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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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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九轉蕭][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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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58:28 |只看該作者
香香望著兩人,點點頭,淒然道:「兩位少俠雖把我從歹人手上救了出來,我目前
已是舉目無親的人了,兩位若不嫌棄,就認我做個妹子吧!」
    范殊笑道:「我本來也是舉目無親的人,自從和大哥結為兄弟,就有了一個哥哥,
再認個妹妹,自是最好不過的事。」
    香香聽的喜不自勝,羞的道:「范少俠那是答應了?」
    范殊輕笑道:「從現在起,你該叫我二哥了,嗯,三妹還不快去見過大哥?」
    香香果然依言朝白少輝福了福,道:「大哥請受小妹一拜。」
    白少輝見她認了真,慌忙還禮道:「姑娘快不可如此。」
    范殊在旁道:「人家三妹已經改口叫你大哥了,大哥也該叫她三妹才是。」
    香香紅著臉道:「我娘從小叫我香香,大哥、二哥也叫我香香好了。」
    白少輝眼看事情已成定局,這位妹子自是非認不可,只好含笑道:「我們憑空多了
一個妹子,自是可喜之事,但我們做大哥,二哥的人,可拿不出見面禮來。」
    香香眼珠一轉,說道:「大哥,二哥本領都大的很,隨便教我一手,小妹就受用不
盡了。」
    范殊笑道:「這個還不容易,大哥精通各門各派的武學,過幾天,要大哥教你幾手
就是了。」
    香香抬眼望著白少輝道:「大哥肯教我麼?」
    白少輝道:「三妹要學,做大哥的自然非教不可,只是我學的都是一鱗半爪,可沒
有整套的東西。」
    香香喜的跳了起來,甜笑道:「大哥教我什麼,我就學什麼,只要大哥肯教就是
了。」
    三人說話之間,天色已經大亮。
    白少輝道:「軍師要三妹守護前艙,已經替你準備了一套長衫,三妹快穿上了,愚
兄還須替你略加改扮。」
    香香方才聽白少輝說過賽諸葛安排的事,當下依言換了男裝。白少輝取出一顆易容
丸,替她仔細抹到臉上,然後輕輕勾勒了一番。
    轉眼之間,一個嬌憨少女,已經變成了眉目清秀,臉色略帶著蒼白的少年書生。
    范殊拍手道:「大哥這一手真是高明,從現在起,別忘了叫她三弟。」
    白少輝收起易容木盒,從身邊解下秋霜劍,說道:「你守護前艙,不能沒有兵刃,
這秋霜劍,十分鋒利,只是短了一些,你暫時先用吧!」
    香香接過短劍,隨手佩到腰間。
    只見艙門啟處,一名道童,替三人送來早餐,他對香香一夜之間,忽然易釵而並,
換了一個人,似乎絲毫沒有驚訝之色,把早餐放到几上,便自退出。
    舟行似是極速,船頭不住的起伏顛簸,穩穩可以聽到兩岸縴夫互相呼應的聲音。
    時光漸漸接近午刻!
    船行的速度,好像在逐漸緩慢,終於在一處停了下來!
    范殊探首望望夭色忽然緊張的道:「大哥,是時候了,快看看賽諸葛在密柬上,寫
些什麼?」
    白少輝取出第一封柬貼,封面寫有「午初開拆」四字,這就撕開封口。抽出一張素
箋,只見上面寫著四句非詩非渴的句子:「鐵棺當途,亦險亦峻,如何解圖?惟君是
問。」
    范殊披披嘴道:「這算什麼密束:
    白少輝道:「殊弟別急,他下面還有兩行小字呢,你且看下去再說。」
    那兩行小字,寫著:「本日午刻,舟抵鐵棺峽,地勢極力峻險,浣花宮第一批後援
必設伏於此,是宜智取,不宜力敵,解圖之道,所謂隨機應變,存乎一心,老弟當善為
運用也。但須切記,除老弟一人可以登岸,范老弟及香香姑娘,務必緊閉艙門,不可外
出,是為至要。」
    白少輝看的皺眉,測不透賽諸葛葫蘆裡賣什麼藥,心中暗暗忖道:「看他前面幾句
話,只要自己善為運用,又沒有指出如何應變法子?這種話,什麼人都會寫,那也並無
出奇之處。但後面幾句,要自己單人上岸,語含玄機,似有所指,又好像對今午之事,
早已在他算中一般,此人行事,當真令人莫測高深!」
    范殊看了兩遍,忍不住道:「大哥,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可以登岸?我和三妹卻要
關在艙中,這究是怎麼一回事呢?」
    白少輝道:「誰知道?不過我想他定下此計,必有道理,我們只須依束行事,也就
是了。」
    范殊道:「我看不了他有什麼道理來?」
    白少輝笑道:「密柬是否應驗?轉眼就可揭曉了,事情沒有發生之前,誰也無法說
出所以然來。」
    香香仰臉道:「對方若是來了大批高手,大哥真要一個人上岸去麼?」
    白少輝道:「浣花宮的人,如若真的在這裡設伏,那就表示賽諸葛算的沒錯,我自
然要一個人上去試試了。」
    話聲方落,突聽岸上傳來一個尖沙的聲音說道:「南北幫軍師賽諸葛聽著,咱們壇
主要你上岸答話。」
    范殊低聲道:「果然有人來了!」
    白少輝倏地站起身來,摸摸身邊竹簫,正待出去。
    香香道:「大哥,且慢,先瞧瞧他們來了多少人?」
    掩近艙門,湊著眼睛朝外望去,只見岸上一片寂靜,除了一個雞皮鳩臉的灰衣老嫗,
面向船頭而立,不見再有什麼人了。心中不禁大奇,急忙回頭道:「大哥,岸上只有一
個老太婆呢!」
    范殊道:「他們在這裡果然設了埋伏,不然怎會看不到人?」
    那老嫗見船上沒有答話,敢情等的不耐,冷冷說道:「賽諸葛聽著,咱們壇主好意
叫你上岸答話,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白少輝暗暗忖道:「不知來的是那一位壇主?」
    一手推開艙門,緩步走了出去。
    目光一轉,但見停舟之處,是在一條並不太寬的港灣之中,兩邊山谷,懸崖如削,
生滿了矮松老籐。左首有一片淺灘,到處都是從山上滾下來的大石,此刻正有兩條船,
並纜泊在亂石灘前。
    距船頭不遠,果然站著一個雞皮鳩臉的灰衣老嫗。
    白少輝記得昨晚下船之時,岸旁也停著兩條船,除了自己這條船。另一條船上,不
知又是什麼人?心中想著,微一吸氣,不見他身形晃動,一個人飄然平飛而起,落到了
灰衣老嫗面前。
    灰衣老嫗似是吃了一驚,忙不迭的往後退兩步,喝道:「來的是賽諸葛麼?」
    白少輝看她這一慌張後退,腰身苗條,故意裝作的沙啞聲音,也掩不住少女嬌脆聲
音,心中暗暗好笑:「這老嫗分明是少女喬裝來的。」
    下巴一抬,微笑道:「你們壇主何在?」
    灰衣老嫗睜大一變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白少輝直瞧!
    她似是不相信跟前這個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就是一舉破去巫山分宮的南北幫軍師賽
諸葛。
    而且這般俊美的男人,當真世上少見!
    她眼中閃耀著青春的光芒,但又被白少輝瞧的有些羞,軟軟的低下頭去,低聲道:
「軍師請隨老婆子來。」
    說完縱身躍起,腰肢扭動,腳尖點著亂石,朝亂石當中掠去。
    白少輝也不否認?衣袂飄忽,提吸真氣,緊隨她身後而行。
    奔了十餘丈遠近,那灰衣老嫗忽然停步,向空躬身說道:「啟稟壇主,南北幫軍師
賽諸葛到。」
    白少輝已知這亂石灘中,必然隱伏有人,卻也不以為奇,只是負手而立,意態極為
瀟灑。
    就在此時,只見一方大石後面,緩緩站起一個身穿寬大紫袍,腰繫紫穗長劍的人來!
    白少輝目光一注,幾乎失聲而叫,原來這紫袍人正是紫微壇主祝宜君!
    這一剎,白少輝登時想起了賽諸葛的密柬,心中暗道:「難道他已經知道來的會是
紫微壇主?難道他知道自己和……」
    紫微壇主兩道清澈的目光,驟然瞧到白少輝,全身似乎微微一震,因她臉上戴有面
具,看不出此時的神情。但至少她大出意外,這可以從她眼光中看出,驚詫多於驚喜!
    白少輝雙手一拱,含笑招呼道:「壇主請了。」
    紫微壇主臉色冷漠,微微擺了擺手,那灰衣老嫗立即躬身一禮,迅疾退下,隱入石
後。
    紫蔽壇主目光一轉,落到白少輝身上,深情款款,低聲道:「會是你。」
    雖然短短三字,但從她口中說出,似是十分吃力。
    白少輝和她眼神一接,心頭止不住暗暗一震,依然含笑道:「在下想不到會在這裡
和壇主相遇。」
    紫微壇主目含幽怨,說道:「我也想不到南北幫軍師賽諸葛竟然會是你!」
    白少輝笑道:「壇主誤會了。」
    紫微壇主溜了他一眼,道:「我有什麼誤會?」
    白少輝道:「在下並非南北幫的軍師。」
    紫微壇主奇道:「你不是賽諸葛?」
    白少輝道:「賽諸葛另有其人,自然不是在下。」
    紫微壇主又道:「你是南北幫的人,那是不會錯了?」
    白少輝道:「在下也不是南北幫的人。」
    紫微壇主道:「那你幹什麼來的?」
    白少輝道:「在下只是受賽諸葛之托,替他辦一件事。」
    紫微壇主微微歎息一聲道:「替他辦什麼事?」
    白少輝道:「賽諸葛算準你們會在鐵棺峽設伏,要在下上岸看看虛實。」
    紫微壇主道:「你受人利用,他是要你替死來的!」
    白少輝道:「會有這麼嚴重麼?」
    紫微壇主低聲道:「你不相信麼?在兩邊峽谷之上,埋伏了百名花女,她們全系龍
姑婆一手訓練,精擅百花劍陣,而且還隨身攜帶了火器和各種淬毒暗器,只要我一聲令
下,武功再高的人,只怕也無法逃得出去。」
    白少輝心中暗道:「她此話大概不會有假,這兩邊山峽隱伏著人,居高臨下,出手
襲擊,兩條船上的人,確實無處可躲,何況她們還帶有火器。」
    紫微壇主見他沒有作聲,接著問道:「賽諸葛可是在船上麼?」
    白少輝料想無法隱瞞,只好點了點頭。
    紫微壇主又道:「還有六名從巫山分宮天牢中逃出來的囚犯,也一定在船上了?」
    他口中「六名囚犯」,自然是指少林大智大師等人。
    白少輝心中暗道:「自己不能說不知道,不如給她一個含糊答覆。」心念轉動,一
面說道:「好像有,但在下並不清楚。」
    紫微壇主並沒追問,只是冷笑道:「這種機密之事,賽諸葛自然不會告訴你了,那
麼船上還有什麼人?薛道陵一定也在船上了。」
    白少輝心頭猛然一動,暗道:「是了,南北幫主差人暗向義父下書,曾有當派軍師
相迎之言,莫非義父就在另條船上?」一面搖頭道:「在下並沒有看見薛神醫。」
    紫微壇主輕笑道:「那是賽諸葛沒告訴你,據我所知,巫山分宮逃出來一干人,全
在船上。」說到這裡,忽然目光一注,問道:「鐵姑婆說是被一個假扮韓堂主的人,一
蕭點傷要穴,那自然是你了,你到底為了什麼,從百花谷找到巫山分宮?」
    白少輝道:「在下和義弟兩人,找上巫山,原也不知那裡是浣花宮的分宮,那是為
了救一位姑娘。」
    紫微壇主聽到「姑娘」兩字,不自禁的急著追問道:「姑娘,那是什麼人?」
    白少輝道:「在下和義弟無意之中,在路上發現玉扇郎君韓奎殺了她母親,又劫據
其女,一時氣憤,才追上巫山……」
    紫微壇主輕輕吁了口氣,冷哼道:「我早知道玉扇郎君韓奎不是好東西。」接著口
氣一頓,略沉吟了一下,目含笑意,說道:「賽諸葛要你上岸來探看虛實,原是要你替
死來的,但他卻沒料到反而使你死中逃生。」
    白少輝道:「壇主此話怎就?」
    紫微壇主目光一抬,幽幽的道:「你如果不上岸來,我怎會知道你也在船上?豈不
玉石俱焚?那時縱然我投下巫江,以身相殉,死了也是飲恨而沒……」
    她這幾句話,說不盡情意綿綿,道出了隱藏在心頭的秘密。
    白少輝聽的怦然心動,陡然間,又是暗暗一凜:「她這口氣,不是說自己已在岸上,
她就要下令攻擊了麼?」
    心念方動,只聽紫微壇主低聲道:「你快隨我隱到大石後來!」
    突然探手摸出一個竹哨,就唇連吹了三聲!
    這一吹不打緊,但見兩邊山峽上,人影交動,轉眼之間,現出了無數人影,正好圍
著亂石淺灘,把兩條船夾在中間。
    白少輝目光一轉,只覺出現的人數,果然不下百名,一個個身穿紫色勁裝,手持噴
筒弓署,對準著船,待命發動。心頭不禁大急,慌忙喝道:「壇主且慢。」
    紫微壇主催道:「你快些過來,隨我到大石後去,」
    白少輝道:「你不能發動攻擊。
    紫微壇主怔了一怔,問道:「為什麼?」
    白少輝心中暗道:「自己不能告訴她四位掌門人的事,當然也不能說出義父來,那
就只好說自己有一個義弟,仍在船上了。」心急一動,這就說道:「在下有一個義共生
死的兄弟,此刻還在船上。」
    紫微壇主一雙目光瞧著他,問道:「你義弟是誰?」
    白少輝道:「他姓范,單名一個殊字。」
    紫微壇主身軀微動,驚奇的道:「范殊?他就是師傅命你出谷找尋的人?」
    白少輝道:「不錯,就是他。」
    紫微壇主道:「你怎會和姓范的結為兄弟呢?」
    白少輝聽出她口氣有異,不覺抬目道:「有什麼不對嗎?」
    紫微壇主道:「你還不知道師傅最近曾有一道令諭,通令各地,追查范殊下落,務
必把他擒回宮去。」
    白少輝奇道:「那是為了什麼?」
    紫微壇主道:「先前我也覺得奇怪,師傅為什麼要特別下這道令諭?後來聽龍姑婆
的口氣,好像那姓范的是師傅對頭的後人。」
    白少輝冷冷道:「壇主那是想把在下義弟擒回去了?」
    紫微壇主搖搖頭道:「我雖也奉到了那道金諭,但我可以暫作不知、因為這次是奉
令追蹤南北幫軍師和巫山分宮一干逃犯來的。」
    白少輝道:「壇主此時就要發動了麼?」
    紫微壇主道:「照說我應該下令發動了,但我可以延緩半盞茶的時光,你快叫義弟
上來吧!」
    白少輝道:「壇主可否償在下一個薄面?」
    紫微壇主道:「我不是說過了,我可以暫作不知,你難道還信不過我麼?」
    白少輝搖搖頭道:「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紫微壇主低低間道:「你還有什麼事?只管說好了。」
    白少輝心中暗道,「看來,紫微壇主倒還聽我的話。」當下乾咳一聲,說道:「在
下想請壇主賞個薄面,這攻擊令不能下。」
    紫微壇主聽的一呆,問道:「你要我放過他們?」
    白少輝正容道:「不錯,因為此舉對整個武林局勢,關係太大了。」
    紫微壇主苦笑道:「我奉師傅金令,在鐵棺峽設下埋伏,兩條船上之人,不准留一
活口,而且這百名花女中,有半數並非紫微壇的人,我若是臨陣退卻,放過了他們,你
叫我如何向師傅覆命呢?」
    白少輝心中暗暗哼道:「好毒辣的手段!」
    但替紫微壇主設想,倒確有為難之處,略一沉吟,正容道。「姑娘當知自古正邪殊
途,勢難並存,道長魔消,邪惡之徒,終必殞滅,浣花夫人好毒臨世,貽禍武林,自食
惡果,只在遲早之間,姑娘氣質超潔,何苦為虎作悵……」
    紫微壇主聽的身軀陡震,沒待他說完,低聲道:「快別說了,你總該知道觸犯了浣
花宮禁條,天下雖大,無安身之處,我真替你擔心。」
    白少輝冷冷一哼道:「姑娘那是不肯放過這兩條船了?」
    紫微壇主目含幽怨,說道:「你……不要逼我好嗎?」
    白少輝突然探懷取出百花符令,目注紫微壇主,說道:「姑娘總該知道見符如見夫
人吧?」
    紫微壇主急道:「你快收起來。」
    白少輝道:「為什麼?」
    紫微壇主道:「你假扮韓堂主,傷了鐵姑婆,但並沒露出真面目,師傅還不至於疑
心到你,但你如亮出百花符令來,那就證實是你了。」
    白少輝道:「證實了又如何?」
    紫微壇主道:「你留著百花符令,一旦遇到危急之時,也可以脫險,但如在此時使
出,我不能不據實報告上去,這枚玉符勢必通令作廢,以後就不能再用了。」
    白少輝道:「只要今天還能生效就好。」
    紫微壇主歎息道:「我縱然退走,但難保不有後援追蹤而來……」
    白少輝不待她說完,接道:「兵來將擋,再有後援追來,那就不勞姑娘費心了。」
    紫微壇主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無可奈何的道:「好吧,你既定要如此,那就舉
符發令吧!」
    白少輝做然一笑,右手舉起百花符令,朗聲道:本使者奉有夫人玉令,壇主請退。」
    紫微壇主躬身道:「卑職遵命。」
    她直起腰來,忽然從袖中取出一面三角小紫旗,左手高舉,迎風展了三展。但見兩
邊峽谷上,人影移動,紛紛往後退去。
    紫微壇主收起令旗,望了白少輝一眼,低低的道:「前途珍重!我要走了。」
    突然雙足一點,一道人影,破空掠起,快如流矢一般,朝西投去。
    她這一走,四周亂石當中,同時飛起七八條人影,追蹤而去。
    白少輝目送紫微壇主遠去,一時站在當地,心頭不期升起一絲惘然之感!
    范殊躲在艙中,早已等的不耐,這時眼看百花谷的人,果然全數撤走,他不知大哥
和對方說些什麼?心中不禁對賽諸葛暗暗佩服。匆忙推開艙門,一躍而出,接連縱蹤,
落到白少輝身邊,輕笑道:「大哥,他們果然全退走了,你和那個壇主說了些什麼?」
    白少輝笑了笑道:「說穿了一錢不值,我是用那枚百花符令唬走了紫微壇主?」
    范殊「哦」了一聲,道:「我當賽諸葛用的什麼奇計,那有什麼了不起,他一定早
就知道你身邊有百花符令了。」說到這裡,接著問道:「大哥,你這枚百花符令,那裡
來的?」
    白少輝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們回到船上再說。」
    兩人回到船上,香香迎著道:「已經沒事了?」
    白少輝看她手上還握著短劍,不覺笑道:「沒事了,你把劍收起來吧。」
    香香臉上一紅,收起秋霜劍。三人在艙內坐下,水手們已在淺灘上升火做飯。
    范殊道:「大哥,賽諸葛第二個柬貼呢。要什麼時候開拆?」
    白少輝從懷中摸出密柬,只見封面上寫道:「恭喜老弟,談舌卻敵,巫峽一段水道,
已可安然流過,今晚子初再開視此來。」
    白少輝心中暗道:「看他似是早有安排,這賽諸葛果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范殊卻披披嘴道:「他好像煞有介事,其實大哥身邊有一枚百花符令,就足可退敵
了。」
    白少輝搖搖頭道:「以方纔的情形而論,敵人如不再來,也還罷了,如若再來,百
花符令就沒有用了。」
    范殊道:「那為什麼?」
    白少輝道:「我在天囚堂雖也亮出符令,但我們很快就殺了天囚堂主,不慮消息外
洩,方纔我以百花宮使者身份,亮出百花符令,命令紫微壇主退去。他雖遵命撤退,必
然很快就向浣花宮報告,如再有敵人追來,這枚符令自然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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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兩河口棄船
    范殊道:「大哥這枚符命,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白少輝道:「自然是真的。」
    說話之間,一名道童替三人送來飯菜,放到几上。范殊低聲問道:「你們軍師在做
什麼?」
    小道童望了他一眼,恭敬的道:「沒有軍師吩咐,任何人都不准進入中艙,小的也
只在艙外伺候,少俠問的,小的也不知道。」說完,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白少輝笑道:「他縱然知道,賽諸葛沒有吩咐,他如何敢說,殊弟這不是白問了
麼?」
    范殊哼道:「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還不是故作神秘?」
    三人吃過午餐,道童進來收過盤碗,又替三人沏了壺茶,便自退去。
    范殊想到大哥還沒說出百花符令如何來的,重又問起。
    白少輝喝了口茶,就把當日自己兩次進入百花谷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范殊聽得跳了起來,笑道:「好啊,原來大哥還是浣花夫人的特使,奉命調查小弟
來的,難怪那天天囚堂主一見符令,就口稱使者……」說到這裡,忽然沉吟道:「奇怪,
浣花夫人為什麼要調查我的身世呢?」
    白少輝方才聽紫蔽壇主說過:「那姓范的好像是師傅對頭的後人。」已然想到范殊
可能就是當年被烷花夫人擒回谷的少年俠士范春華的後人。
    香香的娘曾經說過,范春華和香菱雙雙逃出百花谷,浣花夫人曾率同姓紫和姓龍的
兩個婆子追出百花谷去。再證以范殊從小由他師傅扶養長大,不知自己身世,可能范殊
的雙親,已被浣花夫人殺害了。
    想到這裡,但覺此事只准自己推想,一時不好和義弟明說,這就含笑道:「浣花夫
人因聽湘雲報告,被你長劍拍中經穴之人,均無法自解穴道,她對此事極表驚異,自然
要調查你的師門來歷了。」
    范殊揚眉笑道:「那是我師傅的獨門手法,諒她浣花夫人也未必認得其中奧秘。」
    說話之間,兩條船業已解纜啟程。但見十幾名牽夫,各自背著一大捆牽索,匆匆上
岸而去,那是因巫峽水勢湍急,舟行極險,上下船隻,都要牽索拖拉,才能行駛。
    這一天,果然平靜無事,三人坐在艙中,緊閉艙門,看不到兩岸景物,但覺順流而
下,船行極速。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傍晚時分,船過官渡口,巫峽已盡,兩條船折而向北,駛入元渡河,一路向北行駛。
    初更已過,范殊早已等的不耐,催著白少輝道:「大哥,我們可以開拆賽諸葛的柬
貼了,早些看了也可早作準備。」
    白少輝覺得義弟說的也是有理,今晚浣花宮的人若是捲土重來,勢必盡出高手,也
許有一場激烈的惡戰,大家端坐無聊,早些開拆柬貼也好有個準備。這就點頭笑道:
「殊弟就是這個性急脾氣。」這就取出密柬,撕開封口,只見一張白箋上,只寫了寥寥
五字,那是:「兩河口棄船。」
    心中不覺一怔,暗暗忖道:「兩河口,大概是地名了,到了兩河口,就要棄船,但
棄船之後又該如何呢?」
    范殊偏頭問道:「大哥,你知道兩河口在那裡?」
    白少輝道:「他要我們子初開拆,大概子牌時光,離兩河口就不會太遠了。」
    香香道:「大哥,我呢?是不是也要跟你們上岸去?」
    白少輝道:「既然棄船,你自然和我們一起上岸去了。」
    范殊氣道:「這賽諸葛真是可惡,我們替他賣力,他卻處處賣弄玄虛,左一封密柬,
右一封密柬,寫又不寫清楚,讓我們像看天書一般的猜詳,上岸之後,咱們就各走各的,
別再理他了」
    白少輝笑道:「這是殊弟錯怪他了,賽諸葛終究不是神仙,他自然無法逆料今晚究
竟會發生什麼事故?他只是憑著判斷,來定策略。到兩河口棄船,是策略,棄船之唐的
步驟,就得隨機應變,看當時的情形而定,細節叫他如何說的出來?」
    范殊披嘴道:「他不是自號賽諸葛麼,諸葛亮行一軍,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的計算,
一切早有安排,那會像他這樣光會吹牛?」
    香香道:「我沒看到過他,不知賽諸葛生得怎麼一個樣子。」范殊道:「你總看過
演戲?他就裝扮的和戲台上的諸葛亮一般無二。」
    香香咕的笑道:「那才好玩呢,諸葛亮有一把羽扇,坐的是一輛二輪敞車,他有沒
有?」
    范殊道:「他要裝扮諸葛亮,自然……」
    底下「全有了」三字,還不出口,前艙艙門,突然被人推了開來。
    香香驚然一驚,右手迅速按住劍柄,喝道:「什麼人?」
    艙外那人投進半個腦袋,說道:「兩河口到了。」
    話聲入耳、只見他身形一縮,接著「噗通」一聲,躍下水去!
    白少輝心頭不禁一動,立即低喝一聲:「我們快上岸去!」人隨聲發,掠了艙外,
舉目瞧去,但見船勢悠悠,正往河岸衝去!
    再回頭一看,船後空無一人,連撐舵的都已不見,心中業已料到幾分,急忙打了一
個手勢,長身躍起,跳上岸去。
    范殊、香香也跟著躍身上岸。只聽一陣沙沙細響,兩條船也隨勢衝入蘆草叢生的淺
灘之上,停了下來,卻是不見絲毫動靜。
    范殊忍不住輕聲問道:「大哥,賽諸葛他們不上來麼?」
    白少輝低聲道:「船上已經沒有人了。」
    范殊聽的一怔,抬目道:「他們人呢?」
    白少輝微笑道:「中午咱們在鐵棺峽開船之時,你不是看到有十幾名縴夫上岸去的
麼,那就是賽諸葛他們了。」
    范殊憤然的道:「他於麼要瞞著我們?」
    白少輝道:「這叫做金蟬脫殼,不然如何能夠瞞得過對方耳目?」
    范殊依然憤憤的道:「賽諸葛明明是在利用我們。」
    香香仰臉道:「大哥,那麼咱們該到那裡去呢?」
    白少輝道:「如我料想不錯,浣花宮高手也快趕到了,我們快走吧!」
    三人離開河岸,走沒幾步,黑夜之中,但見這一帶山嶺起伏,叢林如墨,地勢十分
荒僻!
    范殊停步笑道:「大哥,浣花宮的人,要是埋伏在這裡,咱們過去,豈不正好自投
羅網?」
    突聽有人冷冷接道:「不錯,南山有鳥,北山張羅,浣花宮的人,已經在這裡等候
多時了。」
    范殊吃了一驚,仰首清叱道:「什麼人?」
    語聲甫落,但見左首一片松林中,緩緩走出三人。中間一個是手拄金漆鳩杖的灰衣
白髮老嫗,黑色之中,兩道眼神,望去有如兩點寒星,熠熠生光。
    她左首是一個紫面漢子,身穿紫袍,腰佩紫穗長劍。右首是一個雙十年花的少女,
身穿天藍裙襖,同樣腰懸長劍白少輝瞧的暗暗皺了下眉,還沒開口,范殊回頭問道:
「大哥,來的是浣花夫人麼?」
    白少輝低聲道:「不是,當中那個老婆婆,就是龍姑婆,站在她左邊的是紫微壇主,
右邊是湘雲姑娘。」
    這時,右首一片松林中,也出現了一簇人,只聽一個尖厲的聲音喝道:「姓白的小
子,今晚管教你們來得去不得。」
    這一簇人,當先走出的黑衣獨臂老嫗,正是巫山分宮總監鐵姑婆,接著是黃衣佩劍
的浣花公主,和八名一式勁裝的使女。
    最後則是左臂已斷僅存一條右手的玉扇郎君韓奎,率領十六名黃衣武士,一個個手
執撲刀,雁翅般排開。
    鐵姑婆目光冷歷,迅速一轉,抬手朝江邊一揮,尖喝道:「奎兒,你去把賽諸葛一
干人抓來,船上之人,如敢違抗,一律格殺勿論。」
    玉扇郎君韓奎躬身領命,立即率了十六名黃衣武士,迅快的朝江邊撲去。
    白少輝在這一瞬之間,目光掃了全場一眼,他目能夜視,這一掃射,但覺這片山谷
前面,四周深林暗影中,分明隱伏著不少人影。
    他會在百花谷見識過「百花劍陣」的演習,已然看出松林四周似已布下了「百花劍
陣」!心中暗暗忖道:「以眼前形勢而言,縱然沒有「百花劍陣」,現身的這些人,已
無一不是頂尖高手,自己三人就算武功再強,也決非敵手。雙方實力懸殊,今晚之事,
賽諸葛若是事前絲毫沒有安排,僅指望自己三人自行突圍,那麼這一戰,不但是慘烈無
比,要想全身而退,只怕也難如登天……」
    思忖之際,但聽湘雲清朗的聲音喝道:「白少輝,你知罪麼?」白少輝瀟灑的立在
夜風之中,青衫微微飄飛,他連身邊竹簫都沒摸過一下,昂然道:「在下不知道。」
    話聲出口,忽聽耳邊傳來紫微壇主的聲音,以「傳音入密」說道:「你已陷身在百
花大陣之中,武功再高的人,也休想闖得出去,我縱有相助之心,也無能為力,為今之
計,不如先束手認罪,我自會暗中相機營救,千萬不可恃強逞勝。」
    語氣焦急,顯然情勢十分惡劣!
    湘雲續道,「你身受夫人不次撥耀,升任本宮青鸞堂護法,恩遇不可謂不厚,你不
思感恩圖報,竟敢勾結外人,背叛百花谷,如今罪證俱全,還有何說?」
    白少輝道:「不錯,在下並沒抵賴。」
    湘雲又道:「夫人有諭,白少輝免去本宮青鸞壇護法職務,追回百花符令。」
    白少輝仰天淡淡一笑道:「如此甚好,在下原也不想當什麼護法,百花符令不用追
回,在下也要奉還了。」
    探懷取出玉符,掌心一抬,緩緩朝湘雲飛去。
    湘雲接到手中,依然清朗的喝道:「白少輝,你職務已解,玉符已繳,還不跪下,
柬手就縛麼?」
    白少輝突然朗笑一聲道:「在下既已繳回玉符,解除職務,就不是浣花宮的人了,
既非浣花宮的人還要再聽浣花宮的命令麼?」
    龍姑婆清翟的臉上,已經漸漸罩起了一層嚴霜,正待發作!
    突見玉扇郎君韓奎率領黃衣武士,匆匆趕回,朝鐵姑婆行了一禮,道:「稟報總監,
那兩艘船上,空無一人。」
    鐵姑婆聽的一怔,問道:「人到那裡去了?」
    玉扇郎君回道:「賽諸葛等人,只怕早已在中途下船,這兩艘空船,許是誘敵之
計……」
    鐵姑婆重哼一聲,憤怒的道:「咱們不是已經有人一路盯著他們下來?難道都是些
死人?連人家中途逃走,都會憎無所知?」
    玉扇郎君不敢作聲,垂手肅立,低頭不語。
    只見湘雲略一欠身,道:「婢子中途奉監宮龍姑婆之命,一路趕來會合,由巫峽折
入元渡河開始,才由婢子擔任監視,既不知道這兩條船上是什麼人?也不見有任何人下
船。」
    鐵姑婆怒聲道:「難道賽諸葛他們會生了翅膀不成?」
    湘雲冷冷道:「那要問韓堂主了,婢子方才聽紫微壇主說起,紫微壇主因見到夫人
玉令,才奉命後撤,恰好鐵總監親自趕到,認為其中有詐,這段水程是鐵總監親自派人
尾隨下來的。」
    鐵姑婆怒哼道:「難道會是老婆子把他們放走的?」
    湘雲接道:「聽鐵總監的口氣,那好像是婢子放走的了?」
    鐵姑婆厲喝道:「小丫頭,你敢和我頂嘴?」
    湘雲道:「婢子只是依據事實而言,怎敢和總監分辯?不過總監也該知道,婢子固
然卑不足道,但此時奉夫人金諭出谷,多少也是使者身份……」
    鐵姑婆已是怒不可遏,厲喝道:「賤婢住嘴,你敢抬出夫人來壓老婆子?」
    白少輝看她們自己人起了內槓,心中暗暗好笑。
    范殊披披嘴,回頭道:「真是狗咬狗。」
    龍姑婆皺皺眉道:「湘雲,鐵總監並未責怪你,老妹子,你也不用說了。」
    鐵姑婆盛氣道:「老姐姐,你也評個理,咱們老姐妹追隨了夫人多年,如今這些黃
毛丫頭,居然扛著夫人,欺壓起我來了。」
    湘雲假裝賭氣,一雙秋波,卻只是注視著遠處,此刻忽然瞧到遠處林木之間,隱隱
閃過一絲火星,心頭暗暗一喜。但聽了鐵姑婆的話,忍不住接口道:「鐵總監,平日婢
子尊稱你一聲老前輩,但為人要自己尊重,別人才會尊重你……」
    龍姑婆一擺手,喝道:「湘雲,不准再說。」目光一抬,朝白少輝道:「白少輝,
老婆子有話問你,你若能好好回答,老身還可饒你不死。」
    范殊冷哼道:「說的好聽,倒像是咱們已經死定了一般!」
    龍姑婆目光一轉,注到范殊身上,冷冷說道:「不錯,百花大陣,縱是天下一等一
的高手,只怕也插翅難飛……」
    范殊道:「我就不信百花大陣真有這麼厲害?」
    龍姑婆目光盯住范殊臉上,瞧了一陣,回頭問道:「此人就是那姓范的麼?」
    湘雲躬身道:「不錯,就是他。」
    白少輝怕龍姑婆提起義弟的身世,連忙低聲道:「殊弟,不要多言,先聽聽她要問
些什麼?」話聲一落,立即朗聲道:「不知龍姑婆要問在下什麼?」
    龍姑婆道:「賽諸葛等人,到那裡去了。」
    白光輝心中一動,暗想:「是了,紫微壇主為了自己,定然並未據實報告。」
    心念轉動,不覺仰天笑道:「諸位勞師動眾,不知是衝著在下兄弟來的?還是衝著
南北幫來的?若是衝著在下兄弟而來,那麼在下兄弟,全已在此,若是衝著南北幫而來,
那是找錯人了。」
    這話無異是說他和南北幫無關。紫微壇主聽的暗暗點了點頭。
    鐵姑婆怒喝道:「胡說,賽諸葛一行人,明明坐的就是這條船。」
    白少輝看到紫微壇主朝自己微微點頭,心知自己料得不錯,這就笑道:「在下兄弟
趕上巫山。實是為了救一個弱女子去的,當初並不知道那裡會是浣花宮的分宮所在。南
北幫軍師率眾夜襲分宮,和在下兄弟風馬牛不相干,固此,賽諸葛是否乘船而去,在下
不得而知,但在下兄弟雇的這條船上,卻只有咱們三人。
    龍姑婆疑惑的朝紫微壇主問道:「你在鐵棺峽沒見到賽諸葛麼?」
    紫微壇主躬身道:「晚輩在鐵棺峽見到的只是白護法一人,並未看到賽諸葛。」
    龍姑婆忍不住看了鐵姑婆一眼,埋怨道:「此事只怕是老妹子手下的人看錯了,唉,
至少咱們這些人,全被賽諸葛瞞騙過去了。」
    鐵姑婆直氣得兩鬢白髮飄飛,厲笑道:「老姐姐也聽他胡說,咱們把這姓白的小子
拿下,還怕他不從實招來。」
    龍姑婆目光掠過三人,徐徐說道:「你等只要隨我老婆子回去,聽候夫人發落,老
身可以不難為你們。」
    湘雲立即提高聲音,嬌聲喝道:「白少輝,你們在監宮龍姑婆面前,還不束手就縛,
更待何時?」
    話聲甫出,突聽右首不遠處,一堆亂石草之間,忽然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
「這倒好,我正要找姓白的,原來他就在這裡!」
    隨著話聲,但見一個矮小人影,撥開草叢,緩緩從亂石堆中走出!
    憑龍姑婆、鐵姑婆兩人的修為,人家隱伏在數丈之內,居然會毫不察覺,自是大出
意外,兩個老婆子臉上神色,同時為之一變。舉目瞧去,但見那人弓腰彎背,一副龍鐘
老態,一頭銀髮,長可拖地,手上拄著一支龍頭杖。
    黑夜之中,不但看不清他的面貌,甚至連這人是男是女?也難以分辨,這銀髮怪人,
緩緩走出,卻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鐵姑婆冷峻喝道:「你是什麼人?」
    銀髮怪人緩緩的道:「你莫要問我是誰,我沒招惹你,你最好也莫要招惹我,我只
是找姓白的小伙子來的。」
    白少輝聽說他找自己來的,心中不覺一動,暗道:「此時此刻,他突然出現,莫是
賽諸葛安排好的援手?」
    范殊緊靠著白少輝,低聲問道:「大哥,你認識他?」
    白少輝但白地搖搖頭,還沒來得及開口!
    突聽鐵姑婆哼了一聲,喝道:「奎兒,過去把他拿下!」
    玉扇郎君答應一聲,大步走了出去。
    龍姑婆皺皺眉,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朝鐵姑婆道:「老妹子,你也大耐不住
性子,此人一身武功,決不在你我之下,如何叫韓堂主出去?」
    鐵姑婆聽的一楞,招手道:「奎兒回來。」
    玉扇郎君聞聲止步,果然回身退下。
    那銀髮怪人坐在大石之上,渾如不見,緩緩抬頭,問道:「誰叫白少輝?」
    白少輝拱手道:「在下正是白少輝。」
    銀髮怪人道:「好,你過來。」
    白少輝昂然走了過去,抱拳道:「老前輩找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范殊暗暗朝香香使了個眼色,兩人緊隨大哥身後,各自全神戒備。
    場中所有的人目光全集中在銀髮怪人身上,不知他要白少輝過去,有何動靜?銀髮
怪人直等白少輝走到身前,依然一聲不作,黑夜之中,但見他兩點寒星般的目光,閃閃
發亮,只是盯著白少輝上上下下,不住的打量。忽然目光落在他腰間竹簫之上,微微點
頭,問道:「白少輝就是你?」
    白少輝這一走近,看清銀髮怪人的面貌,心頭不覺怔的一怔,躬身道:「婆婆說的,
正是在下。」
    原來那銀髮怪人,是個老婆婆,她披著一頭銀髮,長可及地,但在銀髮覆蓋之下,
卻生了一張嬰兒臉,看去又白又嫩,竟和初生的嬰兒一般!
    銀髮婆婆又點點頭,問道:「你臉上可曾易過容麼?」
    白少輝聽的心頭暗暗一驚,心想:「九疑先生替自己易容,難道被她看出來了?」
一面答道:「在下生來就是如此,並未易容。」
    銀髮婆婆突然低聲問道:「你是無名道長門下?」
    白少輝又是一驚,心想:「這老婆婆果然厲害,她敢情認識這支竹簫。」心中想著,
還沒回答。
    銀髮婆婆含笑道:「很好,你有為難之處,那就不用回答我了,很好,孩子,老身
已經十分滿意,好,好……」
    她只是點頭說好,似是十分高興。
    白少輝聽不懂她說的什麼?心頭正感遲疑!
    銀髮婆婆伸手向范殊、香香兩人一指,問道:「他們是你什麼人?」
    白少輝知道瞞不過她的眼睛,這就說道:「他們一個是在下二弟,一個是在下三
妹。」
    銀髮婆婆一手拄著龍頭杖,緩緩站了起來,道:「很好,你們可以隨者身走了。」
話聲一落,以杖叩地,沉聲道:「你們誰叫龍姑婆,誰叫鐵姑婆?統統給我過來。」
    鐵姑婆道:「你是什麼人,這口氣倒是不小。」龍姑婆道:「老婆子姓龍」,你有
話請說。」
    銀髮婆婆道:「你們給我捎一個口信,覆上你們夫人,就說這三個娃兒,是我老太
婆帶走了。」
    鐵姑婆尖笑道:「你帶得走,只管請便。」
    銀髮婆婆道:「我已有幾十年沒問世事了,不願再出手傷人,若憑這點陣杖,想困
得住老太婆,那是天大的笑話。」
    龍姑婆看她一身裝束,和一頭銀絲般的自發,尤其是她手上那支龍頭杖,特別惹眼
之處,是金漆龍頭上也披著尺許長的白髮。
    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一個人來,不由臉色一變,心下暗道:「如若自己料的不錯,
今晚倒是棘手的很!」一面凝目問道:「你到底是誰?總該先亮個名號,讓大家聽聽!」
    銀髮婆婆道:「你縱然沒見過我,也該聽人說過,老太婆還用亮字號!」
    龍姑婆心下一沉,疑惑的道:「你是白髮龍女?」
    銀髮婆婆大笑道:「你知道就好!」
    白少輝不知白髮龍女是誰,心中納罕。
    原來自發龍女遠在四十年前,已是魔教首屈一指的高手,當年黑白兩道,只要提起
「白髮龍女」四字,無不人人頭痛。後來忽然傳說她走火入魔,果然從此江湖上就沒有
人再見過她,魔教也從此逐漸式微。四十年來,終於絕跡江湖,除了五十以上的人,還
知道其人,白少輝自然沒聽人說過了。
    只聽得鐵姑婆突然重重一哼道:「別說白髮龍女四十年前,早已走火入魔,身應屍
解,死去了幾十年,就算你真是白髮龍女,也不能憑你一句話,就把浣花宮要犯,讓你
帶走。」
    銀髮婆婆微笑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呢?」
    鐵姑婆冷笑一聲,探手從袖中取出一面黑色三角小旗,冷厲的道:「最好的辦法,
就是各見真章。」
    銀髮婆婆目光朝四外一轉,點點頭,笑道:「你憑仗的就是百花大陣了?」
    鐵姑婆突然反腕掣劍,厲笑道:「那倒未必,你想單打獨對,咱們不妨先在劍上分
個高下。」
    范殊站在白少輝身後,忍不住跨前一步,清叱道:「姓鐵的,你要比劍,不用這位
老婆婆出手,在下就可奉陪。」
    銀髮婆婆搖搖手道:「有我老太婆在場,用不著你們兄弟出手。」
    龍姑婆為人持重,心中暗自盤算,白髮龍女真要還在人世,那麼該是九十開外的人
了,眼前此人,和傳聞中的白髮龍女,完全相似,不知是真是假?近日一連接獲報告,
魔教中人,確有重出江湖的趨勢,而且還似有和浣花宮為敵之意,只是對方行動神秘,
無法偵知他們的巢穴所在?夫人曾為此事,特別傳諭各地,密切注意他們的行動,不到
萬不得已,不宜正面衝突。但自己奉命馳援巫山分宮,統率百名花女,布下百花大陣,
總不能憑一個真假莫辨的白髮龍女,放過了浣花宮要犯。
    心念疾轉,一面朝銀髮婆婆說道:「百花谷和貴教,從無過節可言,白少輝身為本
宮青騖壇寺護法,乃是本宮叛徒,范殊也是夫人要找的人,為了兩家和氣,前輩似乎不
宜強自出頭。」
    這話在浣花宮的人來說,已經夠委婉了!
    銀髮婆婆笑了笑道:「幾十年前,我老太婆說出口的話,都得算數,如今年紀大了,
難道就當放屁?」
    龍姑婆道:「前輩這不是有意為難麼?」
    銀髮婆婆道:「一點也不用為難,你們回去,就說老太婆從老遠巴巴的趕來,要找
的原是姓白的小伙子,只要跟我走就成。
    但這兩個小娃兒,是姓白的小伙的弟兄,姓白的小伙子跟我走,他們要跟姓白的小
伙子走,這樣一來,他們就全是和我老太婆有關的人,老太婆總不能丟下不管,所以說,
我是非帶走不可。」
    范殊、香香兩人聽她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篇,結果還是和沒說一樣,心中暗暗覺得
好笑。
    龍姑婆皺皺眉道:「前輩那是存心和百花谷為敵了?」
    銀髮婆婆笑道:「老太婆只知道心裡怎麼想,就要怎麼做,那裡管得了這許多?」
    鐵姑婆大聲道:「監宮還和她多說什麼?咱們宮中禁條,第一就是:『和百花谷為
敵者死,,還有什麼好考慮的?」
    銀髮婆婆連連點頭道:「這話不錯,當年和我老太婆為敵的人,照例也是沒有好死
的。」
    龍姑婆再三考慮,總覺這一發動,百花谷和魔教從此就結下了怨仇,心中只是舉棋
不定,口齒啟動,還想再說。
    鐵姑婆已是不耐,手執黑旗,催道:「老大姐怎不發令,咱們還得分頭搜索南北幫
的行蹤,要是讓賽諸葛一干人漏網,這干係可就大了。」
    銀髮婆婆接口道:「是啊,咱們各人有各人的事去,老太婆沒時間在這裡多耗,有
什麼,就搬什麼出來,你們看著辦吧!」
    到了此時,龍姑婆只好硬著頭皮,也從袖中取出一面火紅小旗,這一瞬間,場中的
紫微壇主、湘雲,和站在鐵姑婆一起的浣花公主,同時從袖中取出一面三角小旗來!
    鐵姑婆朝浣花公主輕輕一推,低喝道:「公主還不快去?」
    浣花公主在她們說話之時,一雙秋波只是偷偷的朝白少輝望去,此刻經鐵姑婆催促,
她妖美如花的臉上,似有一種說不出的神情,望了白少輝上眼,在八名使女簇擁之下,
低著頭,走到中間站定。
    龍姑婆、鐵姑婆一南一北站立原位不動,紫薇壇主和湘雲各佔了東西方位。
    這是百花大陣的中心了,但奇怪的她們佔的方位,只在一丈方圓,也並沒把銀髮婆
婆、白少輝等人包圍在內。
    好像她們只是自顧自的圍成一圈,卻把敵人留在陣外。
    這情形,只有白少輝心裡明白,百名花女,埋伏在四周樹林之中,只要一聲令下,
她們就會從四面八方圍攻而來。
    自己四人此刻看來,雖在陣外,實則已在陣中!不但需對外來的圍攻,同時還需應
付劍陣中心五大高手的輪番襲擊,情形可以說十分險惡!一念及此,頓時伸手摘下竹簫,
一面回頭過去低聲說道:「百花劍陣就要發動,大家小心了!」
    范殊一見大哥摘下竹簫,也立即掣劍在手,接著道:「三妹,你跟在大哥身後,走
在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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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9:59:45 |只看該作者
香香點點頭,跨上一步,站到兩人中間,心頭感到甚是緊張!
    銀髮婆婆望了三人一眼,微笑道:「你們莫要慌張,我方才不是說過了,有我老太
婆在場,用不著你們兄弟出手。」
    人家「百花大陣」就要發動了,她說的倒是輕鬆!
    香香問道:「老婆婆,你說她們發動埋伏,我們也不要出手麼?」
    銀髮婆婆笑道:「自然不要你們出手了。唔,你們站在這裡別動,我要去瞧瞧他們
百花大陣,究竟如何?」
    說完,不待三人回答,一手拄著龍頭杖,顛巍巍的走了過去。山谷前面,這片野草
眾生的荒地,三面環山、一面臨江,少說也有數十畝大小。
    龍姑婆、鐵姑婆、紫微壇主、湘雲四人,分南北東西列成的四個方位,只是在十數
畝荒地中間,佔了一丈方圓的地方。
    銀髮婆婆彎腰弓背,顫巍巍的走去,龍頭杖已然交到了左手,右手從懷中取出一枘
木梳,一下又一下的梳著銀髮。邊走邊梳,緩慢的繞著龍姑婆等人而行。
    這時龍姑婆手上三角小旗一展,從左右兩邊林中登時閃出三十名身穿花衫的少女,
手持雙劍,攔住了正南方的缺口。
    鐵姑婆那還怠慢,獨臂高舉,黑旗展開,正北方的林中,也同時現出三十名手執雙
劍的花衫少女,在林前一字排開。
    接著紫微壇主的青色小旗和湘雲的白色小旗,也展動了,東西西邊林中/同樣很快
的現出三十名花女,同樣排開陣仗。
    花女們在四面排開,站在中央的浣花公主,也立即皓腕一舉,手中黃色小旗展了三
展。但見從四周林中,同時奔出了四隊花女,每隊十八個人,很快補上東南、西甫、東
北、西北四個方向。
    這些花女,一式穿著花布勁裝,腰束闊帶,炯娜之中,顯出矯捷,正是一支久經訓
練的美麗隊伍!
    現在,這片陰暗的山谷前面,四面八方。已經被花女們包圍起來了!
    雖然隊伍與隊伍之間,還有著很長的一段距離,那是因為地方太大了。但白少輝知
道,百花劍陣一經發動,漫山遍谷,就匯成一片銀花,這些空隙,也就沒有了。
    誰要冒冒失失的往空隙裡鑽,那準得吃上大虧。
    這原是一瞬的事,百名花女在林前現身,銀髮婆婆也正好策杖行去,右手拿木梳,
一邊走路,一邊梳著拖地長髮。
    黑夜之中,但見她每蓖一下,就從她頭上,梳下無數火星,順著長髮,滾落地上,
一閃而沒!火星越梳越多,滾滾而下,但也隨下隨熄。列陣站在林前的花女們看得好不
奇怪?無數眼光,全都瞧著老婆婆身上,看她梳發了,銀髮婆婆渾似不覺,依然一步一
步緩緩的繞場而行。
    香香一手握著短劍,越看越奇,忍不住問道:「大哥,老婆婆這是做什麼?」
    白少輝暗暗忖道:「銀髮婆婆一再說不用自己兄弟出手,她此舉必是和對付百花大
陣有關。」心裡想著,但又想不出從她頭上梳下很多的火星,和對付百花大陣,究竟有
什麼用處?范殊輕聲道:「大哥,這老婆婆出身魔教,大概使的是什麼法術了!」
    只聽鐵姑婆厲喝道:「大家小心,這老虔婆精通魔法,大家莫要上她的當!」
    這幾句話的時光,銀髮婆婆已經繞場一周,回到了原來之處。
    白少輝心頭暗暗一驚,忖道:「看她行動緩慢,原來使的竟是最上乘的『縮地成寸』
之術,繞場一周,其實比人家全力縱躍,還要快速的多!」
    銀髮婆婆聽了鐵姑婆的喝聲,絲毫不怒,回頭低笑道:「你們已經沒時間發動了。」
話聲一落,朝白少輝點點頭,笑道:「好了,現在咱們可以走了!」
    鐵姑婆厲聲道:「老姐姐,再不發動,還待何時?」
    龍姑婆是正面對敵的一方,百花大陣自然以她為主。
    此刻只見她鳩杖往地一插,右手抬處,「鏘」的地一聲,從杖身中抽出一柄四尺多
長的劍。左手倏舉,三角小旗向空中連揮三揮。
    鐵姑婆、紫微壇主、湘雲和站在當中的浣花公主也同時一手仗劍,一手舉起小旗,
向空連連招展!
    這原是「百花大陣」發動的旗號。四周列陣的花女們,目視旗號,雙劍齊舉,倏然
散開,正待發動陣勢!
    但就在龍姑婆等人旗號揮動之際,但聽「烘」的一聲,碧光一閃,陡然間圍著她們
四周的地上,登時冒起了一圈綠色火焰,熊熊燃燒起來!
    這火焰來的好不古怪?眨眼之間,火焰已然燒到高逾萬丈,照得山林間到處都是綠
陰陰的,有如鬼火一般!
    龍姑婆等人,全被圈在一片火光之中,連人影都包沒了,聽到的只是劈劈拍拍山石
爆裂的聲音。
    百名花女劍陣還未發動,驟睹監宮等人全已身陷火窟,一個個花容失色,驚惶失措。
    白少輝終究對紫微壇主祝宜君未免有情,目睹火勢猛烈,心頭又駭又急,慌忙問道:
「老婆婆,你要燒死她們?」
    銀髮婆婆一手拄著龍頭杖,口中一陣呷呷大笑,朝著火窟徐徐說道:「照我昔年規
矩,凡是敢在老太婆面前放肆無理的人,都該魔火焚身而死,但老太婆已有幾十年沒問
世事了,今晚趕來,原是為了辦一椿喜事,不願出手傷人。口中一頓,又道:「這圈火
焰,離你們還有一丈來遠,只要不妄圖衝出火灰,足可無害,但老大婆得警告你們一聲,
這魔火是我多年練制之物,只要沾上一點,不燒到骨肉化灰,自己熄去,無法撲滅,老
太婆雖然無傷人之心,你們莫要自找死路。」
    這幾句話,說的雖是不響,但在山石爆裂聲中,全場之人,依然聽的十分清晰。
    銀髮婆婆話聲一落,回頭道「好,你們隨老太婆走吧!」
    說完,一手拄著龍頭杖,一手依然邊走邊梳,一路篦著銀髮,從她頭上蓖下來的火
星,隨著四散飄飛,落到地上,就倏然而沒。
    她走的雖是緩慢;但白少輝。范殊。香香三人,隨在她身後,卻要加緊腳步,才能
跟得上去。
    嚴陣已待的花女們,已被這位神秘莫測的老婆婆震懾住了!
    瞧到她策杖行來,火星四飛,大家都怕魔火燒身,還有誰敢阻攔,?紛紛向兩邊閃
避開去,讓出路來。
    轉眼工夫,便已穿過山谷。
    銀髮婆婆腳下一停,收起木梳,朝山下指了一指,說道:「這一路上,老大婆已經
撒下魔火,不慮浣花宮有人追來,前面山下有人等著你們,老大婆不送了。」
    白少輝恭恭敬敬的作了個長揖,道:「多蒙老婆婆援手賜助,在下兄弟感激不盡。」
    范殊、香香也跟著大哥,行了一禮。
    銀髮婆婆一張又白又嫩的嬰兒臉上,綻出藹然慈笑,擺手道:「不用謝我,你們快
去吧!」
    話聲方落,但覺微風颯然,眼前頓失銀髮婆婆所在。
    白少輝心頭不覺一楞,暗暗讚歎道:「這老婆婆好快的身法!」
    心念甫動,突聞耳邊傳來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小孫女眼光不錯,你以後要好好
對他!」
    白少輝又是一怔,這是銀髮婆婆的口音,不知她說的小孫女是誰?香香驚咦道:
「這位老婆婆莫非是神仙,怎的一晃眼就不見了?」
    白少輝道:「老婆婆早已走了,我們也該走吧!」
    范殊道:「大哥,我們要往那裡去呢?」
    白少輝道:「老婆婆不是說山下有人等我們麼?我想大概是賽諸葛派人接應我們來
了。」
    范殊遲疑的問道:「這老婆婆是不是賽諸葛派來的?」
    白少輝道:「這位老婆婆,輩份極高,不像是南北幫的人。」香香道:「她梳幾下
頭髮,就能困住許多高手,本領真是大極了!」
    三人邊說邊走,轉眼工夫,已經奔近山麓,但見這一帶山嶺透迄,夜色之下,望去
林幽景暗,那有什麼人影?范殊舉目朝四外略一打量,停步道:「大哥,那裡有人在這
裡等我們?」
    只聽有人「格」的一聲輕笑,從一株大樹後面,轉出一個苗條人影,嬌聲說道:
「你們怎麼這時候才來,我等的連腳都酸了呢!」
    范殊聽出說話的正是九毒娘子的聲音不覺喜道:「原來是大姐!只有你一個人?」
    九毒娘子嗤的笑道:「縱是千軍萬馬,大姐一個人都打發了,難道還不夠麼?」
    白少輝拱手道:「大姐怎知我們會從這裡來的?」
    九毒娘子目光一溜,格格笑道:「那天你們不是也看到了,軍師給我一個密柬,指
定今晚子時,趕來這裡接應你們,」
    范殊聽的好生驚奇,心想,「如此說來,賽諸葛在巫山分宮調兵遣將,早已算到今
晚之事了!」心中覺得好奇,忍不住問道:「他密柬中還說了些什麼?」
    九毒娘子道:「軍師在密束中指定在這裡等候,特別警告我不准翻過這座山脊去,
並說如果擅自翻過山嶺,必然身罹橫死,還誤了大事。」
    范殊道:「他有沒有提到我們?」
    九毒娘子道:「自然提到了,不然我也不會急的在樹底下打轉,真想偷偷的翻過山
脊去接應你們。但軍師平日料事如神,又怕真的誤了大事,只好在這裡耐心等候,子時
方過,你們果然來了。」
    范殊道:「他怎麼說了?」
    九毒娘子道:「他在柬貼中曾說:「前山埋刃,千刀分身,只是你們有陰人相助,
有驚無險。」
    范殊低低的念道:「前山埋刃,千刀分身,這是偈語?」
    九毒娘子笑道:「不是,這是軍師從卦交中卜出來的,他每次給我們的柬貼,都寫
上幾句爻辭,事先誰都猜測不透,事後回想,當真是應驗如神。」
    自少輝心中忖道:「看來南北幫的人,沒有一個人不對軍師佩服得五體投地,奉若
神明,如果賽諸葛沒有真才實學,那會有這許多人對他心悅誠眼?」
    思忖之際,只聽九毒娘子接著說道:「你們究竟遇上了什麼事?害得我提心吊膽的,
替你們著急!」
    白少輝道:「此事說來話長,軍師要大姐來此接應,不知目前該到那裡去了?」
    九毒娘子道:「我是替你們領路來的,到了地頭,自會知道。」白少輝道:「那麼
就靖大姐帶路,我們邊走邊說好了。」
    九毒娘子點點頭道:「這樣就好,咱們快走吧!」說完,當先朝山徑上走去。
    白少輝、范殊、香香跟在她身後,一路疾行,白少輝在奔行之中,把一路上的情形,
大概說了一遍。
    九毒娘子聽他說到銀髮婆婆,不由吃驚道:「你們遇上了白髮龍女:這位魔教中的
老前輩聽說幾十年前已經屍解了,原來還在人世?」
    幾人腳下極快,這一段話的時間,差不多奔了五六里路。
    范殊問道:「大姐,我們還未到麼?」
    九毒娘子手朝前一指,說道:「前面就是全寶坪了,咱們再有頓飯工夫,也就到
了。」
    話聲方落,突聽「嗤」的一聲破空輕嘯,一支白翎短箭,電射而來!
    白少輝探腕接到手中,看了一眼,皺皺眉道:「來的是白翎壇主!」
    范殊舉目瞧去,只見兩邊山勢不高,但濃林如墨,不見有人,不禁冷哼道:「大概
他們埋伏在兩邊樹林裡了!」
    九毒娘子低聲道:「這裡地名三里塘,兩邊山路逼厭,足有一里來長,他們在此設
伏,真是惡毒的很。你們只管過去,但不可深入,一到谷口,就得停下來,我先去查看
一下形勢如何?」
    話聲一落,猛一提氣、房子筆直而上,拔起一丈多高,左手一伸,抓住一枝軟條。
一個倒翻,輕巧無比的隱人茂密枝葉之中,一閃而沒。
    白少輝低喝一聲:「你們隨我來!」
    蕭灑的舉步朝前行去。走近谷口,腳步一停,昂首問道:「林中可是白翎壇主麼?」
    但聽左首林中,傳出一個銀鈴般笑聲,接著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和環珮之聲,款步
走出一個全身白衣,頭挽宮捨,胸綴珠花的美麗少女。不是白翎壇主戚佩玉還是誰來?
她身後緊隨著四個白衣佩劍女子,正是白翎四蝶。
    白少輝拱拱手道:「壇主請了。」
    白翎壇主笑靨如花,兩道秋水般眼神,望著白少輝,還了一禮,嬌笑道:「白護法
請了,你怎知來的是我?」
    白少輝道:「方纔那支短箭,白翎如雪,在下猜想,可能是壇主來了。」
    白翎壇主柳眉一挑,膘了他一眼,笑盈盈的道:「看來白護法倒還記得我戚佩
玉……」
    范殊低哼一聲,心中暗道:「大哥到處留情,真是個風流種子!」
    白翎壇主口氣微頓,接著低聲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發那一箭?」
    白少輝道:「在下不知道。」
    白翎壇主抿抿嘴,嬌笑道:「你猜猜看?」
    白少輝道:「這個在下猜不到。」
    白翎壇主低聲道:「小妹奉監宮之命,率領本壇花女,埋伏三里塘西邊深林之中,
她們身上,都帶有各種淬毒暗器,你們三人,武功再高,一入谷中,那是萬難躲避。」
她目光一抬,幽幽說道:「你現在明白我發箭的意思了吧?」
    白少輝拱手道:「壇主示警於前,在下至表感激。」
    白翎壇主嫣然一笑,瞧了白少輝身後兩人一眼,突然櫻唇微啟,吐出一縷極細的聲
音說道:「你此刻處境很危急,小妹縱有徇私之心,也無能為力,不如趁我說話之時,
突起發難,你那一記絕招,足可把我點傷,立即突圍而去,我拿下你身後兩人,也算有
了交待……」
    白少輝聽的一怔,沒待她說完,抱拳道:「壇主盛情,在下感激不盡。」
    白翎壇主朝他眨眨眼睛,仍以「傳音入密」催道:「那你快動手吧!」
    白少輝朗笑一聲道:「壇主可知他們是在下什麼人嗎?」
    白翎壇主嬌聲道:「你說呢!」
    白少輝道:「他們兩人是在下結義兄弟,在下豈能棄之而去?」
    白翎壇主抬首微搖,說道:「你是要我一起放過他們麼?這個小妹就無法應命了。」
    范殊怒道:「誰要你放過我們?哼,憑你也配?」
    白翎壇主粉臉微沉,冷笑道:「我知道你叫做范殊,對不對?你是師傅傳令要緝拿
的人,我豈能放過了麼?」一面迥目朝白少輝傳音說道:「你再不走,我無法再拖延
了!」
    白少輝道:「盛情心領,壇主只管下令發動。」
    范殊冷笑道:「那有這麼便宜,讓你有發令的機會?」突然欺了過去,揮手發劍,
口中喝道:「吃我一劍!」
    他因看不慣白翎壇主對白大哥眉目傳情的妖冶模樣,心中有氣,這欺攻之勢,奇怪
絕倫!
    身影一閃時,人已逼近白翎壇主的身前,一劍拍了過去。
    白翎壇主沒想到他來勢恁地快法,雙肩微晃,迅速退出五六尺久。
    范殊冷笑一聲,正待縱身追去!
    瞥見白影連問,四個白衣使女倏然圍了上來,攔住去路,劍光閃動,急襲而至!
    白翎壇主探懷摸出一面三角白旗,口中傳音喝道:「白護法,你再不走,就來不及
了!」
    白少輝,看范殊和白翎四蝶已然動上了手,不覺高聲叫道:「殊弟,快退回來,她
們這是四蝶劍陣!」
    范殊長劍揮動,回頭道:「大哥只管放心,我一個人足夠對付了!」
    話聲方落,眼前白影一閃,一支短劍劈面刺來!
    范殊劍尖一把,迎著對方劍身拍去。那知迎面欺來的白衣使女,短劍忽然一偏,不
和范殊交接,就閃身飛開,同時身後寒鋒森森,無聲無息的刺出兩劍,急襲而來。
    范殊心頭大怒,反腕一劍朝身後掃去,那知對方刺來兩劍竟只然是個虛招,等自己
掄劍掃去,她們短劍一收,飛快的躍開,又擊了個空。就在此時,但見銀芒一閃,又有
兩道劍光,一左一右朝齊下刺到。
    這一下來奇快,幾乎一閃而至,等到發覺,兩支劍尖,已快要刺到身上!范殊在這
一瞬間,已然發覺這四個白衣使女,不但身手極高,而且劍陣一經發動,進退互易,虛
實互見,配合綿密。每一劍都指襲人要害,出手更是惡毒無比!
    心念一動,突然清叱一聲,身形電旋,抖手之間,長劍一振,登時由一而二,由二
而四,劍光四射,化作四道銀芒,分向四人電射而出。
    白少輝暗暗叫道:「分光劍法!」
    這一招真快得無以復加,但聽四聲「拍從「拍」輕響,四名白衣使女連封架都嫌不
及,已被范殊劍脊拍中穴道。
    一個個手仗短劍,原式定在那裡,就是動彈不得。
    范殊長劍一收,望著白翎壇主冷然笑道:「現在是你放過我們?還是要我們放過你
們?白翎壇主真沒想到范殊出手會有如此快速,前後不過三數個照面,就把自己手下白
翎四蝶一齊制住。心頭猛吃一驚,身形疾退,向後飛躍出一丈來遠,神色獰厲,喝道:
「白護法,小妹良言盡此、你把這姓范的留下,萬事甘休,否則……」
    范殊修眉一挑,朗笑道:「否則如何,你有多少陣仗,只管使出來,姓范的未必就
怕!」
    白翎壇主望望白少輝,突然跺跺腳,舉起手中三角小旗,連揮三揮。
    她這一舉動,當然是下令發動埋伏了!
    白少輝急忙朝兩人打了個手式,退後數步,嚴神戒備,那知過了半晌,兩邊林中,
依然不見動靜。
    白翎壇主似極氣惱,白旗連連揮動,口中嬌聲喝道:「白翎壇花女何在?」
    但聽林中有人「嗤」的低笑了聲,接著俏生生走出一個身材窈窕的黑衣少婦,臉含
嬌笑,朝白翎壇主福了福道:「壇主手下的人。已經全睡著了,壇主有什麼吩咐?」
    白翎壇主駭然變色,疾退了兩步,喝道:「你是什麼人?」
    黑衣少婦格的笑道:「你說我是誰?」美目流盼,伸出一個尖尖玉指,朝白少輝三
人指了指道:「說起來我們也不是外人,我就是他們的大姐嘛!」
    白翎壇主見她朝白少輝三人指去的手指,忽然朝自己悄悄劃了過來。心頭一動,不
自覺的又斜退一步。
    正待喝問,那知才一張口,突然聞到一股輕輕的花粉香氣,趕忙吐了口氣,喝道:
「你把我手下花女怎麼了?」
    黑衣少婦掠掠鬢髮,嬌笑道:「壇主問的好笑,她們自己貪睡,關我什麼事?本來
嘛,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們,半夜三更,還不睡覺,伏在又黑又冷的山林裡,又不是
等情郎,有誰耐得住?」
    白翎壇主長劍一指,冷喝道:「你少在我面前玩什麼花樣,看我先把你拿了!」
    人比話聲還快,人影一閃,突然欺近過去,探手拿住了黑衣少婦右腕脈門。
    范殊瞧得心頭一急,正待縱身躍出!
    白少輝伸手一攔,低聲道:「殊弟且慢!」
    黑衣少婦似是把手送上去的一般,任由白翎壇主扣住脈腕,一面嬌聲道:「晴,瞧
你這是做什麼來著?你不是對我那位白兄弟有著情份麼?怎麼對他大姐一點也不留
情……」
    她說話之時,俏目轉動,溜了白少輝一眼!
    白翎壇主被她說的粉臉一紅,怒叱道:「你胡說什麼?」
    黑衣少婦格格嬌笑道:「我一點也不胡說,那個少女不懷春?你的心事,大姐我可
清楚的很!」
    白少輝也被她說紅了臉,暗自皺皺眉頭。
    只聽九毒娘子柔聲道:「半夜多了,你也該休息一回了,你的心事,包在大姐身
上。」
    白翎壇主扣著她的手把,果然緩緩放鬆,垂了下去,連眼皮都沉重的抬不起來。
    九毒娘子扶著她在林邊坐下,手指在她面頰上輕擰了一把,嗤的笑道:「這副臉蛋,
真也算得上是個美人胎子,只是癡心女子負心漢,誰知道我那兄弟喜不喜歡你呢!」
    范殊瞧的大喜道:「大姐,你把她毒翻了?」
    九毒娘子格的笑道:「碰上我大姐,就算她白翎壇主再是了得,也不夠我指上一
指。」接著目光斜脫,又道:「浣花夫人叫她門下的小姑娘們當壇主,就算不碰上我九
毒娘子,只要一個白少輝,也管教她們迷糊了!」
    白少輝尷尬的道:「大姐休得取笑。」
    九毒娘子看看天色,催道:「時間不早,咱們快走吧!」
    香香道:「她們這些人呢?」
    九毒娘子笑道:「天色一亮,她們就會醒來,你還怕她們給狼吃了?」
    說完,當先朝山徑上走去。
    穿過三里塘,又行了頓飯工夫,來到一座小山腳下。這裡是一片小小平地,背山面
河,有一所茅屋,土垣柴扉,隱隱透出燈火!這時子夜方過,大半輪明月,從雲層中鑽
出,灑得遍地都是清光!
    白少輝住足四顧,問道:「已經到了麼?」
    九毒娘子回頭笑道:「到啦,咱們可以進去了!」
    伸手推開柴扉,領先走了進去。大家跟著進入屋中,但見四壁蕭條,除了中間一張
木桌几條木椅,桌上還放著一壺茶水,此外就別無所有。
    九毒娘子含笑道:「大家請坐下來休息,喝口茶吧!」
    范殊問道:「賽諸葛一行人呢,不在這裡麼?」
    九毒娘子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軍師給我的柬貼上,只是要我把你們領到這裡
來,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范殊氣道:「這人怎麼者喜歡故弄虛玄,真是氣人!」
    香香抬目道:「他在封面上寫著,要到九道粱才能開視。」
    九毒娘子啊了一聲,道:「九道粱!這裡就是九道梁了!」
    范殊道:「大哥快打開來瞧瞧,說不定又有什麼花樣來了。」白少輝聽說這裡就是
九道梁,急忙探懷取出密柬,拆開封口,抽出一張素箋來,見上面寫著五個行書大字:
「九道梁吹簫。」
    下面還有兩行小子,那是四句詩:「月落參橫露滿天,同來人在屋中眠,煩君獨上
孤峰坐,九網簫聲到客船。」
    范殊湊過頭去,看完字條,不由哼道:「我早知道他又在耍花樣了,這是什麼意
思?」
    白少輝低低吟了一遍,心中忽然一動員,付道,「賽諸葛怎麼知道自己會吹九轉簫
呢?他詩中『九閉簫聲』,明明是指九轉簫譜了!」一面抬頭笑道:「賽諸葛給我出的
題目,不是『九道梁吹簫』嗎?他這首詩上,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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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0:06:13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九道梁吹簫
    「月落參橫露滿天,同來人在屋中眠;煩君獨上孤峰坐,九闕簫聲到客船,」
    范殊披披嘴道:「一首屁恃,我看不出有什麼名堂來?」
    白少輝笑了笑道:「他第一句指的自然是時間了,月落參橫,滿天繁露,那正是黎
明之前,第二句是說你們到了這裡,只管安心在屋中睡覺,意思自然是要大家不可外
出……」
    范殊接口道:「他要你一個人到山頂上去吹簫,那又有什麼解釋呢?」
    白少輝道:「這個我也說不出來,不過前面的兩封柬貼,都已應驗,我想吹簫之舉,
也必有緣故,但那要到事後才會知道。」
    九毒娘子走到左首房中瞧了瞧,笑道:「軍師果然都安排好了,這間房裡被褥俱全,
一共有兩張鋪,你們可以先去睡了。」
    范殊道:「我們還不困,大哥一個人到山頂上去,萬一真要遇上強敵,大家也可以
出去接應,我看不用睡了。」
    白少輝搖搖頭道:「賽諸葛束貼上既要你們在屋中休息,說不定另有緣故,你們還
是去睡的好。」
    九毒娘子道:「白兄弟說的不錯,來,咱們到廂房裡去。」
    說著,一手取過燈盞,朝左首房中行去。
    大家起身跟著走進廂房,但見這間房中,果然放著兩張床鋪,床上被褥俱全。
    九毒娘子放下油燈,一手拉著香香笑道:「小妹子,來,你和大姐睡一張床,咱們
就在床沿上坐吧。」
    范殊走近右首鋪前,抬目道:「大哥,這時候還只是四更天,你先睡一回嘛!」
    白少輝道:「不用了,你只管睡吧,我坐一會就好。」
    范殊臉上微紅,站著不動,搖搖頭道:「我不困。」
    九毒娘子早已和香香在對面鋪上坐了下來,瞧著范殊,心中暗暗忖道:「這位范兄
弟行動下處處都透著些異樣,我真不相信他會是個男人?」心念一動,不由格的笑出聲
來,說道:「你們倒真是相敬如賓,推來推去只是站著不動,這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范殊臉色更紅,低頭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九毒娘子瞧在眼內,心中已是有數,暗想:「別人瞧不出來,你可蒙不過我九毒娘
子的眼睛,找個機會,我非要仔細盤問盤問你不可。」
    白少輝坐了一會,起身道:「時間差不多了,你們休息吧,我該上山去了。」
    范殊關切的道:「大哥,真要遇上強敵,你須長嘯一聲,我們聽到暗號,就好出
來。」
    九毒娘子笑道:「范兄弟,不用替你大哥擔心,軍師定下的奇計,準有安排。」
    白少輝舉手一揮,熄去燈火,大步走出茅舍,隨手掩上柴門,就長身掠起,朝小山
上奔去。
    這山並不算高,但卻十分陡峭,山頂有很小的一方平台,巨石直立,十幾棵參天古
松,在山風中吟出清細的嘯聲,饒有幽趣!
    白少輝解下竹簫,倚著巨石坐下。
    這裡正好面臨茅屋,可以看到數里內的景物,也可以看到大江上的波瀾。
    此時月亮雖已西沉,但白少輝目力遇異常人,還能看得十分清晰。他不知道今晚會
發生些什麼?但深知賽諸葛算無遺策,他既要自己這時候來,必有原故!
    正在思忖之間,瞥見西南方向的山林問,似有一點黑影,浮空虛掠而來!
    遠望過去,分不清究竟是人是烏?但可以看出它飛行的速度奇快!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那黑點正在逐漸放大、如今白少輝已可以確定黑影並不是飛
鳥,那是一個人在山林間起落飛掠!
    就因此人速度驚人,看去宛如劃空流星,凌虛飛行一般!
    白少輝看的心頭大為驚異,暗道:「此人輕功之高,真可稱得上世罕其匹!」
    心中想著,兩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盯不捨,但見那點黑影,愈來愈近,轉眼工夫,
業已掠到山前,在河邊上停。了下來!
    自少輝心頭突然一動,忖道:「來的莫非是敵人!」
    急急凝目瞧去,但因那人面向大河而立,看到的只是一個背影,身穿一襲披風,夜
風之中,顯得身材瘦小,極像是個女子!
    只見她凝立河邊,遇目四顧,似在搜尋什麼?但河岸兩邊,除了濃密茂林什麼也沒
有。
    白少輝卻猛然驚覺,暗想:「此人在深夜之中,已巴的趕來,在江邊搜索那是找賽
諸葛來的了。『九道梁吹簫』,莫非賽諸葛已在四周埋伏下高手,要自己居高臨下,監
視此人,以簫聲為號?」
    他越想越覺自己料得不錯,手捧竹簫,不自覺的引簫就唇,舌尖輕輕舔了一下簫孔!
    就在此時,但見那人陡地轉過身來,目光一掃,敢情她已經發現了山腳下還有一所
茅屋。
    兩點晨星般的眼神,緊盯著土垣茅簷,口中冷峭一哼,緩步朝茅屋走來!
    白少輝這下看清楚了,摳人臉上雖然還蒙著一層黑紗,但從黑紗中透射出來的兩道
冷電般的眼神,竟是那般熟悉!
    白少輝心頭狂震,幾乎驚駭的叫出聲來!
    你道這來的人是誰?她赫然正是浣花夫人!
    「煩君獨上孤峰坐,九闕簫聲到客船。」白少輝驚悸之餘陡然想起這兩句詩自己登
山來的任務,就是吹簫,既然發現浣花夫人,此時不吹,更待何時?
    當下那還敢恕慢,立即澄心靜氣,舉簫就唇,緩緩吹了起來?
    一縷簫聲,裊裊而起!
    浣花夫人堪堪走近屋前,倏然止步,從她蒙面黑紗中,透射出詫異之光,舉目向天,
似在搜索簫音來處!
    九轉簫音,婉轉清揚,縹緲上升,如鳳鳴,如龍吟,悠揚頓挫,美妙動人!
    浣花夫人此刻已為簫聲所吸引,站在那裡,凝神傾聽。
    白少輝只當賽諸葛要以自己的簫聲為號,只要簫聲一起,預先埋伏的高手定可發動。
    那知吹完一曲,仍不見有人現出身來,浣花夫人卻依然靜立如故,似是聽出了神,
心中不覺大急。但「九轉簫曲」一經吹起,真氣循環,不能自己,只好繼續吹了下去。
    簫單一折,聲調突然大變,剎那之間,如怒潮澎湃,汪洋一片,如暮鼓晨鐘,發人
深省!
    浣花夫人似是受了簫音的強烈感染,目光之中,既像滿含憤怒,殺機隱現,但卻又
流露出戒懼之色,似有怯憊!
    一襲披風,在夜風中不住的飄佛,只是逡巡不前。
    簫音三折,突似雷霆驟發,金鼓齊鳴,大有風雲色變,山河震撼之力!
    浣花夫人敢情已聽出吹的是「九轉簫曲」了,驀然抬起頭來,色厲內在,大聲問道:
「來的可是無名道長麼?」
    她功力深厚,這一句話,鏗鏘有力,雖在簫聲之中,依然清晰可聞!
    白少輝正在一心一意的吹簫,縱然聽到了,也不會出聲回答,震耳簫音,依然洋洋
盈耳,動人心弦。
    浣花夫人等了半晌,不見有人回答,仰首說道:「瞧在道長份上,我就饒過他們一
次。」
    說罷,恨恨的一跺雙腳,身形騰射而起,去勢如電,朝來路投去,轉眼之間,走的
無影無蹤。
    白少輝沒想到浣花夫人只問了一句話,就會突然捨之而去,目送她身形遠去,強敵
已逝,心頭不覺一寬。但九曲未終,口中仍然繼續往下吹去。
    東方漸漸透出曙光,林間鳥喧,江上煙籠!
    簫聲嘎然而止,江面上衝破晨霧,疑乃一聲山水綠,正有一條船緩緩朝岸邊駛來。
    白少輝呆的一呆,這下他當真對賽諸葛佩服得無以復加,這不是應了「九闕簫聲到
客船」?不禁暗暗歎道:「看來這一路上所遇到的事,早已全在他的計算之中了!」
    心中想著,只見艙門啟處,賽諸葛綸中羽扇走出船頭,雙手一拱,仰臉朗朗笑道:
「白老弟,簫聲退敵,快請下來吧!」
    清朗聲音,直送山頂。
    白少輝心中又是一動,越發證實自己的猜想不錯,這就起身往山下走去。
    到達山腳,賽諸葛和少林大智大師。武當玉虛子、衡山南雲道長、形意門邵元沖等
人,一同登岸。
    他們雖已換過衣衫,但為了掩人耳目,依然是俗家打扮,茅屋中九毒娘子、范殊、
香香三人,也聞聲奔出。
    九毒娘子趕緊走上前去,躬了躬身道:「屬下參見軍師」。
    賽諸葛慌忙還禮,笑道:「護法一路辛苦,不可多禮。」
    他們說話之時,范殊也很快走到白少輝身邊,問道:「大哥,我們都睡著聽你吹簫,
這簫吹的真好,美妙極了,我們全都聽出了神,直等你把簫吹完,才知天色已經大亮,
大哥,昨晚沒事情吧?」
    白少輝笑了笑道:「事情雖沒發生,但也驚險的很,浣花夫人親自趕來了。」
    范殊睜大眼睛道:「大哥和她動過了手?乍的我們會一無所知?」
    白少輝道:「沒有,她只在屋前站了一會,大概認為吹簫的是我記名師傅,就轉身
走了。」
    范殊還待再問,賽諸葛已經走了過來,含笑道:「白老弟連闖三關,替山人把強敵
都擋回去了,今天咱們可以在這裡好好休息一天了。」
    口中說著卜一面朝幾位掌門人抬手肅客,進入茅屋。
    原來這座茅屋後面,另有三間茅舍,賽諸葛為了幾位掌門人暫時不宜洩露身份,把
他們安置在後面茅舍之中。一面囑九毒娘子,負責守護茅舍,不准任何人進去。
    白少輝因兩河口棄船之時,明明有兩條船,但此刻就只有賽諸葛等人乘船而來,不
知另一條船上的人,去了那裡,
    他心中惦念著義父,正待向賽諸葛問問義父下落,但見他只交待了九毒娘子幾句,
就匆匆往屋後走去,一時只好忍了下來。
    九毒娘子因大家已有兩晚沒有睡眠,自己奉命守護茅屋,就要白少輝、范殊、香香
三人回房休息。
    這一天,大家都在九道梁休息,沒有上路。
    浣花夫人被「九轉簫音」嚇跑了,當然不會再有強敵趕來,這一天,也就是最平靜
的一天了。
    翌晨,天色未明,就登船啟程,一連兩天,都在船上渡過。
    大家誰也不知道究竟要去那裡?反正賽諸葛肚裡的事,不到地頭,是不會告訴你的,
誰也問不出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直到第三天傍晚,船到嶺峪河,就捨舟登陸。一行人由武當玉真子領路,一路疾行,
翻山越嶺,奔到初更時分,到達一座高峰之下。
    朦朧夜色中,但見山林間矗立著一座廟宇。
    玉真子腳下一停,拱拱手道:「前面就是白雞觀了,貧道替諸位帶路。」說完,當
先朝那廟宇走去。
    范殊跟在白少輝身後,心頭甚是納悶,悄聲問道:「大哥,這是什麼地方了?」
    白少輝因賽諸葛對此行似是十分隱秘,心知必然又有事故,聞言只是微微搖頭,示
意他不要多問。
    大家誰也沒有說話,由玉真子領先,行近觀前,只見從門內迎出一名老道,打了個
稽首,還沒開口。
    玉真子和他低低說了幾句,那老道連連點頭,轉身往裡行去。
    一行人都隨著老道進入了大門,穿過大殿,再折入長廊左面,不一回工夫,已經到
了後院。
    這是一座清靜的精舍,四周梧桐繞屋,濃陰匝地,桐影散滿窗前,顯得安靜幽雅已
極!
    白少輝冷靜的朝四外一掃,但見精舍四周,桐影樹隊之間,隱伏著四五頭巨大,看
到自己等人,不吠不動,似是各有崗位,看來外人難越雷池一步。心中不覺暗暗忖道:
「莫非哮天叟石中龍已經來了?」
    入了精舍,還有內室,內室中早已擺好了一席豐富素齋。
    那老道把眾人引入內室,突然撲的跪了下去、惶恐的道:「弟子玄清,不知掌門人
蒙難,若非石大俠、戴大俠奉持掌門人玉符前來說明原委,弟子還一無所知,伏望掌門
人恕罪。」
    他雖然跪了下去,但兩眼卻望著玉真子。
    皆因一行人中,除了賽諸葛身穿八卦道袍,其餘都是俗家裝束,沒有一個人的面貌
像武當掌門玉虛子,他自然認不出來。
    玉虛子這時擺了擺手,徐徐說道:「玄清,你且起來,這是本門的劫運,為師叔的
尚且遭人劫持,如何怪得了你。」
    說話之時,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
    這一揭,登時露出本來面目,只見他長眉修目,貌相清懼,當真如蒼松古月,道貌
嚴然,不失為一派掌門的氣概!
    白少輝瞧的一怔,接著恍然大悟,暗暗忖道:「武當玉虛子等六人,被浣花宮偷天
換日,劫持而去,囚在天囚堂中,雖未喪命,但明明已經被人毀去容貌,那是不讓有人
再認得出他們身份,當然不可能只是給他們戴上一付假面具就算。」
    但他此刻卻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裡面就是真面目,那就是說,這三天之中,賽諸
葛表面上說是他們研商大計,不准有人驚擾,其實是在替六人恢復本來面貌,同時又用
人皮面具,替他們做了幾張假面具。
    他想到九疑先生替自己改變容貌之事,越發料到了幾分,這位南北幫的軍師賽諸葛
極可能就是九疑先生!
    玉真子也在此時,徐徐揭下面具,露出本來面目,兩人此一舉動,自然是有意給玄
清看的。
    揭下之後,又緩緩把人皮面具,覆到臉上。
    玄清先前還是疑信參半,但看到了掌門人的真面目,自然完全相信,伏在地上叩了
幾個頭,才行站起,垂手道:「掌門人和諸位遠道而來,弟子已經準備了素齋……」
    玉虛子道:「不忙,你先請石、戴兩位大俠進來。」
    玄清躬身應「是」,立即退了出去,一回工夫玄清領著哮天要石中龍、飛鼠戴良進
來。
    玉虛子揮手道:「玄清,你到外邊去,約束觀中弟子,不准走漏風聲。」
    玄清領命退出。
    石、戴兩人看到賽諸葛,立即抱拳道:「屬下參見軍師。」
    賽諸葛還禮道:「兩位辛苦了,快快請坐。」
    哮天叟石中龍乃是南北幫護法身份,依言在椅上坐下,飛鼠戴良卻依然恭立如故。
    玉虛子道:「戴大俠到了白雞觀,就是武當的貴賓,快請坐了好說。」
    賽諸葛朝他點點頭道:「戴兄不必拘禮,山人還有話要問你。」
    飛鼠戴良欠身應是,在下首一把椅子坐下。
    賽諸葛轉過臉去,面向哮天叟看了一眼,意思自是要他先報告了。
    哮天叟立即雙拳一抱,欠身道:「兄弟奉了軍師之密柬,第一件事,是要生擒巫山
分宮審機堂主唐鎮乾……」
    白少輝暗道:「原來他留在巫山,是奉命擒拿唐鎮乾去的!」
    只見賽諸葛微微一笑,道:「可是給他跑了?」
    哮天叟老臉一紅,道:「什麼事都瞞不過軍師,說來慚愧得很,那唐鎮乾被困奇門
陣內,但他老好巨猾,咱們雖在林中布下草人,旨在誘他使盡身上暗器。不料他發覺無
法出困,最後竟然留了一手並未全使出來,兄弟遵奉軍師指示,一直等到天色黎明,奇
門陣勢快要失效之時,眼看他只在林內到處跳躍,不再使用暗器。只當他身上暗器已經
使完,就指揮八頭虎獒,把他圍住,一面出聲勸告,希望他棄暗投明,那知他雙手齊發,
打出漫天暗器,兄弟一時大意,幾乎被他打中,八頭獒犬,卻全死在他劇毒暗器之下。
兄弟一怒之下,打了他一記翻天掌,終於被他負傷衝出林去,兄弟真是無顏向軍師覆
命。」
    賽諸葛輕輕歎息一聲道:「錯了,錯了!山人要石兄前去,原是因石兄和他有舊,
能把他說服,自是最好,萬一無法勸說,就要石兄賣個交情,放過了他,留得日後相見
餘地。石兄一時氣憤,這一掌不但打斷了多年交情,而且更加堅定了他替浣花宮賣命,
豈不是弄巧成拙!」
    哮天皇呆的一呆,俯首道:「兄弟當時氣惱之下,實是未曾想到這一點上去。」
    賽諸葛含笑道:「此事既已過去,也就算了,不過石護法以後務必按照兄弟既定步
驟行事,千萬不可再逞意氣,誤了大事。」
    哮天叟老臉通紅,欠身應是。
    賽諸葛又道:「第二件事如何?」
    哮天叟道:「兄弟奉命趕來,果然在峰頂截住了浣花宮一頭飛鴿。」
    賽諸葛笑道:「凌空擒飛鳥,除了石護法的『招雲手』天下無人有此能耐。」
    哮天叟聽了賽諸葛當面稱譽面上有光,接著說道:「正好戴兄已把武當掌門人的玉
符盜到趕來會合。」
    賽諸葛輕搖羽扇,微微一笑道:「山人安排之事,早已算定了時間,大家都不能有
分毫延誤,才能銜接得住。」
    白少輝忖道:「他在巫山分宮,派出去的人,相隔數百里路,就能算準每一個人的
到達時間,分毫不誤,即此一點,已非常人能及了!」
    哮天叟續道:「當時就由戴兄把浣花宮朱鈴描摹下來,放了鴿子,和戴兄同來此
地。」
    賽諸葛點點頭問道:「你們行從是否隱秘?」
    哮天叟道:「兄弟一路都有獒犬斷後,決無洩秘之慮。」
    賽諸葛道:「這樣就好。」
    飛鼠戴良從懷中摸出一塊玉符,雙手呈上,說道:「屬下遵照軍師指示,盜出武當
掌門玉符,把那方假的,依然放回原處,請軍師過目。」
    賽諸葛接到手上,一面笑道:「我要你盜取玉符,目的就是為了取信白雞觀主,如
今已經用不著了。」
    說著把玉符遞向玉虛子道:「道長請收好了。」
    飛鼠戴良又從懷中取出一顆小小石印,說道:「這是屬下依照浣花宮頒令朱鈴刻的
印章。」
    賽諸葛伸手接過,含笑道:「戴兄這手偽造之能,江湖上也無出其右了。」
    白少輝想起飛鼠戴良在巫山分宮,僅憑徐榮口述,就偽造了神能堂令牌,足見賽諸
葛所言非虛,心中暗暗付道:「賽諸葛縱然學貫古今,算無遺策,但最難的,還是用人
唯才,他對手下每一個人的特長,都瞭如指掌,善為運用,無怪他能出奇制勝了!」
    賽諸葛回頭朝玉真子道,「道兄去請觀主進來。」
    玉真子答應一聲,走了出去,接著就領了玄清進來。
    賽諸葛道:「觀主可有紙筆?」
    玄清道:「有、有,貧道這就去取。」轉身往裡走去。
    賽諸葛道:「觀主不用取了,文房四寶既在裡問,山人到裡面去寫,也是一樣。」
說完,隨同玄清,走了進去。
    過不一回,只見玄清從裡面走出,朝飛鼠戴良招招手道:「戴大俠,道長有請。」
    戴良趕忙站起,朝裡間走去。
    又過了一回,只見飛鼠戴良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竹管,匆匆往外行去,接著賽諸葛、
玄清也從裡間出來。
    賽諸葛滿臉春風,含笑道:「觀主已替大家準備了酒席,現在咱們可以入席了。」
    玉虛子是武當掌門,到了這裡,他自然是主人身份,當下就抬手肅客,請大家入席,
兩名道童相繼送上酒菜。
    賽諸葛手托酒杯,站起身來,笑道:「兄弟借花獻佛,要先敬玉虛、玉真兩位道兄
一杯,因為今晚這席素齋,乃是光復武當派之宴。吃過這一席酒,但等天色黎明之前,
大家就可恭送玉虛道兄兩位重返玄獄觀,咱們也要在天色黎明之前,迅速離開武當山
了。」
    說完一飲而盡。此言一出,不由得大家齊齊一怔!
    試想武當派已為浣花宮手下冒名頂替,當了掌門人,縱然玉虛子已經恢復容貌,縱
然飛鼠戴良已經潛入玄獄觀,換出了掌門玉符。
    但武當門人眾多,這真假掌門,一時極難分辨,說不定還有一場激戰。但聽賽諸葛
的口氣,甚是稀鬆,好像只要玉虛、王真兩人,在黎明之前,前去接事就好。
    尤其他說大家要在黎明前盡速離開武當,似是不用跟隨玉虛子同去玄獄觀了。
    大家雖知賽諸葛必有奇計,但要像他說的這般容易,也難以置信,每人心中都不免
疑信參半。
    玉虛子、玉真子同時站了起來,舉杯乾了,由玉虛子答禮道:「光復武當,全仗先
生大力。」
    賽諸葛大笑道:「光復武當,只是指顧問事,山人已有安排,大家只管安心喝酒就
是了。」
    時間漸漸接近五更,大地一片沉黑!
    白雞觀前,古柏森森,林黑如墨!
    就在此時,林前出現了兩條幽靈似的黑影,這兩人以黑紗蒙面,但身上卻穿著寬大
道袍,在林前略一逡巡。就舉步朝白雞觀走來。
    白雞觀大門敞開,但卻看不到一絲燈火,遠遠望去黑沉沉的,使人有森嚴之感!
    大門左右,各立一人,黑夜之中,也看不清他們面目,只覺兩人俱是身穿黑衣,腰
佩長劍。
    走在前面的道裝人暗暗忖道:「只有統領手下,是身穿黑衣的,這次例行巡視,來
的是南宮統領了!」
    心中想著,人已走近大門,雙手一拱正待開口!
    左邊黑衣人冷喝道:「來人可懂規矩?」
    走在前面的道裝人聽得一怔,立即從懷中摸出一張紙條,陪笑道:「貧道兄弟,是
奉召來的。」
    那黑衣人看也沒看,冷哼道:「今晚奉召來的,不止你們兩個,一律須除下面紗,
報名候傳。
    前面的道裝人聽的一怔,暗想:「今晚奉召趕來的,不知還有些什麼人?」
    伸手取下蒙面紗,拱手道:「貧道兩人,是武字一號、二號,煩請老哥代為通報。」
    他說話之時,身後那人也已取下面紗。
    這兩人前面一個長眉修目,貌相清懼,頦下留有花白長髯,赫然正是武當掌門玉虛
子!後面一個,藍袍黑髯,身材頎長的,則是玉真子。
    他們自稱武字一號、二號,當然就是浣花宮派去冒名頂替的人了!
    左邊黑衣人道:「你們隨我來。說完,轉身朝裡走去。
    武字一號和武字二號跟在黑衣人身後,進入大門,經過一條長廊,但相隔不遠,就
有一名黑衣人岸立不動。
    對自己兩人行去,視若無睹,寂然無聲,氣勢森肅,越發相信是統領在此。
    一回工夫,來到後院精舍,忽見兩名面垂黑紗的黑衣佩劍少女,站在精舍石徑前面,
擋住去路,嬌聲喝道:「來的是什麼人?」
    領路的黑衣人上前施了一禮,低聲道:「武字一號、二號,奉召而來。」
    右首黑衣少女道:「叫他們等一等。」說完,返身往裡行去。
    黑衣人和武字一號、二號,恭身肅立。
    過了一回,只見那黑衣少女俏生生的從精舍走出,喝道:「統領叫武字一號進去。」
    武字一號趕忙應了聲「是」。
    黑衣少女道:「隨我來」。
    說完,領著武字一號,朝精舍而去。
    武字二號未奉召喚,只好靜立待命。
    武字一號隨著黑衣少女進入精舍,但覺眼前一亮,寬敞的客室中,此刻正燃著一支
紅燭。
    當中一張椅子上,端坐著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枯瘦老者,那不是鐵面神判南宮無忌,
還有誰來?
    武字一號趕緊上前一步,拱手道:「卑職參見統領。」
    南宮無忌臉含微笑,點頭道:「請坐。」
    黑衣少女端過一把椅子,放到下首,隨手拂了一拂。
    武字一號被派往武當,冒充玉虛子,身份自然不低,略微躬身,便在椅上坐了下來,
欠身道:「統領召見,不知有何指示?」
    南宮無忌一手捏須,徐徐說道:「本座奉命巡視各地,旨在瞭解各大門派情況,武
當派交你負責,目前執行得如何了?」
    武字一號道:「卑職奉命來此,不過半年時光,當時奉堂主指示,玉虛子久已不問
派中之事,一切均由玉真子代行職權,命卑職不可洩露行藏……」
    南宮無忌臉色漸漸沉下來了。冷笑道:「如此說來,你是一概不知道了?」
    武字一號心頭一震,急忙低下頭去,囁囁的說:「統領明察,卑職只是暗中策劃,
當時從總香堂撥下來的「說服丹,一共只有十二粒。武當派玉字輩九人,玄字輩二十四
人,雲字輩有八十四人,實在不夠分配。經卑職和二號權衡輕重,只有先讓本觀派有重
要職司的四名玉字輩和八名玄字輩先行服下。」
    南宮無忌點點頭道:「目前呢?」
    武字一號道:「半月前,總香堂撤銷,卑職改隸巫山分宮,由神機堂撥下的『散功
丹』,系是一種慢性毒藥,須分三期服用。目前本觀門人,均已全體服丁」,五處分觀,
卑職已命二號近日內以巡視為名,著手進行。」
    南宮無忌道:「俗家弟子呢?」
    武字一號道:「俗家掌門自流雲劍客季廷芳失蹤,卑職已指派壽一峰主持;但因俗
家弟子,人數分散,一時只怕不易,卑職自當盡力而為。」
    南宮忌突然仰天大笑,聲音龍吟!
    武字一號驚然一驚,趕忙躬身道:「卑職如有不當之處,還望統領多加指點……」
    面宮無忌點頭道:「你做的很好!」說到這裡然後站起身來,朝內室拱拱手道:
「兩位道兄大概都已聽清楚了,現在請出來吧!」
    武字一號心頭暗暗一震,不知室內躲著的兩人是誰?急忙舉目瞧去!
    但見門簾啟處,緩步走出兩人!
    當先走出的人,也是道家裝束,生得長眉修目,貌相清懼,竟然和自己一般無二!
    不,此人赫然和玉虛子長得一般無二!
    第二個藍袍黑髯,身材頎長,面貌也和玉真子一模一樣:
    武字一號駭然變色,兩眼望著南宮無忌,驚愕的道:「統領,這……」
    南宮無忌微微一笑道:「夫人已另派武字一號二號接替,你可隨本座回去,聽候發
落。」說到這裡,抬頭向門外問道:「外面是否已把武字二號拿下了?」
    只聽門外一個女子聲音格的笑道:「啟稟軍師,白兄弟早就把那廝廢了。」
    這幾句話的工夫,又從內室陸續走出四人,那是少林大智、大通、衡山南嶽觀主,
形意門邵元沖,他們仍然一身俗家裝束。
    原來那南宮無忌,正是賽諸葛喬裝,此刻呵呵一笑,朝窗外望了一眼,向玉虛、玉
真兩人拱拱手道:「天色即將黎明,兩位道兄快請回山吧。」
    少林大智大師雙手合下,代宣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恭喜道兄,武當派總算
光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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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0:06:33 |只看該作者
南嶽觀主和邵元沖也拱手賀道:「恭喜道兄。」
    玉虛子連忙還了一禮,然後朝賽諸葛稽首道:「先生大德,武當派永誌不忘,貧道
告辭了。」
    說完向眾人連連稽首,率著玉真子步出精舍,回武當而去。
    這時,白少輝、范殊、九毒娘子、香香四人,也都走了進來。
    武字一號這回聽清楚了,額上汗出如水,無如全身都已癱瘓,連一分掙扎的力氣,
都使不出來,心知已著了人家的道,不覺嘶聲道:「你……是……南北幫的軍師?」
    賽諸葛理也沒加理會,一面朝大家說道:「諸位道兄,天色快亮,咱們也該動身
了。」
    九毒娘子朝武字一號指了指,問道:「軍師,這廝要如何處置?」
    賽諸葛回顧了武字一號一眼,微笑道:「只要他肯和咱們合作,不妨帶他一起走。」
    嵩山、古稱外方,又名嵩高,太室,河南地當中原,嵩字代表高山之意;位於中原,
故號中岳。
    山有太室、少室二峰,聞名全國的少林寺,就坐落在少室山的北麓,古剎莊嚴巍峙
於翠柏蒼松之間。
    這天辰牌時光,金黃色的朝陽普照山林,路邊葉草,宿露未干!
    由登封往北的一條大路上,這時正有一行人馬,朝北麓而來!
    這一行人馬,前面是五乘轎子,轎後一匹馬上,端坐著一位鬚髮半白的老者,馬後,
是四名掛著腰刀的戈什哈,一個個紫臉濃眉,挺起胸膛,一付雄赳赳的模樣,好不神氣?
    這情形不用說準是有什麼蒞任的官吏,或是過路的大員上少林寺拈香來了。
    一行人還未到寺前平台,山門前面,已有三名灰衣僧人,恭身伺立,迎候貴賓。
    五乘轎子在平台上停了下來,四名戈什哈分左右抄過轎子,在平台上站停,騎在馬
上的總管,也同時翻身下馬,走到轎前。
    寺門前三名灰衣僧人,為首一個五旬左右的僧人,立即迎了上來,合十躬身道:
「小僧勝清,恭近貴賓。
    總管拱手道:「大師父少禮,煩請通報貴寺方丈,南陽府尊畢大人路過貴寺,拈香
來了。」
    說完,從懷中取出大紅名貼,遞了過去。
    勝清雙手接過名貼,轉身向一名僧人低低說了兩句,那僧人手持名貼,匆匆往裡通
報而去。
    這時第一頂大轎已然停下,從轎中走出一位面貌清瘦,身穿天藍圍花長袍的老者,
氣度雍容,正是畢知府了。
    跟著第二、第三乘轎中,同時走出兩個老者,看身份,敢情是兩位幕友。
    第五乘是小轎,一名青衣使女,落轎之後,走到第四乘轎前,打起簾子,挽著一名
羅衣少女下轎,不用說那是畢府的千金。
    南陽府,雖非當地父母官,卻是本省大吏,知客僧勝清那敢怠慢,一等畢知府下轎,
慌忙趨前幾步,躬身合十道:「小僧叩見大人,敝寺方丈不知大人駕到,有失迎迓,大
人先請到寺內奉茶。」
    畢知府一手摸著疏朗朗的黑髯,點頭笑道:「本府只是久聞寶剎大名,此次奉旨出
京,順道前來瞻仰,大師父毋須客氣。」
    說完,回頭朝兩位老者抬手道:「南兄、邵兄請。,」
    那兩名老者連連拱手道「府尊請。」
    畢知府臉含微笑,不再客氣,由勝清引路,往裡行去,兩位幕友緊跟畢知府身後,
接下」來是畢府千金、總管,和四名戈什哈相繼而入。
    知客僧勝清直把畢知府讓進東首一座院落,那是少林寺接待貴賓休息之所,院前花
木扶疏,一排三間敞軒,窗明几淨,佈置精雅。
    四名戈什哈分兩邊在階前站定。畢知府和他愛女偕同兩名幕友,一同在廳上落坐,
早有沙彌奉上香茗細點。
    就在此時,但見兩名黃衣老僧急忙趕來,才一跨上石皆,走在前面的老僧,立即搶
前幾步,朝畢知府雙手合十,躬下身去道:「老大人駕到,貧僧迎候來遲,實在罪過,
伏望老大人恕罪。」
    知客勝清連忙在旁躬身說道:「啟稟大人,這是敝寺方丈,這是敝寺監寺。」
    原來這兩個黃衣老僧,正是方丈大智大師和監寺大通。
    畢知府聽勝清引見,也立即站起來,含笑還禮道:「大師好說,本府久聞大師是一
代高僧,今日一見,果然寶相壯嚴,名不虛傳。」
    大智大師合十道:「老大人過獎,貧僧如何敢當。」一面朝畢小姐和南、邵兩人一
一施禮,大家也還禮不迭。
    大智大師目光一掄,合十道:「老大人遠來,貧僧深感招待不周,此地不是休息之
所,老大人諸位,請移玉方丈室奉茶。」
    畢知府啄了口香茗,便起身道:「大師不必客氣,本府還上寶山,原為瞻拜金身而
來,還是先到各處上過香再說。」
    大智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老大人廣種福緣,自得我佛保佑,富貴壽考,福澤
綿遠,貧僧這就替老大人帶路。」
    大家由大智、大通和知客勝清三人陪同,在大佛殿、初祖殿、毗廬殿、達摩殿等處,
一一上香禮拜完畢,時間已快近午刻。
    大智大師又道:「貧僧已命廚下,準備了素齋,老大人請到方丈室休息了。」
    畢知府滿臉春風,點點頭道:「大師隆情,本府只好叨擾了,只是本府久聞寶剎大
乘禪院住的都是佛法精深的有道高僧,意欲煩請大師引路,前往瞻拜。」
    大智大師面有難色,沉吟了下道:「老大人垂察,敝寺大乘禪院,乃是上代長老清
修之地,均已多年不問塵事,不願有人打擾,實有未便。」
    畢知府道:「本府在京之日,已聽王公大臣中到過河南的,都極口推崇寶剎大乘禪
院長老佛法精深,心頭曾發宏願,他日若有機緣,路過嵩山,便當禮拜這幾位當世高僧。
此次奉旨署理南陽,真是和我佛有緣,既然到了寶剎,豈能當面錯過?大師試為本府先
容。」
    姓邵幕友接口道:「府尊確曾和兄弟提起過此事,當日七王爺出京,路過寶山,就
曾見到一善神僧,暢論佛理,回京之日,備極推崇,應為當今第一高僧。府尊有此宏願,
既是與佛有緣,大師何妨向神僧面陳原委,也許會破例接見,亦未可知。」
    畢知府含笑道:「正是如此,務希大師善為陳說,本府宏願。」
    大智大師努眼望望師弟,只是沉吟不語,他因畢知府乃是本省大吏,勢難回絕,但
他又不敢去見一善大師,是以深感為難。
    監寺大通合十道:「老大人既然這麼說了,方丈就向大師伯請示。看看能否延見?」
    大智大師勉強點頭道:「老大人吩咐貧僧自當前往一試,只是敝師怕是否肯接見老
大人,貧僧就不得而知了,」
    畢知府道:「全仗大師善為先容。」
    大智大師道:「老大人請在此稍待,容貧僧見過敝師伯,再來奉請。」
    畢知府笑道:「不勞大師往返,本府就在大乘禪院外稍候無妨。」
    這話是說要和大智大師同去了。
    姓南的幕友道:「府尊說的極是,設若是一善神僧不允相見,咱們就在大乘禪院前
瞻仰瞻仰也好。」
    大智大師被他說得無法推辭,只好合十道:「老大人和兩位老施主要隨同貧僧前去,
自是無妨,只是……」
    他目光望了畢知府千金一眼,欲言又止。
    畢知府道:「大師有何礙難之處,儘管請說無妨。」
    大智大師口中低宣一聲佛號,雙掌合十道:「老大人明察,敝寺大乘禪院,乃是上
代長老清修之地,訂有一打不成文的戒規。」
    畢知府道:「什麼戒規?」
    大智大師道,「貧僧說了,務望老大人不要見怪才好,那就是不准女子入內。」
    原來這中間還有一段秘辛,據說昔年有一位統兵大員,途經嵩山,久聞少林寺之名,
入寺隨喜。那大員有兩千金,逛到一處院中,眼看院門緊閉,門上還貼著封條,心下大
奇,問起知客僧人,才知院內是一位上代長老,閉關清修,已有數十年未出。兩位於金
一時好奇,,命隨從啟門而入,知客僧人勸阻無效,又俱於對方渲威赫勢,只得任由他
們啟開而入。到得院中,但見滿院荒草,狐鼠亂穿,殿中僅有一具八角神龕,蛛綱交織,
塵灰盈寸,兩女湊著眼睛,往裡瞧去。
    只見龕中端坐著一位枯槁老僧,白髮委地,兩手指甲,長逾數尺,不言不動,看情
形果然還好好的活著。這兩位千金小姐,幾曾見過這等奇事?你張我望,口中不由咕咕
格格的笑將起來。
    這一笑可壞了大事,她們不知老僧修練的是達摩枯禪,閉關數十年,心如槁枯,就
是經不得女色。偏偏這兩位年輕小姐,湊近粉臉,雖隔著一道龕門,但相距颶尺,鼻中
聞到的是花粉脂香,耳中聽到的是鶯聲燕語,老和尚定力再堅,也自忍不住古井生波。
    剎那之間,元陽盡洩,但聽龕中一聲長歎,雙目流下淚來,一個身子,也登時倒了
下去,數十年苦功,毀於一旦。
    從此少林寺就立下規條,長老清修之地,不准任何女子入內。
    閒言表過,卻說大智大師說出大乘禪院不准女子入內,話聲甫落。
    只聽伺候小姐的那個青衣使女忽然格的嬌笑道:「大師父,你們這條規矩,可訂得
不通了,難道女人就不直錢?我佛如來,也是女人養出來的呀!」
    話是不錯,但這種口吻,那裡還像是官宦人家出來的丫環使女?
    畢知府沒料到她會在緊要關頭,口沒遮攔,突然衝出這樣的話來?暗暗攢了下眉,
臉色一沉,喝道:「梅香,少林寺清規素嚴豈是你胡說的地方?」一面朝大智大師拱拱
手,歉然道:「下人不懂禮節,大師幸勿見怪。」
    差幸眼前的少林方丈和監寺大師,原是江湖上人,並非什麼高僧,聽了梅香之言,
也不以為怪,連忙合十道:「老大人言重了。」
    梅香自知失言,低著頭道:「婢子這話說錯了麼?」
    畢知府道:「你伺候小姐,在此等候,不准隨便亂走,知道麼?」
    梅香道:「小婢記住了。」
    畢知府抬手道:「兩位大師請。」
    他說的「兩位大師」,自然是指大智、大通而言。
    要知這兩人,原是浣花宮手下冒名頂替的江湖上人,從沒和官府打過交道,平日裡
縱然機警,但此刻在畢知府面前,卻似為他氣度所攝,深恐自己兩人失了「方丈」和
「監寺」的身份。
    大智大師趕忙合十道:「貧僧替老大人帶路。」
    說完側身在前引路。
    畢知府扶髦微笑,隨在兩人身後而行,接著是南、邵兩位幕友,畢府總管。
    四名戈什哈、固小姐和梅香留在達摩殿上,也自留下兩人另外兩名即隨著總管,往
大乘禪院而去。
    大智、大通領著一行人,穿過一重殿宇,到了一座翠竹環繞的院前。
    畢知府抬頭看去,但見一道青磚圍牆,門額上篆刻:「大乘禪院」四字。
    大智大師行近院門,突然停下腳步,回身道:「老大人,且請留步,容貧僧稟明敝
師伯,再來迎迓。」
    畢知府含笑道:「大師只管請便。」
    大智大師又合掌一禮,拖著沉重腳步,進入院去。
    不多一回,只見大智大師匆匆走出來,合十躬道:「敝師伯年事已高,不克親迎,
請老大人諸位,入內相見。」
    畢知府抬手道:「大師請。」
    大智大師道:「貧僧有僭。」說完,當先在前領路。
    畢知府和甫、邵兩位幕友及大通大師,緊隨大智大師身後,進入院門,畢府總管和
兩名戈什哈,卻在院前停了下來。
    院中花木清幽,迎面七級石階上,三面長廊,都圍以字雕欄,正中高懸一方朱漆
橫匾,那是御題的「以證彼岸」四個金字。
    大智大師當先走上石階,畢知府跟著緩步而上。
    進入廳門,裡面是一座寬敞的暖閣,三面具有落地長窗,張以黃幔。
    正中粉壁上,掛著的是一幅「達摩一葦渡江圖」,和一付長聯。靠壁一張擱几上,
放一個古銅小香爐,熱著檀香,一入其中,就可聞到一股淡淡的檀楠香氣。
    這座暖閣,看情形敢情是長者們議事之事,因此寬敞的廳上,只有蒲團,沒有椅兒。
    此刻居中一個蒲團上,盤膝端坐著一個灰衲白眉老僧,雙目微闔,望去寶相莊嚴,
有如畫家們筆下的「無量壽佛」一般,使人油生敬意!
    大智大師陪同畢知府進入暖閣,立即停步,低聲說道:「老大人,上面這位就是敝
師伯。」
    他口中的「敝師伯」,正是少林寺九位長老之首的一善大師了。
    畢知府肅然起敬,雙手抱拳,作了個長揖,說道:「晚生參見神僧。」
    他僅以「晚生」自稱,並沒有報出自己姓名來。
    一善大師緩緩睜開雙目,瞧了畢知府一眼,點頭道:「你們來了,很好,請坐。」
    大智大師連忙低聲道:「有屈老大人,只好請在蒲團上坐了。」
    原來右側地上已經放好了三個蒲團,畢知府和南、邵兩人依言在蒲團上坐下。
    一善大師緩緩抬頭,吩咐道:「大通,鳴磐。」
    嗚磐,乃是召集其他八位長老。除了少林寺發生重大事故,須由九位長老集會議事
之外,會見賓客,從無鳴磐召集全體長老之例。
    本來縱有貴賓來訪,也可在禪房延見,毋須到議事廳來。
    大智大師微微一怔,但想到一善大師方才吩咐要在議事廳延見來賓,還要鳴磐召集
八位長老,也許因對方是本省大吏,以昭隆重,也就不疑有他。
    監寺大通大師望了掌門人一眼,便躬身退下,走到廊下,連擊了九下玉磐。
    九響磐聲,清脆悠長!
    就在磐聲之中,但見八位灰衲老僧雙手合十,分由左右兩邊,緩步進入大廳,走到
上首兩排蒲團前面站定。朝中間一善大師躬身一禮,各自坐下。
    九位長老這一坐下,暖閣中的氣氛,就登時顯得嚴肅起來!
    一善大師緩緩說道:「諸位師弟,可知小兄鳴磐把你們招來,有什麼事嗎?」
    左首第一位老僧合十道:「大師兄見召,必有非常之事,小弟恭聆指示。」
    一善大師道:「不錯,確實是一件非常之事,你們先見過這位施主。」隨著話聲,
用手朝畢知府指指,續道:「據大智師侄的報告,說是有一位新任南陽府尊畢大人要見
愚兄,但方纔他見到愚兄,即以傳音入密,說他是新近崛起江湖的南北幫軍師賽諸葛。」
    「南北幫軍師賽諸葛」,這幾個字,聽到大智、大通兩人耳中字字宛如焦雷,不禁
臉色驟變。
    大智大師一臉惶恐,慌忙合十躬身道:「弟子一時不察,致受好人蒙蔽,驚動師怕,
為了本門尊嚴,弟子認為該把他們立時逐出寺門,不知師伯意下如何?」
    一善大師還未開口,坐在右首第一位的老僧道:「他假冒官吏,求見師兄,其中必
有內情,咱們該問問清楚才是。」
    一善大師緩緩他說道:「據他自稱,冒名求見愚兄,是為了咱們少林寺將要發生了
一件駭人聽聞的巨變……」
    八位長老全都面露驚奇,十幾道目光,不禁全向冒充南陽知府的賽諸葛投來。
    大智大師站在下首,身軀微微一震,躬身道:「大師伯垂察,咱們少林寺二十年來,
平靜如昔,那有什麼巨變?此人滿口胡說,故作驚人之言,惑人耳目,必然別具用心,
本寺規律素嚴,此等人實是容他不得,還望大師伯……」
    一善大師擺了擺手,道:「老衲自有道理。」
    監寺大通大師躬身道:「弟子認為他們冒名而來,應按本寺律條:《江湖中人潛入
本寺者,一體擒交持戒院》處理。」
    右首第一位長老道:「小弟之意,認為監寺師侄說的甚當。這幾個人來意如何,該
交持戒院處理才是。」
    賽諸葛端坐在蒲團上,任由他們爭論,面含笑容,神色自若。
    只見一善大師湧了一聲佛號,搖頭道:「如果真如這位施主所說,本寺發生了變故,
而這一變故,又是咱們立寺以來,從未有過的大事,那麼持戒院只怕也未必處理得了。」
    左首第一位長老道:「大師兄可曾問過他本寺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嗎?」
    一善大師道:「沒有,這就是愚兄要把大家召來,聽聽他的意見,少林寺如何發生
了巨變」』
    右首第一位老僧道:「大師兄認為這位施主的話,可以相信麼?」
    一善大道:「這位施主為了本寺之事,趕來少林,求見愚兄,不論他所說的對與不
對,總是一片好意……凡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信口雌黃,無中生有之事,
他敢到少林寺來麼?」
    他這一番話,不啻表示賽諸葛說的巨變,他已有幾分相信。
    八位長老不覺齊齊一怔!
    他們誰也弄不清大師兄昔年襄贊前任方丈——二師兄,處理寺中事務,素以謹慎出
名,何以今日會對賽諸葛深信不疑,且有偏袒之意,大家全都感到意外。
    右首第一位長老聽大師兄這般說法,只得合十道:「大師兄說的極是。」
    大智、大通兩人,站在下首,只是互望了一眼,並沒開口。
    一善大師目光徐徐回到賽諸葛身上,臉色凝重,緩聲道:「大乘禪院九名長老,業
已全在這裡,施主可以說了。」
    賽諸葛目光掄動,朝廳上打量了一眼,拱手道:「在下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一善大師道:「施主心中有什麼話,盡請直言。」
    這話已等於說,一切均有他負責了。
    賽諸葛道:「老禪師亮察,在下要說之事,不僅關係貴派,抑且關係整個武林,在
下說出來了,老禪師能否保證毫無洩漏之處?」
    一善大師道:「施主在少林大乘禪院的話,老衲可以保證,決沒有人敢向外洩漏。」
    賽諸葛道:「老禪師說的極是,貴寺大乘禪院各位長老都是年高德劭的高僧,在下
自然相信得過,只是此時在場的,還有不是長老的人。」
    這話自然是指少林方丈大智、監寺大通!
    損及少林方丈等於是辱及少林寺,八位長老聽的一齊變了臉色。
    大智大師勃然作色道:「施主那是指的貧僧師兄弟了,施主潛入少林,又在諸位長
老面前極盡離間挑撥,究竟是何用心?」
    賽諸葛微笑道:「兩位毋須多心,此地除了兩位,還有和在下同來的兩個敝友,更
何況在下此話,只是譬如罷了,方丈自問若是心中無鬼,大可但然。」
    一善大師道:「依施主之見,要老衲如何保證?」
    賽諸葛道:「老禪師言重,在下之意只是想請老禪下令,在下未把內情說清以前,
在場之人,不准任何人擅自離開此地。」
    一善大師憬然若有所悟,點點頭道:「老衲依你就是了。」說完,回頭朝坐在左首
第四位,和右首第四位的兩個長老說道:「九師弟、十師弟,聽著,沒有愚兄允許,不
論何人,若想擅自離此地者,一概給愚兄擒下。」
    這話又聽的其他八位長老齊齊一怔!
    左首第四位老僧遲疑了下;問道:「大師兄說的,是否包括大智師侄在內?」
    大智大師身為方丈,長老會議,雖有權解除他方丈職務,但那是必須方丈犯了極大
過錯,由會議通過,才能解除其方丈之職。在職務未解除前,方丈為一寺之主,豈能輕
言擒下?
    一善大師自然聽的出九師弟言外之意,臉色凝重,肅穆的道:「大智師侄若是未經
愚兄允准,擅離此地,那就是貌視長老會議,觸犯本寺清規,自可把他擒下。」
    九、十兩名長老一齊欠身道:「小弟領法旨。」
    一善大師回頭道:「施主現在可以說了。」
    賽諸葛道:「此事必須從頭說起,才有脈絡可尋。近兩年來,江湖知名之士,陸續
傳出有人失蹤,先前大家認為這些人也許是隱姓埋名,退出江湖了。那知到了去年,江
湖上連續出事,諸如貴派俗家掌門勝家堡鐵膽勝大俠、武當派流雲劍客季大俠,以及衡
山人云龍常大俠,一月之內,相繼失蹤。這才引起貴寺和武當,衡山三派的重視,當時
由貴寺大通大師、武當玉真道友和衡山掌教南靈道長,連袂前往岳麓,叩見無極老人。」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語氣微頓,問道:「這段經過,老禪師不知是否知道?」
    一善大師點頭道:「勝鎮山失蹤之事,老衲曾聽大智師侄說過,據說當時江湖上似
有一股神秘幫會在暗中擴展,但又毫無蹤跡,使人無法捉摸,要他們前往岳麓謁見無極
老人,還是老衲出的主意。」
    賽諸葛道:「這就是了,老禪師可知岳麓之行,後果如何?」
    一善大師道:「據說他們到達峰頂,才發現無極老人已經死了幾日,此行自然毫無
結果了。」
    賽諸葛道:「此行的結果,竟使少林、武當、衡山三派,同時淪入了奸徒之手,數
以千計的門人,亦將同淪浩劫,這結果實在是太怕人了!」
    大智大師怒聲道:「少林寺如何淪人奸徒之手,施主在大乘禪院說話要有分寸。」
    賽諸葛連瞧也沒有瞧他一眼,續道:「這話又得從浣花夫人說起,浣花宮在江湖上
獨樹一幟,從來不和武林中人交往,也很少在江湖走動。大家原以神秘門派目之,但也
無害於江湖,不料這一代的浣花夫人,妖異其心,險謀消滅異已,獨霸武林……」
    站在下首的大智、大通,已如芒刺在背,心神震動!只聽賽諸葛續道:「她要消滅
異已,第一步必須併吞各大門派,因此在貴寺大通大師和武當玉真子,衡山南靈道長,
連袂前往岳麓挽請無極老人高徒一筆陰陽張果夫,同上峰頂參見老人……不料此一行動,
已為浣花宮偵知,等南靈道長三位抵達之時,張果夫已為賊人所制,然後由賊黨假扮張
果夫,在茶中暗下迷藥,上得峰頂,三人突告昏迷。此時賊黨另行裝扮成三人模樣,相
偕下山而去,眼前貴寺這位監寺大師,他就是浣花宮賊黨冒名頂替的人了。」
    在座八位長老聽的齊齊一怔,不禁迎目朝一善大師望去。
    一善大師卻是雙目微闔,不加可否。
    大智大師雙手合十,低宣一聲佛道:「阿彌陀佛,施主真是越說越離譜了,大通師
弟和貧衲同門數十年,若是有人假冒,如何瞞得過貧衲這雙眼睛?」
    賽諸葛大笑道:「也許你真的不知,也許是有心包庇……」
    大智大師臉色一沉,怒哼道:「施主既然一口咬定大通師弟是浣花宮的人假扮而來,
除了他和大通師弟天生一般無二,否則江湖上易容之術,再高明,也是依仗藥物,裝扮
而成,當著諸位長者,真假自可立辨。」
    賽諸葛笑道:「普通易容之術,自可立辨真偽,但據在下所知,浣花宮有一位善於
改換頭臉的人,負責此事,由他手中假造出來的人,與天生無異,自然無法在頃刻之間,
辨認真偽了。」口氣一頓,又道:「在座諸位,大概都還記得,此人就是三十年前,名
滿江湖的外科聖手公孫述!」
    此言一出,座上九位長老果然聽的勃然動容。大智大師冷哂道:「施主果然善於巧
辯,隨手放出一個早已去世多年的公孫述,就把貧僧請求諸位長老當面驗看之言,輕輕
推翻了,你這般無事生非,混淆黑白,也總該有個證據?」
    賽諸葛道:「在下既然說出來了,自然有證據。」
    說到這裡,突然轉身朝院門口喝道:「薛老弟,可以進來了。」
    原來門外兩名戈什哈,正是由白少輝、范殊兩人所僑裝。
    此刻聽到賽諸葛的喚聲,白少輝應聲走了進去朝上拱手一禮說道,「在下薛少陵,
見過諸位大師。」
    他本來原是薛少陵,經九疑先生給他改造容貌之後,化名成了白少輝,但路上經賽
諸葛,授意又要他化裝成薛少陵的面貌,重以薛少陵身份出現。
    一善大師倏然睜目,問道:「這位小施主是誰?」
    賽諸葛答道:「此人就是姑蘇薛神醫薛道陵的令郎,去年薛神醫遭浣花宮劫持,他
經人指點,趕去岳麓,求見張果夫,適逢南靈道長三位找去,他是唯一目擊之人。」
    大智大師冷笑道:「施主隨便支使一個人出來,也能算是證據麼?」
    賽諸葛道:「自然有了,這位薛老弟,當日同被浣花宮青鸞堂擒去,曾和南嶽道長
三人同囚一室。南靈道長曾以衡山掌門銀劍為證,要他持劍趕去衡山,南嶽宮面告南靈
道長,清理門戶。這位薛老弟和一筆陰陽逃出青鸞壇,趕去衡山,不料那假扮南嶽道長
的賊人,已經先至,而且連南嶽道長,也是假的了。因此並未將銀劍交出,就和張果夫
同時離開衡山,他身上帶有衡山掌門人的信物,也可算是證據之一了。」
    白少輝等他說完,便從身邊取出銀劍,交與賽諸葛。
    賽諸葛雙手送到一善大師面前,說道:「這是證據之一,請大師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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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0:07:34 |只看該作者
第33章 重掌少林
    大智大師見賽諸葛將「銀劍」送一善大師前,忙躬身道:「大師伯垂察,「銀劍」
是衡山派掌門人的信物,本寺無人能識真假,那也算不得是證物了。」
    賽諸葛微笑道:「在下說過,這不過是證物之一。」
    大智大師道:「如此說來,你還有其他的證物了?」
    賽諸葛道:「這位薛老弟因父親失蹤,內心自是萬分焦急,於是千方百計混人百花
谷浣花宮,提任了宮中職務,取得浣花夫人百花符令,這符令自然也是證據之一了。」
    白少輝又從身邊取出百花符令,雙手呈上。「玉符早已繳還,這枚自然是戴良仿製
的了。」
    賽諸葛又道:「敝幫幫主,和薛神醫有舊,風聞他被迫擔任了巫山分宮神機堂副堂
主,替浣花宮煉製迷失本性的藥物。此次在下奉幫主之命,趕赴巫山,破了他們的巫山
分宮,其中卻發現了一個震驚武林的大秘密……
    一善大師道:「施主發現了什麼大秘密?」
    賽諸葛道:「那巫山分宮之中,有一座天囚堂,其中元字牢中囚禁了六位四派二門
中人。」
    一善大師道:「是些什麼人?」
    賽諸葛道:「其中有武當派掌門人玉虛子、師弟玉真子、衡山派掌門人南靈道長、
形意門掌門人、邵元沖邵大俠……」
    一善大師道:「那是沒有本寺的人了?」
    賽諸葛道:「有,貴寺方丈大智大師,和大通大師也在其中。」
    大智大師勃然變色道:「你說本座也是假的麼?」
    一善大師擺手道:「你讓他說下去。」
    大智、大通兩人,眼看座上八位長老全已變了臉色,神情肅然,心知自己二人已陷
入絕境,一時只是心中盤算,不敢妄動。
    賽諸葛接道:「薛老弟,你把天囚堂的名冊取出來,這是證據之三了。」
    白少輝依言呈上名冊。
    這下少林高僧一善大師也變了臉色。
    賽諸葛續道:「這六位已被浣花宮『無憂散』迷失心神,渾渾噩噩,一無所知,所
幸薛老弟身邊帶有浣花宮的解藥,才把六人救醒,唔,薛老弟身邊,還有幾粒解藥,也
可算是證據了。」
    白少輝這回不待吩咐,取出無憂散解藥,送了上去。
    賽諸葛續道:「這六位道兄,經在下安排之下,武當玉虛、玉真兩位道兄已在半月
前重返武當,這裡還有兩位,這是最好的人證……
    說到這裡,回身朝南、邵二位幕友指了指道:「這位就是衡山派掌門人南靈道長,
這位是形意門掌門人邵元沖邵大俠,方才因為情勢所逼,不得不委屈他們二位。權充幕
友,如今在下已經全說明了。」
    南靈道長和邵元沖舉手從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朝一善大師行禮道:「晚輩衡山
南靈、形意門邵無沖,拜見諸位前輩大師。」
    一善大師合十道:「兩位道友不可多禮。」
    左首第一位長老問道:「施主既然已把六人全都救出,那麼本寺方丈大智師侄和大
通師侄呢?」
    一善大師接口道:「大智、大通已經見過小兄了,現在小兄禪房之中,一信師弟去
叫他們出來,當面對對質也好。」
    原來大智、大通兩人已經在他禪房中了,無怪他要在議事廳接見來賓,要召集全體
長老了!
    右首第三位長老應聲站起,躬身道:「小弟遵命。」匆匆往外衝去。
    事情發展至此,證據俱全,眼前的大智、大通兩人,自然都是假的了,只差一善大
師沒有喝令拿下。」
    站在下首的大智、大通也知眼下大事已去,無法再留,兩人互望一眼,突然四手連
揚,灑射出一片藍芒,兩條人影,同時縱身躍起,朝廳外行去!
    一善大師口中沉喝一聲:「孽障!」
    突然舉袖一拂,一股疾風直向藍芒捲了過去。
    左首第四位長老,和右首第四位長老,同時一下閃了出去,攔住去路,左手一掌,
迎面劈出。
    那大智、大通兩人堪堪縱到門口,突覺眼前人影一閃,一股勁急掌風,直湧而至。
    兩人急急揮掌一擋,但覺擊來的掌風,力逾千鈞,自己兩人雖把一掌擋過,但全身
心神震盪,血翻氣勇,心頭不禁大駭,趕忙往後躍退。
    一善大師端坐不動,雙目神光如電,沉喝道:「兩位師弟,只管把他們拿下。」
    這時左右兩邊五位長老,也全都站了起來,顯然只要兩人再敢抗拒,全有出手之意!
    大智目光獰厲,大吼道:「咱們和賊禿拼了!」
    雙掌驟發,掌先人後,朝門口一名長老撲了過去。
    大通那邊那敢怠慢,同時頓足撲起,要待奪門而出。
    左首長老大喝一聲:「退回去!」
    右手一記劈空掌,迎著大智劈去。但聽「砰」的一聲,大智一個高大身軀,被震的
連退了七八步,一跤跌坐地上。
    右首長老卻是從側躍出,右手一探,使了一招「十二擒龍手」中的擒拿手法,一下
抓住了大通左時。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大智堪堪跌坐下去,左首長老已然如影隨形,追蹤而至,五指
如鉤,搭上大智的「肩井穴」!
    這兩個老和尚,當真出手如電,瞧的南靈道長、邵元沖、白少輝三人,聳然動容,
暗暗歎道:「少林高僧,果然名下無虛!」
    賽諸葛站在一旁,突然低叫一聲:「不好……」
    就在此時,但見兩人身形一斜,緩緩倒了下去,嘴角間同時流出黑血,原來他們已
在被擒之時,服毒自殺!
    左首長老心頭一驚,急忙抬目道:「大師兄,他們已經死了!」
    一善大師道:「如何死的?」
    右首長老緩緩放下大通屍體,答道:「口中滲出黑血,那是服了烈性毒藥致死的。」
    一善大師雙手合十,低宣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善惡報應,絲毫不爽,這是
自食惡果,兩位師弟,叫人把他們拖出去埋了。」
    兩名長老答應一聲,正待俯下身去,把屍體搭起!
    賽諸葛忙道:「兩位大師且慢!」
    兩名長老聞聲一怔,問道:「施主有何見教?」
    賽諸葛道:「浣花宮處心積慮,以非常手段,謀求控制江湖各大門派,貴寺方丈和
大通大師,淪落賊手,已達一年以上,貴寺中除了這兩人之外,難保不有賊黨混跡其間。
此事如一旦洩漏出去,不但影響其他門派的收復事宜,就是整個武林局勢,也將更趨棘
手了。」
    左首長老問道:「依施主之見,該當如何?」
    賽諸葛道:「這兩俱屍體,還是由在下代勞吧!」
    說完,緩步走了過去,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揭開瓶蓋,挑了少許藥粉,酒在兩具
屍體之上。
    但見兩具屍首,頃刻之間,漸漸化去,成了兩灘黃水,直瞧得場內九位有道高僧,
個個神色一凜,雙常合十,低宣佛號不止。
    這時一信長老已然領著大智大師和大通大師走上廳來。
    兩人一眼瞧到九位長老和賽諸葛、南靈道長、邵元沖、白少輝等人,全已在場,心
知大事已定,慌忙合十拜了下去,說道:「大師伯、諸位師叔在上,弟子無能,致遭奸
人劫持,少林寺數百年基業,幾乎斷送在弟子手上,伏望大師伯和諸位師叔,處以應得
之罪。」
    一善大師抬手道:「大智、大通,你們起來。」
    說道,緩緩站起,朝賽諸葛合十道:「本寺此次事變,乃是整個江湖的劫數,所幸
先生以先知先覺,救世救人之心,奔走各大門派,揭發陰謀,挽救江湖浩劫,老衲和幾
位師弟,衷心至為銘感。」
    賽諸葛連忙還禮道:「老禪師言重。」接著又道:「只是目前情勢險惡,貴寺弟子
中只怕中毒之人,不在少數,目前之計,最好暫勿聲張,一切仍以聽命於浣花宮為宜,
此事在下已和大智大師詳細談過了。」
    一善大師頷首道:「少林寺幸賴先生援救,保持數百年基業,此後自應添附驥尾,
悉憑先生調遣,為武林略盡綿力。」
    說到這裡,從大袖中取出一片綠玉鑲金貝葉,鄭重說道:「這是本寺長老會信符,
持有此符之人,如同本寺長老親臨,還望先生收了。」
    賽諸葛臉上凝重,連連搖手道:「貴寺如此重要信符,在下如何能收!」
    一善大師道:「這是長老會公決之事,先生有此貝葉信符,此後便於指揮本寺弟子,
就是本寺方丈,亦不例外。」
    賽諸葛道:「這個在下萬萬不敢。」
    一善大師道:「先生志在挽救江湖浩劫,運籌決勝,江湖各大門派,悉在先生調遣
之下,先生再要推辭,那就是瞧不起少林寺長老會了。」
    賽諸葛抱拳道:「少林寺千百年來,久為武林泰山北斗,諸位長老年高德勳,武林
中的彥碩,在下久所敬仰。老禪既然如此說了,在下只好暫時保存,但等浩劫消失後,
在下自當再上寶山,送還貝葉。」說完,神色恭敬,雙手接過。
    一善大師道:「大通,你陪賽諸葛先生和南靈道友、邵掌門人先去貴賓室待齋。」
    大通大師躬身道:「弟子遵法諭。」
    賽諸葛心知長老會也許還有秘密之事,要和大智大師商討,不願有外人在場,這就
示意白少輝、取過證物,一面拱手道:「在下告退。」
    一善大師和八位長老同時站起,合掌道:「諸位施主恕老衲等人不送了。」
    由賽諸葛為首,一行人退出大乘禪院,南靈道長和邵元沖也重又戴上了面具。
    回到達摩殿、香香、九毒娘子和飛鼠戴良、地行孫查貴(戈什哈)四人,早已等的
不耐,此刻見到眾人回來,才算放下了心。
    知客僧勝清趕忙迎了上來,合十道:「方丈室已經擺好素筵,老大人請到方丈室用
齋。」
    大通大師道:「勝清,你到外面招呼去吧。」
    勝清躬身退出。
    大通大師回身朝賽諸葛合掌一禮,道:「老大人和千金請到方丈室待齋,貧僧替諸
位帶路。」
    說完,領著大家進入方丈室精舍。
    白少輝、范殊、戴良、查貴四人,固是戈什哈身份,仍在精舍外面,分左右伺立。
    精舍中早已排好一席素齋,大家落坐不久,方丈大智大師也匆匆趕來,連連合十道:
「有勞老大人久候了。」
    接著就命開席。
    這一席素齋,無異是光復少林寺的慶功宴,但固方丈室有兩名小沙彌在旁伺候,大
家不好多說,以免洩漏機密。
    其實賽諸葛早在數日之前,已和大智、大通面授機宜,訂定了今後步驟,毋須再在
此時多說。
    四名戈什哈也在精舍外間,另由廚下準備了素齋。
    用過素齋,小沙彌送上香茗,方丈大智、監寺大通又陪著賽諸葛和南、邵兩人閒聊,
談的也無非是些經典佛理。
    賽諸葛坐了一回,便吩咐總管取出二百兩銀,作為香金。
    大智大師再三推辭,才行收下。
    賽諸葛站起身,拱拱手道:「本府多有打擾,時間不早,本府告辭了。」
    大智大師滿臉感激,合掌道:「老大人親臨寒山,實是少林之幸,只嫌招待不周,
務望者大人海涵。」
    賽諸葛佛髯笑道:「大師不可客氣。」
    大智大師道:「但願老大人福星高拱,四海昇平,他日重到寒山,再瞻丰采,少林
幸甚,貧僧幸甚。」
    賽諸葛仰天道:「本府久慕隱逸,但願這一任下來,就能乞歸鄉里,屆時自當重上
寶山,了我心願。」兩人打著隱語。說話之時,已然步出方丈精舍。
    眾人相隨而行,到得山門,賽諸葛揚手道:「兩位大師請留步了。」
    大智、大通那裡肯依,直送到寺前平台,等賽諸葛等上了轎,才躬身合十道:「我
佛保佑,老大人一路順風,恕貧僧不送了。」
    賽諸葛搴簾道:「兩位大師請回。」
    大智、大通目送一行人遠去,雙手合十,連誦佛號,才行回入寺去。
    天色逐漸昏暗下來,一行人的腳下,也在逐漸加快,一路向東奔行,直到初更時光,
才趕到鄭州近郊。
    夜色之下,但見山林間,隱隱有一點燈火,透露出來,那就是觀音堂了!
    大家加緊腳步,趕抵廟門,只見十幾名黑衣大漢,雁翅般一字排列,為首一名黑袍
道人超前幾步,躬身道:「屬下常山民恭候軍師大駕。」
    轎子一停,賽諸葛摹簾而出,哈哈笑道:「有勞道兄久候,山人如何敢當,只是大
家跑的又餓又累,道兄有沒有替我們準備飲食?」
    黑衣道人道:「屬下今午得到登封來人的報告,知道軍師將於今晚親臨,早已命廚
下準備了酒食。」
    賽諸葛點點頭道:「如此就好」。
    這時,南靈道長、邵元沖,香香、九毒娘子等人,都已走下轎來。
    賽諸葛抬手道:「常道兄請,咱們路徑不熟,還是道兄請先。」一面回頭說道:
「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南、邵兩位道兄、白老弟、范老弟請到裡面休息。」
    九毒娘子格的笑道:「軍師怎的沒招呼你這位千金小姐?莫非觀音堂咱們婦道人家,
也進去不得的?」
    賽諸葛被她說的一呆,連忙笑道:「山人請了白老弟、范老弟,自然也包括了香香
姑娘,護法這一挑眼,倒是山人失禮了。」
    一行人由黑袍道人引路,進入觀音堂後進,廳上果然已經擺好了一席豐盛酒菜。
    大家落坐之後,賽諸葛替黑袍道人引見了南靈道長、邵元沖、白少輝等人,一面含
笑道:「這位是敝幫北五省總分舵舵主賽純陽常山民常道兄。」
    大家連說「久仰」,邵元沖心頭不禁吃了一驚。
    要知賽純陽常山民,在北五省聲望之高,遠超過他形意門掌門人之上,暗想:「這
南北幫主,不知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把這些成名數十年的人物,全請了出來。」心念
轉動,一面呵呵笑道:「常道兄和兄弟相識二十年,算起來,常兄還該長出兄弟半輩。」
    常山民笑道:「邵老弟又來了,當年令師雖把貧道視作忘年之交,但貧道一直以前
輩視之,咱們不就是平輩的麼,只是貧道癡長你幾歲就是了。」
    說著,就請客人入席。一時酒菜齊上,大家也不客氣,各自就座,吃喝起來。席間
大家暢談光復武當、少林兩派經過,因為這裡是南北幫北五省的總分舵,說話就不用顧
慮洩漏機密。
    這一席酒,自然比中午在少林寺的素齋,要舒暢的多。飯後,常山民起身道:「時
間不早了,貧道已替軍師及諸位道兄,準備了靜室,大家可以早些休息了。」
    賽諸葛搖手道:「山人明日一早,就要上路,還有許多事情須待安排……」
    常山民道:「軍師既然來了,總該在這裡休息上一二日再走。」
    賽諸葛道:「道兄盛意,山人心領,江湖大劫已成,本幫為了要挽救這場狂瀾,幫
主、副幫主各處奔走,席不暇暖,山人那有時間多耽?」
    口氣一緩,目光掄動,朝在座諸人掃了一眼,又道:「道兄可叫他們準備一壺清茶,
咱們正好剪燭共話。」
    常山民心知軍師必有重要之事,和大家商討,連連點頭道:「茶水早已準備了。」
    說話之時,早有道童替各人送上香茗。
    賽諸葛起身道:「諸位且在這裡淪茗談天,山人有些事去。」回頭朝常山民間道:
「道兄替山人準備的靜室,不知在什麼地方?」
    常山民忙道:「就在後面精舍之中,屬下替軍師帶路。」
    賽諸葛道:「如此有勞道兄了。」
    兩人步出客廳,往後進而去。
    九毒娘子道:「軍師不知又有什麼疑難之事了?要一個人到靜室裡去。」
    哮天叟道:「少林、武當順利光復,接下來自然是計劃衡山、形意兩派的事了。」
    南靈道長長歎道,「貴幫軍師真是天壤間第一奇人,武林中要是沒有這樣一個人,
幾年之後,這莽莽江湖,悉是應劫之人了。但可惜的貴幫軍師隱跡山野,不肯仕進,否
則以他之才,輔佐明君,經綸天下,不說功業彪炳,受惠的蒼生,自可遍及四海,又豈
止局限於區區武林人物?」
    邵元沖道:「道兄說的雖是不錯,但目前滿族人人主中國,先生豈肯屈身事虜?縱
有諸葛之才,也徒興生不逢時之感了。」
    兩人說到這裡,不覺默然大息,久久沒有作聲。
    范殊坐在白少輝下首悄悄問道:「大哥,現在咱們到那裡去了?」
    白少輝道:「咱們看看軍師是否另有差遣,再定行止。」
    香香接口道:「大哥、二哥,你們不是答應過,要陪我找娘去的?」
    白少輝被她問的一楞,一時答不上話去,勉強點點頭道:「令堂行蹤未定,一時也
無處可找,三妹但請寬心,江湖雖大,總有母女重逢的一天……」
    正說之間,只見賽諸葛和常山民一起走了進來,白少輝暗暗吁了口氣。
    賽諸葛回到椅上坐下,從袖中取出一張名單,含笑道:「人生聚散無定,咱們此地
一聚,明日一朝,就得分道揚鑣,各自去辦該辦的事了,山人已經抄就了這份名單,現
在就請大家注意靜聽。」語氣微微一頓,接著抬目道:「石護法、戴良、查貴,明日一
朝,可隨山人同行。」
    哮天叟石中龍、戴良、查貴各自欠身道:「屬下遵命。」
    賽諸葛目光一抬,朝邵元沖道:「邵兄不妨暫留此地,方才兄弟已和常兄仔細研商,
光復貴門之事,自有常兄協助,只是時間可能還要稍緩。」
    邵元沖拱手道:「一切憑先生安排。」
    賽諸葛微微一笑道:「邵兄但請放心,不出半月,山人保你重返形意門就是了。」
接著回過頭去,說道:「九毒護法請隨南靈道兄同行,山人另有柬貼一封,上注開拆時
日,道兄請收了。」
    探手從袖中取出一封柬貼,和一個翠玉葫蘆,笑道:「這葫蘆中是玉扇郎君韓奎的
獨門迷藥,無色無嗅,中人之後,迷而不迷,道兄只要依兄弟柬貼行事就好。」
    南靈道長出身名門正派,身為衡山一派之主,聽賽諸葛的口氣,似是要他使用迷藥,
不覺微顯躊躇,但終於伸手接過,稽首道:「敝派倖免劫運,均出先生之賜,貧道先此
謝了。」
    賽諸葛笑了笑道:「江湖橘詭,人心多詐,處此危難之秋,務望道兄能隨機應變才
好。」
    這話自然是指南靈道長以名門正派自居,不屑使用迷藥而言。
    南靈道長矍然道:「貧道自當敬記先生教言。」
    賽諸葛轉臉朝白少輝、范殊兩人說道:「白老弟、范老弟,山人有一件極為重要之
事,想請兩位一行。」
    白少輝道:「軍師有命,在下兄弟自當效勞。」
    賽諸葛從袖中取出一封柬貼,含笑道:「山人已把要辦的事,寫在上面,兩位老弟
天色一明,就得上路。」
    白少輝接過貼柬,仰臉問道:「在下有一疑難之事,想和軍師單獨一談,不知軍師
能否俯允所請?」
    賽諸葛微微一笑,道:「老弟心中的疑難之事,和此次岳陽之行有關,且等老弟岳
陽回來,再作長談吧!」
    白少輝等疑信參半,但又不好多說。
    香香道:「大哥,我們要去岳陽麼?」
    賽諸葛笑道:「白、范兩位老弟,此去岳陽,另有要事,姑娘最好留在此地。」
    香香搖頭道:「不,我要和大哥、二哥一起到岳陽去。」
    賽諸葛略作沉吟道:「那麼姑娘還是和九毒護法同行吧,等衡山事了,你們再去接
應白、范兩位老弟,你看如何?」
    九毒娘子一把拉著香香的手,格的笑道:「就這樣吧,你和老姐姐同行。咱們也有
個伴兒。」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一宵無話,翌日清晨,就分道揚鑣,各自啟程。
    岳陽,在洞庭湖東岸,三面瀕水,帆檣林立。
    名聞全國的岳陽樓,原是城西諜樓,共有三層,中層四面環以明廊,供人遠眺,極
目煙波,隱約可以望見君山。
    俯視煙波,浩瀚猶如滄海,登臨其上,令人胸襟為之一寬!
    這是仲秋季節,遊客較多,岳陽樓二樓靠東首的一張座頭上,坐一個赤髮蒼須的黃
衫老人,剝著花生,引壺獨酌。
    這老人少說也有七十以上,生就一付喪門相,白慘慘的,連眉毛、眼睛,嘴角,莫
不下垂,看他一眼,就會令人心生憎惡。他身旁座頭上,還放著一個長形黃布包袱,和
一柄油紙雨傘,那包袱中顯然還是兵刃。
    赤髮者者在岳陽樓出現,一連已有三天。
    他總是下午時光來,要一壺酒,一包花生,剝著喝著,喝完了,差不多已是上燈時
分,再要上一碗麵,吃了就走,三天來都是如此。
    春秋佳日,岳陽樓上遊客雖多,但也只是白天,一到傍晚,遊客們就紛紛回去了。
    如今靠東首的座頭上,只剩下一個赤髮老人了,靠南首的坐位上,還有兩三個人,
酒沒喝完。
    又過了一會,又有兩個人會賬走了,剩下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漢子,仍在那裡喝酒。
    這漢子敢情因赤髮老者生得古烽,不時的注意著他。
    赤髮者者渾如未覺,悠然自得的剝完一堆花生,酒也差不多了,舉杯一飲而盡,呵
呵笑道:「夥計可以給我來碗麵了,鹹菜肉絲面。」
    夥計連聲應是,便自吩咐下去,過不一回就送上面來。
    赤髮老者端起麵碗,慢吞吞的吃著,那青衫漢子也自顧自喝酒吃菜。
    又過了頓飯光景,赤髮者者才打了個呵欠,背起黃布包袱,把油紙雨傘住脅下一夾,
摸出一串銅錢,數了幾文,交到夥計手上,搖搖頭道:「今天又沒等上,看來明天還得
再來。」
    原來他在等人,青衫漢子似是十分留意,不禁抬目朝他望去。
    只聽夥計陪笑道:「你老明日請早。」
    赤髮者者已經下樓去了,青衫漢子急忙站起,隨手把一錠碎銀,往桌上一放,說道:
「夥計,這是酒賬。」
    夥計忙道:「小的到櫃上去找來。」
    青衫漢子道:「不用找了。」
    夥計見錢眼開,連連躬腰道:「多謝你老賞賜。」
    青衫漢子腳下微一停步,側臉問道:「夥計,方纔那老頭是找誰來的?」
    夥計道:「小的也不大清楚,好像是討一筆賬來的,聽說欠債的人姓董,從前原在
關外做生意。如今在岳陽發跡啦。岳陽有這麼大,又到那去找?這老人家卻天天跑到這
裡來,望著湖水發愁。」
    青衫漢子暗暗冷笑,急急轉身下樓,此時天色已昏黑、舉目四顧,幸好赤髮老者走
的不快,還在前面躦躦而行。
    青衫漢子舒了口氣,就遠遠綴了下去小
    這城西一帶,並不十分繁華,青衫漢子一路跟在他身後,自然不慮被他發覺。
    漸漸由城西走到城中,已是岳陽城的繁華地區。
    赤髮老者果然像在找人,路過茶館酒肆,總要東張西望的瞧上一回,有時又回過頭
來,打量街上行人。
    大街上行人眾多,青衫漢子既不敢過份逼近,但又不能把他盯丟,還要防他回頭之
際,發現自己。
    這一段路,時停時走,又要躲閃,真把他捉弄的心頭冒火,暗暗咒罵:「好個老賊,
看你死期不遠了。」
    一會工夫,赤髮者者走完兩條大街,穿出橫街,地方又冷落下來,只見他走近一條
小街,轉頭朝左右一望,迅速的舉步朝巷中走了進去。
    這巷子又狹又暗,沒有一絲燈光,青衫漢子趕到巷口,往裡一望,那裡還有赤髮者
者的影子?心頭不由大急,慌忙舉步朝巷中奔去。還沒走到一半,突覺眼前一花,和一
個人撞了個滿懷,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頂撞得隱隱作痛!
    只聽一個蒼老聲音罵道:「小伙子,你奔喪還是充軍?走路沒帶眼睛?」
    青衫漢子怒喝道:「你敢出口傷人?」
    定眼瞧去,只見和自己撞了個滿懷的人,脅下挾著一柄雨傘,那不是赤髮老者是誰?
    赤髮者者兩道眼神,突然亮了起來,在黯黑的小巷裡,有如兩點寒星,炯炯發光,
望著青衫漢子嘿然笑道:「原來是你,朋友一直跟在老夫身後,走了大半個岳陽城,究
竟有何企圖?」
    青衫漢子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冷笑道:「老丈這話奇了,岳陽城的街道,你能走,
我也能走,也許我們同路,你能說我跟你麼?」
    赤髮老者逼上一步,獰笑道:「那是老夫冤枉你了。」
    青衫漢子心頭有些膽怯,後退半步,霍地從身邊拔出一柄匕首,橫眉道:「你待怎
的?」
    赤髮老者奇道:「上面交待你跟蹤老夫,沒告訴你老夫是誰?」
    青衫漢子道:「我用不著知道你是誰?」
    赤髮老者笑道:「你想不想聽?嘿嘿,還是老夫自己說吧,鬼見愁,你聽到過沒有?
鬼見了還要發愁,你衝撞得起?」
    原來他外號鬼見愁,光是這付喪門神般的尊容,鬼見了確實也會頭大。
    青衫漢子從沒聽說江湖上還有什麼「鬼見愁」這號人物,冷曬道:「在下沒聽見
過。」
    赤髮者者陰沉笑道:「憑你如何知道老夫?」
    他沒待青衫漢子開口,接著說道:「老夫昔年在江湖走動之日,凡是衝撞老夫的人,
從無一個活口,今晚老夫看在差遣你的人份上,破例饒你不死,但老夫方纔已經點了你
一處經穴,須得七天靜養,否則落個終身殘廢,可怨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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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0:07:55 |只看該作者
青衫漢子聽得機伶伶一驚,敢情方才和他撞了個滿懷的時候,已被他暗下毒手,一
時臉色劇變,說道:「在下和你老無怨無仇……」
    鬼見愁道:「七日靜養,傷穴自解,在老夫來說,這是最輕的出手了,回去告訴差
遣你的人,老夫住在南安客棧。」
    說完,沒待青衫漢子回答,挾著雨傘,往巷外行去。
    南安客棧,就座落在南大街上,鬼見愁緩步而行,眼看那青衫漢子果然沒敢跟來,
心中暗暗覺得好笑。回到客店,逕入後進,推開房門,放下雨傘,雙目炯炯,仔細的在
屋中察看了一遍。再取過茶壺,湊著鼻子,聞了一聞,覺得並無異樣,正待往床板上坐
下。
    只聽店伙在門口叫道:「老客官,你老房裡沒點燈,小的給你送茶水來了。」
    鬼見愁應道:「不用了,老夫習慣早睡。」
    店伙走後,鬼見愁跨上木床,側耳細聽了一回,才用指甲輕輕彈了兩下板壁,這是
約好了的暗號,訊問隔壁房裡的人回來了沒有?」
    接著但聽隔壁房中,也有人輕輕彈了兩下:「已經回來了。」
    鬼見愁又連彈幾下,意思是告訴他:「已經遇上對方的人。」
    隔壁那人又彈了幾下,是間:「點子會不會趕來?」
    鬼見愁又彈了幾下,是說:「很有可能。」
    交談至此,兩房同時寂然無聲,鬼見愁也不脫衣,就在床上盤膝坐定,吐納運功。
    時近二鼓,萬籟俱寂。
    突然,這客店後進的天井上,似是吹起了一陣輕微的風聲,星月之下,已然多了一
個灰衣瘦削老人。背負雙手,一雙冷森目光,正在注視著每一個房間。
    就在此時,只聽左廂傳出一個蒼老聲音,說道:「董朋友來了麼?老夫恭候多時
了。」
    那正是鬼見愁的聲音,接著房門啟處,鬼見愁已然迎了出來,他依然背著包袱,脅
挾雨傘。
    灰衣老者一抱拳冷森的道:「兄弟聽說你閻老哥來了,自當前來拜候。」
    鬼見愁嘿然冷笑道:「董朋友好說,不過這裡不是談話之所,咱們找個地方敘敘。」
    姓董的道:「兄弟悉聽尊便。」
    鬼見愁重重哼了一聲,突然雙手一劃,身形凌空拔起,越牆而出。
    姓董的也不甘示弱,雙腳微微一點,有如夜鳥展翅,緊隨鬼見愁身後,飛出客店。
    兩條人影,去勢如箭,轉瞬之間,已在數十丈外!
    就在兩人離開客店之後,左廂屋脊,又飛起一條人影,尾隨兩人,追了下去。
    不多一回,前面兩條人影,已在一片空曠場地上停了下來,後面一條人影趕忙一閃
身,掠入右側林中。
    鬼見愁面露狩笑,緩緩從肩頭黃包袱中取出一支兩尺長,似掌非掌,似爪非爪的鐵
手,抬目道:「董百川,咱們似乎用不著客套了吧?」
    原來這瘦削灰衣老者,正是浣花宮君山分宮的首席護法天狼爪董百川!
    只見他神色微見凝重!慌忙拱手道:「閻老哥,這是誤會。」
    鬼見愁沉哼道:「老夫兩個劣徒,被你天狼爪傷殘成廢,總是真的,還有什麼好
說?」他似是急於速戰速決,掌中鐵手一指,喝道:「董百川,你納命吧!」
    呼的一聲,直向他當胸擊去。
    夭狼爪董百川閃身避開,臉現沉怒,喝道:「閻弘,你莫要欺人太甚。」
    鬼見愁陰笑道:「是你姓董的欺負了老夫徒兒,老夫只不過向你討還一筆爛賬而
已!」
    隨著話聲,又是呼一招,橫劈過去。這一招有如巨斧開山,狂瀾擊岸。勢道甚是猛
惡!
    天狼爪董百川大袖一陣,猛地撤身往一側暴閃,赫然怒笑道:「很好,兄弟就領教
領教你的奪魂鬼手絕招!」
    舉手一掌,劈出一陣排空暗勁,直向鬼見愁撞擊過去。
    鬼見愁陰笑道:「來得好!」
    欺身上步,左手一揮,迎著來掌擊出。兩人掌力乍接,董百川但覺對方掌勢,不但
沉重如山,而且後勁不絕,源源湧來,猛不可當!心頭不覺大駭,匆忙之間,左手迅速
跟著拍出,阻遏對方擊來的掌勢,人卻往後疾退。
    鬼見愁那肯錯過機會,口中陰笑道:「你留下命再走。」
    腰背微伏,身形電射,鐵手迅速交到左手,右手食中二指一驕,疾點過去。
    這一指雖是發的匆忙,但狠,准、奇、快,指風劃空生嘯,嗤然有聲。
    董百川後退的身子還未立定,陡聞銳嘯之聲,刺入耳際,一股凌厲尖風,直對自己
「玄機穴」上襲來!
    他見多識廣,陡然問認出鬼見愁這一指,竟是華山派的「穿雲指」,功力之強,即
是當今華山派掌門人商天韶,亦無此火候!
    心頭更是驚駭,雙足貫勁一頓,身形急縱而起,快若流星,飛射出一丈開外,雙目
精光暴注,冷喝道:「你不是閻弘!」
    鬼見愁一指出手,左手一柄奪魂鬼手,又已交到了右手,一步步逼了過去口中厲笑
道:「你管我是誰?」
    沉重鐵掌一揚,身形側進,左手忽拿忽劈,倏忽之間,連攻五招!
    這一出手,董百川越發證實對方果然不是鬼見愁閻弘卜
    因為鬼見愁以一柄奪魂鬼手,馳譽武林,對方設若真是鬼見愁,何以捨了自己所長,
卻以指掌攻敵?但對方雖以指掌攻敵,卻是招術奇奧,內力深厚,出手辛辣無比!
    董百川又驚又怒,豁然厲笑道:「老夫倒要瞧瞧你究竟是何等人物?」
    雙掌疾變,爭搶先機,以攻還攻。
    兩人這一接手,黑夜之中,但見兩條身軀,交錯旋走,疾轉如輪,倏分忽合,變幻
不已。動手十來招以後,鬼見愁敢情打的不耐,突然丟下手中奪魂鬼手,大聲喝道:
「董百川,老夫不用兵刃,一樣可以勝你。」
    董百川大笑道:「你當老夫是三歲小孩……」話聲未落,突覺對方棄去鬼手之後,
雙手攻勢陡轉凌厲,慌忙全力迎戰,力圖主動。
    雙方出手俱皆迅捷無倫,戰況愈演愈烈。打到五十招以上,指掌往來,快若掣電,
已然全憑聽風辨位,閉目換掌的上乘武功,互相拚搏。
    這一番激戰,夭狼爪董百川固然心頭大感驚凜,他雖已看出對方假冒鬼見愁之名,
但一身功力,並不在鬼見愁之下。卻未料到對方出手,居然會有這般鋒銳,尤其招術博
難無比,幾乎兼通各派武學。
    鬼見愁同樣暗暗感到焦的!天狼爪董百川,果然名下無虛,但目前岳陽一地,已是
浣花宮君山分宮所在,時間拖長,對自己大是不利。
    最焦急的還是隱身樹上那人,他既要注視場中兩人的戰況,又要在樹上望風,察看
有無對手趕來?
    正當此際,陡聽天狼爪口中發出一聲輕嘯,足尖點地,猛地旋身一匝,脫出戰圈,
飛退出五步來遠厲吼道:「小輩拿命來!」
    五指箕張,舉手一掌,凌空抓來。
    這一掌的威勢,當真十分猛惡,勁風呼嘯,擴及五尺方圓,掌風之中,隱隱似有五
道勁直如箭的灰影,激射而至!
    鬼見愁暗暗叫了聲:「天狼爪!」
    心念閃電一動,右腕疾舒,嗆的一聲,從身邊抽出一支精寶耀目的短劍,閃電般朝
前點出。這一劍快捷無倫,但卻凝重如山,劍出未半,劍尖上寒芒暴長,疾如星火,迎
著掌風直刺過去。
    董百川自然識得厲害,右手一招,收回爪力。
    突然側身欺進,左掌一沉上揚,斜砍對方執劍右腕,右掌一記「迥風舞柳」,從側
面擊向鬼見愁後腰。一招之間,雙手同發。鬼見愁冷笑一聲,滑步旋身左掌一揮,使了
一記「龍尾揮風」,往後拍出,右手一沉,劍尖斜昂,突然朝董百川「玄機穴」點去!
    這是一記怪招!
    董百川沒想到他會在不能出劍的方位,突然刺出一劍,心頭一驚,急忙吸胸移身,
朝橫裡閃出!
    鬼見愁正要往橫移步,連劍尖不須再動,就好像是董百川自己湊上去的一般,輕而
易舉點中了他左脅「章門穴」。
    天狼爪董百川但覺左脅一陣刺痛,驟失抗力,雙腳一軟,往地上跌坐下去。
    鬼見愁掠上一步,左手食中二指,指向董百川咽喉,低喝道:「姓董的,你作惡多
端,兩手都是血腥,今晚該是你報應臨頭了!」
    指隨聲落,但聽董百川「呃」的一聲,立時了賬。
    鬼見愁收起短劍,迅疾脫下身上黃衫,和董百川對換了。
    然後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再一撕,拉下滿頭赤髮,額下蒼髯,
一古腦兒朝董百川身上一丟。探懷取出一個磁瓶,拔開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許,灑到屍
體之上。
    轉眼工夫,這位以狠毒出名的天狼爪董百川,立時化成了一灘黃水,緩緩滲入泥土
之中。
    鬼見愁眼看諸事已完,拍拍身子,霍地直起腰來!
    他這一直起腰來,當真使人猛吃一驚!
    原來這位自稱鬼見愁的老兒,這一露出他的本來面目,竟然是眉骨凸出,鷹目深沉,
臉型瘦削的老者,這不是和天狼爪董百川生的一般無二?
    這不是董百川復活了?
    到底死的是鬼見愁閻弘?還是天狼爪董百川?
    反正兩人中間,總有一個是假的了。
    現在天狼爪董百川貼身藏好短劍,從地上拾起那柄鐵鑄的奪魂鬼手,隨手往地上一
插,登時沒人土中,他又重重的用腳踏了幾下。
    這真是毀屍滅跡,手腳做的乾淨利落!
    看看已經沒有一絲破綻,敢情他準備拍拍屁股走了!
    但適在此時,忽聽附近一株大樹上,嗤的一聲,射下一粒石子!
    這是示警暗號,表示樹上那人,已經發現了敵蹤!
    天狼爪董百川自是一驚,身形掠動,急步朝外行去,但見迎面路上,已有三條人影,
如飛越來!
    轉眼之間,前面一人身法奇快,業已當先而至!
    董百川心頭暗暗一驚,忖道:「自己要是再遲上一步,豈不功虧一簣了?」
    凝目瞧去,當先一人,身穿藍袍,臉型枯瘦,三角眉,細長眼,左腳微跛,這人正
是現任君山分宮統領鐵面神判南宮無忌!
    他身後兩人,董百川也並不陌生,那是摘星手曹敦仁和華山派的宣錦堂,如今都是
君山分宮的護法身份。
    南宮無忌一眼瞧到董百川,立即迎了上來道:「老夫聽說鬼見愁閻老哥曾在岳陽現
身,董兄獨自一人找來,怎不通知老夫一聲。」
    董百川拱手道:「兄弟和閻弘只是私人間的過節,怎好驚動統領?」
    南宮無忌目光一掄,問道:「董兄已經和他動過手了麼?」
    董百川在這一瞬之間,心念閃電一轉,已經想好了話頭,還未回答!
    夾聽一個蒼老聲音,傳了過來,道:「董百川你幫手已經趕到,那就不用再另約日
期了吧?」
    這是說他和董百川已經另約了日期。
    董百川聽的方自一怔!
    摘星手曹敦仁沉喝道:「什麼人?」
    那蒼老聲音尖笑道:「曹敦仁,你也狐假虎威,連老夫的聲音,都聽不出來麼?」
    曹敦仁矍然道:「是閻老哥?」
    董百川聽他叫出「閻老哥」三字,心中更是驚疑不定,急急舉目瞧去,但見從林中
緩步走出一個人來!
    此人生就一張白慘慘的喪門臉,赤髮蒼須,身穿黃衫,背負黃布包袱,脅挾油紙雨
傘,赫然正是鬼見愁閻弘!
    董百川瞧得心頭猛震,暗道:「這是怎麼回事?」
    鐵面神判甫宮無忌大喜過望,忙拱拱手,呵呵大笑道:「閻老哥請了。」
    鬼見愁嘿然冷笑道:「南宮統領總算還認得老夫,嘿嘿,你們是替姓董的撐腰來的
了?」
    南宮無忌笑道:「閻老哥誤會了。」
    鬼見愁陰惻惻的道:「老夫誤會什麼?」
    南宮無忌道:「兄弟幾次遣人奉邀,閻老哥都堅決拒絕,難得……」
    鬼見愁沒等他說完,冷哼道:「要老夫替百花谷當差?」
    南宮無忌陪笑道:「君山分宮想敦請老哥擔任一個名義。」
    鬼見愁側臉問道:「什麼名義?」
    南宮無忌道:「以閻老哥在西北的聲望,自然是分宮護法名義了。」
    鬼見愁連連搖手道:「目前休提,且等老夫和姓董的了斷了再說。」
    南宮無忌忙道:「老哥和董兄之間的一段誤會,兄弟曾聽董兄提過……」
    鬼見愁怒聲道:「什麼誤會?老夫兩個劣徒被他天狼爪所傷,成了殘廢,換你南宮
無忌,要不要找他?」
    南宮無忌道:「此事確是誤會,大家都是多年朋友,閻老哥又是領袖西北的前輩,
務望賞兄弟一個薄面,此地不是談話之所,請到賓館休息,再作詳談。」
    鬼見愁道:「不,老夫已在南安客棧開了房間。」
    這話聽的董百川又是一怔,暗道:「這就奇了,自己住在南安客棧,他如何也在南
安客棧下塌?」
    南宮無忌呵呵大笑道:「閻老哥既然到了岳陽,如何還住到客棧裡去?董兄,咱們
走吧!」
    董百川心頭突然一動,想起軍師在密柬上曾有:「到時自會有人接應」之言,不覺
恍然大悟,這位鬼見愁閻弘,敢情就是接應的人了。
    想到這裡,欣然點頭,由南宮無忌陪同鬼見愁,踏月而去。
    原來先扮鬼見愁閻弘,後扮天狼爪董百川的,正是白少輝。
    這天午牌方過,衡山南嶽觀前,來了一乘敞轎。
    抬轎的是兩名年輕道士,敞轎上盤膝坐著一個白髮白鬚,長眉低垂的老道。
    轎後緊隨兩名眉清目秀的道童。一個手捧白玉如意,一個手捧黃穗長劍。
    敞轎一到觀前,便在青石牌樓下停住,由兩名抬轎的青年道士從轎上把白髮者道連
人帶椅扛了下來。
    然後一前一後,扛著進入南嶽觀大門,直上大殿,才行放下。
    這時從殿上走出一個穿灰袍的道人,走到白髮者道椅前,稽首道:「老道長光臨敝
觀,可要參拜三清麼?」
    白髮老道雙目微睜,迸射出兩道湛湛眼神,藹然笑道:「道友替我通報南靈道兄,
就說太岳舊友來訪。」
    他說來和緩,但聽到灰衣道人耳中,鏗鏘如同有物,心中暗暗吃驚,忖道:「聽他
口氣好像和掌門人極熟,自己倒是怠慢不得!」一面連忙躬身道:「老道長請稍候,小
道這就進去通報。」
    過了盞茶時光,但見一個身穿青布道袍,頗留花白長髯的人,緩步走出大殿,一眼
瞧到自發老道。似乎微微一怔!
    白髮老道自然得認得南嶽觀主,呵呵笑道:「太岳一別,睽違二十年,南靈道兄可
是不認識貧道了麼?」
    南嶽觀主一聲僚亮長笑,稽首道:「貧道怎會認不得大岳舊友,道兄鶴駕光降,恕
貧道迎近來遲。」
    白髮者道微笑道:「二十年前,道兄並臨大岳,論道三日,當時曾邀貧道一遊南嶽,
貧道此來,只能算是應約來的了。」
    南嶽觀主道:「道兄遠來,請到裡面待茶。」
    說話之時,看到白髮者道雙腿盤坐如故,不覺注目道:「道兄雙腳如何了?」
    白髮者道微微歎息一聲,道:「說來慚愧,貧道昔年所學,並非玄門正宗功夫,時
日愈久,離道愈遠,終於導致走火入魔,已有十年之久。先前還妄圖自行打通經路,直
至近年,始知僅憑貧道所學,已是無望,此次遠。上寶山,正想向道兄乞取三粒坎離
丹。」
    南嶽觀主爽朗的道:「道兄好說,區區小事,貧道著人來取也就是了。」說著,連
連肅客。
    白髮老道仍由兩名青年道士扛起籐椅,往裡行去。
    一會工夫,進入清虛閣,這是南嶽觀主清修之處,也是南嶽觀主的禁地,通常觀中,
弟子未奉召喚,不得擅入。
    白髮老道揮揮手,朝兩名青年道士吩咐道:「這裡沒你們的事了,可在外面伺候。」
    兩名青年道士躬身領命,退出清虛閣去。
    早有一名道童,獻上香茗,另一名道童,捧上一盒精美細點。
    白髮者道目光一掄,間道:「南雲道兄不在麼?」
    南嶽觀主道:「敝師弟有事下山去了。」一手端起茶盞,說道:「道兄請用茶。」
    白雲老道喝了一口,放下茶碗,望著南嶽觀主說道:「貧道還有一件事,不知該不
該說?」
    南嶽觀主道:「道兄乃是貧道多年知交,有話但請說明。」
    白髮者道低聲道:「道兄可知貧道真正來意麼?」
    南嶽觀主神色微微一變,道:「道兄來意如何?」
    白髮者道微笑道:「貧道遠上寶山,雖是應二十年前之約,順便向道兄乞取三粒坎
離丹;但真正來意,卻是和道兄有關……」
    南嶽觀主神色又是一變,輕哼道:「和貧道有關之事,貧道倒是想不出來。」
    白髮者道又道:「道兄請恕貧道直言,不知道兄最近可曾遺失了什麼重要之物?」
    南嶽觀主道:「道兄此話怎說?」
    白髮老道含笑朝侍立身邊的一名道童吩咐道:「九靈,你把東西呈與觀主。」
    左邊一名道童答應一聲,立即取出一個尺許長的黃綾包袱,神色恭敬,雙手送到南
岳觀主面前。
    南嶽觀主並未伸手去接,目中寒芒一閃,問道:「道兄,裡面究竟是什麼?」
    白髮者道笑了笑道:「貧道親自送上寶山,自非尋常之物了。」語氣一頓,接道:
「九靈,打開包袱,讓觀主過目。」
    那道童應了聲「是」,隨手解開包袱,但見裡面赫然是一柄七寶鑲嵌的精緻銀劍!
    南嶽觀主身軀陡然一震,目射奇光,問道:「道兄從何處得來的?」
    白髮者道得意的笑道:「如此看來,它確是貴派掌門銀劍了,所幸貧道昔年蒙道兄
賜示,觀過此物,因真偽莫辨,不得不親自送來,以昭鄭重。」
    南嶽觀主感激的道:「道兄隆情,貧道至深感謝,不知道兄在何處發現此劍,還望
示知。」
    白髮者道壓低聲音,道:「敝觀門下在太岳山麓一具屍體上發現的。」說到這裡,
目光不期朝那道童九靈望去。暗暗點了點頭,接著又道:「貧道怕道兄有什麼意外,不
然,掌門銀劍怎會流落在外?如今貧道總算放心了。」
    南嶽觀主收起銀劍,一面從懷中取出一個磁瓶,倒了三粒丹藥說道:「這是敝派坎
離丹,道兄服下之後,再運功片刻,貧道當以本門離火神功,為道兄導火歸元,疏通經
絡,大概只需三數日時光,道兄即可復原了。」
    白髮老道大喜過望,伸手接過丹藥,仔細看了一陣,問道:「不會是毒藥吧?」
    南嶽觀主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勉強笑道:「道兄說笑了。」
    白髮者道搖搖頭道,「不對,貧道昔年曾見過坎離丹,並不如此,這三粒藥丸,倒
是和浣花宮的悅服丹有些相似?」
    南嶽觀主聽的臉色大變,正待霍地站起,但他只不過上身微微掙動了一下,沒有站
得起來,張了張口,這一瞬間,竟然連聲音也沒有了。
    白髮老道卻在此時,雙腿一伸,站將起來,伸手從頦下連須帶發,揭起一張面具。
    那個叫九靈的道童迅快接過,替南嶽觀主覆到臉上,兩人對換了道袍!
    這一來,南嶽觀主成了白髮老道,原來的白髮老道,揭下面具,卻變成南嶽觀主。
    兩名道童,迅快的扶著白髮老道,盤膝坐到籐椅之上。
    九靈立即趨近門口,朝南嶽觀主一名道童招招手道:「你進來。」
    那道童聞聲走了進來,九靈從身上脫下道袍,遞了過去,一面說道:「你快和我換
上一件。」
    那道童果然依言脫下道袍,和九靈換了。
    九靈再從面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替他戴上了。又把手中玉如意,也遞給了他,然
後指指白髮者道,囑咐道:「你跟他去,知道嗎?」
    那道童點點頭道:「知道。」
    南嶽觀主看的修眉微擺,奇道:「他怎會聽你的話?」
    九靈輕笑道:「他方才送茶來的時候,九香已在他身上做了手腳,道長現在相信了
吧,玉扇郎君的迷藥,真還管用呢!」
    九香問道:「大姐,你不和我一起去麼?」
    九靈應聲道:「南雲道人還沒回來;我要暫時留在這,你別忘了三天之後的事。」
    九香點點頭道:「我記得。」
    九靈已然扮成南嶽觀主的道童,便自轉身出閣,朝階前伺立的兩名年輕道士,招招
手道:「兩位道兄,老道長請你們進去。」
    兩名年輕道士答應一聲,走進清虛閣,也沒說話,扛起白髮老道的籐椅,往外就走。
    兩名道童一個手捧玉如意,一個手捧黃穗寶劍,相隨而行。南嶽觀主也率同兩名道
童親自送了出來。
    一路上衡山門下灰袍佩劍的弟子,眼看掌門人親自送客,就遠遠的停住了身子,躬
身肅立,神色恭敬。
    南嶽觀主一直送出觀門,在觀前站停,眼看兩名年輕道士把籐椅扛到轎上,才躬身
稽首道:「道兄恕貧道不送了。」
    兩名年輕道士抬起敞轎,兩名道童緊隨轎後而行,漸漸遠去。
    南嶽觀主也自率同兩名道童,回進觀去。
    原來先前那個白髮老道,正是南嶽觀主所喬裝。後來離去的白髮者道,卻已換了浣
花宮抓來假冒南嶽觀主的賊黨,他中了劇毒,自是聽人擺佈。
    至於九靈、九香兩名道童,正是九毒娘子和香香兩人,如今九毒娘子因奉有軍師密
令,仍然留在南嶽觀中,香香另有任務,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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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0:08:53 |只看該作者
第34章 冒名頂替
    五更方過,天色初透曦微晨光!
    白少輝迅快的一躍下床,悄悄開出房門。
    門外是一條寬闊的長廊,一排約有十來間房間,面向著花圃。欄外栽植了許多花卉、
和綠油油的草坪,這是君山分宮護法們住的地方。
    分宮護法;地位不在堂主之下,只是堂主掌握實際職務,護法們則比較清閒,平日
沒有一定職司,多半是臨時調派的工作。
    白少輝昨晚搏殺了天狼爪董百川。是以董百川的身份,混進來的,他自然就住在董
百川的房裡。
    此刻他悄悄開出門去,目光瞧了瞧自己昨晚掛在門口的一塊破布。
    那是一件撕去了衣領和裡子的舊衣,上半件已經沾滿了泥污,下半件還算乾燥潔白。
在這件破衣的下首,八字形放著一雙舊靴,左靴沾滿了爛泥巴,右靴卻是乾淨的。
    這情形,使人一望而知他昨晚不小心踩了一腳爛泥巴,回來之後,就把靴子脫在房
門口。並且還撕了一件舊衣,揩抹過了,只是沒揩乾淨,索性留在房外,等打掃房間的
使女們去收拾了。
    他目光迅快的左右一瞧,俯下身去,伸手往乾淨的那雙靴統中探去。
    這一探,果然摸到了一小團軟泥巴,急忙取起,隨手把掛著的舊衣,往靴上一丟,
返身進入房中,又悄悄掩上房門。心中暗自驚異:「這是什麼人放進去的呢?」
    他此刻也無暇尋思,用手一捏,那團泥巴中間,果然藏著一支鵝毛管,再從毛管中
抽出一張捲得極細的紙條。打開一瞧,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侯家灣紅花村靠東第
四家問白髮啞婆。」
    字跡娟秀,似是出於女子手筆!
    白少輝瞧的不禁一呆,自己此次冒名頂替,混入君山,原是奉賽諸葛之命,營救義
母來的。
    軍師在密柬上曾說,自己只要在房門口,照他約定的記號,自會有人在靴中留下見
面時間,接應自己。
    如今回音倒是有了,但照字條的口氣看來,他好像要自己到侯家灣紅花村靠東第四
家去問白髮啞婆。
    難道白髮啞婆就是接應自己的人?那麼自己義母又被他們關在那裡呢?
    心中想著,一面把紙條放人白中,嚼了幾嚼,然後連同泥團,往床下一丟,看看時
光還早,索性又睡了下去。
    這一睡,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只聽有人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
    白少輝從睡蘿中驚醒過來,問道:「什麼人?」
    門外一個女子聲音答道:「是小婢送早餐來了。」
    白少輝披衣而起,故意上下扣錯一粒鈕扣,才去開了房門。
    只見一名青衣少女。端著臉水走了進來,躬了躬身,嫣然一笑道:「董護法早。」
    放下臉盆,又從門外捧著一個銀盤放到桌上,說道:「護法請用早餐了。」說完,
返身退出。
    白少輝心中暗道:「看來不是她了。」
    當下洗了把臉,就在椅上坐下,取過銀盤,見盤中放著一鍋小米稀飯,一疊家常餅,
和四樣小菜,做的均極精細,這就獨自吃了起來。
    吃過早餐,白少輝正想出去走走,也好察看一番君山分宮的形勢,忽見先前那名青
衣使女,匆匆進來,躬身道:「分宮主著人來請,要護法立即前去。」
    白少輝暗暗吃了一驚,問道:「人在那裡?」
    青衣使女道:「就在院門外候駕。」
    白少輝穿出長廊,果見一名宮裝少女,悄立院前,急忙舉步行去,一面抱抱拳笑道:
「有勞姑娘久候了。」
    那宮裝使女躬身道;「分宮主和南宮統領,都在東花廳議事,特命婢子前來相請。」
    白少輝不知東花廳如何走法?忙道:「既然如此,姑娘快請。」
    宮裝使女年紀不大,但卻十分機警,退後一步道:「婢子怎敢有偕?還是護法請
先。」
    白少輝心中暗道:「這丫頭可惡的很!」乾咳一聲,笑道:「姑娘是分宮主面前的
人,自該姑娘先行了。」
    宮裝使女嫣然一笑道:「護法真會說話。」她有意無意的膘了白少輝一眼,低聲道:
「護法這樣就去了麼?」
    白少輝道:「這樣如何不對了?」
    宮裝使女道:「分宮主最重儀表,護法衣衫不整,怎好進去?」
    白少輝低頭一瞧,口中哦了一聲,慌忙把鈕扣扣好了,一面笑道:「老朽雙腳跳下
床,起來的匆忙了些。」
    宮裝使女抿抿嘴道:「護法還會跳加官?」
    白少輝摸摸鬍子,笑道:「老朽一大把年紀,走南闖北,看也看的多了。」
    兩人答非所間,說到這裡,宮裝使女一欠身道,「婢子小王,恭候護法吩咐。」
    白少輝心中暗道:「南北幫果然歷害,這丫頭分明還是分宮主的貼身侍婢,不知如
何混進來的?一面說道:「姑娘請在前面帶路,在下有事請教。」
    宮裝使女依言在前引路,低聲道:「護法要問什麼?」
    白少輝以傳音入密說道:「老朽想知道薛神醫的家屬,被囚在那裡?」
    宮裝使女低低的道:「不是已經有人告訴你了麼?護法只要按址尋去,到時自會有
人接應……」
    白少輝道:「你們這裡有很多人?」
    宮裝使女突然轉臉輕「噓」了聲,低頭朝前行去。
    原來說話之間,已經進入一處院落,白少輝得到她的示警,也就不再多問。穿過兩
重屋宇,轉出迴廊,便是東北廳了。
    宮裝使女走近階前,躬身道:「董護法駕到。」
    只見湘簾掀處,另一名宮裝使女走了出來,說道:「分宮主請董護法人內。」
    白少輝慌忙應是,舉步跨上石階,門口那名使女替他打起簾子,白少輝聳著肩跨入
廳門。
    抬目望去,只見上首一把交椅,端坐著一個白髯青袍老人,正是從前的青鸞壇壇主
——浣花夫人門下大弟子凌雲鳳。
    左首兩把椅子,上首一把坐的是統領南宮無忌,下首一把,赫然是那個白髮蒼須的
鬼見愁閻弘!
    白少輝暗暗忖道:「這情形,敢情是南宮無忌領著鬼見愁來見分宮主,說起鬼見愁
和董百川有隙,要分宮主出面,替兩人和解了。」心念轉動,人已趨前幾步,一躬到地,
說道:「屬下參見宮主。」
    青袍老人一擺手道:「董護法請坐。」
    一名宮裝使女替她端來了一把椅子,放到右首。白少輝依言坐下。
    青袍老人徐徐說道:「老夫方才聽南宮統領說起,董護法和閻老哥之間,似有一段
過節,如今閻老哥已答應擔任本分宮護法職務。今後就是一家人了,老夫請董護法前來,
就是由老夫替你們雙方作個調人,這場過節,從此揭過,誰也莫要再放在心上了。」
    她口口聲聲,自稱「老夫」還當人家不知道她是女的。
    白少輝連忙陪笑道:「是,是,屬下昨晚就和閻老哥說了,這件事,完全是一場誤
會……」
    鬼見愁呵呵笑道:「宮主瞧得起閻某,閻某敢不從命?事情說開了,自然一筆勾銷,
哈哈,一了百了。」
    天狼爪董百川昨晚已死在白少輝手下,人死了自然一了百了,這話妙語雙關,卻只
有白少輝一人聽的出來。
    青袍老人頷首道:「如此就好。」一面回頭朝南宮無忌道:「本分宮敦聘閻老哥為
護法之事,南宮統領可轉函呈報總宮核備。」
    南宮無忌欠身道:「屬下遵辦。」
    正說之間,只見一名宮裝使女匆匆進來,朝青袍老人躬身道:「稟報宮主,婢女剛
才收到宮中緊急命令,請宮主過目。」
    說完,雙手呈上一封密柬。
    白少輝心中暗暗一動,付道:「時光差不多了,這封密柬,大概就是殊弟發的了。」
    青袍老人接過密柬,先查看了封口朱鈴,然後折開封口,抽出一張狹長紙條。
    白少輝看她舉動,心中暗道。「此女精明細心,自己可得小心!」心念轉動,只聽
青袍老人冷哼了一聲,隨手把密柬送給了南宮無忌,說道:「南宮統領且瞧瞧這密令上
說些什麼?」
    她這聲冷笑,聽到白少輝耳中,不覺一驚,暗道:「她口氣不對,莫非已經看出這
封密令,是偽造的不成?」
    南宮無忌恭謹的接過密束,看了一眼,皺皺眉道:「賽諸葛劫持薛神醫,其目的不
外也想他替南北幫出力,只是薛道陵眷屬,囚在咱們手中。南北幫派遣高手,企圖營救
他家卷,自是極有可能,但賽諸葛僅僅派出白少輝、范殊兩人,潛來岳陽,也未免大小
看咱們君山分宮了。」
    青袍老人冷冷一曬,道:「老夫聽說賽諸葛善用計謀,也許另有詭計。」口氣一頓,
接著問道:「白少輝?此人就是夫人派來本壇擔任護法的那人了,沒想到他竟會是南北
幫臥底之人,他當日如向本壇報到,未必就瞞得過老夫雙目。」
    白少輝聽得暗暗好笑,心想:「只怕未必。」
    心中想著,臉上不期露出一絲笑意。
    青袍老人霜刃般目光,突然轉到白少輝臉上,問道:「董護法知道他的來歷麼?」
    白少輝驚然一驚,暗道:「此女果然歷害!」一面連忙欠身道:「屬下曾聽曹護法
說過,白少輝原是紫薇壇下一名武士,紫薇壇在成都王宅失利,全壇弟兄據說僅他一人
逃出,後來被湘雲姑娘尋獲,在押回百花谷途中,遇上姓范的追蹤趕至。湘雲姑娘和曹
護法全為姓范的點傷經穴,還是白少輝把姓范的逼下船去的,因此獲得夫人賞識,才提
升他為本壇護法。」
    青袍老人道:「這個老夫知道,我是問你可知他的真正來歷。」
    白少輝道:「屬下那就不清楚了。」
    南宮無忌道:「白少輝自稱是姑蘇人氏,西遊人川,在成都酒樓,結識葬花門王立
文等人,一起被擒入谷,撥充紫薇壇下,當日宮中曾諭令屬下調查,姑蘇白氏,原是城
中望族,子孫在外頗多,無法查出他的身世來。」
    青袍老人目光望著地板,過了半晌,才道:「姑蘇,那薛道陵不也是姑蘇人麼?」
    南宮無忌應了聲「是」。
    青袍老人突然目光一抬,問道:「老夫要你查出薛道陵兒子薛少陵下落,究竟如何
了?」
    白少輝又是一驚,暗道:「看來她已然懷疑白少輝就是薛少陵!」
    南宮無忌心頭一凜,故意皺皺眉道:「宮主垂察,那薛少陵自從和一筆陰陽張果老
同時逃走,曾去過衡山南嶽觀,此後就不曾再在江湖露面,屬下嚴令各地密切注意,但
始終沒有他的消息。」
    青袍老人道:「一筆陰陽張果老呢?」
    南宮無忌道:「張果老在江湖上突告失蹤,也快有一年了,從沒有人再見到過他。」
    青袍老人道:「只怕他們全投到南北幫去了。」
    南宮無忌欠身道:「宮主明察,屬下根據派在南北幫中弟兄的報告,該幫之中,似
乎並無張果夫,薛少陵兩人。」
    這話聽的白少輝暗暗吃驚,忖道:「原來他們也有人在南北幫臥底,不知這人是
誰?」
    青袍老人冷哼道:「你派去的人,管什麼用?連宮中交下來,命他查明南北幫幫主、
副幫主和軍師賽諸葛究系何等樣人?直到今日,還無法覆命呢。」
    南宮無忌老臉一紅,說道:「屬下派去的弟兄,在南北幫只充當了一名頭目,該幫
機密之事;他自然無法獲得消息。即以該幫幫主、副幫主而言,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就
是該幫許多護法,也未必知道他們來歷,至於賽諸葛,一身道家裝束,自稱諸葛亮,據
說他確有未卜先知之能,但細查江湖上,就從無這樣一個人物……」話聲未落,只見那
名叫小玉的宮裝使女,辜簾而入,朝南宮無忌躬了躬身道:「啟稟統領,方才據神威堂
報告,侯家彎方向曾發現敵蹤。」
    南宮無忌目射奇光,問道:「有多少人?」
    小玉回道:「據報好像只有一個人,來人武功極高,連傷了兩個弟兄,就忽然不見,
秦堂主已經聞訊趕去了。」
    南宮無忌點點頭,道:「這姓白的小子,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白少輝心中一動,忖道:「聽他這句話的意思,好像義母就被囚在侯家彎了。」
    那小玉目光一溜,有意無意的望了白少輝一眼,悄悄退下。
    青袍老人冷笑一聲道:「白少輝真要來了,老夫倒要瞧瞧他究竟是何等樣人?」忽
然「哦」了一聲,道:「曹敦仁見過白少輝,見了面自然認識。」
    她這話似是自己說給自己聽的,旁人自然不好插口。
    只見她目光一抬,說道:「侯家彎一帶,從現在起,由老夫親自指揮,以本宮銀令,
為該地區傳令符信。任何船隻,未得允准,一律不准在該地行駛,南宮統領負責西首通
道,不准任何人出入。」
    南宮無忌道:「屬下遵命。」
    白少輝道:「宮主未派屬下職司麼?」
    青袍老人略一沉吟道:「你和曹護法負責巡視三個村落,遇上白少輝,只准暗中監
視,速向老夫傳送消息,不准擅自出手。」
    白少輝心中忖道:「原來你想親自和我較量,焉知我就在你面前。」一面連忙欠身
道:「屬下省得。」
    鬼見愁道:「宮主總該給屬下也派個任務吧?」
    青袍老人道:「閻老哥新來,地勢不熟,那就和南宮統領做一路吧!」
    鬼見愁拱手道:「老朽正要南宮老哥多多指教。」
    南宮無忌連說:「不敢。」
    青袍老人回頭吩咐道:「你們去請曹護法來。」
    一名宮裝使女領命而去。
    青袍老人起身道:「三位寬坐,老夫不奉陪了。」
    南宮無忌欠身道:「宮主請便。」
    白少輝心中暗忖道:「這凌雲鳳好大的架子。」
    三人全都起身相送,青袍老人微微含首,便自緩步往裡行去。
    南宮無忌直等青袍老人走入後堂,才抬手道:「兩位請坐。」
    自己先在椅上坐下。白少輝、鬼見愁也相繼落坐。
    浣花宮對外機構,本來是總香堂,由青鸞壇主凌雲鳳兼主其事,鐵面神判南宮無忌
擔任統領,總香堂下設神威、天龍兩堂。但到了最近,浣花宮對外機構擴大了,取消
「總香堂」,改稱分宮,即巫山分宮和君山分宮。
    君山分宮,即是從前總香堂原班人馬,由凌雲風任分宮主,鐵面神判南宮無忌仍是
統領名義,等於副分宮主,下面神威,天龍兩堂,和若干名護法,也全數照舊。
    以上各節,本已散見本書之中,為使讀者明瞭起見,特再補而出之。
    不多一回,摘星手曹敦仁奉命匆匆進來,一眼瞧到南宮無忌,慌忙躬了躬身,諂笑
道:「原來是統領見召,不知有何吩咐?」
    白少輝看他那付卑諂足恭的模樣,心中暗暗不齒其人。
    南宮無忌含笑道:「曹兄請坐,方才咱們接到總宮密令,據說南北幫軍師已派白少
輝、范殊兩人,潛來岳陽,營救薛道陵家眷……」
    摘星手曹敦仁道:「這兩個小子,年紀不大,倒是扎手的很。」
    南宮無忌道:「宮主方才指示,侯家灣三個村落,由董兄和曹兄兩位負責巡視。」
    曹敦仁朝白少輝拱拱手,呵呵笑道:「這趟差事,有頭兒領頭,兄弟只是作個陪襯
而已。」
    他稱白少輝「頭兒」,那是因為董百川是君山分宮的首席護法。
    白少輝道:「曹兄好說,其實這趟差事,咱們都是陪襯。」
    曹敦仁回頭朝南宮無忌道:「那是統領親自指揮了。」
    南宮無忌微笑道:「侯家彎一帶,從現在起,由宮主親自指揮,並以宮主銀令符信
為令,你和董兄,巡視三處村落,若是發現敵蹤,只准暗中監視,立即通報宮主,不得
擅自出手。」
    曹敦仁道:「原來如此,是,是,屬下遵命。」
    只見軟簾啟動,一名使女手托銀盤,緩步而入,欠身一禮,道:「宮主吩咐,統領
和三位護法,可在這裡用過酒飯,就好到後山去了。」
    說完,在廳上擺好四付杯筷。轉身退出。
    接著又有兩名使女送上酒菜,躬身道:「四位請入席。」
    南宮無忌含笑站起,說道:「時間也差不多了,來,來,大家不用客氣,吃過酒飯,
正該到後山去瞧瞧了。」
    大家相繼入座,使女替四人面前斟滿了酒,南宮無忌因鬼見愁閻弘新任護法,舉杯
相敬,白少輝、曹敦仁也跟著向鬼見愁敬酒。
    大家因飯後各有任務,不敢多喝,對飲了幾杯,便自用飯。
    飯後,使女撤去盤碗,端上香茗。
    南宮無忌喝了一口,就起身道:「閻兄,咱們可以走了。」
    鬼見愁道:「統領且慢,老朽兵刃,還在寶捨裡,沒有取來。」
    只聽一名使女在門口躬身道:「統領和閻護法的兵刃,婢子已經取來了。」
    南宮無忌含首道:「如此就好。」
    當先跨出廳去。
    果見兩名使女手捧長劍,一個手上捧著黃布包袱和一柄雨傘,在門口伺候。(董百
川外號天狼爪,曹敦仁處號摘星手,都不用兵刃)
    南宮無忌取過長劍,佩到身邊。
    鬼見愁喪門臉上,擠出一絲陰沉笑容,說道:「多謝姑娘了。」接過包袱,往肩上
一背,然後把雨傘挾到脅下,聳聳肩問道:仰自們往那裡走?」
    他這付模樣,活像個鄉巴佬,瞧的那使女忍不住抿嘴一笑。
    曹敦仁忙道:「兄弟帶路。」
    說著,就走在前面領路。
    四人出了分宮,直向後山行來,不消多時,便已繞過山腰,侯家彎就在眼底。
    南宮無忌朝西首一條山徑指了指道:「閻老哥,咱們該往這條山徑去了。」
    曹敦仁連忙神色恭敬的拱拱手道:「統領、閻老哥好走。」
    白少輝居高臨下,略一打量,但見侯家灣是一片廣大的平地,兩面環水,只有西首
連接陸地。北岸沿江一帶,果然有三數處,屋宇櫛比,自成村落。
    南宮無忌和鬼見愁閻弘逕向西首一條小徑行去。
    白少輝朝曹敦仁抬了抬手道:「曹兄請。」
    曹敦仁聳聳肩道:「自然該頭兒請先。」
    白少輝笑道:「曹兄怎的和兄弟也客氣起來了,誰先在前面,都是一樣,到了山下,
咱們還得研究一下,如何巡視法子?」
    曹敦仁道:「頭兒說的極是。」
    兩人腳下加快,片刻工夫,便已到達山下,曹敦仁腳下一停,拱手道:「頭兒有何
吩咐?」
    白少輝道:「兄弟正想請教曹兄,有何高見?」
    曹敦仁連聲道:「不敢,不敢,宮主要董兄和兄弟同來,那就是要兄弟服從董兄的
了。」
    白少輝心念一動,正容道:「曹兄決不可如此說法,宮主派咱們兩人,負責三處村
落,兄弟之意,咱們似該分頭巡視,然後約定一個地點見面,較為妥善,不知曹兄意下
如何?」
    他這番話,自然是有意撇開曹敦仁,才能去紅花村找白髮啞婆。
    曹敦仁連連點頭,喜道:「董兄說的正和兄弟想的暗合,由董兄巡視東邊的楊花村,
兄弟到西邊松花村去,然後在地點適中的紅花村會合,這麼一來,就不慮遺漏了。」
    白少輝暗道:「原來紅花村是三處村落的居中一個。」一面說道:「曹兄既然同意,
事不宜遲,咱們立即就分頭巡視了。」
    曹敦仁道:「正是如此,兄弟這就到松花村去。」
    別過白少輝,逕自朝西行去。
    白少輝方才在半山腰上,居高臨下,已然把三處村落看了個大概,再聽曹敦仁說出
花村在東,松花村在西,紅花村居中之言,心中更是有了譜兒。
    此刻目送曹敦仁遠去,那還怠慢,立刻提吸真氣,施展輕功,直向紅花村奔來。
    天狼爪董百川是君山分宮的首席護法,又奉有宮主令諭,負責巡視三處村落,自是
不須有什麼避忌。
    不過頓飯工夫,已經趕到村前,白少輝略一住足,舉目望去!
    只見這紅花村房屋不多,一共不過二十來戶人家,但卻築建的極是精緻,紅牆瓦捨,
疏落地分散四處。
    村外圍著一道丈許寬的池塘,種滿了蓮。
    這時正當秋初,苗苔盛開,一曲流水,十里荷香,再襯以紅漆欄杆,白石小橋,當
真是小橋流水人家,好一處所在!
    紅花村之名,敢情因此而來。再矚目東望,相隔四、五里,垂楊深處,村落隱約,
那是楊花村。西首也有五、六里之遙,望去一片松林,自然是松花村了。
    這一陣打量,說來較慢,其實只是駐足一瞥間的事,白少輝不再猶豫,舉步往橋上
走去。
    越過小橋,是一條白石砌成的小路,兩邊綠樹濃陰,靜悄悄的不見人蹤。
    白少輝心中暗暗念了一遍,早晨從靴中取出那張紙條上的字句:「候家灣紅花村靠
東第四家問白髮啞婆。」
    正在思忖之際,突聽嘶的一聲,一縷極細的破空之聲,直向自己激射而來!
    白少輝耳目何等靈敏,聽風辨位,抬手之間,已把晴器接住,但覺入手甚輕,似是
一個紙團,心中暗想:「這投擲紙團的人,準是和小玉一路的,由此看來,南北幫潛伏
在君山分宮的人,似是不少!」
    目光一抬,朝紙閉打來之處望去,這一條小路上,樹木茂密,那裡想看得到人影?
    急忙把手中紙團,打開一瞧,只見上面寫道:「事已有變,切勿露出形跡。」
    字體娟秀,和早晨紙條上的筆跡,似出一人之手,但寫的極是潦草,顯系十分匆忙
之時所寫!
    白少輝看的暗暗一怔,她字條上只寫「事已有變」,並沒有說出如何有變?但既然
來了,豈能不查明義母下落,就空手而返?
    何況此刻自己是董百川的身份,又奉有宮主之命,巡視侯家灣三處村落而來,名正
言順,又怕什麼?
    也許這示警之人,得知宮中傳出命令,這一地區,改由宮主親自指揮,各種舟船,
不准駛近,認為這裡有了變化,才匆匆趕來,通佩自己正是,一焉佩自己奉命來的。
    想到這裡,不由心頭一寬,覺得這示警之人,反不如自己知道的多。他心急義母安
危,刻不容緩,時間寶貴,寸陰似金,那還多想,雙手一搓,把字條搓成粉碎,舉步朝
村中走去。
    數到東首第四家,但見竹籬笆上,繞滿了牽牛花,籬門種著不少花木;但一條青石
小徑,卻打掃得十分乾淨。
    裡面是一棟紅磚瓦屋,兩扇黑漆門,並沒關上,從屋外一直可以看到客堂上的擺設。
那是一張方桌,和幾把木凳,只是不見人影,不聞人聲。
    白少輝舉手推開籬門,側身而入,一直走到門口,仍然不見有人,這就乾咳一聲問
道:「裡面有人麼?」
    過了半晌,屋中靜寂如故,不見有人走出。
    突然想起早朝紙條上明明寫著「白髮啞婆」,既是啞婆,自然也是耳聾之人,如何
能聽得到自己的問話?
    心中想著,不覺跨進門去。
    就在此時,但聽屋後傳出一陣細碎的腳步之聲,一個花白頭髮的老樞,手中拿著一
把掃帚,走了出來。
    一眼瞧到白少輝,好像怔得一怔,立即面堆笑容,連連躬腰,口中伊伊呀呀的說著,
一面舉手作勢,似是在說、「尊客請坐。」
    白少輝心中暗暗皺了下眉,付道:「這老婆子既聾又啞,如果她不認識字,那就什
麼也問不出來了。」
    一面朝她拱手還禮,就在椅上坐下。
    白髮啞婆放下掃帚,轉身走了進去,一回工夫,只見她端著一盅茶出來,放到桌上。
    白少輝又朝她拱手道謝。
    白髮啞婆望望白少輝,張了張口,似欲問話,但苦幹口不能言,無法表達她的意思。
略作沉吟,忽然打了個手勢,擬是要白少輝寬坐一回,又匆匆轉身往裡走去。
    白少輝心中暗暗焦急,遇上這麼一個又聾又啞的老太婆,真是對她毫無辦法。
    所幸自發啞婆很快就回了出來,只見她一手端著一碗清水,另一隻手卻拿了一塊抹
布,顫巍巍的在白少輝對面坐下。
    白少輝不懂她用意何在?方自望著她發楞。
    白髮啞婆衝著白少輝笑了笑,伸出一個指頭往碗中蘸著清水,在桌上寫道:「尊客
有何貴幹?」
    白少輝這才恍然大悟,敢情她家裡沒有紙筆所以只好用清水寫字了,心中不覺一喜,
只要她識字,就不難問出義母的下落來。
    當下點點頭,也就用手指在碗中蘸著清水寫道:「在下有事向婆婆請教。」
    白髮啞婆用抹布拭去水跡,寫道:「不敢當,老身還沒請教尊客貴姓?」
    白少輝暗想:「這裡是君山分宮勢力範圍之內,自己若是直說來意,只怕她就不敢
說了,不如還是說董百川的好。」心念一轉,就用水寫道:「在下董百川。」
    白髮啞婆望了他一眼,寫道:「不知尊客是如何進來的?」
    這裡是君山分宮所在,外人當然無法混入,難怪她心中起疑,要問問清楚。
    白少輝寫道:「在下就在分宮任職。」
    白髮啞婆口中「啊」了一聲,臉上立時現出驚疑之色,寫道:「不知尊客在分宮擔
任何職?」
    原來她還不放心。
    白少輝微微一笑,寫道:「分宮首席護法。」
    這下自發啞婆瞧的聳然動容,慌忙站了起來,連連躬身,巴結的寫道:「老婆子不
知護法光臨,多多失禮。」
    白少輝朝她連連擺手,寫道:「老婆婆千萬不可多禮,在下只是奉命巡視本村之便,
拜訪老婆婆來的。」
    白髮啞婆惶恐的彎彎腰,寫道:「護法這麼說,折煞老婆子了。」
    她抹去水跡,繼續寫道:「護法方才不是說有事要找老婆子麼?」
    白少輝寫道:「不錯,在下確實有一件事,要向婆婆請教。」
    白髮啞婆臉上微現詫容,寫道:「護法垂詢,老婆子敢不奉告,不知護法要問什
麼?」
    白少輝寫道:「在下要向婆婆打聽一個人。」
    白髮啞婆更是驚奇,寫道:「護法要打聽的是誰?」
    白少輝寫道:「巫山分宮神機堂副堂主薛道陵的夫人。」
    白髮啞婆目注白少輝,怔的一怔,寫道:「護法問薛夫人有何貴幹?」
    白少輝寫道:「不知薛夫人住在那裡,在下順道拜訪。」
    自發啞婆又朝他看了一眼,寫道:「護法怎會不知道薛夫人住處?」
    白少輝暗暗忖道:「這老婆子看來極是精明,不太容易應付。」一面寫道:「婆婆
不是知道薛夫人的住處麼?」
    白髮啞婆寫道:「老婆子雖知薛夫人住處,但此事關連極大,老婆子不敢奉告。」
    白少輝見她承認知道義母下落,心中一喜,急忙寫道:「本座擔保你無事。」
    白髮啞婆還是搖搖頭,寫道:「護法原諒,老婆子無法奉告,除非……」
    她寫到「除非」兩字,急忙用抹布拭去。
    白少輝眼快,自然已經看到「除非」兩字,心中不覺一動,寫道:「你要如何才能
相信?」
    白髮啞婆寫道:「不瞞護法說,老婆子也是聽宮中的人無意中說起,才知薛夫人也
住在這裡,不知是誰告訴護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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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0:09:15 |只看該作者
白少輝心中又是一動,暗想:「那紙條上要自己來問白髮啞婆,看她口氣,隱約說
出是宮中有人告訴她的,這明明是在探自己的口風,莫非她也是南北幫派來臥底的人?
自己若是不說出一個人來,只怕她不肯相信。」但細而一想:「逢人且說三分話,自己
不知她底細,還是不宜明說的好。」想到這裡,沾水寫道:「據報南北幫有人潛入侯家
灣,對薛夫人似有不利,在下奉宮主之命,巡視三處村落,旨在保護薛夫人安全,因此,
在下必需知道薛夫人住處。」
    白髮啞婆面露冷笑,寫道:「護法既是公事,就該向秦堂主查問才對,老婆子更不
敢多說。」
    糟糕!這老婆子當真難纏!
    白少輝怔的一怔,寫道:「時機緊迫,在下不得不打擾婆婆。」
    白髮啞婆望望他,寫道:「護法一定要老婆子說麼?」
    白少輝寫道:「正是如此。」
    白髮啞婆笑了笑,伸出兩個指頭,指指天,又指指地。
    她方才一直用水在桌上寫字,忽然又比劃起手勢來了!
    啞巴不能說話,用手比劃,原也沒錯,但白少輝看出她比劃的手勢,似是打的暗號,
不禁暗暗皺了下眉,忖道:「糟糕,早晨那字條上,只要自己前來找她,並沒說明見面
之後,還有暗號,這可如何是好?這在白髮啞婆來說,並沒有錯,她不問清楚來歷,如
何能說?錯就錯在那個寫字條給自己的人,這等重要的連絡信號,竟會如此疏忽?」
    白髮啞婆看他既沒有舉手回答自己暗號,也沒開口,只是怔怔的望著自己發呆,不
覺笑了笑,又以指沾水,寫道:「護法既知找到老婆子這裡,想來定是受人指點而來,
但此事實在關係重大,護法總該說個人給老婆婆聽聽,如果老婆子也認識此人,那就證
明老婆子縱然洩露機密,也不妨事的了。」
    這話已經說的十分明顯,你不懂暗號,就該說出指點的人來,才能證明你確是同路
人!
    白少輝自然聽得出她言外之意,心頭不覺一鬆,暗想:「這就是了,自己料的沒錯,
眼前這位白髮啞婆,果然也是南北幫派來臥底的人!」
    一面又暗暗忖道:「自己不知早晨寫字條的人是誰?但那宮裝使女告訴自己,她叫
小玉。」想到這裡,那還猶豫?伸手沾著清水,寫道:「小玉。」
    白髮啞婆身軀微微一震,寫道:「護法恕老婆子還想問一件事。」
    白少輝道:「婆婆請說。」
    白髮啞婆寫道:「護法究竟是何身份?」
    白少輝寫道:「在下系受人之托。」
    白髮啞婆寫道:「是什麼人?」
    這應該問。雙方既然攤開來了,白少輝自然也應該回答,這就寫道:「軍師。」
    白髮啞婆身軀又是一震,抬目望望白少輝,寫道:「計劃如何?」
    白少輝寫道:「在下此刻先想知道薛夫人住處,今晚自會有人接應。」
    白髮啞婆略微沉吟了一下,寫道:「在何處接應?來的是什麼人?」
    白少輝寫道:「何處接應,目前在下也不知道,到時另有安排。」
    白髮啞婆臉有喜容。點點頭,朝白少輝仔細端詳了一陣,寫道:「老婆子為了自身
安全,不得不再問一句,你應該不是董護法吧?」
    白少輝笑了笑,寫道:「在下白少輝。」
    白髮啞婆眼睛一亮,面有喜容,寫道:「果然是白少俠。」
    白少輝寫道:「在下時間不多,婆婆請速示知薛夫人究在那裡?」
    白髮啞婆寫道:「老身就是。」
    這四個字,看的白少輝陡然一驚,雙目神光炯炯,凝注著白髮啞婆,過了半晌,迅
速寫道:「事關重大,婆婆休得取笑。」
    白髮啞婆寫道:「白少俠可是不信?」
    白少輝自然不信,自己從小由義母一手扶養長大,怎會不識?手指如飛,寫道:
「在下曾見過薛夫人數面,焉有當面不識之理?」
    白髮啞婆望望門外,忽然神情一暗,寫道:「身為人質,被人改頭換面,耳聾口啞,
身成殘廢,少俠如何還能認識?」
    白少輝字跡入眼,心頭不禁狂震,他曾聽賽諸葛說過,浣花富有一個叫公孫述的人,
精擅外科手術,替人改換頭臉,與天生無異,少林、武當幾位掌門人,就是例子。
    那麼眼前這位既聾又啞,雞皮鶴髮的老婆婆,當真就是自己義母了!
    他眼看一手把自己扶養成人的義母,竟然被浣花宮不擇手段,折磨得這般模樣,但
覺心頭說不出的淒楚、悲憤、又急又怒,又驚又喜,目含淚光。,猛地一把握住白髮啞
婆的手,激動的道:「你……,你……」
    話聲未落,但廳屋外傳來一聲悠長的竹哨之聲!
    適時自發啞婆也一把抓住白少輝的手腕,抓得緊緊的!
    白少輝但覺她正好抓在自己脈門之上,而且一股內力,從右手脈腕,直傳過來,心
頭驀地一驚,聲道:「你到底是誰?」
    白髮啞婆扣著白少輝脈門,忽然展顏一笑道:「白少輝,你看我是不是薛夫人?」
    啞巴居然開口了,她這一得意,登時露出嬌脆的少女聲音來!
    就在她話聲出口,左手一振,疾快的點出一指,朝白少輝迎面戳來。
    白少輝軒眉笑道:「你是凌雲鳳!」
    舉手一格,五指疾翻,使了一記「鷹爪手」,直取對方右肩。
    白髮啞婆神情微震,疾快的沉肩側跨一步,左手舒展,連續攻出三招,口中喝道:
「你是聽誰說的?」
    她這三招,不但出手奇快,手上招數,更是奇奧。
    白少輝左手疾出,以攻還攻,一面微曬道:「憑你這身內力,和詭異絕倫的百花散
手,除了是浣花夫人門下大弟子,在下想不出江湖上還有姑娘這等身手的人。」
    兩人說來輕鬆,但雙方左手,卻在說話之時,忽指忽掌,互相搶攻,可著實凌歷!
    指影掌風,所取部位,無一不是人身必救大穴,只要任何一方稍為疏忽,被對方指
掌掃中,縱不當場殞命,也得負傷倒下。
    白髮啞婆冷笑道:「你倒很會說話。」
    白少輝微笑道:「在下沒說錯吧?」
    白髮啞婆冷冷說道:「知道我身份的人,從無活口,反正你今天也休想活著出去
了。」
    白少輝俊目放光,朗笑道:「你真以為拿住我了麼?」
    白髮啞婆哼道:「難道你還想從我手中逃得出去?」
    白少輝大笑道:「在下不讓你見識見識,宮主大概是不肯相信的了。」突然暗運玄
功,右手一揮,喝道:「宮主小心了!」
    白髮啞婆聽他事先說出要掙脫自己手爪,自然也暗聚真力,五指扣得更緊。那知對
方喝聲出口,突覺一股暗勁,從白少輝手腕上直傳過來,扣在他脈門上的五指,陡然一
震,整條手臂如同觸電,身不由己的被震退出數步之多!
    這一下,當真使她震駭不已:「師傅曾說自己一身造詣,除了她老人家,當今之世,
已罕有對手,此人明明已被自己扣住脈門,舉手之間,居然反而把自己震出數步!
    心念轉動,不覺目注白少輝,冷冷說道:「白少輝,你武功果然了得,但今天要想
生離此地,只怕沒這麼容易,何況你機密已洩,行藏敗露,所有同黨,均已被我一網打
盡……」
    白少輝突然目射寒芒,抬手從身邊掣出短劍,冷喝道:「凌雲鳳,你想的很好!」
    白髮啞婆聽的不覺一呆,凌雲鳳這三個字,不但知道的人不多,縱然知道,也從沒
一個人敢對她直呼其名。
    此刻聽白光輝喝了出來,一怔之後,連聲冷笑道:「白少輝,你亮出兵刃來,那是
想殺我滅口了?」
    白少輝道:「在下縱不殺你滅口,但要你留在此地。」
    白髮啞婆冷笑道:「好大的口氣,諒你也未能勝得過我,就算勝得過我,你同黨早
已全數拿下了,此刻屋外已有重重包圍,你能插翅飛得出去麼」」
    白少輝聽她兩次提到同黨已被她拿下之言,不覺大笑道:「在下並無同黨。」
    白髮啞婆道:「南北幫潛伏臥底的人,難道不是你同黨麼?你縱然只說出小玉一個,
但我會在她身上問出來的。」
    白少輝怒喝道:「凌雲風,你亮出劍來!」
    白髮啞婆果然從她寬大的衣下,抽出一支短劍,冷笑道:「白少輝,此刻和我動手,
已經晚了。」
    白少輝怒道:「如何晚了?」
    白髮啞婆伸手朝屋上一指,輕笑道:,你再仔細瞧瞧。」
    白少輝怕她弄鬼,眼內神光隱隱,緊盯著對方,喝道:「瞧什麼?」
    白髮啞婆冷聲道:「我早就派人隱伏屋上,方才咱們在桌上寫的字,上面的人自然
全看清楚了,此刻小玉已被拿下,說不定連隱伏君山分宮的同黨,也早已吐出來了。」
    白少輝聽的勃然大怒,喝道:「好個奸詐妖女!」
    陡然振腕一指,朝白髮啞婆襲去。
    白髮啞婆耳聽「嗤」的一聲,一縷尖風,直襲而來,顯然蓄勢而發,心頭微凜,身
形一閃,橫飄數尺,冷然喝道:「白衣四靈何在?」
    但聽颯然風響中,四條白影,從屋後飛閃而出!
    眨眼之間,只見四個面目陰森的白衣老者,已然分立在白髮啞婆兩側!
    這四個老人白少輝當舊假裝被迷,擒往青鸞壇主之時,曾經見過,眼看他們飛身掠
出,只是一語不發站在那裡,心中暗暗付道:「這四個人生相奇特,只怕是練有厲害外
門功夫,自己可得小心?」
    俊目環掃,突然大笑道:「就是這四個酒囊飯袋?」
    四個白衣老人緊閉嘴唇,對白少輝的話聲,恍如不聞。
    白髮啞婆眼內寒光逼射,冷哼道:「白少輝,你此時棄劍受縛,還來得及。」
    白少輝朗笑一聲,道:「要在下棄劍受縛,也並非難事,那得看你劍下造詣如何
了」』
    語聲甫落,驀地身形似箭,一射而上,秋霜劍電閃星旋,劃起一片精芒,朝白髮啞
婆灑點而下!
    他這一劍看去千頭萬緒,凌厲懾人!
    白髮啞婆——凌雲鳳——也是使劍名家,眼看青芒刺目,一簇寒星,飛灑而至,竟
然瞧不出對方劍勢,究竟刺向自己何處?心頭猛然一凜,迫切間手中短劍一揮,使了一
招「花影繽紛」,劍光乍起,人已向側閃出。
    雙劍交擊,但聽「鏘」的一聲,白髮啞婆的人影已杏,白少輝算是撲了個空。
    兩人才只拆了一招,倏地,疾風震耳,兩個白衣老者一聲不作,雙掌同揮,齊向白
少輝身後襲到。
    白少輝聽風辨位,身形倏轉,但見這兩個老人一個手掌猩紅如血,一個手掌烏黑如
墨,朝自己胸脅擊來!
    光看這兩隻手掌的顏色,已足令人目怵心驚!
    白少輝看的暗暗一凜,忖道:「赤煞掌、黑煞掌!」心念閃電一動,手上更快,短
劍一指,快疾無倫的向兩人脈腕削去。
    白髮啞婆喝道:「此人是百花谷叛徒,務必把他生擒活捉。」
    白少輝一劍逼退兩人,口中冷笑道:「那有這般容易?」
    雙肩倏地一晃,從兩名老者身邊閃過,欺身向白髮啞婆撲來,人還未到,左掌一揮,
劈出一股凌厲掌風,迎面擊去。
    白髮啞婆但見人影一晃,一股如山暗勁,直向自己撞來,口中冷笑一聲,揮手拍出
一掌,對著白少輝的掌力迎去。
    站在白髮啞婆左首的一名老者,驀地右掌揮動,不聲不響,側攻而上,他手掌慘白,
練的分明是「白煞掌」。右首老叟同時使了一招「鬼斧劈山」,一隻色如藍靛的手掌,
閃電夾擊而至。
    兩人左右夾擊,這一聯手,竟然配合得恰到好處,威力奇猛。
    白少輝目視他們掌勢,心中暗暗凜駭:「這四人果然都練有外門惡毒掌功!哼,白
衣四靈,該稱他們白衣四煞才對。」
    心中想著,手上可絲毫不慢,大喝一聲,短劍疾揮,酒出一片青光,硬把兩人逼退。
但先前兩個老者又倏然欺來,四掌翻飛,招式連變,追擊而至。
    這真是一場慘烈異常的搏鬥,屋中地方不大,白衣四靈卻圍著白少輝此退彼進,連
番反擊不已!
    白少輝使的正是「祁連雙式」。他近來一路上和范殊共同參練,愈練愈覺祁連二老
合創的這套武功,不但劍掌通用,而且變化奇幻,威力極強。
    此刻左掌右劍,力拒四大高手。應付自如,奇招迭出,但見掌影縱橫,劍光繞繞,
雙方攻拒,互見險象,殺機隱伏,打的好不慘烈。
    就在此時,只見神威堂主秦季良親率兩名青衣勁裝大漢,押著一個宮裝使女走近門
口,躬身道:「兄弟接奉銀令,押解小玉來了。」
    他目光亂轉,看清屋中動手相搏的五人,竟是宮主四名侍衛白衣四靈和首席護法天
狼爪董百川!
    邊上站著白髮啞婆,居然也手中握了一隻短劍!
    一時心下大奇,更不知宮主傳下銀令,要自己押解小玉而來,究有何事?只好陪笑
問道:「諸位暫請住手,兄弟奉命押解小玉而來,不知該交與那一位?」
    他這話倒也沒有問錯,天狼爪董百川是負責巡視三個村落的人,白衣四靈是宮主近
衛,他只知奉命押送小玉來此,卻不知該交給誰?
    白髮啞婆沉聲道:「我有話問她。」
    奉季臭一時聽不出自發啞婆的聲音,心中暗暗納罕,目注白髮啞婆,駭異的道:
「你……」
    他這句話,自然是問「你怎麼會說話了?」或者「你究竟是誰?」但只說了一個
「你」字,底下的話,還沒出口!
    小玉已經哭喊著道:「宮主,小婢不是小玉,我……我是小燕。」
    秦季良又是一驚,瞪目道:「誰是宮主?」
    要知凌雲鳳假扮白髮啞婆,只有她幾名貼身侍女知道,秦堂主自然不得而知。
    白髮啞婆自然聽得出小燕的聲音,身軀陡然一震,急急問道:「小燕,薛夫人呢?」
    那小燕道:「小婢奉宮主之命,把薛夫人送回宮去,就見小玉匆匆走來,說宮主要
小婢即速趕到紅花村來,小婢聽她說話,冷不防被她制住穴道,扮成了她的模樣。」
    白髮啞婆聽的大怒,問道:「秦堂主,方才有什麼人乘船出湖去了?」
    秦季良道:「侯家灣這一帶,業已奉命封鎖江面,除了方才宮主親自出湖巡視,就
沒有船隻出湖。」
    白髮啞婆氣得直是跺腳,一把扯下自發,撕下面具,冷喝道:「我就是宮主。」
    她這一揭下面具,登時露出一張美麗的臉孔,只是柳眉帶煞,風目含威,這時氣的
臉色發青,怒容滿面,益發令人不敢逼視!
    神威堂主秦季良看的大駭,趕忙低下頭去,連連欠身道:「屬下該死,那……那宮
主是有人假扮的了。」
    凌雲風道:「這還用說?你給我火速傳令,快快截住那條船。」
    秦季良懾懦道:「啟稟宮主,只怕追不上了。」
    凌雲風問道:「有多少時間了?」
    秦季良回道:「快有半個時辰了。」
    凌雲鳳怒哼道:「你們都是些飯桶。」
    秦季良一張老臉,陣紅陣白,那敢作聲?
    這時兩名勁裝漢子早已放開小燕。
    小燕氣的流下淚來,她舉袖拭去臉上易容藥物,反手就是兩記耳光,打得兩個大漢,
捧著臉往後直退。
    凌雲鳳滿臉怒容,突然短劍一指,冷喝道:「白少輝,你再不棄劍受縛,我要下令
格殺勿論了。」
    白少輝雖在和白衣四雲互相搶攻,但他們方纔這段對話,自然全聽到了,心頭不禁
大喜,暗暗付道:「看來小玉已經把義母救出去了,這倒少了自己一層顧慮。」
    不覺朗朗一笑,短劍倏然一轉,寒光迸發,一招擊退面前兩個老者,左掌同時劈出
拂上左首一名老者肩頭,把他震退出七八尺遠,左手收回之際,屈指輕彈,一縷指風,
直射右首老者,逼的他後退不迭!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白少輝的掌、劍、指,雖是發有先後,但快得幾如電光石
火,令人目眩神馳!
    就在白衣四靈一退之際,他立時雙足一點,身影暴長,疾如飛車,一下掠出門前數
丈之外。
    他身法雖快,但凌雲鳳也是升堂入室的高手,一見白少輝朝門外飛射出去,蠻靴一
頓,人如流星趕月,劍使「長虹吐焰」,銀光搖曳,跟蹤擊到。
    白少輝堪堪掠出,忽聽身後響起衣襟帶風之聲,隱挾霜刃,急襲而來,身形未轉,
心知這追擊過來的當是凌雲風無疑!一時那還思索,猛地一個迴旋,秋霜劍一記「玉龍
掉尾」,向後揮去。
    雙劍交接,響起一聲金鐵狂鳴,凌雲鳳嬌軀橫閃三尺,皓腕一掄,一柄短劍漾起朵
朵銀花,接連攻出三招。
    這三劍快過火花一濺,白少輝舉劍急封,但覺劍劍寒鋒,擦身而過,心頭也大感驚
駭,封開三劍,立還顏色,一連反擊五劍。
    兩人剛一動手,白衣四靈同時趕到,掄掌撲上。
    神威堂主秦季良怔的一怔,不待招呼,匆匆解下身邊青龍奪,奮身直上,加入了戰
圍。
    凌雲鳳卻在五人一擁而上之時,悄悄退了下來,她臉若玄冰,一雙含煞風目,緊注
戰場,袖手旁觀。
    這次動手,戰況更為慘烈,但見劍芒飛灑,掌飆奔騰,劍掌呼嘯之聲,有如電電交
作!
    白少輝以一敵五,劍勢開闔,變化玄詭,迅捷無匹。
    白衣四靈練成「四煞掌」,四雙觸目驚心的手掌,招招不離白少輝要害,此進彼退,
聯手拒攻,威勢極猛。
    只是白少輝手上的秋霜劍,是一隻斬金截鐵的利器,使他們心存顧忌,不敢輕櫻鋒
鎬。以致攻出的掌勢,一發即收,但四條人影,交錯盤旋,遊走不定,始終把白少輝圍
在中間。
    神威堂主秦季良在江湖上原也數得上一流高手,但在此時,就顯得棋差一著,一隻
青龍奪,雖舞得呼嘯作響,從旁夾擊,每每感到搭不上手去。
    凌雲鳳手握短劍,站在邊上,冷眼旁觀,她粉臉沉若寒霜,雙目一直凝注在白少輝
身上,若有所思,彷彿已經忘了這場捨死忘生的惡戰。
    片刻之後,雙方已經搏鬥了將近百招。
    白少輝被五大高手環攻,任他武功通玄,也感到力絀勢窮,左掌右劍,左衝右突,
就是無法脫出五人的重圍。心頭不禁暗暗焦的,忖道:「這般下去,打到最後,當真非
被他們生擒不可!」
    心念轉動,正在尋思如何才能先傷他一兩個人?自己方有脫困之望。
    驀聽凌雲鳳嬌叱一聲:「白少輝,你再不棄劍受縛,就悔之晚矣!」
    人隨聲發,側身欺進,皓腕一揮,劍光打閃,森森寒鋒,乘隙而入,朝白少輝脅下
刺到!
    白少輝力戰一久,心頭正感焦的,凌雲鳳這一劍突如其來,快逾閃電,幾乎連看都
沒有看清。
    心頭猛然一驚,迫切之間,那還來得及避讓?只好一吸胸腹,身向後凹,但覺脅下
一涼,劍鋒劃過,衣衫割裂,皮破血流,急忙伸手一摸,手指間濕淋淋的敢情是血!
    但此刻無暇察看自己傷口,秋霜劍疾掄,飛灑出一片劍光,護住全身,左手呼的一
掌,朝撲近身來的兩個白衣老者橫掃過去。
    他這一情急拚命,掌風出手,勢若狂颶,登時把兩人逼的後退不迭。
    白少輝大喝一聲,雙肩倏地一晃,閃過秦季良青龍奪,劍光迎轉,帶起漫天精芒,
轉身朝凌雲鳳衝去。他為了提防對方五人再度合圍,力求主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攻向凌雲鳳,原是擒賊擒王的打算。
    凌雲風冷笑一聲,嬌軀輕輕一側,使出「飄花身法」,抓住一絲空隙,刷的一劍,
從斜刺裡削來。
    白少輝劍挾寒芒,這是一記凌厲攻勢,那知眼前人影一閃,凌雲鳳不退反進,側身
欺來!一支耀目銀劍,又悄無聲息的突然從自己一片劍光中刺入,向右腕削到。
    他兩次被凌雲鳳乘虛發劍,心頭猛凜之下,登時想到自己使的這套「祁連雙式」,
出手縱然凌厲無匹,但必須兩人合使。當時那紫臉老者曾說過:「合則無故天下,分則
不得其死。」
    像凌雲鳳這等使劍高手,自然看得出自己破綻所在!心急閃電一轉,百忙中無暇變
招,左手扣指疾彈,朝凌雲鳳劍身上彈去。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但聽「錚」的一聲,凌雲鳳削來的短劍,立時被他向外彈
出。
    凌雲鳳乘隙進招,怎麼也想不到白少輝居然還精通少林「彈指神通」。但覺手上一
麻,劍身被人家直盪開去!心中也不覺大吃一驚,慌忙閃身躍開。
    高手過招,有不得一步緩慢,凌雲鳳雖然身向後躍,但剛才被逼退的兩個白衣老者,
身形一晃,一左一右又搶到身前,重將白少輝圍在中間。
    白少輝除了練成「九轉玄功」,在招術上,會的只是師傅黑煞游龍桑九的一套「游
龍十八式」簫招,和義父薛神醫從各門各派收集而來的一些散手。
    「祁連雙式」還是新近在路上和范殊兩人一同研練的,因為這套武功,出手凌厲,
才用來對付強敵。
    如今又發現了「祁連雙式」,單獨使用,果然露出了空門,予人以可乘之隙。自己
一身所學,就是這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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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0:10:31 |只看該作者
第35章 大鬧君山


    白少輝左掌一揮,化解左首白衣老者襲來一掌,右手秋霜劍一招「玄烏劃沙」,側
攻秦季良,飛起一腿,猛向身前一名白衣老者踢去。
    這幾招一氣呵成,動作奇快,又把幾人逼退了幾步。就趁這一瞬空間,突然劍交左
手,右手一探,嗤的一聲撕開衣襟,從身邊抽出竹簫。
    他雖把身前三人逼退,但身後兩個白衣老者,那肯放過機會,一言不發,掄掌便擊,
一青一黑兩隻手掌,絲毫不帶風聲,急襲而至。
    身前兩名老者也在他拔簫之時,同時一退即上,交錯攻到。秦季良的青龍奪呼的一
聲,也猛力向白少輝右肩搗來。
    這五人合圍,掌影奪飛,同時集中攻到,威勢勁急無濤。
    白少輝身陷包圍之中,耳目兼顧,心頭也自駭然!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他右手
抽出竹簫,猛地一個旋身,快如陀螺,右腕連振,接連點出四簫。
    簫影一閃而過,電掣雷奔般分向四個白衣老者襲去,左手秋霜劍順勢劃出,一劍砍
在秦季良的青能奪上。
    這一旋身發招,實在太快了,快的人無法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出手的?但聽,『嗒」
的一聲,秦季良手上青龍奪,立時連柄削斷,直飛出去!
    緊接著只聽白衣四靈同時發出一聲悶哼,四人同時腳下踉蹌,往後連退。
    原來白少輝在五人環攻之下,力絀氣窮,情急拚命,在遇身急旋之際,連續地使出
了他最後一記絕招——沒有名稱的怪招,一舉點中白衣四靈的「章門穴」。
    秦季良突覺手上一輕,青龍奪被削,心頭大驚,雙足猛蹬,急急往後躍退。
    白少輝一擊奏功,精神陡振,那還容他後退,簫頭一昂,疾開的點出一簫。
    秦季良堪堪躍起,但覺脅下一麻,砰然跌坐下去。
    白少輝朗笑一聲,正待飛身掠起,瞥見人影一閃,凌雲鳳手橫短劍,一下攔住去路
雙目凝注,急急喝道:「你……」
    白少輝已知義母被小玉救出,此刻又一舉制住了五名強敵,那還戀戰,一見凌雲鳳
攔住去路,沒待她喝聲出口,振腕一簫,朝前點出!
    又是一記無名怪招!
    凌雲鳳身為浣花夫人門下首徒,一身武功,放眼江湖,已是罕有敵手,反應自極迅
速,眼看白少輝一聲不響,舉簫點來,急急沉劍封架。但她那裡知道白少輝這記怪招,
出自異人指點,奇奧莫測,劍勢封出,才知依然封解不住。
    她上次吃過大虧,心知若要被他一簫點中,勢必震散護身真氣,在間不容髮之際,
只好一提真氣,功凝「玄機」、「期門」、「章門」諸穴。
    這一簫,果然不偏不倚,擊中她「章門穴」,凌雲鳳縱然見機的快,仍被震的眼前
一黑,上身搖晃,後退了一步;
    白少輝一蕭出手,瞧也沒瞧,雙足頓處,縱身朝西急掠而去。
    凌雲鳳微一定神,納下一口真氣,顧不得檢查自己是否負傷?急急睜目瞧去,白少
輝去勢如箭,已然奔出百丈之外,心中一急,凝氣叫道:「薛少陵,你等一等!」
    小燕沒有宮主吩咐,一直站在一旁,此刻瞧到凌雲鳳傷在白少輝蕭下,心頭大驚,
趕忙奔了上來,扶住凌雲鳳身子,問道:「宮主,誰是薛少陵?」
    凌雲鳳一手摔開小燕,急道:「他,就是他……」
    語音未落,急急長身掠起,跟在白少輝身後,追了下去。
    再說白少輝提氣急掠,奔行了五、六里路,到了一座小山腳下,但見山徑上正有一
個青衫負劍老者,飄然迎面行來。
    眨眼工夫,雙方已然接近,白少輝眼快,已然認出來人正是分宮護法華山名宿宣錦
堂!
    他早已看清了侯家灣形勢,這君山背後的一片陸地,東、北二面環水,水上船隻既
已封鎖,那只有朝西奔行,才是陸地。
    這一路奔來,早已收起秋霜劍,此刻手中依然提著一支竹簫,眼看宣錦堂迎面而來,
正想出其不意,一簫朝他點去。
    瞥見宣錦堂忽然站住身子,朝自己使了一個眼色,嘴皮微動,遠遠傳來一縷極細的
聲音,說道:「速向北去。」
    白少輝聽的一怔,暗想:「難道宣錦堂也會是南北幫的人?」
    心中想著,不期朝他望去,正待開口!
    宣錦堂舉手朝北一指,連使眼色。
    白少輝立時會意,不再打話,轉身朝北就走。
    又奔行了里許光景,但見右首一片松林,隱隱現出房舍,那正是松花村了,但照宣
錦堂指點的方向,似是還要朝北去。
    白少輝不敢太接近村落,灑開腳程,遠遠繞過松林,到得村落北面,舉目望去,只
見江水連天,不見舟楫。沿江一帶,蘆葦從生,足有一人來高!
    白少輝略一住足,心中暗自尋思:「宣錦堂要自己向北行來,也許會有人在此接
應。」
    心念一轉,立即身形一側,朝蘆葦中鑽去,以他目前的江湖閱歷,自是不會發出絲
毫聲息。一路以簫撥草,蛇伏而行,一回工夫,估計最少也已行進了十數丈之遙!只覺
此處距離江岸,似已不遠,隱隱可以聽到水聲,但四下仍無半點動靜。
    這若是換了旁人,也許會忍不住直起腰來,伸頭朝外瞧瞧。
    但是白少輝自幼就由黑煞游龍桑九諄諄告誡,一個人行走江湖,越是到了危急之時,
越要沉得住氣,保持冷靜。
    自己連傷白衣四靈和神威堂主秦季良,方才明明聽到凌雲鳳隨後追來,說不定此時
正在四處搜索,自己若是直起腰來,豈不露了形跡?
    想到這裡,索性蹲著身子,不再動彈,但聞風吹蘆葦,蕭蕭作響,但四外依然一片
靜寂,不見有人追來。
    又過了一回,蹲的正感不耐,突然間,只聽遠遠響起一陣輕微的聲音,
    白少輝更是屏息凝神,細辨方向,但覺聲音漸漸接近,人耳更是清晰,那是一陣衣
袂帶風之聲,來勢極快!似是施展草上飛的工夫,從蘆葦上掠來,顯見來人輕功極高,
身手不凡!
    心念轉動之際,只見「刷」的一聲,一條人影縱斜刺掠過上空,去勢如箭,眨眼之
間,已飛射數丈之外,漸漸遠去。
    白少輝看他後形,暗暗忖道:「原來是摘星手曹敦仁,不知凌雲鳳追來了沒有?」
    心中想著,依然蹲著不動。
    果然過了不多工夫,岸上蘆葦又起了一陣沙沙之聲,接著但聽有人悄聲說道:「這
裡蘆葦叢生,董護法插翅難飛,可能就隱藏在這一帶了。」
    另一個人道:「我真想不通,董百川這多年來,好不容易爬上了首席護法的地位,
還要再起背叛之心,難道南北幫會給他幫主於嗎?」
    前面那人冷哼道:「這等積年老賊,只要有錢,什麼事做不出來?」
    白少輝暗道:「原來他們還不知道自己身份。」
    只聽後面那人又道:「曹護法已經走了,咱們兩人,服伺得了麼?」
    前面那人道:「這老賊除了一對爪子厲害些,論武功,一對一不是他對手,咱們有
兩個人,還怕服伺不了麼、只要擒住他,就是大功一件。」
    後面那人道:「話是不錯,但這裡蘆葦有一人來高,敵暗我明、這老賊狡猾如狐,
莫要中了他暗算。」
    前面那人笑道:「不要緊,咱們一路把蘆葦所過去,只要發現有什麼動靜,立時發
出訊號,這裡是咱們的地方,還怕他逃上天去?」
    後面那人道:「是呀,他藏不了身,自會竄出來,那時,咱們就合力對付?」
    白少輝聽的清楚,暗暗皺了下眉,心想:「前面那人說的不錯,這一帶雖是蘆葦叢
生,但若兩人合力,一路研將過來,自己確實藏不住身。」
    心念尚未轉完,只聽不遠之處,已然響起金刃劈風,和蘆葦斷折之聲,陸續傳來。
試想那蘆葦原來是十分脆弱之物,如何經得起兩個高手祈劈?一路祈來,自極快速。
    白少輝又想:「宣錦堂指點自己朝這裡奔來,自是因為這一帶有蘆葦草可以存身,
又接近江面,也許就是約好了的接應地點。但此刻連船隻的影子都沒看到,自己已經存
不住身,這倒確是大傷腦筋的事。」
    側耳細聽,那兩人一路斫劈過來,已然漸漸接近。
    白少輝突然想到此時侯家灣十里方圓,可能搜索更緊,除了這片蘆葦,實在沒有再
好的存身之處,自己決不能讓這兩人再祈伐下去!心念一決,立時以簫撥葦,趁著蘆葦
草折斷之聲大作之際,側身移動,緩緩繞了過去。
    快到兩人身邊,迅快的匍匐下去,正好被他們研折的蘆葦,一排排往兩邊倒下,蓋
在白少輝身上。
    白少輝側臉望去,但見兩名青衣大漢,揮刀如風,直向蘆葦叢中行進。
    這兩人貌相兇猛,步履矯捷,太陽穴高高隆起,看去外門功夫,已有相當火候,無
怪他們敢說一個人不是天狼爪董百川對手,兩人聯手,足可服伺得了的話來。
    從他們口氣聽來,大概是神威堂秦季良手下的高手無疑。
    白少輝等他們過去了十來步路,暗暗抓起一團泥砂,揚手朝江邊蘆葦中打去。
    他出手奇快,那泥團呼的一聲,投入蘆葦中,登時響起一陣沙沙之聲,一叢蘆葦,
隨著起了輕微的晃動。
    那兩個青衣漢子武功確也不弱,正在並肩邁進,揮刀猛所之際,突聽不遠處響起一
聲輕微的破空聲音,已然警覺。立即住足瞧去,果見左首一叢蘆葦,還在晃動!
    左首一個低喝一聲:「就在那裡了!」
    突然飛身掠起,凌空朝左首蘆葦叢中撲來!
    要知他這一凌空飛撲,自然門戶大開,白少輝微微一笑,手腕一抬,凌空一指點了
過去。
    這驕指一點,使的正是華山「穿雲指」。一縷尖風,何殊一支勁急的利矢?那青衣
漢子身在半空,口中悶吭一聲,砰然摔落地上。
    右首漢子根本沒看清他如何負了傷?心中暮地一驚,雙目暴睜,手上撲刀一橫,急
急喝道:「許老二,你怎麼了?」
    白少輝身形暴長,一下掠了出去,輕笑道:「你也留下來吧!」
    舉手一簫,朝他脅下戳到。
    那漢子驟睹董百川從蘆葦中飛射而出,大驚之下,側身避讓簫勢,口中虎吼一聲,
撲刀奮力推出,猛向白少輝肩頭祈來。
    試想白少輝這一記無名怪招,連凌雲鳳那等武功、尚且閃避不開,何況是他?刀招
堪堪推出,章門穴上,已被簫頭點中,連哼也沒哼出,往後就倒。
    白少輝左手一探,輕輕抓住刀背,脫手朝蘆葦中投去,然後走到兩人身邊,笑了笑
道:「你們大可放心,老朽不傷你們性命,不過暫時要委屈兩位,在蘆葦裡躺上一段時
間。」
    兩個大漢穴道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是眼睛眨動,望著白少輝,以為自己
兩人定然保不住性命。此刻聽說不傷他們性命,只要暫時受些委屈,自是大感意外,四
只眼睛,同時流露出感激之色。
    白少輝也不理會,伸手抓起兩人,拖到蘆葦深處,然後又折斷了幾排蘆葦,蓋到他
們身上。
    看看縱然有人走近,也不致發現,才輕聲說道:「你們不用妄想自解穴道,老朽手
下極有分寸,到了一定時光,穴道自解,老朽失陪了。」說完,身形一側,依然朝左首
蘆葦叢中鑽了進去。
    這左首蘆葦,已經靠近江邊,他一路鷺行鶴伏,沿著江邊,朝東行去,目光不住的
朝江面打量。
    怎奈分宮主凌雲鳳己然下令封鎖了侯家灣一帶江面,不准再有船隻駛近,這遼闊的
江面上,竟然連一艘船也沒有。
    白少輝心中暗暗計較:「若是接應的船隻無法駛近,那麼自己只有在這裡等到天黑
之後,再行朝西奔去,由陸路突圍了。」
    心中想著,腳下依然沒停,約摸走了盞茶工夫,估計這一段路,最少也已沿著江邊
走了數十丈之遙。
    此刻已在蘆葦深處,正待歇足!
    突然前面不遠之處,起了一陣索索輕響,白少輝耳朵何等敏銳,聽到聲音,立時目
注前方,凝立不動。
    那知自己才一停步,前面索索輕響,也自停了下來!
    白少輝心中暗暗罵道:「好傢伙,難道我還會上你的當不成?」
    半晌之後,忽聽前面那人輕輕擊了三掌。
    白少輝心中一動,暗道:「看來他們已經分頭搜索到江邊來了,這三響掌聲,分明
是互相傳遞消息的暗號無疑!」心念方轉,只聽前面蘆葦中,有人低聲問道:「是董護
法麼?」
    聲音問的極輕,但白少輝已可分辨得出,這是一個少女的聲音,心中不覺又是一動,
放輕腳步,緩緩朝聲音來處,尋了過去。
    走沒幾步,只見一個身穿青布杉誇的中年婦人,雙手撥開了一些蘆桿,正在探頭張
望!
    白少輝並沒見過此人,心下微微一怔!
    突然身形閃動,一下掠到她面前,右手一探,五個指頭,迅快扣住了中年婦人脈腕,
低聲喝道:「不准聲張,只要你一開口,莫怪老朽先斃了你!」
    那中年婦人似是吃了一驚,但看清來人是董百川,忽然目露喜色,低聲道:「果然
是董護法!」
    白少輝但覺扣著她的手腕,膚如凝脂,溫軟如玉。再聽她口音,明明是少女聲音,
不覺問道:「你是什麼人?」
    中年婦人羞急道:「董護法快請放手,婢於是小玉。」
    「小玉」這兩個字聽到白少輝耳中,不覺怔的一怔,暗道:「方纔聽秦季良的報告,
小玉已然假扮宮主,救走義母,怎會仍然留在此地?」五指依然並沒松,問道:「你怎
會躲在這裡的?」
    小玉急道:「小婢是接應護法來的,護法還不相信小婢麼?」
    說話之際,左手輕輕一揭,從面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星目眨動,嫣然笑道:「護
法請看,婢子是不是小玉?」
    她這一揭下面具,不是小玉是誰?白少輝五指一鬆,放開她手腕,歉然道:「姑娘
請恕在下唐突。」
    小玉舉起雙手,重又戴上面具,兩隻粉掌輕輕在臉上按貼,一面說道:「婢子已經
在這裡等了老半天,護法怎的這時候才來?」
    白少輝道:「在下也來了一會,只是沒有朝這邊尋來。」
    小玉一眼看到白少輝右脅衣衫被裂,血跡殷然,不禁吃驚道:「護法受了傷?」
    白少輝道:「在下被宮主刺了一劍。」
    小玉更是吃驚,低聲道:「啊,你和宮主動過手了?她劍法厲害的很,你……你不
要緊吧?」
    白少輝淡淡一笑道:「還好,不過劃破了皮肉,但她也被在下一簫點傷了。」
    小玉慌忙從身邊取出一個小小玉盒,說道:「婢子身邊有現成的刀創藥,小婢給你
敷上了,一回就好。」
    白少輝道:「不敢有勞姑娘。」
    小玉急道:「護法一大把年紀了,還避什麼男女之嫌?還是讓小婢給你老敷的好。」
    白少輝暗想:「原來她還當自己是董百川!」
    人家既然這麼說了,倒也不好推辭,這就說道:「卻之不恭,那就有勞姑娘了。」
    小玉跨上一步,低下頭,舉起柔嫩靈巧的玉手,替他撕開脅下衣衫,輕輕敷上了刀
創藥。
    白少輝卻轉過臉,望著天上浮雲,但覺一股少女的幽香,徐徐從小玉身上透出,傳
入白少輝鼻中。
    傷口有美人玉手輕輕按撫,這是一個充滿了柔情蜜意的畫面;但自少輝始終抬頭望
著天空,態度顯得那麼冷漠!
    一回工夫,小玉替他敷好藥膏,直起頭來,嬌聲說道:「好啦,這道傷口,足有一
寸來長,已經流了不少血,護法快到船上休息吧。」
    白少輝道:「多謝姑娘了,船在那裡。」
    小玉收起玉盒,朝蘆葦中指了指。道:「船就藏在裡面。」
    白少輝突然想起義母,急急問道:「薛夫人呢?是否也在船上?」
    小玉抿抿嘴笑道:「我早就將她送出去啦?小婢是特地接應護法來的。」說完,很
快轉過身去,低聲道:「護法請在這裡稍等,婢子去把船推出來。」
    白少輝慌忙搖手道:「姑娘別忙,這一帶江面已封鎖,此刻若是劃了出去,決難瞞
得過岸上的人。還是等天黑再走好了。」
    小玉嫣然笑道:「不要緊,就是遇上巡邏船,我也不怕。」
    白少輝笑道:「在下豈是怕事的人?只是遇上了,總是麻煩。」
    小玉俏皮的道:「一點麻煩也沒有,護法負了傷,上船之後,只管躺下來休息就是
了。」她探手入懷,摸出一塊銀牌,揚了揚道:「護法請看,這是什麼?」
    白少輝朝她手上望了一眼,說道:「姑娘手上是……」
    小玉沒待他說出,接口道:「是宮主的銀令,護法該放心了吧?」
    說完,低頭朝蘆葦中鑽了進去。
    接著,但聽一陣沙沙輕響,蘆葦紛紛朝兩邊分開,小玉雙手推著一艘瓜皮小艇,緩
緩駛出,一面嬌聲道:「護法快上船了。」
    白少輝一躍上船,小玉問道:「護法會不會划船?」
    白少輝道:「在下雖沒劃過,幫姑娘劃幾下,大概可以吧。」
    小玉唁的笑道:「這樣就好,護法請坐到船頭去,漿就在船舷上。」
    小玉道:「護法坐穩了!」
    話聲方落,但聽沙的一聲,船頭一沉,小艇已箭一般滑入水中。
    小玉兩手一按,輕快的躍上船尾,在白少輝對面坐下,一手操起木槳,劃了兩槳,
小艇立時朝前推進!
    水面上漾起了一道水花,直向江心駛去。
    直等小艇離岸數十丈後,小玉才抬起頭來,伸手揭下人皮面具,朝水中丟去,望著
白少輝嫣然一笑道:「現在用不著這勞什子了。」
    她這一揭下人皮面具,一張清麗的臉上,笑靨如花,露出兩排整齊的貝齒,看去極
是嫵媚動人。
    這艘小艇,從頭到尾,不過一丈來長,白少輝坐在她對面,但見小玉一雙俏目,只
是望著自己。
    一時不便多看,隨手取過木槳,劃了起來。
    只聽小玉叫道:「董護法。」
    白少輝道:「什麼事?」
    小玉嬌笑道:「據小婢看來,你不像是董護法吧?」
    白少輝笑了笑道:「在下白少輝。」
    小玉道:「你也戴著人皮面具?」
    白少輝道:「在下是易了容。」
    小玉道:「那你快洗去了,讓小婢看看,你真面目好麼?」
    白少輝道:「這個麼,且待上岸再洗不遲。」
    小玉櫻唇一噘,不依道:「好啊,小婢冒險回來接應,你卻連真面目也不肯給我瞧
瞧。」
    白少輝道:「在下並無此意,只是此刻要幫姑娘打槳,騰不出手來。」
    小玉咕的笑道:「不要緊,我一個人劃也是一樣,你快洗嘛!」
    白少輝拗不過她,只好停下槳來,探懷取出一隻木盒,打開盒蓋,取了一顆藥丸,
在掌心滾動,然後朝臉上抹去。
    他這顆藥丸,正是洗容之用,但見他在臉上抹了幾下,然後舉起衣袖,一陣拭抹。
    這一拭,登時洗去老道,變成一個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的美少年!
    小玉看的一呆,兩道秋波,只是盯注在白少輝臉上,不住打量,一邊嬌笑道:「白
相公,你這手易容之術,真是神乎其技!」
    白少輝淡淡一笑道:「行走江湖,誰都會上一些,那也不足為奇。」
    小玉道:「白相公,聽說你在宮中甚得夫人信任,摧長青鸞壇護法,怎麼又會投到
南北幫去的呢?」
    白少輝道:「在下並未加入貴幫。」
    小玉奇道:「那麼軍師怎會派你來的?」
    白少輝道:「在下只是受他之托,救薛夫人來的。」
    小玉又道:「薛夫人有一位令郎,叫做薛少陵,白相公認不認識?」
    白少輝聽她是在盤問自己,心中暗暗起疑,一面答道:「他原是在下好友。」
    小玉喜道:「那麼白相公一定知道他在那裡了?」
    白少輝不覺楞的一楞,道:「在下和他已有多日未見,不知薛兄的近況。」
    小玉冷冷一笑道:「白相公不知他近況,我倒知道他現在在那裡。」
    白少輝問道:「你知道他在那裡?」
    小玉輕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白少輝突然目射奇光,問道:「你究竟是誰?」
    小玉一雙機靈玉手蒙面孔,嬌笑道:「白相公再看看我是誰?」
    說著,雙手緩緩放了開來。
    小玉臉上敢情還蒙著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此刻經她雙手在貼臉之際,暗暗取下登
時換了一個人。
    她,赫然竟是凌雲鳳喬裝來的!
    她似是經過了一番刻意修飾,淡掃娥眉,薄施脂粉,淡雅冷艷,別有一番撩人風韻。
    白少輝驀然一驚,霍地站了起來,喝道:「你……」
    這條小船,又小又活,他這一猛然站起,小舟登時失去重心,一陣晃動,幾乎栽下
江去!
    凌雲鳳一手掌柁,趕忙穩住船勢,著急道:「你快坐下來別動,把小船弄翻了,可
不是玩的!」
    白少輝身在船上,船在江心,當真應了英雄無用武之地,不坐也得坐下,口中冷然
喝道:「你要待如何?」
    凌雲鳳兩道秋波,盯注在白少輝的臉上,含笑道:「你慌什麼?我只想和你好好的
談談。」
    白少輝道:「咱們之間,似乎沒有什麼好說的。」
    凌雲風眼珠一轉,嗯了一聲,道:「這話也對,你是白少輝,那真的沒有什麼好說,
似你如果是薛少陵,我就有話和你說了。」
    白少輝道:「在下想不出你和薛少陵有什麼話說?」
    凌雲鳳朱唇微抿,偏著頭道:「自然有咯!譬如有關薛夫人……」
    她故意拖長語氣,沒往下說、
    白少輝聽她忽然提起義母,不由得心頭火發,冷笑道:「薛夫人是你們巫山分宮神
機堂副堂主的家眷,你們居然不擇手段,把她害的面目全非,口不能言,耳不能聽。自
有武林以來,縱是十惡不赦的黑道盜賊,旁門妖邪,也從沒有過你們這等毒辣殘酷,我
若是薛少陵,恨不得把你立劈劍下,也難消胸頭之氣,還有什麼好說?」
    凌雲鳳淒涼一笑,道:「你罵吧!這裡只有咱們兩個人,你若是罵得還不夠,就再
打我一頓,我也決不還手,但你總得聽我解釋。」
    白少輝當真恨不得痛罵她一頓,但目光和她一對,看到凌雲鳳那滿臉黯然憂傷之色,
心下不覺一怔,說道:「你要說什麼,那就說吧!」
    凌雲風幽幽歎了口氣,道:「你說的不錯,縱是黑道盜賊,旁門妖邪,對待自己人,
也縱無這等毒辣手段,但這是師傅手訂的規定。除了服過『無憂散』的人,所有投到百
花谷的人,都要以妻捉來為質,而且也都要經過手術、改換頭臉,縱使家人見面,也認
不出來。只有如此,才能使他們不敢心生背叛,侯家灣三個村中,住的就是各地分宮所
屬人員的家眷。」
    白少輝冷笑道:「南北幫不但把薛神醫從巫山分宮救出,如今連薛夫人也脫出了你
們的魔爪,浣花宮這等作為,正好公諸江湖。讓甘心替你們為虎作悵的爪牙,作個當頭
棒喝,及時醒悟,總有一夭,你們會自食惡果,死無葬身之地!」
    凌雲鳳道:「我要和你談的,並不是這些道理。」
    白少輝道:「那你要說什麼?」
    凌雲鳳微微一笑道:「我方才不是說過了,我要和你談的是有關薛夫人的事。」
    白少輝問道:「薛夫人怎樣?」
    凌雲鳳看了他一眼,道:「此事我只能和薛少陵說,我看你不用再喬裝了。」
    白少輝心中暗暗冷笑,一面說道:「姑娘那就不用說了,在下白少輝,並非薛少
陵。」
    凌雲鳳長吁了一口氣,點頭道:「好吧,你既然不肯承認,那就不好再說了,我送
你到對岸去吧,不過……」
    倏然住口不言。
    白少輝看她欲言又止,不覺問道:「姑娘似有難言之隱?」
    凌雲風目含幽怨,停了停才道:「我心中有許多話,已經當了面,又無法傾訴,自
然有難言之隱了。薛少陵,此刻還在中流,若等船到對岸,那就遲了,我固然白費苦心,
你也要抱恨終生……」
    白少輝聽她語氣,心頭猛然一動。問道:「你此話怎說?」
    凌雲鳳抬目道:「你大概認為薛夫人已被小玉救出去了?」
    白少輝暗暗一驚,反問道:「聽你口氣,那是小玉被你手下截回去了?」
    凌雲鳳輕笑一聲道:「你應該先回答我,到底是不是薛少陵?我才能告訴你。」
    白少輝冷冷一哼道:「就算在下是薛少陵吧!」
    凌雲鳳嫣然笑道:「那你承認了,此事關係薛夫人安危,你戴著人皮面具,也好取
下來了。」
    白少輝道:「姑娘總看的出來,在下是否戴了人皮面具?」
    凌雲鳳一雙秋波,凝住在白少輝臉上,看了半天,螓首微搖,道:「那你就不是薛
少陵!」
    她明明已經知道白少輝就是薛少陵,但等白少輝承認了,她又說不是,這一手當真
厲害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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