就在第二封密柬中了,這位花大姑娘,
真會賣關子。」
    趙君亮道:「照她柬上,要自兄趕去八角廟,不知那是什麼地方?」
    金一凡道:「八角廟在九頂山南麓,咱們此刻,當是在鹿頭山脈之中了!」
    王立文神色一動矍然然道:「咱們只要趕到羅江,就可取得聯繫了!」
    錢春霖道:「那也要等自兄從八角廟回來之後再說。」
    王立文點點頭道:「錢二弟說的有理,咱們自然要等拆看了第二封密柬,再定行
止。」
    白少輝道:「時間不早,花大姑娘指定要兄弟趕去八角廟,諒來必有緣故,兄弟還
是早些趕去,免得誤事。」
    錢春霖道:「白兄莫要忘了除下面罩,收好短劍再走。」
    白少輝依言除下面具,翻起長衫,取出竹蕭,掛到腰間,然後又把短劍貼身藏好,
一面拱拱手道:「兄弟走了。」說完,長身掠起朝南奔去。
    朦朧月色之下,但見一道人影,去勢如箭,眨眼工夫,便已消失不見。
    王立文望著他身形遠去,微微歎息道:「白兄這等丰神俊貌,卻有如此高超身手,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金一凡道:「王兄看他武功如何?」
    王立文接道:「據兄弟觀察所得,白兄骨奇神秀,英華內斂,武功似已到了不著皮
相之境,成就之高,實非咱們所能望其項背。」
    錢春霖道:「花大姑娘當著天龍堂主,曾說他是天山門下,小弟覺得此話大有可
能!」
    王立文沉吟道:「此事要見了姑母,才能知道。」
    金一凡聽的吃驚道:「咱們和天山莫非……」
    王立文仰天吁了口氣,道:「但願白兄不是天山門下……」     
         ★        ★        ★
     
    再說白少輝別過眾人,一路朝南奔行,這一帶都是崇山峻嶺,斷崖危巖,根本無路
可循。
    他仗著一身超凡絕俗的功夫,提氣而行,縱躍如飛,也花了將近半個時辰,才翻過
兩重高山。舉目凝望,果見九峰峙天,巍峨暗影,直接霄漢。心知已到九頂山了,方才
聽金一凡說過,八角廟還在九頂山南麓,這就順著山勢一路找去。這樣又走了八九里路,
但見前面山林間,隱隱透出一點燈火,那正是廟宇中高懸的天燈!心中不覺大喜,立時
腳下加快,向那燈光奔了過去。
    正行之間,但聽林中有人大聲說道:「流雲滿河南。」
    白少輝怔的一怔,暗道:「糟糕,這句話,大概是他們的暗號了!」
    心念方動,突然刷刷兩聲,從林中躍出兩個黑衣大漢,飛落身前,一語不發,就雙
刀並出,分左右兩路朝自己攻來!
    這兩人身法敏捷,出手招數,惡毒凌厲,顯然武功不弱!
    白少輝縱身避開,沉聲道:「兩位究竟是何方朋友?這般不問青紅皂白,就向在下
動手?」
    兩個漢子那容分說,雙刀連環進擊,霍霍刀光,左右飛舞,把白少輝圈入了一片刀
影之中。
    白少輝因花大姑要自己前來,不明對方來歷,不好出手,只得在飛旋的寒光中,連
連閃避,一面大聲喝道:「兩位再不住手,莫怪在下無禮了……」
    那兩個大漢刀法純熟,出手極快,兩句話的工夫,已各自攻出了七八刀之多,他們
雖然聽到白少輝的喝聲,但卻仍是不肯罷手。
    就在此時,樹梢間忽然飄落一道人影,沉喝道:「你們退下去。」
    此人喝聲不響,聽來甚是震耳。那兩個大漢立時收刀而退。
    白少輝舉目瞧去,只見來的一個背負長劍的青衣老人,貌相清瘦,目光炯炯,盯著
白少輝,徐徐說道:「閣下難道還要老夫動手麼?」
    白少輝瞧到這青衣老人,自己從未見過,不知是那一方面的人?光看他飛來的身法,
輕如落葉,一身造詣,已非等閒。不覺暗暗皺眉,心中暗道:「這都是花大姑娘不肯明
說,自己究竟做什麼來的,以致此刻敵友難分。」
    青衣老人眼看白少輝沒有作聲,微嘿道:「你想好了沒有?」
    白少輝目光一抬,拱手道:「老丈如何稱呼,不知是那一路的朋友?」
    青衣老人不耐道:「你不用多問,究竟是束手就縛,還是要老夫出手。」
    白少輝聽他口氣托大,心頭不禁微有怒意,劍眉一揚,朗笑道:「要在下束手就縛,
只怕沒有這般容易。」
    青衣老人冷嘿道:「那是要老夫動手了?」
    白少輝道:「你最好先亮個萬兒。」
    青衣老人道:「老夫從不和人通姓報名。」刷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朝自少輝一
指,喝道:「朋友快亮兵刃。」
    白少輝一再忍讓,那還按捺得下?心想:「你這般托大,難道我就不會賣狂?」
    想到這裡,雙手一背,仰首看天,淡淡的說道:「在下一向有個規矩,在尚未弄清
來人身份之前,從不動用兵刃。」
    這句話也就是說不知身份的人,就不配我動兵刃,自然夠狂了!」
    青衣老人目射精光,一陣咯咯乾笑,道:「那是老夫不配你亮兵刃了?很好!」
    「好」字出口,右腕輕輕一振,長劍嗡然有聲,漾起碗口大一圈銀虹,大喝道:
「「老夫要你見識見識不明身份的人的厲害!」
    右手突然往前推出,一圈銀虹,迎面飛來!
    白少輝看的一怔,身形疾退半步,說道:「月起華岳,老丈是華山派的高人……」
    青衣老人身軀驀然一震,神色獰厲,沉喝道:「小子,看來今晚饒你不得!」
    身形倏然欺進,右手連揮,劍風嘶然,剎那間攻出了八劍。他劍招老練辛辣,高出
那兩個黑衣大漢的刀法甚多。這八劍快攻,一劍快過一劍,劍光繚繞,迅若電閃,一時
逼的白少輝連退了四步。
    青衣老人使的正是華山「太白劍法」中最厲害的「十八盤快劍」白少輝的義父薛神
醫精通各派武功,自幼傾囊傳授,自然知道華山派對這套「十八盤快劍」,列為鎮山絕
學,從不輕易施展,自己也只聽義父說過。
    自己和青衣老人無怨無仇,對方出手就連使殺著,心頭不覺怒火陡生,喝道:「你
縱然使出十八盤快劍,又能奈我何?」
    突然一指,朝那青衣老人握劍右腕點去,嗤的一聲,一縷指風,透指而出!
    青衣老人大吃一驚,慌忙劍勢一收,身向旁躍,目注白少輝,厲喝道:「好小子,
你從那裡學來的穿雲指?」
    要知「穿雲指」,正是華山派的武功!
    白少輝笑道:「你從那裡學來的十八盤快劍?」
    青衣老人怒喝一聲道:「小子找死。」
    突然朝白少輝飛撲而來,長劍連震,勢苦奔雷攻到。
    白少輝方才吃虧在不防對方會一出手就施殺著,十八盤快劍又是後招連綿,快如閃
電,是以被逼的連連後退。
    這回他早已有了準備,大笑道:「你只有十八盤快劍,再沒有十九盤了吧?」大笑
聲中,揮掌反擊過去,使的是峨嵋派「伏虎掌」中一招「橫斫虎腰」。
    「呼」的一聲,一團掌風排湧而出,直向青衣老者劍上撞去。
    青衣老者真沒想到對方小小年紀,居然會有這般深厚的功力,劍勢一偏,閃過一掌,
正待揮劍攻上!
    卻不料白少輝一掌出手之後,立時趁機反擊,雙掌疾發,交互攻到!
    青衣老者這劍勢一偏,已失先機,白少輝的掌勢,卻跟蹤拍來,同樣以快攻快,一
掌快過一掌。
    他使的掌法,十分駁雜,有少林「金剛掌」、武當「兩儀掌」、峨嵋「伏虎掌」、
衡山「飛雲掌」、八卦門的「八卦掌」、螳螂門的「螳螂掌」。
    每招不同,幾乎包羅了各派的手法,但在他施展出來,卻是純熟快速,一氣呵成,
變化奇奧,神鬼莫測!
    青衣老人手上空自握著長劍,卻有湊手不及之感,被逼的連連後退!
    這時突然響起一個女子聲音,嬌聲喊道:「宣護法,快請住手,這位是白護法。」
    青衣老人趁機躍退,愕然道:「誰是白護法?」
    白少輝回頭瞧去,只見三丈外一棵大樹底下,站著一個綠衣小丫環,正是湘雲身邊
的綠珠。
    心知那個華山派的青衣老人,敢情就是宣護法了。這就微微笑一道:「區區正是白
少輝」
    綠珠接口笑道:「這位白護法,奉有夫人金令而來,兩位從前沒見過面,才會有些
誤會。」
    青衣老人連忙拱手道:「誤會,誤會,這確是一場極大的誤會,冒犯之處,白兄萬
勿見怪。」
    白少輝還禮道:「老哥好說。」
    綠珠盈盈走近,朝白少輝欠身一禮,道:「我家姑娘請白護法到廟中相見,小婢替
你帶路。」
    白少輝心中暗暗一動,忖道:「花大姑娘莫非已知湘雲就在這裡,但她要自己前來,
又有什麼事呢?」
    綠珠話聲一落,就領先朝林中走去。
    白少輝轉身向青衣老人拱拱手道:「在下先走一步了。」
    青衣老人連忙還禮不迭,笑道:「白兄只管請便,恕老朽不送。」
    這是一條鋪著石條的寬路,兩邊古木參天,枝柯交結,不見絲毫天光。
    白少輝緊隨在綠珠身後走去,行了一段路,忍不住問道:「綠珠姑娘,方纔這位宣
護法,可是華山派的人嗎?」
    綠珠唷了一聲,回頭道:「白相公這般稱呼,小婢如何敢當,相公以後就叫小婢名
字好啦。」話聲一頓,接著笑道:「白相公真是目光如電,一下就看出來了,那宣護法,
你道是誰?他還是華山派掌門人的師弟哩!」
    白少輝聽的暗暗一驚,忖道:「華山派掌門人的師弟,何等身份之人,怎會甘心投
附百花谷,當起什麼護法來,莫非他是服了悅服丹?」心中想著,忍不住又問道:「他
是那一壇的護法?」
    綠珠道:「他們都是總香堂護法,屬青鸞壇轄下,但白相公是夫人特派的青鸞壇護
法,地位就比總香堂護法高了一等。」
    白少輝道:「原來如此,但不知青駕壇一共有幾位護法?」
    綠珠道:「青鸞壇護法只有白相公一位。」
    白少輝道:「那麼總香堂呢?」
    綠珠偏頭想了想:「大概有一二十位,小婢也弄不清楚。」
    說話之間,已經行近廂門。
    綠珠回身道:「我家姑娘,就在後進東廂,白相公請隨小婢來。」說完,直向廟中
走去。
    白少輝舉目打量,原來這座八角廟,依山而起,佔地不廣,一共只有前後兩進,敢
情平日香火不盛,殿宇神像,均已剝落。」
    他隨在綠珠身後,穿越大殿,依稀可以看到迴廊暗影之間,似有不少人影。
    後進左廂,隱隱射出燭光。
    綠珠腳下加快,越近窗前,躬身道:「啟稟姑娘,白相公來啦。」
    廂房中傳出湘雲嬌柔的聲音道:「請他進來。」
    綠珠欠身道:「姑娘請白相公進去。」
    白少輝點點頭,舉步跨了進去。
    湘雲一手支頭,坐在一張木椅之上,見到白少輝,立即起身相迎,含笑道:「我方
才聽說廟前來了一個身穿青衫的青年,想到可能是你,才命綠珠出去瞧瞧,不料果然是
白相公。」
    白少輝在路上早已想好了應對之詞,連忙拱手道:「在下不識路徑,誤入深山,愈
走愈是荒僻,只好棄了馬匹,翻越山嶺,遠遠望見此地,似有燈光,才一路尋來,不想
姑娘也在此地。」
    湘雲嫣然一笑道:「白相公一路辛苦,快請坐下。」
    綠玉端上一盞茗茶。
    白少輝心中暗暗躊躇,花大姑娘沒在柬中明白說清,要自己到八角廟來,究竟為什
麼?
    王立文等人,還在百石朝天等候,自己該怎麼辦呢?」他是極頂聰明的人,但此刻
也想不通花大姑用意何在?一手端起茶碗,竟是微微出神。」
    湘雲一雙妙目,膘了白少輝一眼,柔婉的道:「白相公一路上,沒遇到什麼事吧?」
    白少輝心頭暗暗一驚,忙道:「在下並沒遇上什麼?姑娘說的什麼事?」
    湘雲幽幽的道:「我正在替你耽心,如今你尋到這裡來了,那是最好了。」
    白少輝問道:「姑娘說的,究竟何事?」
    湘雲道:「相公知道,賤妾這次出谷,原是奉夫人金諭,追緝王立文等五人來的,
同時還有紫薇壇主、白翎壇主分路搜索。連青鸞壇主也親率總香堂高手,奉命趕來,但
直到此時,咱們竟然連人家一點影子,也搜索不到……」
    白少輝沒有作聲。
    湘雲口氣微頓,續道:「傍晚時分,夫人又傳下金諭,凡是遇到可疑人物,一律格
殺勿論;你白相公正好單身一人,在搜索範圍內行走。除了紫薇、白翎兩位壇主,和賤
妾之外,青鸞壇主的人,誰都沒見過你,一旦遇上,他們求功心切,豈不要引起衝突?
尤其今晚青鸞壇主頒發了兩句口號,凡是回答不上的人,一個也不能放過。」
    白少輝突然靈機一動,暗道:「莫非花大姑娘已知內情,要自己探聽口號來的?」
心念一轉,立時乘機問道:「不知青鸞壇主頒發的兩句什麼口號?」
    湘雲道:「那是流雲滿河南,花影上瑤台。」
    白少輝暗暗記在心裡,一面問道:「聽姑娘的口氣,今晚是由青鸞壇主指揮的了?」
    湘雲道:「只要出了百花谷,全由青鸞壇主指揮,紫蔽、白翎兩位壇主,和賤妾等
人,不過是配合行動罷了。」
    白少輝心中暗道:「原來青鸞壇主竟有這大的權力。」
    只聽湘雲續道:「另外,據天龍堂主的報告,在蘆花城附近,還發現了已有多年不
出的江湖魔教中人,白相公可曾聽人說過魔教的事麼?」
    白少輝搖搖頭道:「在下從沒在江湖走動,那曾聽人說過?」
    湘雲說道:「魔教在江湖上雖無大惡,但他們行動詭秘,武功邪異,一向被江湖上
人視為旁門左道。」
    白少輝感慨的道:「其實武動一道,殊途同源,那有邪正之分,名門正派,也難免
有邪惡之徑,旁門左道,同樣也有好人。」
    湘雲眼睛一亮,望著白少輝輕笑道:「白相公好像是在替魔教說話呢!」
    白少輝原是一時感觸,無意之中,說了出來,聞言不覺一驚,忙道:「在下只是說
世間上往往僅從表面看人……」
    話聲未落;只聽窗外傳來嘶的一聲輕響,宛如落葉墮地。綠珠喝道:「什麼?」
    接著一個蒼勁的聲音應道:「老朽秦季良,有緊急之事,面報使者。」
    湘雲隔著窗子說道:「秦堂主請進來。」
    只聽一陣步覆之聲,一個禿頂灰衣,面目嚴肅的老人緩步走了進來?一眼瞧到室中
坐著的白少輝,似乎微微一怔,兩道目光盯注了白少輝一眼,才欠身道:「屬下參見使
者。」
    湘雲起身還禮,含笑道:「秦堂主,我來替你引見引見,這位就是新奉夫人派到青
鸞壇的白護法自少輝。」一面回頭道:「這是外三堂神威堂秦堂主秦季良。」
    白少輝曾在祁陽近郊一處破廟中見過秦季良,自然認識,連忙起身拱手道:「原來
是秦堂主,在下久仰。」
    秦季良也連連拱手道:「白護法今後多多指教。」
    湘雲擺手道:「兩位請坐。」目光一掠秦季良,問道:「秦堂主可是有什麼發現了
麼?」
    秦季良道:「屬下接到南宮統領飛鴿傳書,魔教一行,由熊耳山下來,向岳希司方
向而去,目前南宮統領已親自率人嚴密監視,要屬下向使者請示。」
    湘雲沉吟了一陣,道:「我在初更時候,已經把魔教重出江湖之事,飛報宮中,在
沒有接奉夫人指示之前,我想只要他們不犯到我們,我們最好也不可妄動,南宮統領已
在那裡,也只宜暗中監視。」
    白少輝暗暗佩眼花大姑果然料事如神,湘雲這幾句話,和她判斷的絲毫不爽!
    秦季良遲疑地道:「南宮統領曾說對方全非庸手,尤其五路長老武功極高,咱們人
手,似嫌單薄了些。」
    湘雲笑道:「我知道,南宮統領那邊人手不多,但我這裡,也勻不出來呀!」說到
這裡,望了白少輝一眼,道:「這樣吧,白護法原是另有任務在身,但既然來了,就請
他幫個忙了,咱們這裡,一共有多少人?」
    秦季良欠身道:「屬下共有二十名人在這裡。」
    湘雲沉吟道:「夠了,你撥五名給宣護法,留守八角廟,另外撥五名給白護法,巡
視附近山林,其餘十人由你率領,隨我同去。」
    秦季良道:「屬下領命。」
    湘雲目光又轉到白少輝的身上,笑道:「我這裡人手不夠,只好請白護法辛苦一趟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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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37:59 |只看該作者
白少輝道:「但憑姑娘吩咐,只是在下不知此間詳情……」
    湘雲道:「咱們此次行動,這一帶歸我負責,主要的就是防範鹿頭山這一方面,目
前我要趕去岳希司,此處暫由宣護法留守,你只是替我巡視東北首一帶山林,注意鹿頭
山下來的人就好。」
    白少輝道:「在下記住了。」
    湘雲道:「現在咱們可以出動了。」說完,站起身來。
    白少輝、秦季良相繼站起,湘雲身後緊跟著綠珠、綠玉,一同走出大殿。
    這時東方已吐魚白,山林間一片惆嗽鳥聲,秦季良揮了揮手,只見十名黑衣大漢,
一齊奔了過來,垂手肅立。
    秦季良朝五名漢子一指,道:「你們過來見過白護法,由此時起,一切唯自護法之
命是從,如敢違拗,從嚴處分。」
    五名大漢同聲應「是」,朝自少輝躬身道:「屬下參見白護法。」
    白少輝拱手答禮。湘雲抬頭望望天色道:「天色已亮,我們該走了,這裡就偏勞白
護法了。」
    白少輝道:「姑娘好說。」
    他緊記著花大姑密柬上,「天色大亮,再開視第二封密柬」之言,暗道:「自己帶
著這五人,該當如何呢?」
    驀地,他心中一動,抬頭望去,湘雲已率同秦季良等人匆匆出廟而去,當下就朝五
名大漢說道:「諸位隨我去搜索附近山林。」
    話聲一落,就昂然朝店外走去。
    五名大漢那還怠慢,立即跟在他身後,走了出來。
    白少輝一路領先疾行,繞過一重山腳,天色已經大亮,這該是開視密柬的時候了!
    他此刻身為領隊之人,自是用不著顧慮,探手從懷中摸出密柬,撕開封口,抽出一
張摺疊整齊的白紙。還沒打開,就看到紙上寫著:「此時不宜開視,速返百石朝天。」
    白少輝不覺一怔,她要自己不在這裡開視,速返百石朝天,那是要自己帶著這五個
人同去了!
    他心頭雖然也已猜到了一些,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此行,竟然全會在花大姑預料
之中,難道她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隨手把白紙塞回懷中,腳下一停,回頭問道:「你們可知百石朝天在什麼地方嗎?」
    五名大漢中有人應道:「屬下知道,百石朝天在九頂山東北,離此約有三十來里,
護法可要屬下帶路?」
    白少輝點頭道:「好,你既然知道,就在前面領路吧!」
    那大漢應了聲是,就當先朝山徑上走去。
    一行人循著九頂山左側一條樵徑,盤曲入山,奔行了頓飯光景,入山漸深,樵徑中
斷,到處都是坍巖巨石,險陡斷崖,已是無路可循。
    除了白少輝依然神色自若,如履平地,其餘五人已是手足並用,抹著汗水,揉拔而
上。但儘管如此,白少輝已然看出這五人雖然僅是神威堂下的武士,一身武功,卻也不
弱。翻上山脊,白少輝舉目瞧去,但見一處山谷之間,亂石嗟峨,參差如徇,望去宛如
一片灰白石林!
    那大漢朝白少輝欠身道:「啟稟護法,那下面就是百石朝天了。」
    白少輝打量山勢,計算自己和王立文等人分手之處,應在這片山谷之外,花大姑要
他們深入百步,在谷中等候,自然就藏身這片石林之中。
    此刻天色大亮,旭日已升,自己率同五人前來,他們自是應該看到了。當下略一點
頭,揮手道:「我們下去。」說完,縱身躍起,當先朝山下飛掠而下。
    五個漢子也各自提吸真氣,一路跟了下來。不消片刻,便已飛落谷口,白少輝從懷
中取出密東,打開一瞧,只見上面寫著:「一、君可躍登谷口巨石,高呼『給我拿下』。
    二、取出消形散備用。
    三、易服東行。」
    看完東帖,白少輝暗暗忖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他迥望了五名漢子一眼,心頭不覺惻然!
    那五名漢子瞧到白少輝從懷中取了東帖來,只當是上面的密令,大家肅立一旁誰也
不敢偷偷瞧上半眼。
    白少輝收起密柬,只好揮揮手,高聲道:「咱們進去搜!」
    領路的漢子遲疑了下,躬身道:「稟告白護法,這百石朝天,雖然是一個死谷,但
進去的人極易迷失……。」
    白少輝道:「有我在此,你們只管進去搜就是了。」
    五個漢子躬身領命,迅速從肩頭摘下撲刀,分頭朝石荀林中撲了進去。
    白少輝瞧著他們後影,暗暗歎息,縱身躍上右首一座三丈來高的巨石,大聲的喝道:
「給我拿下!」
    他怕王立文等人隱身谷中,沒瞧到自己,一時措手不及,這聲大喝,意在警告,舌
綻春雷,震得山谷回音,嗡嗡不絕!
    喝聲甫出,陡聽金一凡的聲音大笑道:「龜兒子,金大爺好久沒動手了,正好拿你
發個利市!」
    原來王立文等五人,經過半夜休息,早已養足了精神,眼看太陽漸漸升高,還不見
白少輝回來,大家正在替他耽心。
    金一凡更是不時的出谷眺望,自然全在谷口不遠,白少輝率同五人同來,在谷口說
的話,也自然全聽到了。
    此刻聽到他的喝聲,就紛紛從石後躍出,各自截住了一個漢子,動起手來。
    這句「給我拿下」,當真妙不可言!
    那五個漢子聽到自少輝的喝聲,只當是要他們拿人,而且石荀後面果然有人,他們
已聽堂主說過,這位白護法是上面派來的,身份極高恃有大援在後,也各自抖擻精神,
奮勇直前,揮刀就砍。
    剎那之間,石荀叢中,寒光連閃,兵刃交擊,響起了一片鏘鏘之聲,緊接著傳出兩
聲淒厲慘嗥。
    趙君亮大聲問道:「是誰得手了?」
    金一凡大笑道:「在這種地方,兄弟沾著兵器的光,首先發了利市,另一個大概是
少莊主的對手了……」
    在石荀後面動手,地方狹仄,長劍自然沒有他匕首來得靈活!但他話聲未落,又是
一聲悶哼,卓維和接口道:「兄弟這個也解決了。」
    錢春霖道:「殺雞焉用牛力,錢二公子不用長劍,一樣送你上路!」
    砰的一聲,擊中了那漢子胸口,撲刀鏜啷啷落到地上。
    和趙三動手的漢子聽的驚心動魄,心膽俱裂,但站在高處的白大護法,依然安詳的
負手而立,不肯出手相助。他看出苗頭不對,立時一個倒縱,倉忙躍出石外。
    趙君亮大笑道:「只剩下你一個了,再不替我趙三爺躺下,我這張臉,還擱到那裡
去?」
    右腕一抖,一支長劍,脫手飛出,那漢子堪堪倒縱出去,腳跟還沒落地,一道森森
寒光,已電射而至,口中驚怖的發出一聲慘叫,劍鋒早已洞貫前胸,倒了下去。
    石荀間,同時跳出五人。
    金一凡大笑一聲道:「自兄五位手下,已經悉數放倒,你也可以下來了。」
    白少輝躍下巨石,拱手道:「諸兄手下快疾俐落,歎為觀止。」
    王立文迎上前去,一手握住白少輝胳臂,說道:「白兄怎的此時才來?真叫兄弟等
的望眼欲穿。」
    趙君亮洪聲道:「白兄,這五個人你如何騙來的,難道也是花大姑密柬上安排的
麼?」
    白少輝從身邊取出第二封密柬,隨手遞過,一面把自己趕去八角廟的經過,述說了
一遍。
    錢春霖歎息道:「花大姑娘安排的妙算,當真叫人難以置信……」
    卓維和道:「錢老二,你不信也沒有用,人家就會照著她安排的妙計上來,這就叫
做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錢春霖仍是不住的搖頭,說道:「兄弟想不通的就是這一點,花大姑娘怎會料得到
湘雲一定會請白尼巡視山林?又怎會不多不少,派上五個人?」
    金一凡道:「你沒聽說他們一共只二十個人?其實就是多派幾個來,也不是一樣放
倒了。」
    王立文道:「花大姑娘柬上既要咱們易服東行,時不宜遲,大家還不趕快動手?」
    幾人給他一說,果然不再多說,立時動手,剝下五個漢子身上的衣服,換到身上。
    白少輝也從身邊取出消形散,挑了少許,彈到五個漢子的屍身之上,片刻工夫,五
人骨肉毛髮,盡皆化去,變成了五灘黃水。。
    王立文目注金一凡,問道:「金兄,咱們從這裡東行,可是羅江?」
    金一凡搖頭道:「羅江還在南首,從這裡東去,該是安縣。」
    王立文沉吟道:「咱們如能趕到羅江就好。」
    白少輝聽他口氣,心知羅江必有葬花門的分支所在無疑,但他們沒有明說,自己不
好多問。
    錢春霖搖頭道:「只怕不成,花大姑娘要咱們東行,可見東首這條路,決無埋伏,
如果咱們自作主張,,改道向南,也許會碰上百花谷的人。」
    卓維和道:「咱們難道還怕人攔截不成?」
    錢春霖道:「咱們當然不怕,但行跡總是隱秘些好。」
    王立文點點頭道:「錢二弟說的不錯,咱們還是依柬行事,到了安縣再作道理。」
    計議定當,金一凡笑嘻嘻的朝自少輝欠身一禮,道:「白護法,咱們該走了,小的
替你老帶路。」
    自少輝看看五人,已無破綻,只有金一凡左脅衣上,被匕首挑破了一個大洞,血跡
殷然,趙君亮的衣上,前後胸被長劍貫穿,明眼人一望就知是殺了對方的人,換上的裝
束,心中不禁暗暗叫了聲「慚愧」!
    花大姑娘密柬上明明寫的是「拿下」,那是要大家把來人生擒下來,衣服上才不會
有這些殺傷的痕跡,這一點,大家都忽略了!想到這裡,不覺微微一笑道:「金兄且慢,
大家還是把長劍藏好,背上他們的撲刀再走。」
    錢春霖道:「自兄說的極是,咱們既然打扮成百花谷的人,就該使用他們的兵刃才
對。」
    大家把長劍藏好,然後拾起他們的撲刀,背到背上。
    王立文道:「白兄,咱們可以走了。」
    白少輝道:「還是請金兄帶路。」
    金一凡一馬當先,大踏步朝谷外走去。
    白少輝忽然想起湘雲說的口號,忙道:「金兄且慢。」
    金一凡已經走出幾步,聞聲一停,回頭道:「白護法還有什麼吩咐?」
    白少輝道:「金兄記住了,他們的暗號是流雲滿河南,花影上瑤台。」
    金一凡道:「在下記住了。」
    說完,很快轉過身子,正待舉步走去,突然,腳下一停,伸手摸了摸額角,咦道:
「奇怪,兄弟頭昏的很!」
    趙君亮接口道:「給金兄一說,兄弟也感到有些頭暈。」
    錢春霖道:「大概咱們沒睡好的關係,兄弟……」
    王立文臉色一變,道:「大家快運氣試試,是否有什麼異樣?」
    說完,立即闔上眼皮,運氣檢查全身。錢二、趙三、卓七、金一凡四人,也各自閉
目運氣。
    白少輝瞧著五人,心中暗暗奇怪,一個練武之人,縱然一晚未睡,也決不會頭昏目
眩。他們五人同時有此感覺,此處深山荒谷,從無人跡,莫非著了山中瘴氣不成?
    心念轉動之際,只見王立文吸了口氣,憤然道:「咱們果然中了人家暗算!」
    錢春霖接口道:「不錯,有人在咱們身上,下了劇毒!」
    卓維和道:「莫非這谷中隱有敵人,咱們快搜上一搜。」
    趙君亮廢然道:「咱們連路也走不動了,那裡還能搜索敵人?」
    金一凡怒吼吼的道:「奇怪,這是什麼人施的手腳,發作的好快!」
    白少輝心間大凜,急急問道:「諸見到底有何感覺?」
    錢春霖道:「站……立……不……住」
    話聲甫落,五個人再也支持不住,紛紛往地上坐了下去。
    白少輝這下當真感到手足無措駭然道:「這該怎麼辦呢?」
    王立文長歎一聲道:「只怕咱們無法生離此谷了!」
    突聽石苟後面傳出一個銀鈴般的聲音,笑道:「難不成你們還想走得出谷會?」
    白少輝轉臉喝道:「什麼人?」
    「是我。」隨著話聲,緩緩走出一個身材窈窕的黑衣少婦。
    那少婦看去不過二十四、五歲,宮鬢堆鴉,桃花如臉,生得甚是冶艷,俏生生的走
來,眼波流轉,風情萬種!
    白少輝心中暗道:「王昆等人,身中劇毒,自然是此女施的手腳了,自己正感到茫
無頭緒,無處可找,她現出身來,那是來的正好!」心念轉動,一面大聲喝道:「你是
什麼人?」
    黑衣少婦櫻唇輕啟,嬌笑道:「你呢,他們叫你白護法?那是浣花宮的人了!」
    蓮步輕移,柳腰款攏,笑盈盈的朝白少輝身前走來。
    白少輝自小聽師傅講說江湖上的故事,本身經驗縱然不足,但聽也聽的多了,知道
遇上了擅於用毒的人,就千萬不可站在下風頭。
    此刻一見黑衣少婦朝自己走來,立即身形一側,站到了上風,一面喝道:「站住,
他們五人,可是你下的毒麼?」
    黑衣少婦一雙水汪汪的妙目,只是直勾勾的盯著白少輝,嫣然笑道:「你怎麼老是
問著我,我問你的呢,為什麼一句也不肯回答?」
    白少輝道:「你問什麼?」
    黑衣少婦格的笑道:「你真沒聽清楚我的話麼?我方才問你是不是浣花宮的人?」
    白少輝道:「是又怎樣?」
    黑衣少婦嬌柔的道:「我只是隨便問問,幹麼這也要生氣,你敢背叛浣花夫人,這
份膽子也真不小了!」
    白少輝微笑道:「在下放心的很,你決不會向浣花夫人告密去的。」
    黑衣少婦星目漾著光輝,嬌笑道:「是啊,衝著你,我就想去告密,也硬不起心腸
來了。」
    白少輝朗笑一聲,道:「對了,就算你想去告密,只怕也出不了這座山谷!」
    金一凡大笑道:「白護法的意思,是想請你留下來,陪陪五條光棍。」
    黑衣少婦望了他一眼,呸道:「憑你們這幾個草包,也配姑奶奶奉陪?」
    金一凡大笑道:「咱們自然不配,那邊有五灘黃水,還少一人陪伴的人。」
    黑衣少婦格格一笑,目注白少輝,緩緩走了過去,嬌聲道:「如此說來,你是想殺
我滅口了。」
    她身形巧妙的一旋,又轉到了白少輝的上風。
    白少輝退後一步,沉喝道:「姑娘再敢過來一步,莫怪在下無禮。」
    黑衣少婦嬌晴了一聲,道:「你這人真會多心,我若要對你使毒,十個你也早就躺
下來了。」
    白少輝道:「你承認他們五人都是你下的毒了?」
    黑衣少婦道:「這還用問麼,這裡除了我,難道還有第三人?」
    白少輝道:「很好,那你就把解藥拿出來吧!」
    黑衣少婦膘了他一眼,緩緩說道:「要我拿出解藥來,也並非難事。」
    白少輝道:「姑娘可是準備和我談談條件麼?」
    黑衣少婦星眸蕩漾,含笑道:「其實也不算什麼條件,只要你點個頭就成。」
    白少輝道:「你且說出來聽聽。」
    黑衣少婦妖媚一笑:「簡單的很,我給他們解藥之後,你就跟我走。」
    白少輝一欏道:「你要我跟你回百花谷去麼?」
    黑衣少婦格格笑道:「我說過不會向浣花夫人告密去的,你可是不相信我麼?」
    白少輝道:「那麼姑娘要在下到那裡去?」
    黑衣少婦笑的花枝亂顫,說道:「你跟我走就是了,這還用問?」
    白少輝道:「在下自然要問問清楚,姑娘要我到那裡去?」
    黑衣少婦伸手朝谷中一指,道:「我要你跟我到裡面去。」
    白少輝道:「什麼事?」
    黑衣少婦白了他一眼,嬌笑道:「你到了裡面,自會知道。」
    王立文一直閉著眼睛,似在運功逼毒,此時突然睜目道:「白兄,她是九毒娘
子……」
    黑衣少婦啐道:「誰要你多嘴?」一面抬目望著自少輝,問道:「你答應不答應??
    白少輝聽王立文說出黑衣少婦就是四大惡人中最淫蕩毒辣的九毒娘子,心頭不禁暗
暗一驚!
    自己聽師傅說過九毒娘子之名,原來竟這般年輕!他心念電旋,一面點點頭道:
「你解藥呢?」
    金一凡坐在地上,聽的大吃一驚,急忙叫道:「白兄,咱們就是毒死了,你也莫要
上她惡當!」
    錢春霖輕輕咳嗽了一聲。
    九毒娘子喜上眉梢,問道:「你可是真的答應了?」
    白少輝點頭道:「在下答應了,你該取出解藥來了吧?」
    九毒娘子道:「我這就給他們解藥,但你必須讓我點了穴道才行。」
    白少輝道:「好吧,你就動手點在下穴道好了。」
    他身擅「運氣過穴」之法,自然不怕有人點他穴道。
    金一凡聽的大急,叫道:「白兄莫要上了這妖婦的圈套。」
    錢春霜又連咳了兩聲,意似叫金一凡別再多嘴。
    九毒娘子回頭望了錢春霖一眼,嬌笑道:「你比那個草包聰明的多了。」
    說著,轉過臉去,風情萬種的朝自少輝媚笑道:「你倒很爽快,衝你這句話,我可
以先讓他們服下解藥,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隨即掩起衣角,從腰邊口袋中摸出一個天青磁瓶,傾了五粒解藥,一抖手,朝王立
文等五人投了過去,說道:「你們快吞下去,再過一盞茶的時光,就沒事了。」
    她手法拿捏極準,五粒解藥,同時投入五人口中,居然分毫不差。
    王立文要待伸手去接,卻是沒有接住,但覺那粒丸藥,打在門牙上隱隱生痛,不由
自主的張了張口。
    這一張口,那爛藥丸早已快疾的朝喉嚨滑了下去。
    這一手法,當真奇詭無比,王立文心中暗暗一驚:「這妖婦果然名不虛傳,光是這
一手,自己居然會毫無抗拒之力。」
    趙君亮洪大聲音驚奇的道:「娘子這是什麼手法?」
    九毒娘子橫了他一眼,罵道:「要死,娘子兩字,也是你喊得的?」
    口中說著,一雙桃花媚眼卻向白少輝勾來。
    趙君亮大笑道:「難道你不叫九毒娘子,在下幾時叫錯了?」
    九毒娘子道:「你再敢胡說八道,我就給你吃顆毒藥,讓你肚子痛上半天。」
    趙君亮道:「你當我會吞下去麼?」
    九毒娘子格格嬌笑道:「我這手叫做『口不擇食』,我投出來了,要想不吞下去,
只怕誰也辦不到,你可要試試??
    趙君亮聽的臉色一變,連忙搖手道:「算了算了,在下不敢領教。」
    九毒娘子輕笑一聲,回眸朝白少輝道:「我該點你穴道了。」
    白少輝道:「好,但你不能使毒。」
    九毒娘嬌笑道。「這個自然,我點你穴道,等過一盞熱茶時光,讓你親眼看到他們
全解了毒,就好跟我走了,那會再在你身上施毒。」
    錢春霖道:「那你就不能用手點白兄的穴道。」
    九毒娘子道:「不能用手點穴,這是誰定的規矩?」
    錢春霖道:「隨便用石子,樹枝,都可以點穴,這樣就可以使大家相信你沒施毒。」
    九毒婦子技披嘴,笑道:「你把我九毒娘子看作什麼人?真要施毒,我會讓你們知
道?就算石子、樹枝,一樣可以傳過毒去,不信你們瞧瞧!」
    她忽然伸出纖纖玉手,嬌慵無力的朝右側石筍上扶了一把。
    大家不知她要如何表演施毒,等了半晌,依然不見她有什麼動靜,心中方自生疑。
那知目光瞥處,只見經她纖手扶過的石筍上,赫然留下了五個烏黑有光,又尖又細的掌
痕!
    那似是烙上去的手印,連石筍都被燒焦了一般!
    大家這一瞧,不禁全都變了臉色,心中暗道:「九毒娘子果然用毒如神!」
    九毒娘子得意一笑,掠掠鬢髮道:「你們都看到了麼?」
    趙君亮咋舌道:「乖乖,娘子滿身是毒,叫天下男人如何伺候得了?」
    卓維和道:「白兄,看來你還是不跟她去的好。」
    九毒娘子媚笑道:「他可不像你們,答應了話自然算數,再說,他如果不答應去,
我仍可在你們身上下毒呀,下毒,在我來說,可比吹灰還要不費事。」
    她這話倒也確實不假,九毒娘子名列四大惡人,善於用毒,江湖上誰不知道她貌美
如花,毒如蛇蠍?
    你若是聞到她身上一絲香氣,切莫沾沾自喜,可能這一下就要你的老命。」
    施毒在她說來,真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
    九毒娘子笑盈盈的俯身從地上拾起一枝兩尺來長的枯枝,妙目瞟著自少輝道:「但
我說過不在你身上施毒,說了自然算數,刀上,劍上,都可以隔物傳毒,但這枯枝是不
會傳毒的,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白少輝心中暗暗焦急,忖道:「不知王見他們身上之毒,是否已經真的解了?」一
面抬目問道:「姑娘要用枯枝點在下穴道麼?」
    九毒娘子含笑點頭道:「是啊,這樣你幾個朋友也可以放心啦。」
    說話之時,手腕一伸,枯枝在白少輝雙肩之上,連點了三處大穴。
    白少輝早有準備,自然絲毫不動,讓她點了。
    九毒娘子嫣然一笑,擲去手中枯枝,說道:「『我這獨門手法,除了我沒人能解,
你不可妄自運氣解穴,免傷經穴,我只點了你兩手的穴道,只要你跟我進去。我自會立
時替你解開的。」
    王立文、錢春霖等人,先前只當白少輝另有用意,那知此刻眼看他真的讓九毒娘子
用枯枝點他穴道,不禁心頭大急!
    錢春霖忍不住道:「白兄,你真的讓她點了穴道?」
    九毒娘子嬌笑道:「自然是真的了,用這枯枝點穴,還是你出的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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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39:01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一掌克毒
    王立文眼看白少輝真的讓九毒娘子點了穴道,不覺猶疑的道:「白尼那是真要跟她
去了?」
    白少輝淡淡一笑道:「兄弟雖被她點了穴道,但她也給了解藥,咱們這是交易,這
就誰也沒欠誰了。」
    錢春霖為人工於心計,已經聽出白少輝言外之意,心中暗道:「聽白兄口氣,似是
另有主張,但他明明被九毒娘子點了穴道!」
    金一凡道:「白兄,你還不知道這妖婦心如蛇蠍,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被她……」
    九毒娘子笑容一斂,叱道:「你再要多嘴,莫怪我翻臉無情。」
    白少輝忙道:「姑娘不用和他們多說,現在已有一盞熱茶時光了吧?」
    九毒娘子輕嗯了一聲道:「我們也該走了,你不放心,就問問他們,毒是不是已經
解了?」
    白少輝目光一抬,問道:「王兄運氣試試,劇毒是否已解?」
    王立文閉目調息,運氣檢查全身,然後睜目道:「兄弟運氣檢查過了,體內劇毒,
果然已解。」
    卓維和道:「不錯,大概已經沒事了。」
    九毒娘子低笑道:「怎麼,我沒有騙你吧?」現在你總該放心跟我走了?」
    白少輝瀟灑的笑了笑,道:「既如此,姑娘請吧!」
    九毒娘子聽出白少輝的口氣,媚眼一丟,問道:「你呢?」
    白少輝微笑道:「在下和他們結伴而來,自然要結伴而去。」
    九毒娘子一陣格格嬌笑,點頭道:「你可是想說了不算?」
    白少輝道:「在下說過,姑娘給他們解藥,在下也給姑娘點了穴道,咱們該是誰也
沒有欠誰。」
    九毒娘子道:「可是你方才答應跟我去的。」
    白少輝道:「在下好像是答應過的,但姑娘在他們身上,暗中施毒,事先並未明說,
在下縱然說了不算,咱們之間的過節,也正好兩下扯過,在下不和姑娘計較,姑娘也不
該再和在下計較了。」
    九毒娘子媚笑道:「歪理一百條,說來居然振振有辭,我倒真還是第一次遇上,但
我得提醒白大護法,你別忘了被我封閉的三處穴道,是我獨門手法,普天之下沒有第二
個人能解。」
    白少輝笑道:「這是在下的事,不勞姑娘費心。」
    九毒娘子臉容一正,道:「你當我危言聳聽麼,如果十二個時辰不解,等到血脈凝
固,那時就後悔莫及了。」
    白少輝敞笑一聲道:「多謝姑娘關照,你看我會血脈凝固麼?」垂下的雙手,隨著
話聲,仰天舉了起來。
    金一凡瞧的大笑道:「白兄真有你的!」
    九毒娘子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獨門手法連點了他三處大穴,竟然會被對方不動聲色的
化解開去,一時不禁臉色大變,迅速後退一步,冷笑道:「白護法這一手果然高明!」
    她身形疾退之際,左手輕揚,一點灰影閃電般朝白少輝口中投來!
    這一記,正是九毒娘子的拿手絕活「口不擇食」,那點灰影,當然是一粒毒藥無疑!
    白少輝目光過人,自然看的真切,突然張口大笑,右手屈指輕彈,嗤的一聲,一縷
指風,迎著灰影破空射出!
    九毒娘子打出的灰影,吃白少輝指風反擊的倒飛回去。
    白少輝一吸氣,疾退五尺,低喝道:「大家快快退開。」
    王立文、金一凡等人依言退了數尺。
    九毒娘子眼看一擊不中,心知白少輝果非易與,口中嬌笑道:「我若是不把你擒下,
也枉稱九毒娘子了!」
    嬌軀一晃,突然欺身而進,雙手齊齊向外一彈,兩股白色的粉末,應手飛出,在白
少輝身前,靠靠濛濛的向四散飛揚,籠罩了八尺方圓!
    白少輝睹狀大驚,大喝一聲,右手一掌,朝前直劈運去。一掌出手,人已飛快的疾
退出一丈開外。
    白少輝練成了「九轉玄功」,一身功力,大非昔比,但他自己並不知道本身功力,
究竟到了何種程度?眼看九毒娘子酒出毒粉,心頭一慌,這一掌上不覺使出了八成力道。
    要知他練的「九轉玄功」,乃是玄門先天真氣,和罡氣功夫,同屬道家上乘練氣之
術。
    不過罡氣功夫,必須循序漸進,它的成就,要看每人的修為而定,你修為越深,罡
氣也越強,反之功力較淺,罡氣也決難練成。
    但「九轉玄功」的先天真氣,只要真氣九轉,豁然貫通,初步就算練成了,當然,
要練到上乘的境界,以氣克敵,傷人無形,仍非修為功深不可。
    白少輝練成不久,還只有幾分火候,當然還談不到以氣克敵的境界,但「九轉玄功」
的威力,豈同尋常?
    一掌出手,但聽「呼」的一聲,一團凌厲強猛的潛力,隨掌而出,罡風激燙,暗勁
排空,朝九毒娘子直撞過去。
    九毒娘子萬沒料到一個俊美瀟灑的少年,會有這般深厚功力,自己打出去的毒粉,
悉被狂飆吹散,一股如山晴勁,已經直湧。過來心頭不禁大驚,她欺身直上,此時再待
飄退,已嫌不及,只好銀牙一挫,揮掌硬接。一雙玉掌,和白少輝的掌風乍接,但聽波
的一聲,白少輝一掌擊出早已飄身後退。
    九毒娘子卻震的向後連退四五步,才行站定,只見她花容失色,一手掩豐酥胸,紅
菱般的嘴角間,緩緩流出血來。
    白少輝也沒料到自己這一掌,會有這大的力道,竟然把九毒娘子擊傷,怔的一怔,
目注九毒娘子,拱了拱手,徐徐的道:「在下一時失手,姑娘萬勿見怪。」
    他舉止瀟灑,使人有氣也發不出來。
    九毒娘子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嘴角間泛起一絲慘笑,咬咬牙道:「你好狠的心,哼,
我不會讓你們跑出十里路的。」說完,轉身疾奔而去。
    白少輝一掌之間,就把大名鼎鼎的九毒娘子擊退,瞧得在場五人,莫不聳然動容。
    白少輝瀟灑的迎風而立,望著她後影,既沒說話,也並沒攔阻,任由九毒娘子自去。
    金一凡大拇指一挑,洪聲笑道:「白兄硬是要得,放眼江湖,能在一招之下,傷得
九毒娘子的人,只怕也數不出幾個人來!」
    白少輝吁了口氣,笑道:「說來慚愧,其實這只能怪她太以輕敵,正好兄弟情急拼
命,才僥倖得手。」
    金一凡道:「就是情急拚命,也要使得出力,若是換了兄弟,那有僥倖的份兒?」
    他說話之時,敝見王立文攏著眉頭,似在想什麼心事,心頭不覺暗暗一凜,忖道:
「少莊主定是目睹白兄功力高得令人驚駭,越發懷疑他是天山門下了,唉,不知葬花門
和天山門究竟有什麼「梁子?」
    錢幫霖道:「九毒娘子臨走時說的話,只怕另有文章呢!」
    趙君亮笑道:「咱們騎驢看腳本,就走著瞧,難不成她還會在十里之外,等著咱
們?」
    錢春霖道:「你莫忘了九毒娘子是有名的使毒能手!」
    趙君亮大笑道:「他知道咱們東南西北,走那一條路?」
    白少輝望望日頭,道:「時間不早了,咱們還是趕快走吧!」
    金一凡道:「兄弟帶路。」
    說完,當先長身掠起,連縱帶躍,朝山上奔去。
    白少輝、王立文等人緊跟在他身後,一路舉登而上。
    這六人輕身功夫全不含糊,不消片刻,便已翻越過一重山頭,他們按照花大姑密柬
上指示,一路向東急奔,這條路上,果然並沒遇上百花谷的人。
    看看已經奔出了十四五里,金一凡一馬當先,跑的不慢,但在烈日之下,敞開著胸
襟,還是嫌熱。
    這陣工夫,他額上漸漸敞下汗水,連呼吸也粗了許多,回過頭去,瞧瞧白少輝,人
家可依然神態安逸,從容跟在自己後面,不見絲毫汗水。心中不覺叫了聲慚愧,暗中咒
詛著道:「真他娘的越來越不中用了,這有多少路?跑的自己滿身臭汗!」
    用衣袖擦了擦臉,再看看王立文、錢二他們,臉上全有了汗水,心頭也覺得稍微安
慰,流汗的可不是自己一人!
    本來嘛,五月榴火當今,這般在炎陽底下提氣縱躍,翻山越嶺,誰不流汗?
    除非這人內功練到相當火候,寒暑不侵,才能身著輕雲,把高山峻嶺,視如平地。
心中想著,用衣袖擦擦前額,依然足不停蹄的領先奔行。
    趙君亮在奔行之中,豁然笑道:「錢老二,怎麼樣,我說九毒娘子只不過說的是門
面話,現在總該相信了吧?」
    錢春霖吸了口氣,道:「你好像唯恐她不來?」
    趙君亮道:「咱們跑了快二十里,你口不渴?」
    卓維和道:「不錯,兄弟覺得確實有喝水的必要了。」
    金一凡笑道:「咱們是跟白護法巡山來的,行止可得由自護法決定。」
    白少輝笑道:「金兄說笑了,大家就在這裡休息片刻也好,看看能否找點水喝??
    大夥停了下來,錢春霖目光轉動。說道:「這裡附近,也找不到溪水,就是有,兄
弟之意,還是不喝的好。」
    趙君亮道:「難道你一點不渴?」
    錢春霖拭拭汗水,道:「流了汗,誰不口乾?只是九毒娘子跑在咱們前面,萬
—……」
    趙君亮道:「你說她會在溪水裡放毒?」
    錢春霜道:「她若也是從這條路來,兄弟保證她會在水裡放毒。」
    王立文道:「錢二弟的顧慮,也不無道理,咱們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再走,忍耐些時,
等出了山再找水喝不遲。」
    趙君亮道:「老大怎麼也相信起老二的話來,他是書生之見。」
    王立文道:「咱們還是小心些的好。」
    金一凡敞著胸襟,緩緩走到白少輝身邊,笑道:「兄弟平日自誇腳程不慢,但和白
兄一比,我簡直成了老牛破車。」
    白少輝目注遠處,問道:「金兄,這裡離出山還有多少路?」
    金一凡一手拂著樹根間碎石,坐了下來,答道:「不多了,大概還有三十來里,白
兄,你也坐下來憩息,唉,這時候,如果有人送一壺酒來,該是多好?」
    他敢情灑癮發了,伸了個懶腰,兩手枕著頭,仰天躺了下來。
    趙君亮笑道:「可惜花大姑娘沒算到這一點。」
    錢春霖道:「院花宮的迷魂酒,你們想不想喝??
    金一凡舒適的躺著,說道:「迷魂酒也好,已經有一個晚上滴酒沒有沾唇了,兄弟
實在連一點勁也提不起來。」
    趙君亮接道:「有道理,兄弟和金兄一樣,功夫全是酒裡來的,沒有酒喝,連功夫
都快要散了。」
    王立文道:「咱們還是快些出山,趕到安縣,任由你們痛痛快快的喝。」
    金一凡精神一振,大笑道:「不錯,咱們腳下緊一緊,三十里路,頓飯時光多一點,
也就可以趕到了……」
    隨著話聲,腰骨一挺,正待一個虎躍,躍將起來,但他並沒有躍起,口中忽然「咦」
了一聲,同時其餘四人也在這一瞬之間,齊齊變了臉色。大家要待站起,卻沒站起身來。
    白少輝堪堪起身,很快就發覺情形不對,目光迅疾一搶,問道:「金兄怎麼了?」
    金一凡緩緩翻身坐起,一臉驚奇的道:「奇怪,兄弟當真像散了功一般,一點氣力
也用不出來!」
    錢春霖皺皺眉道:「糟糕,兄弟早就懷疑九毒娘子給咱們的解藥,會有問題。」
    王立文睜目道:「不錯,這妖婦的解藥,只是暫時抑製毒性,其實咱們身上之毒,
並未消解。
    趙君亮大聲道:「該死,這妖婦簡直該死,方才白兄就不該放過她的。」
    白少輝憤慨的道:「兄弟因諸位身上劇毒已解,不想多事,真沒料到她會如此狡
猾。」王立文道:「這也怪不得白兄,連咱們中毒的人,都被她瞞過了。」
    白少輝道:「不知諸位目前是否還能行動?」
    金一凡道:「咱們手腳一點勁也使不出來,一身功力全都散了,縱能行動,三十里
路,只怕要走上兩個時辰,還不夠呢!」
    白少輝道:「只要大家還能行走,就是慢一些,也以離開此地為宜。」
    錢春霖首先支撐著站了起來,道:「白兄說的極是,咱們未離險地,走一步,總少
一步。」
    金一凡咬咬牙,跟著站起,道:「走,還是由兄弟領路。」
    大家紛紛站了起來,金一凡正待舉步,朝坡下走去!
    白少輝驀然伸手一攔,低聲道:「金兄且慢。」
    他凝神矚視似在傾聽著什麼?
    金一凡怔得一怔,緊張的道:「白兄可是發現了什麼?」
    白少輝神色凝沉,一雙斜飛入鬢的劍眉,微微一蹙,說道:「好像有人朝山上搜索
而來人數當在十人以上。」
    王立文道:「九毒娘子在咱們身上下了劇毒,自然要回去通報的了。」
    錢春霖道:「據兄弟看來,九毒娘子不像是百花谷的人。」
    趙君亮道:「你沒聽白兄方才說過,百花谷三個壇主和湘雲賤婢,分四路搜山,附
近百里,都在他們的勢力範圍之內,九毒娘子還會不是他們的人?」
    金一凡緊握拳頭向空一晃,道:「咱們跟他們拼了。」
    錢春霖道:「咱們功力全散,跟人家如何拼法?」
    白少輝只是凝目注著山坡間一片濃密的樹林,一眨不眨,此時果見一行十餘個青衣
勁裝漢子,穿林而出,矯捷的朝山上奔行而來。
    金一凡也看到了山腳下的人影,只是相距尚遠,又有林木遮擋視線,看不真切,不
覺問道:「白兄看清了沒有,來的是什麼人?」
    白少輝目不轉睛的瞧著山下,微微搖頭道:「好像不是百花谷的人。」
    趙君亮道:「那九毒妖婦有沒有跟來?」
    白少輝道:「百花谷外三堂手下,都是一身黑衣,但來人穿的卻是一式青色勁
裝……」
    卓維和突然睜大眼睛道:「一式青衣,白兄你沒有看錯?」
    白少輝回頭道:「大概不會錯了。」
    王立文目注金一凡,問道:「難道會是咱們的人?」
    金一凡道:「咱們的人,怎會到這裡來的呢?」
    正說之間,那一行人全已翻上山坡。」
    為首的大漢也迅速發現了坡上有人,口中打一個忽哨,振腕往後一揮,大聲喝道:
「山上是那一路的朋友?」
    他這一揮手身後十幾名漢子,立時矯捷異常的分作兩頭,朝山坡上竄來!
    但聽一陣啷啷鋼叉之聲,左右兩側,同時出現了六七名身穿青色勁裝,膚如古銅,
膚色突出如栗的彪形粗擴大漢!
    每人手上各自執著雪亮的滾叉,陽光之下閃射出鋒利的光芒!
    金一凡這回看清楚了,突然仰天一聲狂笑,大叫道:「高沖,果然是你們。」
    原來那領頭的漢子,正是舞猩隊領隊矮腳虎高衝!
    他聚然聽到有人開口就喝出自己名字,不由任的一怔,驀地棄去手上鋼叉,大喜過
望的道:「是總教練……」
    金一凡豁然笑道:「你再看看,還有是誰??
    矮腳虎上前定睛一瞧,不由失聲道:「少莊主……啊…三位公子也全在這裡,屬下
這廂有禮。
    在極度驚喜之下,他興奮得連話也說不清楚,慌慌忙忙躬身施禮。
    兩邊十餘名青衣壯漢,也紛紛躬下身去,同聲說道:「屬下參見少莊主,三位公
子。」
    王立文擺擺手道:「大家快不用多禮,高領隊,這位是白公子。」
    高沖朝白少輝抱抱拳道:「白大俠請了。」
    白少輝連忙拱手還禮。
    王立文問道:「高領隊,你們怎會找到這裡來的?」
    高沖道:「此事說來話長,自從少莊主打開地室鐵門,放走浣花宮的人,夫人就要
倪副教練率同屬下等人,分頭追蹤。那知這些人,一出咱們崇寧分莊,竟似憑空生了翅
膀,再也找不到他們的下落,夫人一氣之下,正要調集各處分莊人手,挨次搜山。恰好
接到羅江方面的報告,說有一批不明來歷的江湖人物,曾在羅江城中出現,夫人據報之
後,就親自趕來……」
    王立文聽的精神一振,喜道:「姑母現在就在羅江麼?」
    高沖點頭道:「夫人現下坐鎮羅江,由倪副教練,萬領隊,卜領隊和屬下分四路搜
山,不想卻在這裡和少莊主遇上了。」
    白少輝心中暗道:「敢情好,他們雙方的人,都在搜山,這下有熱鬧瞧了!」
    趙君亮笑道:「妙極,師傅她老人家趕來了,百花谷幾個妖女,一個也逃不了!」
    王立文問道:「你們可曾帶得有乾糧麼?」
    高沖忙道:「少莊主可是還沒吃東西?屬下手下還有十幾名兄弟,留在山下小廟裡,
咱們是做的大鍋飯。」
    王立文問道:「信鴿也帶來了?」
    高沖道:「帶來了,咱們這次搜山,除了由夫人親自主持之外,還有上賓莊的高手,
沿途接應,只要發出求援信號,一盞熱茶工夫,後援高手,準可趕到。」
    王立文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就好,我只要稟報姑母一聲,咱們全已脫險了,免得
她老人家操心。」
    高沖伸手一指,道:「那所小廟,就在前面山下大石,屬下替少莊主領路。」
    金一凡道:「高領隊且慢,咱們幾人無法行動,得叫他們背下去才行。」
    錢春霖道:「不錯,咱們確要弟兄們背下山去了。」
    高沖楞的一楞,吃驚道:「少莊主幾位,可是都負了傷?」
    金一凡道:「傷倒沒有,是中了毒。」
    高沖道:「後者也來了,就在羅江分莊。」
    他口中的唐老,自然是指八面玲瓏手唐守乾了。
    金一凡道:「目前咱們先下去了再說。」
    高沖一招手,命五名壯漢,背起了王立文等人,一路朝山下奔去。
    不消片刻,便已越到了山下,遠處已經有了村落,那是大石霸。山神廟還在山麓間,
圍著濃密的樹林,殘敗破落,香火久絕。
    高沖引著大家,趕到山神廟,吩咐五名壯漢,把王立文等五人,放到拜台上坐定。
然後又從案上取過紙筆,由王立文簡單的寫了幾句,裝了竹筒,放起飛鴿。
    弟兄們舀了水送上,大家早已渴得要命,接過水瓢,痛痛快快的喝著,高沖命人搬
出一大鍋飯,和兩大盤菜餚。
    王立文、白少輝等人足足一晚半天,沒吃東西,腹中早已飢餓,也就各自吃了起來,
就在此時,突聽廟前響起一陣喝叱之聲,遠遠傳來!
    金一凡猛地抬起頭來,問道:「高領隊,像是有點衝著咱們來了!」
    高沖忙道:「總教練放心,兄弟在小廟四周,都放了崗……」
    話聲未落,那喝叱之聲,很快的朝廟前移近!
    只聽一聲悠長的忽哨響處,廟前同時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了過去!
    矮腳虎高沖臉色微微一變,突見一名青衣壯漢飛快的奔了進來,朝高沖躬身一禮,
說道:「報告領隊,前面來了一個黑衣怪人,兄弟們沒法攔得住他……」
    高沖聽的心頭一震,自己手下,三十六名弟兄,個個練有一身橫練功夫,手底下不
弱,怎會攔不住人家?一面問道:「有幾個人出去了?」
    那壯漢道:「原在廟前打接應的弟兄,全趕去了。」
    王立文問道:「來的是何等樣人?」
    那壯漢躬身道:「屬下沒有看到,聽說是一個穿黑衣的怪人。」
    叱喝之聲漸漸接近,還夾雜著一片啷啷叉聲,顯然已經動上手了,但奇怪的那嘈雜
聲音好像在一步一步的移動。愈來愈近。
    矮腳虎高沖再也忍不住,隨手抄起一柄鋼叉,掂了一掂,回頭道:「屬下出去瞧
瞧。」
    白少輝接口道:「高領隊不用去了,此人似是朝廟中來的,那就讓他來吧。」
    幾句話的功夫,一簇人已從樹林間出現!
    現在大家已可看到,十來名青衣壯漢手搶雪亮的鋼叉,團團圍著一個長髮披肩,身
穿寬大黑衣的老人,不住的叱喝撲攻。但那黑衣怪人卻視若無睹,一步一步的朝山神廟
走來。
    他任人撲攻,也不還手,但奇怪的是這十來個壯漢手上揮動的鋼叉,竟然誰也刺不
到他的身上。
    黑衣怪人徐步行來,大家就不得不往後退讓。
    白少輝暗暗忖道:「此人似是練成了護身罡氣,是以鋼叉刺到他身前,就被震彈出
去。」
    心中想著,只聽金一凡低咦一聲,吃驚的道:「會是黑風怪申頭陀,此人聽說已有
多年不在江湖走動,原來也投到百花谷手下去了。」
    白少輝經金一凡一提,忽然想起自己曾聽師傅說過,黑風怪申頭陀一身武學,屬於
奇門邪功,但他很少和人動手,如若和人動手,必取對方性命。因此江湖上只知黑風怪
出手狠毒,誰也不願意招惹於他。
    想到這裡,連忙說道:「高領隊,快叫貴屬弟兄退下來,還是由兄弟會會會他。」
    金一凡道:「白兄小心,此人練有奇特工夫,和他動手的人,從無一人能……。」
    他心直口快,要說「從無一人能活著退下來的。」但話到口邊,忽然想到這話不對,
連忙住口。
    白少輝笑了笑道:「兄弟自會留意。」
    話聲出口,正待朝店外走去。
    突然廟前一棵大樹上,微風颯然,枝葉搖動,嗖嗖兩聲,兩條人影,輕如落葉,飄
落在緩步行來的黑風怪申頭陀身前。
    這兩人前面是一個身穿團花藍緞長袍的老人,此人生得身材高大,臉如重棘,額下
留著一把花白鬍子,手托鐵膽,望去神態威猛。
    後面一人,身穿黑袍,背負長劍的,正是葬花門的副教練賽洞賓倪長林。
    高沖喜道:「倪副教練陪同上賓莊的人趕來了」
    白少輝不知他口中的「上賓莊」,又是何許人物?想來那藍袍老人定是大有來歷的
人!
    只聽王立文吁了口氣道:「白兄且請留步。」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賽洞賓倪長林飛落地面,目光一搶,沉聲喝道:「你們還不退
下?」
    十來名青衣壯漢一眼瞧到副教練趕到,立即鋼叉一收,迅速的向兩旁退下。
    那緩步行來的黑衣怪人,長髮披臉,只見他一雙奇大的眼睛,閃著森森的藍光,望
了擋在前面的兩人,冷漠說道:「老夫正感不耐,兩位倒是來的正好。」
    藍袍老人點點頭道:「尊駕大概就是黑風怪申老哥了吧?」
    黑衣怪人呵呵大笑,道:「正是老夫……」
    笑聲頓住,語氣又轉冷漠,徐徐說道:「朋友眼力不錯,但老夫從未見過朋友,眼
生得很。」
    藍袍老人仰首微哂道:「那是申老哥沒見過老朽,這又何足為奇?」
    黑風怪冷漠一笑,道:「但老夫從不和不知名的動手,朋友快快退開,莫壞了老夫
規矩。」
    藍袍老人站在路上,紋風不動,冷笑道:「申老哥要老朽讓路麼?」
    黑風怪道:「老夫不喜多言。」
    藍袍老人一手托著鐵膽,說道:「老朽很想讓開,只是申老哥的名頭雖大,老朽同
來的夥計,不見真章,不肯知難而退。」
    黑風怪巨目望了藍袍老人身後的倪長林一眼,冷哂道:「憑他麼,一個三四流的角
色!」
    倪長林聽他說自己三四流角色,老臉一紅,正待發作!
    藍袍老人右手迅速朝前一推,含笑道:「老朽的夥計在這裡。」
    黑風怪微微一怔,道:「很好,江湖上使鐵膽的人不多,朋友報個名來。」
    藍袍老人道:「老朽從不和人通姓報名。」
    黑風怪沉冷的道:「朋友倒是自負的很!」
    藍袍老人緩緩說道:「申老哥沒聽人說過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麼?」
    黑風怪仰天狂笑一聲,點點頭道:「很好,老夫就交你這個朋友了。」
    藍袍老人含笑道:「申老哥如肯賜教,老朽深感榮幸。」
    白少輝心中暗道:「這兩個都是極端自負之人,這一動手,不知鹿死誰手?」
    黑風怪申頭陀道:「朋友請吧!」
    藍袍老人道:「申老哥兵刃呢?」
    黑風怪雙手一伸,道:「老夫就以雙掌領教。」
    藍袍老人道:「但老朽膽不離手,申老哥不怕吃虧麼?」
    黑風怪道:「老夫從不使用兵刃。」
    隨著話聲,他右掌緩緩舉起,便卻停在胸前,冷聲道:「老夫手下,不死必傷,朋
友要小心了。」
    藍袍老人道:「申老哥好意心領,你只管放手施為就是了。」
    黑風怪嘿的一聲,當胸右掌,緩緩推出。他出手勢道極緩,掌上也不帶絲毫風聲。
    但白少輝看得出他這一掌,不但蘊有奇變,而且真力內蘊,真要和他硬接,只怕足
有千鈞之力!
    藍袍老人肅立不動,直等對方掌勢快要及身,突然身形一側,快速絕倫的避開一掌,
人已閃到黑風怪身側。
    右手鐵膽陡地斜飛而出,迎而擊去,沉重鐵膽這一脫手,快若流星,風聲颯然,真
有奔雷疾發之勢!
    黑風怪身子隨著一轉,擊出右掌方向不變,掌勢突然加快,依然朝藍袍老人劈擊而
來,左手朝上一托,五指箕張,迎著鐵膽抓去。
    藍袍老人見他和自己同時旋身,又對了面,而且對方右掌,原式不變,快速絕倫的
朝自己劈來!不覺激起了豪氣,大喝一聲,左手化拳,對著他掌心擊去。
    但聽「拍」「拍」兩聲,藍袍老人左拳擊上黑風怪右掌,黑風怪左手抓住藍袍老人
鐵膽,四下硬碰硬的接實!
    兩人同對被震的後退了一步。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藍袍老人在後退之際,右手微微一抖,套在腕上的白金練
子,經他這一抖動。黑風怪但黨左手抓住的鐵膽,忽然朝上一繃,滑不留手的一下掙脫
自己五指,飛了回去。
    黑風怪怔的一怔,陡然大笑道:「老夫還當是誰,原來朋友竟然是長安騰家堡的鐵
膽勝鎮山,果然名下無虛!」
    白少輝聽他叫出鐵膽勝鎮山之名,心中不覺一動,暗道:「自己義父失蹤時,江湖
上盛傳長安勝家堡鐵膽勝鎮山,青峰鎮流雲劍季廷芒,和君山入雲龍常維仁也同時神秘
失蹤,由此看來,這三位一代高手,都參加了葬花門!不錯,自己親眼目睹黑手屠夫屠
千里和惡丐錢平,被葬花夫人手下的紫鵑姑娘請去,如今也加入了葬花門。唉!看來莽
莽江湖,多少成名人物,在浣花宮和葬化門兩幫人的爭相羅致之下,大有不入於赤,則
入於墨之感。」
    他心念轉動,原是一瞬間的事,只聽藍袍老人沉聲道:「中老哥只怕看錯了人,老
朽可不是鐵膽勝鎮山。」
    黑風怪大笑道:「老夫要是看走了眼,立即自挖雙目,嘿嘿,勝朋友身為少林俗家
掌門,居然戴著人皮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倒叫老夫覺得可笑的很。」
    藍袍老人冷冷的道:「這有什麼可笑的?動手過招,勝者為強,似乎用不著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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