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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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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九轉蕭][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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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0:10:57 |只看該作者
白少輝被她逼緊了,不得不道:「天下難道只有公孫述一人能改換頭臉麼?」
    凌雲鳳道:「你是說你也改換了頭臉,你為什麼要改換頭臉呢?」
    白少輝冷笑道:「在下當日若不改換頭臉,你青鸞堂就不能放過在下,我還能進入
百花谷麼?」
    凌雲鳳點點頭道:「好啦,我相信你是薛少陵就是了。」
    她忽然探手入懷,取出一顆蠟殼藥丸,隨手送了過來,說道:「小玉已然把白髮啞
婆救走,這顆藥丸能使她開口說話,你到時自知,我此刻就送你過江去。」
    白少輝心中暗道:「義母既已脫險,憑義父醫道之精,自可治好義母的耳聾口啞,
此女詭計多端,這藥丸,只怕是不懷好意。」
    心念轉動,並未伸手去接,只是望著她,說著:「咱們敵對相處,姑娘把在下送到
對岸,在下已極感盛情,這顆藥丸,在下心領了。」
    凌雲鳳呆的一呆,急道,「你這人真是的,難道還信不過我?凌雲鳳若要在這藥丸
中弄鬼,就不得好死……」
    白少輝道:「姑娘言重。」
    凌雲風目光一斜,忽然咦道:「有船來了,快接過去。千萬別忘了回去之後,就給
她服下。」
    白少輝見她說的這般鄭重,只好伸手接過,回頭望去,果見江面上有一條小船,運
槳如飛,直駛而來。
    凌雲鳳取出一張人皮面具,迅速戴到自己臉上,立時又變成了另一個面貌醜陋的女
子,目注來船,說道:「這條船是接應你來的,方纔我和你說的話,不能告訴第三個
人。」
    白少輝道:「在下自當守秘。」
    凌雲鳳又道:「今晚二更,我在對面江邊等你,你能準時來麼?」
    白少輝聽的一怔,問道:「姑娘還有什麼事?」
    凌雲鳳道:「到時自會知道,但願你不爽約才好。」
    白少輝想了想,道:「好,在下準時赴約。」
    這幾句話的工夫,那小舟業已駛近,但見船頭上站著一個藍衫少年,手仗長劍,迎
風大聲叫道:「大哥,小弟接你來了。」
    白少輝大喜道:「殊弟,是你。」
    原來那藍衫少年正是范殊,後梢打槳的卻是一個花白頭髮老嫗。
    凌雲鳳望了那老嫗一眼,不由的冷笑一聲。
    兩條船在江上漸漸接近,白少輝朝凌雲鳳拱拱手,道:「多謝姑娘相送,在下告辭
了。」話聲方落,但聽耳邊凌雲鳳的聲音,以傳音入密說道:「回去千萬別忘了就給白
發啞婆服藥,否則我這番苦心就白費了。」
    白少輝因兩船已靠近,不便再說,只好朝她點了點頭,飛身縱起,輕輕落到來船之
上。
    凌雲鳳一言不發,手操木槳,掉轉船頭,朝江上劃去。
    范殊目送凌雲鳳小舟遠去,忍不住問道:「大哥,她怎會送你來的?」
    白少輝不願多說,笑了笑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出了她雙倍船資,她自然
肯送我來了。」
    但聽後梢划船老嫗道:「奇怪,這人我從未見過。」
    白少輝聽她聲音,極似小玉,不覺回頭望去,問道:「你是小玉姑娘?」
    那老嫗輕輕笑道:「白少俠耳朵真靈,一下就聽出小婢的聲音來了。」
    白少輝急忙問道:「姑娘機智過人,居然單獨一人,就把薛夫人救出來了。」
    小玉道:「白少俠過獎,方才真把小婢急死了,宮主說要生擒白少俠,她留你們在
宮中進餐,自己卻假扮了自發啞婆,趕去紅花村,暗中吩咐小燕,把薛夫人送入宮去,
這一來,咱們的步驟,全被破壞了,小婢一急之下,只好要小珠趕快通知白少俠,不可
再去紅花村找薛夫人。小婢冒險制住了小燕,臨時把薛夫人假扮成宮主模樣,偽稱宮主
親自出湖巡視,駕了一條小船,一齊逃出君山,白少俠沒到紅花村去吧?」
    白少輝笑道:「姑娘的經過情形,在下都知道了,姑娘要人傳信,那時在下已經趕
到紅花村,她字條上又沒說的清楚,在下因時間無多,只好冒險進去。」
    小玉吃驚道:「那是宮主假扮的,四周還埋伏著人!」
    她這一急,連手上木槳,也忘了再劃,船頭隨著打了個橫。
    白少輝笑道:「在下差點就上凌雲鳳的當。」
    一面就把自己經過,詳細說了一遍,只是後面凌雲鳳假扮小玉,駕船送自己出來的
一段,略過不提。那倒並不是有什麼隱私,只是他答應過凌雲鳳,不能告訴第三個人,
自然不好說出。
    范殊等他說完,才吁了口氣道:「這凌雲鳳倒是極工心計的人,她後來沒有再追上
來?」
    白少輝道:「她大概被我一簫點傷了,那時我只是奪路飛奔,在江邊瞧到有船,就
跳了上去,後面是否有人追趕,那就不得而知了。」
    小玉道:「奇怪呀,宮主已經下令把侯家灣沿江一帶,都封鎖了,怎麼還會有船送
白少俠出來?」
    白少輝怕她再問下去,露出破綻,這就間道:「薛夫人呢,姑娘把她送到那裡去
了?」
    小玉道:「就在前面不遠,快要到了。」
    白少輝回頭朝范殊問道:「三妹回來了沒有?」
    他口中的三妹,是指香香。
    范殊點頭道:「昨晚回來的,現在伴著薛夫人。」
    白少輝又道:「衡山的事情如何了。」
    范殊道:「完全被軍師料中,十分順利。
    白少輝笑道:「殊弟,你現在服他了吧?」
    范殊也笑道:「大哥對諸葛先生極推崇,小弟那敢不服,但這趟君山之行,卻是出
了他神機妙算之外,若非小玉姑娘機智過人,薛夫人只怕救不出來了。」
    白少輝道:「殊弟莫要忘了,小玉姑娘也是諸葛先生預先安排的棋子,若非他有知
人之明,知道小玉姑娘的才幹,足可勝任,也不會派她去的。」
    小玉嬌笑道:「兩位少俠這般誇獎,我臉都紅了呢!」
    說話之間,小船已然駛進一條岔港,小玉回首望望,後面並沒有跟蹤的船隻,然後
又朝另一條小河中駛入。
    只見一所茅舍,臨水而立。
    屋前曬了四五張魚網,正有幾個漁夫打扮的壯漢,忙著整理網絲,看到三人的小船
傍岸停下,連頭也沒回。
    白少輝知道他們都是南北幫弟兄所喬裝,別看他們低著頭在整漁網,從每人站立的
位置來說,正好各朝一個方向監視著遠處。
    小玉拴好小船,領著兩人,疾快的舉步走入茅舍,低聲說道:「薛夫人還在內室。」
    說完,直向內室走去。
    白少輝跟在她身後,跨入內室,但見屋中泥壁木床,床上整齊的放疊置著一床土布
棉被。
    白髮啞婆——薛夫人就坐在床沿上。
    香香站在她對面,正在和她打著手勢,聽到腳步聲,立即轉過身來,一眼看到小玉
身後,跟著白少輝,不覺喜道:「好了,好了,大哥回來了,她一問三不知,真急死
人。」
    白少輝眼看義母被君山分宮害成這付模樣,心頭一陣難受,目中濕潤,幾乎要流下
眼淚來,強自忍著,一面說道:「據我所知,薛夫人知書達理,自然認識字的了,三妹
可曾寫字給她看?她就會回答了。」
    香香搖搖頭首:「我早就寫字給她看了,她直是搖頭,好像不識字。」
    小玉說道:「三位稍待,我出去問問他們,我們的行蹤,是否已被人發現?」
    說完,轉身退了出去。
    白少輝聽說義母不識字,心下大奇,忙道:「三妹,你去取碗水,我寫給她看。」
    香香答應一聲,匆匆出去,舀了一碗水來。
    白少輝在紅花村有了經驗,移過一張木兒,手指蘸著清水。朝白髮啞婆寫道:「你
是薛夫人麼?」
    那白髮啞婆看看字跡,直是搖頭,口中咿咿啞啞的不知說些什麼?
    白少輝暗暗皺眉,心想:「也許義母不知自己三人底細,心存顧忌,才故意裝作,
不肯吐露。」想到這裡,連忙寫道:「夫人放心,薛神醫也被我們救出來了。」
    白髮啞婆看他還在寫字,似是十分焦急,用手指指幾上字跡,搖搖頭,又指了指自
己,又搖搖頭,一面忍不住的比著手勢。這情形大家都看的出來,她自是在說,她並不
識字。
    香香道:「大哥,不用寫了,方才也是這樣,她一定不識字了。」
    白少輝心頭不禁疑念叢生,暗想:「莫非此人,不是義母?」
    正好小玉走了進來,白少輝問道:「姑娘,她是薛夫人,不會錯吧?」
    小玉聽的一怔,說道:「不會錯啊,宮中只有一份名冊,明明寫的是薛道陵夫人,
白少俠覺得那裡不對了?」
    白少輝道:「薛夫人是個知書達理的人,但她卻一個字也不識。」小玉道:「這怎
麼會呢?據我記憶所及,去年她被接到紅花村,就一直住在第四家,那時薛神醫也在君
山,此事做的十分秘密,知道的人不多,我是偷看了名冊才知道的。」
    范殊道:「大哥,她既聾又啞,咱們問也問不出來,小弟之意,咱們不如趕快把她
送到南北幫去,以軍師之能,一定可以把她聾啞治好。」
    白少輝道:「她聾啞之症,原是服了某種藥物所致,薛神醫自有解藥,只是咱們是
受諸葛先生之托,不遠千里而來,為的是救出薛夫人,目前不知薛夫人是真是假?怎能
把她送去?是真的倒也罷了,萬一她不是薛夫人,咱們以假作真,這一趟不是徒勞往返
了麼?」
    范殊聽的一呆,道:「這就難了,她不會說話,又不認識字,要如何才能弄得清她
是不是薛夫人呢?」
    白少輝突然心中一動,想起凌雲鳳給自己的那顆藥丸,她說過服下藥丸,就能開口
說話,不覺探懷取了出來,沉吟道:「解藥倒弄來了一顆,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
    香香喜道:「大哥,你那裡弄來的解藥!」
    白少輝道:「是我逼著凌雲鳳拿出來的。」
    范殊奇道:「大哥方才怎的沒有說起?」
    白少輝道:「我點了她穴道,就逼著要她取出解藥來。」
    范殊道:「凌雲鳳那樣鬼計多端的人,那會真的給你解藥?」
    白少輝想起凌雲鳳說過:「我凌雲鳳若要在藥丸中弄鬼,就不得好死。」後來臨行
之際,又以傳音入密說:「回去千萬別忘了給白髮啞婆眼藥,否則我這番苦心就白費
了。」
    這些話她說的言詞懇切,不像有假……心中想著,一面故作沉吟,說:「這藥丸她
從身邊取出,諒來不假。「
    范殊哼道:「這種妖女的話,只有大哥才會相信。」
    白少輝給他說的臉上一紅,還沒回口。
    小玉接口道:「據我所知道,侯家灣三個村子裡的人,都是既聾且啞,解藥也只有
宮主才有,白少俠把她制住了,她怕白少俠親自動手去搜她的身,拿出來的,也許不會
有假。」
    這話,只有女兒家才想得出來,試想凌雲鳳也是女兒之身,真要給人家制住了,那
能讓陌生男人毛手毛腳的在她身上亂搜?自然乖乖的拿出解藥來了。
    香香忍不住咕的笑出聲來;說道:「大哥,小玉姑娘這話沒錯,我要是凌雲鳳,被
人家制住了,別說解藥,就是最珍貴的東西,趕快拿出來,還來不及呢,那敢給你假
的。」
    白髮啞婆瞧著大家有說有笑,她不知他們在說些什麼?兩隻眼睛不住的朝四人望來
望去。
    白少輝已經輕輕捏碎蠟殼,裡面用紙包著一顆拇指大小的黑色藥丸,他湊近鼻子,
聞了一聞,但覺藥味濃重,不像是什麼毒藥。
    要知他自小由薛神醫盡心講解,傾囊傳授,其實對醫藥一道,已得薛神醫十之五六,
只是缺少經驗而已,此刻聞出藥味,立即回頭道:「三妹,勞你再去倒一碗開水來。」
    小玉應聲道:「我去倒。」
    說完,拿起水碗,往外就走。
    范殊道:「大哥要給薛夫人服藥麼?」
    白少輝道:「這解藥並不假,但這位薛夫人只怕未必是真,目前只有讓她服下此藥,
才能辨別真偽。」
    說話之時,小玉已經端了一碗茶水進來。
    白少輝把手中藥丸,朝自發啞婆遞去,一面指指自己嘴巴,又指了指耳朵,然後作
出吞眼藥丸之狀。意思是告訴她,你口不能言,耳不能聽,但服下這顆藥丸,馬上就會
好的。
    白髮啞婆自然看得懂他比的手勢,連連點頭,伸手接過藥丸,納入口中,取起茶碗,
一連喝了幾口,把藥丸吞嚥下去。
    白少輝雖已聞出這顆藥丸,不像是毒藥,但也沒有信心,是否真是解藥?看她吞下
藥丸,兩道目光,一瞬不瞬的只是注意著白髮啞婆。
    過了盞茶光景,突聽白髮啞婆」啊」了一聲,忽然雙手抓著喉嚨,猛咳不止!只見
她自發顫動,咳的彎下腰去,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香香氣道:「糟糕,這妖女果然沒安著好心!」
    白少輝也瞧得臉色大變,急忙伸出手去,在白髮啞婆背後輕輕拍了一掌。
    白髮啞婆這一陣咳嗆,張嘴吐出一大堆青黑色痰涎,再經白少輝在她背上拍了一掌,
咳嗆立止,直起腰來,張張口,說道:「我……我……啊,我會說話了!」
    她這一開口,雖然經過方才一陣猛咳,聲音略帶嘶啞,但聽來口音尖脆。
    香香笑道:「這藥真靈,她已經會說話了!」
    人是小玉救出來的,她比誰都急,搶著問道:「你是不是薛夫人?」
    白髮啞婆兩眼望著大家,慌忙點頭道:「我……我是薛夫人。」
    小玉道:「那就沒錯了!」
    白少輝雙目寒光如電,望著白髮啞婆,冷然道:「你不是薛夫人!」
    白髮啞婆打了個哆嗦,急道:「我是,我是薛……夫人。」
    她這一急,聲音更顯得尖脆,那像是年老人的口氣?
    白少輝突然臉色一沉,喝道:「你是玉梅,還不快說實話,夫人究竟在那裡?」
    玉梅,是薛夫人的貼身丫環,白少輝自然聽得出她的聲音。
    白髮啞婆又驚又怕,麻的坐到床上哭道:「我……我說出來了,他們就會殺我……」
    小玉滿臉驚奇,問道:「你真的不是薛夫人?」
    白少輝道:「她是薛夫人的丫頭玉梅。」口氣一轉,朝白髮啞婆說道:「玉梅,我
們已經把你救出來了,還怕什麼?快說,夫人被他們關在那裡?」
    玉梅害怕的望望大家,依然哭著說道:「我不知道夫人在那裡?他們把我扮成這副
樣子,當時警告過我,要我承認就是薛夫人,不然他們就會殺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
道。」
    小玉懊喪的道:「咱們這番佈置,當真徒勞無功,白廢力氣。」
    白少輝沒有開口,他耳邊依稀素繞著凌雲鳳說過的每一句話:「這顆藥丸,能使她
開口說話,你到時自知。」
    「回去千萬別忘了就給白髮啞婆服藥,否則我這番苦心就白費了。」
    「到時自知」,如今已經知道了,白髮啞婆並不是義母!
    「她這番苦心幻她把玉梅扮成白髮啞婆,作了義母的替身,難道真是一番好心?
    她自動交付這顆解藥,又再三叮囑,要自己一回來就給她服下,顯然是要使自己知
道救出來的並不是義母,那麼她約自己今晚二更前去,究竟是為什麼呢?
    她和自己處於敵對地位,她會說出把義母藏在那裡麼?不可能。
    她要預先埋伏,讓自己自投羅網麼?也不可能,她若要對自己下手,就不會親自駕
舟送自己離開侯家灣了。
    范殊眼看大哥只是沉思不語,不覺問道:「大哥,你在想什麼?」
    白少輝微微搖頭道:「我只是在想,他們把玉梅扮成白髮啞婆,而且還要她承認是
薛夫人,究竟有何陰謀?」
    小玉道:「是呀,這點我也想不通,她們難道早就知道咱們會把她救出來的?」
    香香道:「我想其中一定另有道理,可能連凌雲鳳也被瞞過了。」
    范殊望著白少輝道:「大哥,這事該怎麼辦呢?」
    白少輝沉吟道:「我想第一件事,咱們應該先把玉梅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再設法營
救薛夫人。」
    小玉點點頭道:「白少俠說的極是,這裡離君山極近,咱們行藏,隨時都可能被對
方察覺,玉梅自然得立時送走,較為妥當。至於薛夫人的下落,目前咱們潛伏君山分宮
的人,雖還有幾名,但連小婢都一無所知,他們自然更薇會知道,這事就棘手了。」
    白少輝道:「這也不急在一時,咱們慢慢再想辦法。」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茅屋中燃起燈盞,一名老嫗替大家送上晚餐,各人心中有事,
匆匆吃畢。
    小玉說道:「今晚只好委屈三位在這裡歇息,隔壁還有一個房間,白少俠、范少俠
兩位請到隔壁休息,小婢此刻就派人先送玉梅姑娘上路,再設法和分宮裡的人聯絡,看
能否查得出薛夫人的下落?」說完,不待兩人回答,就朝玉梅招招手道:「姑娘請隨我
來。」領著玉梅,往外走去。
    白少輝心中暗道:「看來,南北幫在岳陽的人全受這小玉姑娘指揮,她在南北幫中
的身份,似是不低!」
    范殊等小玉走後,忍不住道:「大哥,小弟之意,咱們今晚再到侯家灣三個村子裡
去看看可好?」
    白少輝因凌雲鳳約在二更見面,雖不知她約自己前去,究有何事?但總得和她見了
面之後,再作道理。
    想到這裡,就微微搖頭,道:「這個不妥,小玉姑娘方纔曾說,她出去試和君山分
宮的人聯絡,設法查探薛夫人下落,如果潛伏分宮的人尚且查不出來,我們去了,也未
必查得出眉目,與其徒勞往返,倒不如等有了消息,再採取行動,也免得打草驚蛇。」
    范殊不知白少輝心中另有打算,但聽大哥說的也是有理,只好點點頭道:「大哥說
的極是。」
    三人在房中又談了一陣,才見小玉匆匆走了進來。
    范殊迎著問道:「小玉姑娘,可有消息了麼?」
    小玉道:「消息倒有,只是有些奇怪,照說方才小婢救出玉梅姑娘,白少俠又在紅
花村連傷白衣四靈和秦堂主等人,此刻應該派遣高手,四出搜索才對。但據宮中傳出的
消息,君山分宮除了宣佈天狼爪董百川勾結南北幫企圖營救薛夫人,董百川已當場格斃。
薛夫人也在被截回之時,投湖自盡,如今正在湖上四處打撈,並沒有其他動靜,好像這
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范殊笑道:「這是凌雲鳳怕被她師傅追究下來,才捏造事實,向上面搪塞,一個當
場格弊,一個投湖自盡,豈不死無對證了?」
    小玉搖搖頭道:「小婢原也這般想法,但凌雲風平日為人,精明幹練,最得浣花夫
人信任,就是把事實經過報了上去,也未必會受處分,用不著虛構故事,尤其她個性好
強,手下高手如雲,不可能這樣輕描淡寫的就此罷手。」
    香香道:「你是認為她這樣做,另有企圖了?」
    小玉嗯了一聲,道:「但她已經傳下命令,君山分宮的人,除了各守崗位,別無舉
動,也是事實。」
    白少輝因凌雲鳳和自己約在二更見面,她這番舉動,究竟目的何在?心中雖覺可疑,
但卻不好開口。
    范殊問道:「小玉姑娘,你已和宮中的人聯絡上了,不知薛夫人下落如何?」
    小玉道:「我已要他們從速設法查探薛夫人下落,但一時只怕查不出眉目來。」
    說到這裡,接著補充道:「君山分宮雖沒有派遣大批高手,前來搜索,但宮中卻是
戒備森嚴,大家行動都受了限制。消息傳遞,自然也不甚方便,我和他們約好,等明天
早晨再聯絡一次看看,今晚大概不會有事了。」
    白少輝看看時光不早,這就朝范殊道:「殊弟,明天說不定有事,咱們還是早些休
息吧!」
    范殊臉上一紅,點點頭,跟著白少輝走到隔壁房中。
    這間房內倒有三張床鋪,壁上還掛著幾件粗布衣衫,看情形似是幾名喬裝漁民兄弟
的臥房,臨時騰出來,作了自己兩人下榻之處,由此看來,這裡敢情是南北幫一個秘密
通訊連絡的所在了。
    白少輝心中有事,走到對面一張靠壁的鋪上,和衣躺下。
    范殊走近床邊,關心的道:「大哥,你傷的很厲害麼?」
    白少輝笑道:「我只是皮肉之傷,早就好了。」范殊道:「我不信,大哥和我相處,
已非一日,平時縱然一兩個晚上沒睡,也從沒看過你睏倦得急需休息的。」
    白少輝笑了笑道:「多謝賢弟關心,前昨兩晚我都不曾好好睡過,本來認為等救出
薛夫人,再睡不遲。如今薛夫人仍然下落不明,今晚也許無事,正該好好養足精神,明
天若是有了薛夫人消息,只怕又有一場激戰,殊弟也趕快休息才是。」
    范殊道:「只要大哥沒事,我就放心了。」
    說著,回到對面鋪上,揮手熄去燈火,也和衣躺了下去。
    白少輝其實那是真要休息?他只不想讓范殊知道自己前去赴凌雲風之約。
    室中燈火已熄,他閉目養了會神,耳聽范殊已然睡熟,發出輕微的鼾鼻,心中暗暗
好笑:「殊弟終究年事還輕,倒頭就睡著了。」
    又過了一回,估計已快將二鼓,這就悄悄下床,凝目看去,范殊側身而臥,睡得正
香。
    輕啟房門,閃出身去,跨出茅舍,但見滿天星斗,確實已有二更光景,河邊一株大
樹下,蹲著一個漁夫打扮的人,不用說那是值崗的人了。
    白少輝不敢驚動,一雙亮若晨星的目光,略一轉動,立即長身掠起,化作一道灰影,
疾如掣電,向南投射而去。
    他方才來的時候,早已看好了方向,此刻提氣飛掠,一路疾奔,不到頓飯工夫,便
已趕到江邊!舉目望去,但見湖上一片浩瀚,君山如螺,隱隱在望,只是薇見舟楫。
    心中暗暗忖道:「看來凌雲風還沒有來,唉,她要自己一人赴約,不知究有何事?
但至少見到了她,正好向她問問義母的下落。」
    正在思忖之間,突聽一陣嬌笑之聲,傳了過來,道:「薛少俠果然是信人!」
    聲音嬌柔,聽來極是動人!隨著那嬌脆清音,只見一條纖小人影,從三丈外一棵大
樹上飄然飛來,落到白少輝面前,那正是君山宮分宮主凌雲鳳。
    她依然戴著那張醜陋少女的面具,只有一雙俏目,閃著晶瑩亮光,笑的時候,還露
出一排細白整齊的牙齒。
    白少輝拱了拱手道:「凌姑娘大概早就來了。」
    凌雲鳳嗯一聲,笑道:「我約了你,自然該早些來才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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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0:12:28 |只看該作者
第36章 各有心機
    白少輝朝凌雲鳳拱拱手道:「姑娘約在下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凌雲鳳並沒直接回答,含笑問道:「薛少俠回去之後,是否已把藥丸給白髮啞婆服
下了。」
    白少輝道:「已經給她服下了。」
    凌雲鳳道:「現在你總相信了,我並沒騙你。」
    白少輝道:「不錯,在下趕來此地,正要向姑娘請教,家母究竟在那裡?」
    凌雲鳳眼波流盼,嬌柔的道:「走,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
    白少輝道:「姑娘要帶在下到那裡去?」
    凌雲鳳的笑道:「你可是怕我以令堂為餌,誘你入伏麼?」
    白少輝朗笑道:「縱是千軍萬馬,在下也未必怕了。」
    凌雲鳳微歎了口氣,抬目道:「薛少俠口氣果然豪壯,只是你明明知道我不會設下
埋伏害你,就說相信我凌雲鳳,豈不動聽的多了?」
    白少輝道:「姑娘既然答應帶在下去,那就走吧。」
    凌雲鳳道:「好。」話聲出口,舉起玉掌,輕輕拍了兩下。
    但見岸邊緩緩移動,搖出一條小船,原來那小船上插著許多柳條停泊在柳陰之下,
是以白少輝並沒看的出來。
    凌雲鳳道:「咱們上船去。」
    白少輝腳下略現遲疑,問道:「你要我到君山分宮去麼?」
    凌雲鳳嬌笑道:「不管到那裡去,都有我呢!」
    白少輝道:「好,在下相信姑娘。」
    凌雲鳳嗤的笑道:「你早該相信我了。」
    說著,回身抬抬手道:「薛少俠請啊!」
    突聽身後有人喝道:「且慢!」
    刷的一聲,一條人影從身後樹上,飛掠而下!
    凌雲鳳嬌叱道:「什麼人?」
    突然轉過身去,玉手揚處,一點寒芒,脫手打出。
    白少輝聽出是范殊的聲音,一時情急,屈指輕彈,嗤的一聲,一縷指風,直向那寒
芒射去,把凌雲風打出的暗器,擊落開去,一面說道:「他是在下義弟。」
    范殊飄身落地,說道:「大哥,這妖女鬼計多端,信她不得。」
    凌雲鳳冷冷的道:「誰要你相信了廣
    范殊冷道:「你當我不知道、你一計不成又來一計,想把我大哥騙到君山去。」
    白少輝暗暗皺了下眉,忙道:「殊弟,凌姑娘……」
    范殊沒待他說完,跺跺腳道:「大哥,你是被這妖女迷住了!」突然朝凌雲鳳身前
欺了過去,喝道:「凌雲風,你取下面具給我瞧瞧。」
    凌雲風目中寒芒一閃,怒笑道:「好個淺薄少年,我要不是瞧在薛少俠份上,今晚
管教你橫屍江岸。」
    范殊冷笑道:「只怕未必,哼,你自己不取下來,我就不會把它揭下來麼?」
    白少輝急忙喝道:「殊弟,不可魯莽。」
    范殊道:「我偏要看。」
    身形倏進,左手快疾無倫的朝凌雲鳳臉上抓去。
    凌雲鳳怒叱道:「你想死!」
    右手一揚,呼的一掌,劈了過來。
    范殊左手不變,依然朝她臉上抓去,右手緊隨著左手指去。
    凌雲鳳冷笑一聲,左手抬處,幻起一片指影,分襲范殊身前幾處要穴。范殊身形一
閃,躲開一片指影,雙手屈指連彈,一連彈出幾縷指風,反向凌雲鳳襲去。
    凌雲鳳嬌軀一轉,身如飛花,一下閃到范殊身後,一指朝范殊笑腰穴上點到,她這
一閃,身法奇快,輕靈巧妙,使人為之目眩!
    白少輝暗暗叫道:「飄花身法!」
    那知目光注處,范殊不知如何一來?又和凌雲鳳對了面,口中喝道:「你接我一掌
試試。」舉手一掌,拍了過去。
    白少輝心中不覺一怔,暗道:「殊弟這是什麼身法,自己居然會沒看清楚?」一面
急忙叫道:「殊弟快快住手。」
    范殊從來都是很聽大哥的話,這回卻負了氣,回頭道:「你為什麼不叫她住手?」
手掌一送,直向凌雲鳳當胸拍去。
    凌雲鳳怒哼一聲,右手揚起硬接范殊一掌。
    兩人這一掌上,誰都用上了全力,雙掌接實,但聽「拍」的一聲,人影倏分,各自
被震的後退了三、四步。顯然雙方內力,也在伯仲之間!
    白少輝掠到兩人中間,搖手道:「好了,好了,不用再打了。」
    范殊玉臉通紅,突然從身邊撤下長劍,氣憤的道:「大哥,你走開,我要領教領教
她的劍法。」
    白少輝看的一呆,暗道:「殊弟怎的犯了小性?」
    凌雲鳳冷聲道:「薛少俠,你只管站開去,凌雲鳳手下極有分寸,不傷他性命就是
了。」
    范殊清笑道:「你勝得了我麼?」
    凌雲鳳翻腕抽出長劍,冷聲道,「不信你試試就知道了。」
    白少輝眼看兩人都取出兵刃,心頭大急,叫道,「殊弟……」
    范殊冷笑道:「大哥不用替她擔心,小弟不傷你心上人就是了。」話聲出口,突然
喝道:「凌雲鳳,你小心了!」
    長劍一揮,三點寒芒,迎面刺去。
    凌雲鳳左手劍訣一領,身隨劍走,使了一招「蓮台起駕」,巧妙的游過范殊劍鋒,
一朵劍花,朝范殊右臂「內關穴」刺來。
    范殊曲臂沉時,身形半旋,倏地手腕一長,長劍疾掃而出,一片劍光,帶起了一股
嘯空之聲!
    凌雲鳳沒想到對方劍上造詣,竟有這般深厚,不覺被逼的後退了一步。
    范殊冷冷一笑,欺身直上,揮手又是一劍,直點過去。
    凌雲鳳又退後了一步,劍勢一變,奇招突出,但見她玉腕一抖,剎那間飛起了朵朵
銀花,宛如怒海洶湧,反向范殊席捲過去!
    白少輝瞧的大驚,暗叫一聲:「百花劍法!」
    急忙從身邊取出竹簫,正待縱身掠去。
    只聽范殊清笑道:「好劍法!」
    突然連人帶劍,一躍而起,一支長劍寒芒飛灑,北作千百縷銀線,直向朵朵銀花激
射過去,一時但聽嘶嘶輕嘯,和輕微的金鐵交鳴,叮叮不絕!
    兩條人影,全都陷入了一片冷芒寒雨,劍傑銀花之中!
    這原是快得如同電光石火一般,金鐵交鳴之聲乍起,勢如狂濤的洶湧銀花,倏然盡
滅,交錯的人影,也突然分開,兩人各自持劍而立,四目相注,肅立原地,未再出手,
但凌雲鳳手上,卻已只剩了半截斷劍。
    白少輝看出兩人正在凝神運功,這一下不發則已,一發必然盡力一搏,也許鬧個兩
敗俱傷!心頭一急,趕忙一揮手中竹簫,攔在范殊面前,沉聲道:「殊弟,不許再打
了!」
    范殊忽然以劍投地,眼圍一紅,道,「大哥,我知道你怕我傷了她……」
    說完,轉身欲走!
    白少輝弄不懂這位結義兄弟,今晚不知怎的老是使著小性,急忙閃身一攔,說道:
「殊弟,你聽我說。」
    范殊氣道:「不要攔我,我看得出來,你處處都在保護著她。」
    白少輝正容道:「殊弟,你總該知道,薛夫人就是家母,如今尚在君山,我不能坐
視不救,凌姑娘答應帶我前去,你怎的盡說這些不相干的話?」
    范殊臉上一紅,問道:「大哥,薛夫人真是伯母?小弟怎的從沒聽你說過?」
    白少輝道:「此事說來話長,慢慢再告訴你。」
    說完從地上拾起長劍,送到范殊手上,拍拍他肩頭,柔聲道:「好了,別再孩子氣
了,你先回去吧。」
    范殊雙頰發赤,收過寶劍,抬目道:「小弟和大哥一起去。」
    白少輝看了凌雲風一眼,遲疑的道:「這個……不知凌姑娘是否同意?」
    凌雲鳳問道:「他就是范殊麼?」
    范殊道:「在下正是范殊。」
    凌雲鳳冷冷說道:「范少俠劍術果然高明,普天之下,能破解百花劍法的人,凌雲
鳳還是第一次遇上,」
    范殊微微一笑道:「過獎了。」
    凌雲鳳接道:「范少俠要同去自然可以,只是必須聽我安排,你願是不願?」
    范殊道:「如何聽你安排?」
    凌雲鳳道:「到時候,我自會告訴你的、但你先得回答我,願不願遵守我的約束?」
    范殊雙眉微微一揚,似想發作,卻又忍了下去,淡淡一笑道:「好吧,凡是和咱們
此行有關的事,在下就聽姑娘安排。」
    凌雲鳳冷笑道:「自然是和此行有關的事。」語聲一頓,接著道:「咱們該下船去
了。」
    說完,也不招呼兩人,雙足一點,輕輕躍落船艙。白少輝、范殊跟在她身後,飛身
落船。
    凌雲鳳揮了揮手,艙後一名少女,立即用漿在岸上一點,掉轉船頭,直向江心駛去。
    凌雲鳳望著兩人,說道:「兩位就這樣進入君山去麼?」
    啟少輝聽的一怔,道:「姑娘之意,該是如何?」
    凌雲鳳道:「白少輝三字,在江湖上也許知道的人並不多,但百花谷的人,卻是無
人不知,師傅曾通令各地,遇上了生擒固佳,格殺不論。」
    白少輝大笑道:「如此說來,在下倒是榮幸的很。」
    凌雲鳳並沒有理他,續道:「至於范少俠麼?也是師傅通令緝拿的人……」
    范殊道:「那是你有意引咱們入伏的了。」
    凌雲鳳冷曬道:「凌雲鳳雖是女子,說過的活,從無更改,我既然帶兩位進去,自
得對兩位負責。只是凌雲鳳身為君山分宮之王,咱們處於敵對地位,兩位如若以本來面
目進入君山,實有未妥……」
    范殊問道:「那你要用什麼法子帶我們去?」
    白少輝微微一笑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在下兩人易容改裝了?」
    凌雲風道:「最好如此。」
    白少輝道:「姑娘要咱們改扮什麼人才行?」
    凌雲鳳道:「什麼人都行,只要掩去本來面目就好。」
    白少輝道:「這個容易。」
    當下探懷中取出一隻扁形木盒,打開盒蓋,挑了兩顆藥丸,先在自己臉上塗抹了一
陣,扮成一個紫臉大漢,然後又替范殊扮作留著山羊鬍子的老頭。
    凌雲鳳一直注視著白少輝的舉動,等他改扮完畢,不覺奇道:「薛少俠易容技術,
極為高明,凌雲鳳想請教一個人,不知你認是不認?」
    白少輝道:「姑娘問的是誰?」
    凌雲鳳道:「黑煞游龍桑九。」
    白少輝心頭咯的一跳,忙道:「在下久聞桑老前輩大名,只是無緣拜認。」
    凌雲鳳披披嘴道:「薛少俠這易容術,如果我看的不錯,倒是和黑煞游龍的手法極
相近似。」
    白少輝心中暗道,「她突然問起師傅,不知用意何在?」一面笑了笑道:「江湖上
易容之術也許創自一人,手法大同小異,那也不足為奇。」
    話聲方落,忽見江面上出現了一艘快般,直駛而來,船頭上同時突然亮起兩盞孔明
燈,兩道燈光射到了船上,遠遠傳來一聲喝:「船上什麼人?」
    划槳的少女答道:「順風歸柁。」
    答話之間,兩船已然靠近,船頭上站著一個青衣勁裝漢子,目光注視著三人,問道:
「可有令牌?」
    划槳少女纖手一揚,左手掌心亮出一枚銀牌。
    青衣漢子朝令牌躬了躬身,然後揮手道:「姑娘可以去了。」
    小船並沒直駛君山,卻在侯家灣西首的一條小港灣中停了下來。
    凌雲鳳一躍上岸,走在前面領路,白少輝、范殊跟在她身後,那划槳的少女走在最
後。這一路上凌雲鳳沒有說話,白少輝、范殊自然不便多問。
    白少輝目光轉動,打量著四周形式,但覺凌雲風領著自己,繞過一座小山,行入了
一片荒僻的小徑之上,心中暗暗忖道:「不知他們把義母囚在那裡?」
    片刻工夫,已經奔到一座峻峰之下,這自然是君山後山,但也是最荒僻的地方。
    凌雲鳳依然沒有作聲,直向森森古柏中走去。
    月黑星稀,夜色朦朦,這山後一片暗影,更顯得陰沉神秘!
    白少輝目能夜視,目光一轉,已然看清這深沉的柏樹林中,原來是一座墓地,平台
正中矗著一方高大石碑,上書:「皇清敕授布政使侯公啟伯之墓」。暗暗尋思:「這一
帶地方勢甚是隱僻,莫非義母就被他們藏在這裡不成?」
    心中想著,但見凌雲鳳一聲不作,繞過平台,直向墓右行去,不大工夫,到了一座
莊院前面。白少輝凝目瞧去,那莊院兩扇大門上,嵌了一方水磨青磚的橫額,刻著,
「故佈政使侯公之祠」。
    這是人家姓侯的柯堂卜
    白少輝看的心頭一寬「,暗道:「原來他們果然把義母藏在這祠堂之中。」
    這時凌雲鳳已經走到右側一道邊門,停了下來,那划槳少女搶前一步,在門上連叩
三下。
    一道木門呀然開啟,裡面走出一個滿臉虯髯的駝背老者,目光炯炯,望著划槳少女
問道:「刮的是什麼風?」
    划槳少女答道:「東方甲乙木。」
    駝背老者伸手一推,道:「令牌呢?」
    划槳少女咕的笑道:「壽老頭,我是小燕,宮主來了。」
    駝背老頭方自一怔,凌雲風道:「壽增福,是我。」
    駝背老頭慌忙躬身道:「屬下該死,不知宮主駕到。」
    凌雲鳳道:「不用多禮。」
    隨著話聲,已然往裡走去。
    白少輝、范殊緊隨她身後,穿過小天井,跨進側院廂房,這是一間佈置幽雅的客廳,
窗明几淨,收拾的甚是乾淨。
    那駝背老頭跟著進來,點起了燈燭,才行退去。
    划槳少女早已揭去了臉上人皮面具,露出一張秀美的臉孔,這時後中端著兩盅香茗,
送到白少輝,范殊兩人跟前,說道:「兩位請用茶。」
    白少輝一眼認出她正是凌雲鳳的貼身侍婢小燕,自己當日身負重傷,還是她服伺的,
不覺朝她看了一眼。
    小燕俏然一笑,問道:「少俠還認識小婢麼?」
    白少輝忙道:「你是小燕姑娘,當日在下身負重傷,多蒙姑娘照顧,在下還沒向姑
娘道謝呢。」
    小燕粉臉一紅,抿嘴笑道:「小婢奉命行事,少俠要謝,也該謝咱們宮主嘛!」
    范殊臉色微微一變,心中暗自忖道:「好」啊,原來大哥早就和她們認識了,這些
事情,他從沒和我說過,這次回去,倒要好好問問大哥。」
    白少輝轉臉朝凌雲鳳拱了拱手,道:「如此說來,在下自該向姑娘致謝,尤其當日
失手誤傷了姑娘,更使在下不安了。」
    凌雲鳳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觀,看出范殊臉上神色有異,但只作不見,端起茶碗,
喝了一口,淡淡一笑道:「事情已經過去了,不提也罷,當日我打了你一掌,你也點了
我一簫,兩下正好扯直。」
    說話之間,小燕又送上四式精美茶食,放到几上。
    凌雲鳳含笑道:「兩位少俠難得光臨,午夜已過,想必腹中飢餓,請用些茶點吧。」
    白少輝道:「姑娘不用客氣,時間不早……」
    凌雲鳳沒待他說完,微哂道:「薛少俠大概懷疑我在茶食中暗施手腳了。」說完,
伸手在四個盤中,每樣取了一塊先行吃了,一面笑道:「薛少俠現在該放心了吧?」
    白少輝道:「在下並無此意,姑娘既這麼說法,在下再要推辭,豈不是不識抬舉
了。」
    說完,就在盤中取了一塊玫瑰松仁糕,放入口中吃了起來。
    范殊看大哥吃了,也跟著取了了塊,慢慢吃著。
    吃過點心,凌雲鳳朝范殊說道:「范少俠,請在這裡寬坐,我領薛少俠進去。」
    范殊起身道:「不,我要和大哥一起去。」
    凌雲鳳道:「這點要諸范少俠原諒,咱們有言在先,到了這裡須聽我安排。照說,
凌雲鳳既把兩位帶來此地,一起進去又有何妨?」她頓了頓,又道:「只是其中另有為
難之處,凌雲鳳未便向范少俠明說,我陪薛少俠進去,最遲天亮以前就可出來了。」
    白少輝道:「殊弟,凌姑娘也許真有為難之處,你就在這裡等一等吧!」
    范殊道。「好,我就在這裡等候,但到了天亮之後,大哥再不出來,莫怪在下不守
諾言。」
    凌雲鳳輕笑道:「這個自然,你只管放心,我不會把你大哥吃了的。」接著朝小燕
一指,又道:「我連小燕都不能帶進去,范少俠總該相信我說的不假吧?」
    白少輝心中暗想:「看她說的不像有假,不知這是什麼地方,戒備如此嚴密!」
    凌雲鳳話聲一落,轉身道:「薛少俠,請隨我來。」舉步朝裡行去。
    白少輝跟著她穿過一道天井,迎面是一座敞廳,拾級而上,但見廳上放著兩排雕花
椅幾,陳設古雅似是會客之所。但當中卻有一座半人來高的古銅鼎,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白少輝舉目四顧,忍不住問道:「家母就在這裡麼」
    凌雲風「嗯」了一聲,道:「我帶你進去見見一個人。」
    「進去?」這裡已是最後一進,「見見一個人」,聽他口氣似非義母?白少輝心頭
不覺升起一絲疑念,說道:「在下跟姑娘來此,是為了要見家母。」
    凌雲鳳嬌笑道:「薛少俠不用多問,到時自知。」
    說話之時,忽然走前兩步,伸手揭開鼎蓋,十分謹慎的朝鼎中摸去。只聽一陣軋軋
之聲起自地底,那矗立在地上的銅鼎,緩緩向下沉去。接著但見正面石壁,突然出現了
一道門戶。
    白少輝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原來這座銅鼎是關啟石室的機關。」
    凌雲風整理了一下秀髮,回頭笑著問道:「薛少俠,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白少輝道:「自然是山腹石室了。」
    凌雲鳳道:「這還用說?我是問你這裡的方向。」
    白少輝道:「該是君山後山。」
    凌雲鳳道:「不錯,咱們現在的君山分宮,原是常家堡。」
    白少輝道:「在下知道那是入雲龍常維仁常大俠的故宅,被你們佔用了。」
    凌雲鳳道:「誰說佔用?那是常大俠失蹤之後,咱們買了下來的。」
    白少輝冷笑道:「整個衡山派都在你們掌握之中,區區常家堡就是佔用了,也沒有
敢說半個不字。」
    凌雲鳳柔聲道:「我又不和你說這些,幹麼你要生我的氣?」
    白少輝道:「那麼你在和我說什麼?」
    凌雲鳳道:「我不是和你在說山腹石室麼?當年人云龍常維仁還沒失蹤以前,咱們
就開發了這座石室,後來買下了常家堡,這裡就關閉了,沒有開啟過。」
    白少輝道:「你是說,這山腹石室另有通路,可由君山分宮出入?」
    凌雲鳳笑道:「是啊,君山分宮如今才是正門,這裡只能算是後門了。」
    白少輝笑道:「姑娘似乎不用把這一秘密,告訴在下。」
    凌雲鳳道:「我告訴了你,你也不會洩漏出去的,是麼?」
    白少輝道:「那可不一定,有朝一日,武林同道為了伸長正義,大破君山分宮在下
知道此處人口是條捷徑,極可能領了他們直搗君山分宮心臟。」
    凌雲鳳笑道:「所以我才要告訴你,那銅鼎中的機關,操縱著幾道埋伏,稍一不慎,
觸發機關,所有在廳上的人,無一倖免。」
    白少輝心中暗暗冷笑,說道:「在下承教了。」
    凌雲鳳看了他一眼,道:「我說的是真話,今晚我所以要帶你從這裡進去,其實全
是為了你。」
    白少輝道:「在下想不出來。」
    凌雲鳳道:「第一,自然是此處地勢隱僻,免得洩漏了你薛少俠的身份。」
    白少輝道:「第二呢?」
    凌雲鳳神秘一笑,道:「等你出來的時候,自會知道。」
    白少輝心中暗想:「看她對我倒是不錯,但不知這情意是真是假?」心中轉念,一
面說道:「時間不多,咱們該進去了。」
    凌雲鳳道:「我替你領路。」
    說完,從身邊取出一個精巧火筒,隨手打亮,當先走了進去。
    白少輝緊隨凌雲鳳身後,向前行去,走了不過丈許光景,突聽身後一陣輕震,那道
石門,已然關了起來。
    白少輝功凝右掌,說道:「石室出口,可是姑娘關上的麼?」
    凌雲鳳輕輕歎息一聲道:「到了此時,難道你還不肯相信我麼?」
    白少輝心中暗道:「她如要加害於我,白天就不用送我出去,更不用給我解除玉梅
聲啞的藥丸,看來又不像有假……」
    凝聚右掌的功力,不覺徐徐散去。
    凌雲鳳接著又道:「進口石門,咱們進來了,自然要關起來,待回咱們出來了,不
會再開麼?」
    兩人繼續前行,洞中一片黑暗,凌雲鳳手上火筒,也只能照得丈許光景。
    白少輝運目打量,只覺這座山腹之中,轉折頗多,但因隨在凌雲鳳的身後,看不到
前面的景物。這樣足足走了一刻工夫之久,凌雲鳳忽然斜斜向右行去!
    原來到了這裡,地勢突然開闊,足有數畝大小一片平地,但一條甬道,卻繼續往前
通去,望去成了黑越越的一個洞窟。
    在甬道右首,一片平地中間,卻有著一座圓洞門,裡面隱隱透出燈光。凌雲風出了
哺道,斜斜越過平地,就是朝圓洞門行去。
    白少輝心頭不禁感到一陣緊張,暗暗忖道:「義母大概就被他們關在這裡了!」心
念轉動,不覺叫道:「凌姑娘。」
    凌雲風口中「嗯」了一聲,問道:「你想問什麼嗎?」
    白少輝道:「家母可是就在這裡麼?」
    凌雲風回頭笑道:「我說過帶你來看一個人的,到了地頭,你自會知道了。」
    白少輝怒聲道:「你到底存著什麼心?」
    凌雲鳳笑道:「總不會存心害你吧?」
    白少輝道:「你……」
    凌雲鳳柔聲道:「快不用說啦,這不是已經到了麼?」說著伸手揭下面具,收入懷
中,一面低聲道:「你也該快把易容藥洗去了,隨我進去。」
    白少輝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藥,只好依言拭去臉上易容藥物。
    圓洞門內好像是一個小天井,兩邊還放著不少盆栽花草,迎面三級石階,以雕欄,
階上一排三間石屋,儼然自成院落!
    凌雲鳳領著進入圓門,但見階前站著兩名身穿黑衣,手執玉拂的道童,立即躬下身
去,道:「家師命小道恭迓宮主。」
    凌雲鳳道:「乾爹已經知道我來了?」
    白少輝忖道:「原來她帶著自己看她乾爹來的,但不知她乾爹又是什麼人?」
    左首一名道童回道:「家師方才聽到宮主說話,知道宮主還帶了一位外客前來。」
    稜雲鳳道:「他老人家在靜室中麼?」
    左首道童應了聲「是」。
    凌雲鳳又道:「乾爹可有什麼吩咐?」
    左首道童道:「家師曾說,宮主親自帶來的人,不會是外人,就請到靜室中相見好
了。「
    凌雲鳳點點頭,回身朝白少輝低聲說道:「你隨我進去。」
    說完,拾級而上,迂向左首一間石屋走了進去。
    白少輝緊隨她身後而入。舉目瞧去,但見這間石室,略呈長方,中間放著一張石榻,
榻右石几上,點燃著一盞白玉為檠的油燈,燈光甚是柔和。
    榻上端坐一個身穿黑袍,鬚髮如銀的老道,雙目微闔,狀如老僧人定一般。
    凌雲鳳進入石室,嬌軀翩然朝榻前走近,嬌聲道:「乾爹,女兒來了。」
    黑袍老道微微頷首,藹然笑道:「鳳丫頭,你帶來的這位年輕人是誰?」
    說話之時,迷著兩條如線雙目,朝白少輝望來。
    別看他雙目如線,但兩道眼神,卻隱隱射出金光,白少輝和他目光一對,心頭不覺
暗暗地一凜,忖道:「這老道好精深的內功!」一面抱了抱拳道:「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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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0:12:53 |只看該作者
凌雲鳳連忙攔道:「你不要說嘛,先讓乾爹瞧瞧。」一面朝黑袍老道說道:「乾爹,
女兒特地帶他來見見你老人家的。」
    白少輝只說了「在下」兩字,就被她攔住,不由怔的一怔。
    黑袍老道望望白少輝。又望望凌雲鳳,忽然呵呵笑了起來,連連點頭道:「人品著
實不錯,哈哈,鳳丫頭,你眼光更是不錯。」
    他這一笑少白少輝的臉紅了!
    凌雲鳳更是雙頰發郝,驟然間飛起兩朵紅雲,嬌急的跺跺腳道:「乾爹,你……」
    黑袍老道一手捋鬚,笑道:「鳳丫頭,看你急成這個樣子,你師傅面前,自有乾爹
替你作主。」
    凌雲鳳瞟了白少輝一眼,道:「乾爹,女兒不是這個意思。」
    黑袍老道含笑道:「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麼意思?」
    凌雲鳳道:「女兒是帶他來給乾爹瞧瞧的……」
    黑袍老道沒待她說完,笑道:「這就是了,你既然帶他進來讓乾爹瞧瞧,乾爹就是
瞧他人品不錯。」
    凌雲鳳急道:「你老人家聽女兒說完了,再說好麼?」
    黑袍老道臉上飛過一絲詫異之色,點頭道:「好,好,你說,你說!」
    凌雲鳳道:「女兒是要你老人家鑒定一下。」
    黑袍老道笑道:「乾爹不是已經給你鑒定了麼?」
    白少輝站在邊上,一直沒有作聲,心中暗忖道:「這黑袍老道大概年事已高,縱然
修為功深,但人卻顯得老悖,說話老是夾纏不清。」
    只聽凌雲鳳道:「不,女兒帶他進來,是要你老人家看看,他臉上是不是也經過手
術改造?」
    白少輝聽的暗暗哦了一聲,心想:「原來她還不相信自己就是薛少陵,才把自己帶
來此地,要老道鑒定……哦,莫非這黑袍老道,就是昔年名聞武林的外科聖手公孫述不
成?」
    心念轉動之際,那黑袍老道也薇覺神情一動,如線雙目,突然射出兩道熠熠精光,
盯注在白少輝臉上,看了半晌,驚異的道:「鳳丫頭,你說他經過手術改造」
    凌雲鳳嗯道:「你老看不出來?」
    黑袍老道搖搖頭道:「這……不可能……經過手術改造的人,老夫一眼就看的出
來……」
    凌雲鳳突然臉色一變,出手按上了白少輝後心,冷笑道:「白少輝,你……你敢欺
騙我凌雲鳳,如今還有何說?」
    她似是十分氣腦,按在白少輝後心的手掌,還在微微顫抖,繼續說道:「你受何人
指點而來?若不說出實情,我就一掌震碎你的心脈。」
    她這句「受何人指點」,雖沒明白說出,意思是指她暗示薛少陵的事,是什麼人告
訴你的?
    白少輝神色安祥,任由她手掌按自己後心,淡淡一笑道:「姑娘相信這位老道長沒
有看錯麼?」
    凌雲鳳怒聲道:「我乾爹還會看錯?」
    白少輝道:「那你就認定在下是冒充薛少陵來的了。」
    凌雲鳳道:「難道你還不承認?你再不實說,莫怪我掌下無情。」
    白少輝朗笑道:「姑娘自以為真有把握震碎在下心脈麼?」
    人家手掌抵著後心,只要掌力一吐、震碎心脈,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凌雲鳳切齒道:「你當我不敢麼?」
    白少輝笑道:「敢,但在下認為姑娘未必能傷得了我。」
    凌雲鳳道:「你是找死!」
    說實在,她真還有些下不了手,因為白少輝除了臉貌之外,和她心目中的薛少陵簡
直太像了。此刻她雖不敢下手太重,但隨著話聲,掌上不由的稍微加了些力道!
    這在凌雲鳳來說,乃是一種警告。以她的功力,這稍微加重力道,按的地方又是後
心要害,武功稍差的人,就得當場震昏,就算內功精深之上,這一下,也會感到心脈震
動,氣浮心跳!
    那知就在她喝聲出口,掌心稍微用力,徒覺白少輝身上似有一般無形潛力,微微一
震,竟。然把自己手掌震的往上彈了起來!
    凌雲鳳驚啊一聲,身不由主後退了一步。
    白少輝卻若無其事,瀟灑的朝前跨上了兩步。
    黑袍老道看出白少輝似已練成了道家護身罡氣,才能不動聲色把凌雲鳳抵在後心的
手掌震開。這一下直瞧的他大感意外,雙目寒光電射,沉聲道:「年輕人,你要如何?」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凌雲鳳後退之際,玉腕一抬,已然快速絕倫的撤出身邊長劍,
嬌叱道:「白少輝,你給我站住!」
    白少輝含笑道:「姑娘放心,在下只是想請這位老道長仔細瞧瞧。」
    黑袍老道兩道細絲般的神眼,始終盯在白少輝臉上,疑或的道:「難道老夫當真兩
眼昏花薇成?」
    凌雲鳳也臉露驚詫,怔怔的望著老道:「乾爹,你就再仔細看看嘛!」
    黑袍老道點點頭道:「乾爹自然要仔細看看,唔,年輕人,你過來。」
    白少輝依言又走上一步。
    黑袍老道伸出烏爪般雙手,從白少輝耳後摸到前額,在臉上撫摸了一陣,口中噴噴
說道:「奇怪呀!」
    凌雲鳳忍不住問道:「乾爹,你看出來了麼」
    黑袍老道雙目只是凝住在白少輝臉上,一眨不眨,一面微微點頭道:「大概不會錯
了。」
    凌雲鳳道:「那是經過手術改造的了?」
    黑袍老道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奇怪,這會是誰的手筆呢?」
    他好像欣賞藝術精品一般,越看越覺驚奇,臉上也越發流露出欣喜之色,突然哈哈
大笑起來。
    凌雲鳳道:「你老人家有什麼好笑?」
    黑袍老道掀髯道:「此人手法之高。勝過乾爹百倍,世上還有這等幾可亂真的手術,
當真歎為觀止了!」
    凌雲鳳沉吟道:「這麼說來,他沒騙我,他他……是薛少陵了!啊,你老人家能不
能把它取下來呢?」
    黑袍老道對凌雲鳳說的話,渾如不端,只是朝白少輝急急問道:「年輕人,你快說,
這是什麼人給你施行的手術?」
    白少輝淡淡一笑道:「老道長現在相信了麼?」
    黑袍老道連連點頭道:「信,信,老夫完全相信,你這副面貌,確是經過施行手術
改造,唉,真是巧奪造化!……」他頓了頓,接道:「老夫做夢也想不到,當今之世,
還有勝過老夫的人!小兄弟,你說,這人是誰?」
    白少輝道:「老道長想是昔年名聞武林的外科聖手公孫前輩了?」
    黑袍老者點頭道:「老夫正是公孫述,小兄弟,你還沒回答老夫的話呢!
    白少輝道:「替在下改易容貌的人,叫做九疑先生。」
    黑袍老道道:「九疑先生,誰是九疑先生?」
    凌雲鳳道:「乾爹昔年總聽說過江湖上有兩句話,叫做『風塵三奇,無無無疑』?」
    黑袍老道吃驚道:「你說是無疑翁?不錯!他精通百藝,這就難怪能有這等高明的
手法。」
    凌雲鳳道:「九疑先生據說是無疑翁的傳人,隱居九疑山,師傅派人去過幾次,都
沒有找得到他。」
    黑袍老道微微歎息道:「老夫活到九十幾歲,今天才知人上有人。」
    白少輝心中暗道:「這老道倒是自負的很!」
    凌雲鳳道:「乾爹,你老人家能不能把它取下來?」
    黑袍老首怔的一怔,道:「為什麼要取下來?」
    凌雲風臉上一紅,道:「女兒要看看他本來面目嘛!」
    黑袍老道搖頭道:「不成,他這種手術,巧奪造化,足可維持數十年不變,乾爹取
是取得下來,只怕要破壞他本來面目,何況取下來了,乾爹我無法再替他按裝上去,好
好的幹麼非取下來不可?」
    凌雲鳳望望白少輝,說道:「那就算了。」
    黑袍老道問道:「鳳丫頭,你到底心裡想著什麼?」
    凌雲鳳道:「沒有什麼,女兒要走啦!」回頭朝白少輝道:「薛少俠,時光不早,
我們快去!」
    白少輝道:「凌姑娘……」
    凌雲鳳朝他嫣然一笑,道:「不用多說,你跟我來就是了。」說完,轉身朝外行去。
    黑袍老道坐在榻上,望著兩人,搖搖頭道:「鳳丫頭,你眼光是不錯,就是平時太
任性了些!」
    凌雲鳳領著白少輝退出圓洞門,繼續朝甬道上行去。
    白少輝忍不住道:「姑娘還要在下到那裡去?」
    凌雲鳳柔聲道:「到了你自會知道。」接著「嗯」了一聲,又道:「你的武功不錯
啊!」
    白少輝道:「在下要是不能自保,豈不是被姑娘震斷心脈了?」
    凌雲鳳幽幽的道:「你當我真會對你下手麼?」
    白少輝道:「姑娘方才不是撤下寶劍來了麼?」
    凌雲鳳道:「那是因為乾爹說你並沒經過手術改造,那你就是白少輝冒充來的,
還……還欺騙了我的感情……」
    白少輝心頭暗暗一凜,不敢接口。
    凌雲鳳忽然回過身來,望著白少輝問道:「你知道我要帶你到那裡去麼?」
    白少輝道:「姑娘大概是領我去見家母了?」
    凌雲鳳點點頭道:「不錯,現在既已證實你真是薛少陵,我自然要領你去見見怕母
了。」
    白少輝心頭一喜,問道:「家母就在這座山窟中麼?」
    凌雲鳳道:「薛少俠,你應該也想的到,我要乾爹把伯母貼身丫頭,改扮成白髮啞
婆,替代了薛夫人,自然非把怕母藏起來不可,為的就是要等你前來……」
    白少輝心頭一陣感動,慌忙拱手道:「姑娘這番厚意,薛少華有生之年,不忘大
德……」
    凌雲鳳不待他說完,幽幽一歎,道:「我不是要你記著我的恩情,這是我凌雲鳳的
一念情癡,自從在青鸞壇我打了你一掌之後,就像春蠶自縛,不克自拔,我這樣做,原
是為了酬答知己,但我們其實連知己兩個字也談不上,我甘冒大不諱,暗中救護怕母,
並不是對你示惠,這只能說是我一片癡心,甘願為你犧牲,求得我的心安……」
    白少輝聽她剖心示愛,娓娓說來,深清款款,一時鬧的他手足無措,心動神搖,突
然跨上一步,雙手握住了凌雲鳳柔荑,激動的道:「姑娘這番厚意深情,人非草木,在
下……在下……」
    一雙星目望著凌雲鳳,心裡想說,嘴裡就是說不出來。
    凌雲鳳任由他握著雙手,嘴角浮起微笑,兩道清澈眼神,同樣盯著白少輝,全身不
自禁的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手上火筒,「拍達」一聲,掉落地上!
    火光熄滅,石窟中登時恢復了一片漆黑,凌雲風口中嚶嚀一聲,一個嬌軀突然撲入
了白少輝的懷裡。
    軟玉溫香,投懷送抱,白少輝但覺心頭一蕩,那裡還能把持得住?雙臂一環,把凌
雲鳳軟綿綿的嬌軀,抱了個結實!
    石窟中沒有半點聲息,只有兩人可以互相感覺到彼此的心房,正在激烈的跳動。
    這樣足足過了一刻工夫之久,凌雲鳳才輕輕推開白少輝,從他懷中直起身來,理理
鬢髮,淒涼一笑,道:「薛少俠,這片刻溫存,足慰我一生的相思,走,我帶你看伯母
去。」
    白少輝想起自己方才舉動失常,玉臉通紅,正感尷尬,聞言不覺一怔,趕忙彎下腰
去,從地上抬起火筒,嚓的一聲,晃亮了遞了過去。
    凌雲鳳接過火筒,轉身朝前行去,轉了兩個彎,迎面已有一道石壁擋住去路。凌雲
鳳伸手在壁上輕輕一按,石壁間緩緩裂開一道門戶,裡面隱隱射出燈光!
    白少輝緊隨她身後而入,舉目打量,但見石門內有著一塊小小天井。迎面一排三間
石室,燈光是從雕花石櫥上透出來的。
    兩人緩緩走近,但見人影一閃,一名青衣使女手上提著長劍,趕了出去,一眼瞧到
凌雲鳳,趕忙躬身道:「婢子叩見宮主。」
    凌雲鳳一擺手,間道:「薛夫人睡了麼?」
    那青衣使女道:「夫人早就睡熟了。」
    凌雲鳳道:「你去把夫人叫醒了,說是薛相公來了。」
    青衣使女應了聲是,偷偷看了白少輝一眼,急忙往裡奔去。
    凌雲風道:「你在這裡稍等,我還有些事去。」
    說完,舉步往外就走,但聽一陣軋軋輕震,石門又恢復了原狀。
    如今白少輝自然不會再懷疑凌雲鳳的閉上石門,有什麼惡意,只是靜靜的站在庭前。
過了約有盞茶光景,只見那青衣使女匆匆走出,招招手道:「薛相公,夫人叫你進去。」
    白少輝心頭一陣激動,點點頭,跟隨青衣使女跨進石室,果見一把錦墩交椅上,坐
著一個半百老婦,那不是自己義母是誰?
    十八年養育恩情,這剎那間,但覺心頭一酸,急急奔了過去,噗的跪下,口中叫道:
「娘,不孝孩兒來了。」
    薛夫人茫然的目光盯著白少輝,顫聲道:「你……你……不是少華……」
    白少輝目含淚光,抬頭道:「娘……孩兒就是少華,娘,你吃了苦了。」
    薛夫人搖搖頭道:「你聲音像少華,但你不是少華。」
    那青衣使女疑惑的道:「這怎麼會呢?方才是宮主親自把他送來的,明明是薛相公
啊!」
    薛夫人臉現淒容,只是搖頭道:「不是,不是,老身怎會連自己兒子都認不出來?」
    白少輝淚流滿臉跪在地上,咽聲道:「娘,孩兒真的就是少華,孩兒只是為了避免
敵人認出,臉上改變了容貌。」
    青衣使女道:「夫人,薛相公也許真的易了容,這個容易,塗了易容藥物,只要用
少許洗容藥劑,即可拭去,就是公孫老爺子改造的面貌,也只要用特製的藥膏塗上幾次,
便會脫落。」
    白少輝給她一說,突然想起九疑先生臨行之時,交給自己的一瓶藥未,曾說:「等
你身世大白,需要恢復本來面貌之時,可用沸水泡開瓶中藥未,趁熱洗滌幾次,就可復
原……」
    如今自己身世,雖然尚未大白,但義母堅不肯認,看來只好把九疑先生的易容藥物
洗去了。想到這裡,就從懷中取出一個磁瓶,說道:「母親即然不信,孩兒只好把它洗
去了。」
    站起身,一面回頭朝青衣使女問道:「姑娘可有沸水麼?」
    青衣使女道:「方纔小婢怕夫人醒來要喝茶水,正在燒著,不知開了沒有?待小婢
進去看看。」
    說完,回身奔了出去,過不一回,只見她提了一壺開水進來,說道:「已經開了,
相公要怎麼用法?」
    白少輝道:「有勞姑娘再去取一個臉盆來。」
    青衣使女答應一聲,取來了一個面盆,和一條面中。
    白少輝打開瓶塞,把藥未倒人,用開水沖泡,但見藥未隨水而化,成了半面盆黃黑
色的藥汁。
    白少輝不敢耽延,用面中蘸著藥汁,乘熱覆到臉上。
    薛夫人和那青衣使女只是睜大雙目,一眨不眨的望著白少輝,只見他一次又一次用
藥汁往臉上敷去。
    漸漸,他那張紅勻俊美的臉上,似是起了一層皺紋。
    白少輝手指不往在髮際、耳後等處輕輕搓動,終於緩緩從臉上揭下一層薄如蟬翼的
表皮。
    薛夫人看他揭下一層薄皮,身軀陡然一震,不由悲喜交集,流淚道:「孩子,你……
你真是少華!天可見伶,為娘到底見著你的面了。」
    白少輝,不,如今又該稱他薛少陵了。
    白少輝即已恢復了本來面目,自應先恢復薛少陵的名字;但他本來的名字,卻是少
華。
    薛少陵雖已知道自己並不是薛神醫骨肉,但他終究是薛夫人一手養大的,十八年養
育恩深。此刻揭下面具,母子見面,早已淚流滿面,撲的跪到薛夫人面前,哭道:「娘,
這些日子苦了你老人家了。」
    薛夫人用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含淚笑道:「娘多蒙凌姑娘相救,並沒吃什麼苦,
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爹和你兩個人,孩子你快起來,你怎會找到這裡來的?」
    薛少陵拭拭淚水,站起身子。
    青衣使女趕緊搬了一張椅子過來,說道:「薛相公,你坐下來慢慢的說嘛。」
    薛少陵旁著薛夫人坐下,一面說道:「爹已經被南北幫救出去了,孩兒是特地救你
老人家來的。」
    薛夫人乍的眼睛一亮,雙手合掌道:「謝天謝地,你爹已經被救出去了?啊!孩子,
你快說給娘聽。」
    薛少陵當下就把自己經過說了個大概。
    當然這段經過,雖是擇要述說,也得有一段時間,在凌雲風尚未回來之前,母子重
逢,啟有一番說話,暫且放下。
    且說范殊自白少輝走後,心中雖黨放心不下,但細看凌雲鳳的舉動,似是並無惡意,
只好在小客廳上耐心等候。
    小燕替他沖了一杯茶,仍然伺立不走。
    范殊心頭一動,暗想「自己正好趁機問問她,大哥和凌雲鳳如何認識的?」心中想
著,一手端起茶,喝了一口,一面回頭說道:「我大哥和你們宮主認識很久了麼?」
    小燕狡黠的道:「薛相公沒和少俠說過?」
    范殊笑笑道:「我看大哥和你們宮主交情不淺,這等兒女情長,自然不肯說的了。」
    小燕嘻的笑道:「那時候薛少俠根本不知道宮主是女的呢!」
    范殊輕哦一聲,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小燕道:「去年。」
    范殊道:「姑娘能否說出來讓在下聽聽?」
    小燕道:「這件事咱們壇裡的人都知道,那也並不是什麼秘密,范少俠要聽,小婢
自當奉告。」
    范殊道:「在下洗耳恭聽。」
    小燕粉臉一紅,抿抿嘴,笑道:「范少俠真會客氣,洗耳恭聽,小婢可不敢當。」
    接著啊道:「范少俠茶水涼了,小婢給你沖些熱的。」
    說完果然又替范殊杯中沖了開水。
    范殊道:「多謝姑娘。」
    小燕低低道:「不用謝。」一面側著臉,想了想,才道:「去年薛少俠和一筆陰陽
張果老混進咱們青鸞壇,結果薛少俠被宮主玄陰掌擊中,傷得很重……」
    范殊端著茶杯,又喝了一口。
    只聽小燕續道:「當時咱們壇裡已經把薛神醫請來,只是他不肯和咱們合作,宮主
讓他瞧瞧薛少俠的傷勢……告訴他薛少俠已眼下宮主秘製的保心丹,三日之內,可保傷
勢不致有變,要薛神醫在三天之內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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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0:14:18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易釵而弁
    范殊冷哼道:「這手段卑鄙的很。」
    小燕道:「那知薛少俠根本沒有負傷,當天晚上,就和張果夫兩人一起逃了出去,
臨走還打了宮主一簫。」
    范殊用手掩口,打了個呵欠,問道:「後來呢?」
    小燕笑道:「後來沒有了,從此江湖上再也找不到薛少俠和張果夫的蹤影,直到今
天才知白少輝就是薛小俠……」
    范殊臉上有了笑容,說道:「所以你們宮主要找大哥證實一下了。」
    但他說到最後一字,聲音已經愈來愈輕,只覺眼皮沉重,一陣睏倦,襲上心頭,不
自覺的身軀一側,倚著茶几,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當他悠然醒轉,依稀察覺自己躺在一張柔軟而舒適的床上,軟綿綿、香噴噴,還有
一股濃馥的脂粉香氣,心頭及時警覺,急急睜開眼來,但見自己竟睡在一張華麗精細的
臥室之中。
    床前小几上,點著一盞琉璃燭燈,四周雖是石壁,卻張以淺綠絨幔,妝台區鏡,錦
墩繡帳,伊然是千金小姐的!除了自己靜靜的躺在床上,室中寂然不見人影!
    這是什麼地方?自己怎麼會睡在這裡?
    方纔,方才……
    范殊突然想起自己和大哥隨同凌雲鳳而來,她陪同大哥進去,卻要自己坐在客室裡
等候……
    如此看來,大哥和自己全都著了人家的道!一念及此,慌忙掀被而起!那知剛一掀
開棉被,才發覺自己身上衣衫盡卸,僅穿了一身褻衣!
    范殊心頭又急又駭,剎那間,他雙頰盡郝,一顆心不由的狂跳起來!急忙舉目四顧,
但這間石室之中,那想找得到自己的衣衫?一時怔怔的坐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
    這當兒,只聽有人發出「嗤」的一聲輕笑。
    范殊猛然一驚,一時情急,慌忙拉起棉被,緊緊裹住身子,叱道:「什麼人?」
    回顧瞧去,但見右首壁間,垂饅一動,原來那裡是一道門戶,此刻門簾掀處,俏生
生走進一個絕色女子!
    這女子一身青色勁裝,秀髮如雲,生得柳眉鳳目,臉含嬌笑,一雙剪水雙瞳朝范殊
一溜,嫣然笑道:「范少俠醒來了麼?」
    她這一開口,范殊已經聽出正是凌雲鳳。「嗯」「如今我該稱你范少俠呢?還是稱
你范姑娘呢?」
    范殊竟然會是姑娘,這話當真來的奇怪!
    范殊窘的一張玉臉紅得發燒,怒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凌雲鳳俏生生的走近床前,巧笑道:「我的好小姐,你不用發急,我可沒有半點惡
意,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男是女?」
    范殊道:「我是男是女,與你何干?」
    凌雲鳳笑道:「干係是沒有,我不過好奇罷了。」說著口中「嗯」了一聲,又道:
「我的好小姐,山腹寒重,當心著了涼,你先躺下來……」
    范殊羞急的道:「不用你管,快把衣衫還給我。」
    看來她真是女的了!
    凌雲鳳已然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柔聲說道:「這裡原是我的臥室,不會有人進來,
我想和你談談。」
    范殊突然想起大哥,不覺問道:「大哥呢?你把他騙到那裡去了。」
    凌雲鳳笑道:「我知道你心裡只有大哥,他就在隔壁。」
    「隔壁」這兩個字聽到范殊耳裡,心頭不禁一急,她看凌雲鳳從隔壁屋裡走來的、
莫非大哥就在外面?」
    此刻反而因凌雲鳳彼此同為女兒之身,卻怕大哥走了進來,自己一身褻衣,豈不窘
死?聞言不由目視門簾,急急問道:「他……就在外面?」
    凌雲鳳笑了笑道:「看你急成這個樣子,你大哥在隔壁一間石室之中,此刻母子重
逢。正在說話,待會我自會送你過去,見見未過門的婆婆。」
    范殊羞急的道:「你胡說什麼?」
    凌雲鳳道:「我一點也不胡說,難道你心裡不願意?」
    范殊雙頰飛紅,沒有作聲。
    凌雲鳳接著笑道:「我早就看出來了,就以方才江邊的情形來說,你一會要看我面
貌,一會又要和我動手,那種凶霸霸的樣兒,若非怕我搶走你大哥,那有這種情急拚命
的?」
    范殊被她說的啞口無言,急道:「你說完了沒有?這些話我不要聽,快把衣服還給
我。」
    凌雲鳳俏皮的笑道:「我說的正經話呀!你不要聽也得聽,否則我就給你一套女子
衣衫,你穿著出去好了。」
    范殊果然被她一句話唬住了,望著凌雲風道:「你到底要怎麼樣?」
    凌雲鳳道:「沒什麼?我只是想和你好好的談談。」
    范殊道:「你要談什麼,那就說嘛」
    凌雲鳳道:「我要和你談談薛少俠的事。」
    范殊心頭暗暗一跳,問道:「談大哥什麼?」
    凌雲鳳道:「我說出來,你可不許笑我。」
    范殊心頭酸溜溜的,暗自忖道:「這妖女一定看上大哥了,哼,真不要臉!」一面
裹緊了一些棉被,說道:「你只管說好了。」
    凌雲鳳看了她一眼,徐徐說道:「范姑娘,我比你大上幾歲,就叫你一聲妹子,我
們都是女兒之身,我也顧不得羞恥了……」
    范殊暗暗冷笑一聲,想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只聽凌雲鳳幽幽說道:「我幼年時候,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家父平盜有功,官拜
參將,只因和黑道中人結下了仇。有一年攜眷赴任,在途中被十幾名蒙面盜匪攔擊,家
父力戰負傷,家母當場遇難,幸蒙一位過路的大俠仗義出手,搏殺盜魁,其餘盜黨紛紛
逃走。那時我還在褪褓之中,由奶媽抱著躲在一輛篷車底下,才倖免干難,等盜匪逃散,
家父也不知去向……」
    她說到這裡,早已熱淚盈眶,晶瑩珠淚,順著粉頰,流了下來。
    范殊想起自己身世不明,連父母是誰都一無所知,不禁對凌雲鳳起了一絲同情之念。
    凌雲鳳拭拭淚水。續道:「就是第二天,遇上了師傅,她老人家看我資質不錯,連
同奶媽,一起帶回百花谷去,這樣我就成了師傅門下的大弟子。直到前幾年我奉命出主
青鸞壇,在江湖上走動,才知昔年那位救命恩人,手中使一支鐵簫,極似傳說中的黑煞
游龍桑九桑大俠。但據我所知,黑煞游龍好像和師傅有仇。因此我只好記在心裡,不敢
說出口來。」
    說到這裡,口氣微微一頓、接著說道:「直到去年,薛少俠混入青鸞壇,一時不察,
被我玄陰掌所傷,事後仔細想來,他使的簫招,正是黑煞游龍桑大俠的游龍十八式,這
下把我急的愧恨無地,二十年前桑大俠仗義出手,救了我一家性命,二十年後,我卻恩
將仇報,掌傷他的門人……」
    范殊心想:「原來其中還有這段因果。」
    凌雲鳳續道:「這樣,我就命他們把薛少俠送到後院,要小燕悉心侍候,只因中了
玄陰掌的人,只有我師門秘製的兩儀丹才能治療。但兩儀丹只有子午兩個時辰,才能服
用,我吩咐小燕等到半夜子時,給他服藥,那知薛少俠卻在入夜之後,竟和一筆陰陽張
果老一起逃出壇去。」
    范殊道:「你不是說大哥傷勢很重麼?」
    凌雲鳳道:「是呀,他被我一掌擊中左胸,明明傷得很重,不知怎會突然好了,這
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
    范殊問道:「後來呢?」
    凌雲鳳道:「我當時救他,原是看出他使的簫招,極似桑大俠的傳人,那知等他走
後,我才發覺除了這一原因之外,我竟然作繭自縛,深深地愛上了他,對他索念不
已……」
    他粉頰不自禁的飛起兩朵紅雲,微現羞澀之色,靦然笑道:「范姑娘,妹子,我這
樣坦率直陳,你會不會把我看作淫蕩無恥的女人?唉,這叫做一念情凝,作繭自縛,但
你日後自知。」
    范殊沒有作聲,要知她聽了這一席長談,對凌雲鳳已油然起了同情之心,反而覺得
她坦率真摯。
    凌雲鳳看她沒有說話,望了她一眼,又道:「於是我就要他們在江湖上四出查訪薛
少俠的下落,那知他卻經九疑先生改變容貌,另以白少輝的身份出現。」范殊奇道:
「我怎麼沒有聽大哥說過呢?」
    凌雲鳳道:「也許他另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好和你提起。」接著又道:「後來薛神
醫因家眷被留作人質,才答應出任巫山分宮神機堂副堂主,他們把恭夫人送來君山。我
雖是片面癡情,暗戀著薛少俠,可是薛夫人是他生身之母,我總不能眼看著讓她去改頭
換面,終身聾啞,但這是師傅手訂的規矩,我又不好違拗……
    范殊道:「於是你要玉梅假扮白髮啞婆?」
    凌雲鳳笑了笑道:「是啊,我當時實在想不出旁的辦法來,只好要薛夫人的丫頭去
代替,一面把薛夫人藏在山腹之中。我甘冒大不諱,並不是想以此邀薛少俠感恩圖報,
只是求我心安……」
    范殊道:「凌姑娘這份情誼,人非草木,大哥自然感激的很。」
    凌雲鳳低低歎息一聲,搖頭道:「好妹子,你別誤會了,不錯,我很愛他,但我不
想薛少俠也愛我,我更不願奪人所愛……」
    她眨眨眼睛,但清澈的大眼中,已經隱有淚水,望著范殊嫣然一笑道:「你聽我說
下去吧,今天白少輝和我動手之際,他一簫點中我脅下『章門穴』,我才知道白少輝原
來就是薛少陵。後來我駕舟親自送他離開候家灣,約他二更見面,原是要他一人前來赴
約,把薛夫人暗中接了出去。後來,你跟著出現,我自己是女兒之身,常年裝扮著男人
氣概,自然看得出你是易釵而弁的人,而且極可能還有薛少俠的……」
    范殊臉上一紅,沒待她說完,攔著道:「不要說啦,我不要聽,我穿著男裝,大哥
根本不知道我是女的。」
    凌雲鳳噗哧笑道:「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他一直和你在一起,還看不出來,那就是
木頭人了!」
    范殊仰臉道:「你說了半天,我還不明白你這樣做,究竟是何意思?」
    凌雲鳳眼珠一轉,笑道:「你真的不明白?」
    范殊道:「自然是真的了。」
    凌雲鳳黯然道:「我愛少俠,但我們站在敵對地位,形勢如此,我不會背叛師門,
薛少俠也不可能投入百花谷,我這片面相思,作繭自縛,到頭來只不過是鏡花水月,南
柯一夢。今晚遇到你,我心裡就得到解脫,我方才說過,我不想薛少俠愛我,更不願奪
人所愛,我談不上把薛少俠讓給你,但我希望你全心全意的去愛他,我這些話,句句發
自肺腑,好妹子,你現在明白了吧?」
    這段話說得夠坦誠,也夠真摯,她要證實范殊也是女兒之身,甘願犧牲自己,成全
別人,這份昇華的情感,更是可貴!
    范殊聽的心頭大為感動,這些天來,她一縷芳心,早已暗暗繫在大哥身上,但她總
究是姑娘家,凌雲鳳坦率表明心跡,她卻雙頰發赤,低著一顆頭,就是羞於啟齒。
    凌雲鳳明眸一轉,嫣然笑道:「好妹子,好啦,我已經把話說清楚了,我叫小燕把
你衣衫送來,就可以送你們出去了。」
    范殊抬頭叫道:「鳳姊姊。」
    凌雲鳳道:「你還有什麼事?」
    范殊道:「鳳姊若不嫌棄,小妹想和你結個異姓姊妹。」
    凌雲鳳臉有喜色,欣然道:「好啊,我一見你就投緣,這話早想說了,只怕你不
肯。」
    范殊道:「小妹自幼沒有爹娘,由師傅扶養長大,有你這樣一個姊妹,我高興還來
不及呢!」
    凌雲鳳道:「我今年二十,你呢?」
    范殊道:「十八。」
    凌雲鳳笑道:「我比你大兩歲,這姊姊是做定了。」
    接著目注范殊問道:「妹子,你師傅是誰?」
    范殊道:「鳳姊姊問起來了,小妹不好隱瞞,師傅名諱無下塵。」
    凌雲鳳吃驚道:「原來妹於是天山神尼門下,難怪方才一舉就破了我的百花劍法。」
    范殊道:「小妹師門來歷,連大哥問我,都沒告訴他,只有你鳳姊姊一人知道。」
    凌雲鳳笑道:「你沒告訴他,那是怕他知道了你師門的來歷,就會猜想到你是女
的。」
    范殊點點頭,又道:「還有一件事,小妹也要告訴你,我其實不叫范殊。」
    凌雲鳳奇道:「你姓名都是假的?」
    范殊搖頭道:「不,姓范是不假,師傅自小叫我珠兒,下山之後,改了男裝,就把
珠字改成殊字。」
    凌雲鳳沉吟道:「這就奇了,妹子連身世都不知道,怎麼和師傅有仇的呢?」
    范殊道:「這個小妹就不知道了。」
    凌雲鳳道:「幾時我要間問師傅,也許她老人家弄錯了。」
    范殊聽她提起浣花夫人,不由心中一動,抬目道:「鳳姊姊,小妹有一件事,不知
該不該說的?」
    凌雲鳳笑道;「我們已是姐妹,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范殊道:「小妹就是因為和風姐姐結了姐妹,有如骨哽在喉,不得不說,浣花夫人
倒行逆施,為禍武林,姐姐你是污泥中的青蓮,總應該知道自古邪不勝正,師恩雖重,
也總該為自己的將來著想,擺脫泥淖……
    凌雲鳳臉色微變,趕忙伸手掩住她櫻唇,搖搖頭,歎息道:「好妹子,別說下去了,
這些道理,我都懂,我是師傅的大弟子,二十年來,情如母女,我怎麼也不能背叛她老
人家。再說,我不比白少輝,白少輝當時僅是紫微壇下一名武士,一旦叛離百花谷,師
傅尚且要通令各地,全力緝拿,浣花宮如果背叛了我凌雲鳳,不但師傅決不會放過我,
而且立時就會引起江湖上的全面騷動。極可能還有數以百計的人,同作刀下之鬼。好妹
妹,凌雲鳳身世零丁,這一生是認命了……」
    話聲一咽,忍不往滾下兩行清淚。
    范殊也覺心頭淒然,說道:「鳳姐姐,你這是何苦……」
    凌雲鳳不待她說下去,目含淚光,笑道:「今晚我能和珠妹結識,足可慰我生平,
好了,時光不早,我該送你出去了。」說完,舉掌輕輕一擊。
    只見門簾一動小燕躬身道:「宮主有什麼吩咐麼?」
    凌雲鳳道:「快去把范相公的衣衫送來。」
    小燕咕的笑道:「小婢還要稱她范相公麼?」
    凌雲鳳叱道:「小燕不許曉舌,今晚之事,你若敢洩漏出去。當心你的腦袋。」
    小燕吐吐舌頭,道:「小婢不敢。」
    很快退出身去,雙手捧著范殊的衣衫進來。
    范殊匆匆穿上,一躍下床,問道:「鳳姐姐,我們要走了麼?」
    凌雲鳳回頭向小燕問道:「外面都準備好了麼?」
    小燕點點頭道:「都準備好了。」
    凌雲鳳道:「時間不早,妹妹隨我來。」說完,舉步朝外行去。
    范殊跟著她走出房間,外面是起居室,凌雲鳳推開石門,回到霞道上,朝轉彎處一
堵石壁上伸手一按。
    壁上登時現出一道門戶,裡面是一個小小院落。
    范殊看的暗暗驚奇,心想:「他們在山腹中,開了這許多石室,工程可真不小。」
    心念轉動,人已隨著凌雲鳳越過庭院,跨上石階,只見燈光一亮,一名青衣小環,
已經掀起門簾,躬身說道:「宮主來了。」
    凌雲風回頭道:「范少俠,請隨我進去。」
    范殊跟著她跨盆石室,但見屋中坐著一個花白頭髮的半百老婦,和一個丰神俊朗的
青衫少年。
    這時那青衫少年已經起身迎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含笑道:「殊弟也來了。」
    范殊聽的一怔,暗想:「這人聲音不就是大哥麼?怎麼變了一個人?」
    只聽凌雲鳳咦了一聲,驚奇的道:「薛少俠,你把面具取下來了?」
    薛少陵笑了笑道:「家母不肯見信,在下只好把臉上藥物洗去了。」
    凌雲鳳面有喜色,輕輕吁了口氣,道:「這樣就好,方纔我領你去見乾爹,就是想
你恢復本來面貌,薛少陵認識的人不多,但白少輝可不同了,自從叛離浣花宮,已是師
傅下令追緝的人,目標較大,和伯母同行,實有許多不便?」
    薛少陵眼看范殊只是怔怔的望著自己,不覺笑道:「愚兄洗去臉上藥物,殊弟可是
不認識了?」
    范殊臉上一紅,說道:「大哥容貌雖改,聲音舉止,小弟總聽的出來。」
    薛少陵道:「殊弟,快來見過家母。」
    范殊隨即朝薛夫人行了一禮,說道:「怕母在上,受侄兒一拜。」
    薛少陵在旁道:「娘,這是孩兒結義兄弟范殊!」
    薛夫人欠身道:「范相公不可多禮。」
    范殊自幼沒有爹娘,這一直起腰來,和薛夫人對了面,只覺這位老人家目光慈藹,
多麼可親。心頭不覺一酸,升起一絲孺慕之念,暗暗忖道。「我要有這麼一個親娘,該
是多好?」
    薛夫人也對眼前這位俏書生,有著親切之感,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才轉身朝凌雲
鳳感激的道:「老身多蒙凌姑娘相救,才能母子重逢,姑娘這份大德,老身報答不盡。」
    凌雲風勉強笑道:「伯母快別說客氣話了,時間無多,外面已經準備好了,我是特
地來送伯母出去的。」話聲一落,回頭朝薛少陵道:「此刻距天亮已是不遠,薛少俠快
護送伯母走吧!」
    薛少陵朝凌雲鳳作了個長揖,說道:「大德不言謝,姑娘請受在下一禮。」
    凌雲鳳心頭有著一份說不出的辛酸,很快閃了開去,勉強笑道:「不敢當,我們快
走吧!」回頭朝青衣使女吩咐道:「小鶯好好攙扶著薛夫人,雨道上黑暗難行,你可得
小心。」
    小駕應道:「小婢知道。」
    凌雲風一手晃亮火筒,當先跨出石室,一面說道:「大家隨我出去。」
    一行人踏上甬道緊隨凌雲鳳身後而行。
    薛少陵對凌雲鳳此番剖心示愛,冒險救護義母的情義,心頭甚是感激,路上一直想
跟她說上幾句,只是礙著義母和殊弟,無法說出口來。
    范殊結識了這位鳳姐姐,只苦會短離長,心頭也有著千言萬語,同樣因有大哥在側,
無從傾訴。
    凌雲鳳心頭更苦,她既深深的愛著薛少陵,又和范殊認了姐妹,要以慧劍斬情絲,
犧牲自己去成全別人。
    這原是非有大智慧的人,無法做到,但人非草木,孰能斷情?這時她心中真當是藕
斷絲連,柔情百結,只是默默的低頭疾行。
    三人各懷心事,誰也沒有說話,甬道中的空氣,就像凝結了一般。
    這樣足足走了一刻工夫之久,甬道已到盡頭,前面有一道石壁,擋住了去路。
    凌雲鳳伸手朝壁上輕輕拉動,但聽一陣軋軋輕震,石門豁然開啟,一片燈光,迎面
射了進來,那正是山腹出口,候氏祠堂的後進大廳!
    凌雲鳳腳下一停,抬手道:「薛少俠請。」
    薛少陵縱然知道凌雲鳳並無惡意,但君山分宮龍蛇雜處,不可不防,聞言就不再客
氣,當先一低頭跨出石門。
    但見大廳上燭火通明,右首一排雕花椅上,端坐著兩人。
    這兩人薛少陵全都認識,一個是黃衫赤須的鬼見愁閻弘,另一個則是華山宣錦堂。
    兩人身後,伺立著一個青衣使女。
    階前站著三名勁裝佩刀武士。他們敢情瞧到石窟開處,第一個走出來的竟是一位陌
生少年,似乎微微一怔!
    薛少陵不知他們守在洞外,用意何在?也同樣怔的一怔。
    第二個是范殊,接著是薛夫人,由小茸挽扶而行。
    那鬼見愁閻弘和宣錦堂兩人,眼看從山腹中走出來的人,竟然全是陌生面孔,心頭
更覺警異!他們奉命而來;但又不知此行任務,是守住石窟,還是攔擊這些人?
    就在此時,但聽石門中傳出一陣橐橐履聲,緩步走出一個青袍白髯老人,正是君山
分宮的分宮主凌雲鳳!
    她在這一瞬之間,已經換上寬袍大袖,掩去了本來面目,在她身後緊隨著侍婢小燕。
她兩人才一走去,地下一陣隆隆輕震,石門便自闔朧,一座銅鼎,又緩緩從地上升起。
    鬼見愁閻弘和宣錦堂,瞧到分宮主出來,一齊從椅上站起。
    那名青衣使女趕忙趨前一步,躬上身道:「小婢奉命已把閻護法、宣護法兩位請來
了。」
    凌雲鳳一擺手道「很好。」
    那青衣使女退到一邊。
    鬼見愁閻弘拱拱手道:「宮主見召,不知有何差遣?」
    凌雲鳳站在中間,點點頭道:「很好。」接著目光一抬,朝階前三名武士問道:
「江邊船隻準備好了麼」」
    三名武士中,有人躬身道:「屬下已經準備好了。」
    凌雲鳳道:「很好。」
    她一連說了三聲「很好。」,口氣冷漠已極!范殊心中暗暗付道:「鳳姐姐對待下
人,凜若冰霜的模樣,和方才簡直是換了一個人!」
    凌雲鳳緩緩轉過臉來,朝薛少陵冷聲道:「老夫已命他們備妥船隻,薛少俠侍奉令
堂,可以去了。」
    薛少陵當著她手下人,自然不便再稱呼凌姑娘,只好拱拱手道:「多謝宮主。」
    凌雲鳳別過頭去,冷峻目光,掠過垂手伺立的青衣使女小珠,和鬼見愁、宣錦堂等
人、揮手道:「你們都隨薛少俠去吧!」
    這話來的好不突然?
    薛少俠、范殊,和鬼見愁閻弘,宣錦堂等人,不期同時一怔!
    鬼見愁心頭暗暗吃驚,拱手道:「宮主之意,可是要屬下護送這位薛少俠過江麼?」
    凌雲鳳冷冷一笑,道:「諸位都是江湖上人,總該知道江湖上處置臥底之人,與叛
逆同罪,律當五刃分屍,梟首示眾,本座掌理君山分宮,對屬下之人,若是一無所知,
任人滲透,還能統率群雄麼?今晚本座看在薛少俠份上,要你們隨他同去,在本座來說,
這是循私廢公,在君山分宮來說,則是法外施恩,好了,諸位請吧!」
    這一段話說的斬釘截鐵,聲色具厲,但卻把人情賣給了薛少陵。
    鬼見愁聽的不禁一呆!自己受老友之托,混入君山,尚且不知南北幫在君山分宮究
有多少人臥底,但聽凌雲鳳的口氣,她好像全知道了。心念轉動,不覺呵呵笑道:「宮
主果然歷害,老朽這裡謝了。」
    宜錦堂卻是臉色大變,急急躬身道:「宮主……」
    凌雲鳳沒待他說下去,冷冷說道:「不用說了,人各有志,你加入南北幫,與華山
派無涉,本座不會因此責怪貴派的,你盡可放心。」
    說話之時,有意無情的看了薛少陵一眼。
    要知宣錦堂出任君山分宮護法,乃是華山派掌門人推薦的,她這一眼,無異告訴薛
少陵,君山分宮不與華山計較,全看在你的面上。
    宣錦堂感激的道:「宮主大度,宣某至為感動。」
    小鶯目含淚光,屈膝道:「宮主,小婢也要去麼?」
    凌雲鳳點點頭道:「這半年來,一直由你伺候著薛夫人,你自然也隨薛夫人。」話
聲一落,目光環顧,冷然道:「天色快要黎明,你們該走了。」一面以「傳音入密」朝
薛少陵道:「薛少俠,恕凌雲鳳不送了。」回頭再以「傳音入密」朝范殊說道:「珠妹
前途珍重。」
    他不說這句話,范殊看他言詞舉動,幾乎懷疑從石窟中出來的,已經不是凌雲鳳了,
聞言也以「傳音入密」說道:「鳳姊姊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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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發表於 2010-6-19 10:14:40 |只看該作者
薛夫人早經薛少陵暗暗告知,這白髯老人就是凌雲鳳,要母親不可開口。
    此時臨行之際不得不向凌雲鳳福了福道:「多蒙宮主款待,老身這裡謝了。」
    薛少陵也拱拱手道:「在下就此告別。」
    一行人由薛少陵為首,小鶯、小珠攙扶著薛夫人,大家魚貫退出侯氏祠堂。一路疾
行,到得江邊,三名勁裝武士不待吩咐,首先躍下船去,等家人上了船,就解纜開行,
直向對江駛去。
    鬼見愁閻弘忍不住歎了口氣道:「這凌雲鳳果然厲害,哈哈,老朽闖了數十年江湖,
這般精明女子,還是第一次遇上。」
    宣錦堂面露感激,朝薛少陵抱拳說道:「今晚咱們能安然離開君山分宮,全仗薛少
俠大力,老朽至紉高誼,還未請教少俠台甫如何稱呼?」
    他當著眾人,不好明白說出凌雲鳳答應不與華山派計較,無異薛少陵保全了華山派。
    薛少陵連忙還禮道:「宣老言重,在下薛少陵,和宣老有過數面之緣,大概宣老記
不起來了。」
    宣錦堂目注薛少陵,驚奇的道:「說來慚愧,老朽確實想不起來了,薛少俠……」
    范殊笑道:「我大哥就是從前的白少輝嘛!」
    鬼見愁一拍巴掌,大笑道:「老朽早就想到薛少俠可能就是白老弟,諸葛老兒真是
守口如瓶,連老朽都給瞞住了。」
    薛少陵道:「閻老這可錯怪了軍師,在下一直自稱白少輝,身世來歷,並未和軍師
說過。」
    范殊笑道:「大哥,這回只怕連未卜先知的軍師也大出意料!」
    薛少陵心中暗想:「這次前來君山,搭救義母,賽諸葛不派別人,卻獨獨派了自己,
莫非他已知自己是誰了?自己身份,除了九疑先生,再無第二個人知道,如此看來,賽
諸葛當真有未卜先知之能!」想到這裡,不覺朝鬼見愁問道:「閻老武林前輩,大概知
道軍師究竟是誰了?」
    鬼見愁搖搖頭道:「這個老朽也不清楚,只知他和幫主副幫主是多年老友。」
    范殊問道:「那麼閻老知不知道南北幫的幫主、副幫主是誰?」
    鬼見愁奇道:「怎麼,兩位老弟還不知道幫主、副幫主是誰?」
    薛少陵道:「在下兄弟,並非南北幫的人。」
    鬼見愁聳聳肩,笑道:「這就抱歉了,老朽和幫主、副幫主雖是幾十年的老朋友,
但他們兩位的來歷,目前還不宜對外宣佈,兩位老弟見諒,老朽暫時只好無可奉告了。」
    范殊心中暗暗罵道:「老狐狸,這有什麼好賣關子的?」心中有氣,不覺偏頭道:
「大哥,咱們又不是南北幫的人,管他幫主是誰?這次伯母已經救出來了,咱們也犯不
著再去和浣花宮作對,以後莫要再管人家閒事了。
    這話明是和薛少陵說,暗中卻頂撞鬼見愁。
    鬼見愁閻弘看她還是一個小孩,不好和她計較,只是一手摸著赤須,含笑不語。
    一回工夫,船已駛進岔港,在茅舍前面停了下來。
    只見屋前站著一個漁夫打扮的人,戴了一頂氈帽低聲喝道:「什麼人?」
    小珠回道:「走南闖北,元字十五號。」
    那漁夫呆的一呆,連忙抱拳道:「小的不知姑娘來了。」
    三名勁裝武士放好跳板,小珠、小茸扶著薛夫人上岸,一行人進入茅舍,只見屋中
空無一人不見小玉和香香的影子。
    小珠奇道:「小玉姐姐呢,她們到那裡去了?」
    那漁夫躬身道:「軍師今晚親自趕來岳陽,小玉姑娘等人,都已去了,要小的留在
這裡,等候白少俠、范少俠兩位。」
    薛少陵道:「在下就是白少輝,小玉姑娘可曾留下話來?」
    那漁夫道:「小玉姑娘只說接奉軍師飛鴿傳書,要白少俠、范少俠趕去一晤。」
    薛少陵道:「諸葛先生現在那裡?」
    那漁夫道:「螺山。」
    薛少陵道:「螺山離這裡遠不遠?」
    那漁夫道:「不遠,小玉姑娘吩咐,要小的留在這裡,等兩位來了,就帶兩位去。」
    薛少陵略一沉吟,抬頭道:「這裡地勢隱僻,母親就在這裡暫且休息,孩兒和殊弟
去去就來。」
    薛夫人道:「既是軍師要你去,也許有什麼事情,不用耽心為娘的,你們快去吧!」
    薛少陵回頭朝鬼見愁、宣錦堂拱拱手道:「不知閻者、宣老能否暫留此地?」
    鬼見愁笑道:「兩位老弟只管前去,這裡自有老朽和宣大俠照應。」
    薛少陵道:「如此甚好。」
    一面忙道,「殊弟,我們走吧。」
    范殊道:「大哥,小的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薛少陵道:「殊弟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范殊道:「小弟之意,我和大哥並不是南北幫的人,自從巫山下來,一路出生入死,
連退強敵,已經替南北幫出了不少力。如今伯母已經救出,咱們有咱們的事,總不能老
替人家效勞,待會兒見了諸葛先生,若有什麼事情,要咱們兄弟去辦,大哥就不用答應
了。」
    薛少陵笑了笑道:「咱們等見了諸葛先生再說。」
    范殊輕哼道:「大哥是個重情面的人,小弟要不先和大哥說了,當著賽諸葛,什麼
難事,你都會答應下來。」
    那漁夫站在一邊,趁機道:「小的替兩位帶路。」
    薛少陵抬頭望望天色,點頭道:「好,咱們真該走了。」
    跨出茅屋,那漁夫當先走在前面領路,向北行去。
    這時東方已經魚白,田野間籠罩了一片靠罪晨霧。
    那漁夫上路之後,展開腳程,居然奔行極速,而且愈走愈快,如同有意和兩人競賽
腳程一般!
    薛少陵心中暗暗驚奇,忖道:「此人不過是南北幫的一名弟兄,輕功居然有這般造
詣!」
    兩人緊隨他身後而行,雖然不必放腿追趕;但腳下自然隨著加快,這一來,沿途上
的景物,就無法瞧的清楚。
    一回工夫,差薇多已奔了十幾里路。
    范殊只覺所經之處,甚是荒僻,心頭不禁漸漸起疑,她本來跟在大哥身後,突然跨
上一步,和大哥並肩,一面問道:「螺山還沒到麼?」
    那漁夫一面奔行,一面答道:「轉過前面山腳,就到了。」
    這樣又奔行盞茶工夫,轉過山腳,那漁夫突然放慢腳步,說道:「前面就是螺山了,
小的只能把兩位領到這裡。」
    這時前面一道石橋,站著一個黑衣佩劍漢子,擋著去路,朝三人沉聲喝道:「站的
是什麼人?」
    那漁夫趕忙抱拳道:「兄弟奉命接引白少俠、范少俠來的」
    橋上那個黑衣漢子打量了薛少陵兩人一眼,問道:「就是這兩位麼?」
    那漁夫道:「正是。」
    黑衣漢子點頭道:「沒你的事了,我會帶他們進去的。」
    那漁夫應了聲「是」,轉身退下。
    黑衣漢子朝兩人略一抱拳,道:「兩位隨我來。」
    說完轉身就走。
    薛少陵舉目望去,但見松林濃密,路隨山轉,正好擋住了視線,眼前黑衣漢子轉身
行去,不覺問道:「貴幫軍師什麼時候到的?」
    黑衣漢子頭也沒回,說道:「在下奉命帶路,旁的一概不知。」
    范殊聽他口氣傲慢,心頭暗暗怒惱,忖道:「這人說話好生無禮!」
    不覺冷冷哼了一聲。
    黑衣漢子只作不聞,一路沿著山徑朝前奔去。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只是晨霧甚重,山林間一片迷濛,三數丈外的景物,就朦朦不
可辨認!
    不多一回,那黑衣漢子拐了個彎,走上一條青石鋪成的道路,但見兩邊松柏參天,
都是百年以上之物。
    這條青石板鋪成的道路,曲折通向山麓,到了一座廟宇前面,此時廟門大開,左右
各立一人,一式黑衣勁裝,背上斜插一柄長劍。
    領路的黑衣漢子走上前去,朝兩名守衛打了手式,就領著薛少陵、范殊直向廟內行
去。
    薛少陵舉目一望,只見從廟門直通大殿的夾道兩旁,全是黑衣背劍武士,約有三十
餘名之多。
    這些人一個個都生了虎背熊腰,甚是剽悍,武功全非弱手,此刻垂手肅立,寂然無
聲,氣勢森嚴之極!
    薛少陵心中間暗付道:「南北幫實力,看來當真不在浣花宮和葬花門之下!」
    心中想著,已偕同范殊,通過夾道而立的黑衣背劍武士,來至階前,領路黑衣漢子
腳下一停,朝上躬道:「回稟監座,白少輝、范殊兩位少俠到了。」
    但聽殿上傳出一聲哈哈大笑,一名黑袍老者急步迎了出來,拱拱手道:「幸會、幸
會,老朽已經恭候多時,兩位少俠請進。」
    薛少陵舉目瞧去,但見那老者鷹鼻鷂目,面目冷肅,但卻堆著滿面笑容,連連肅客。
    兩人從沒見過這位老者,但看他氣勢,似是身份不低,薛少陵、范殊拱手還禮,相
繼跨入大殿。
    那黑袍老者深沉目光,只是打量著薛少陵,一面問道:「少俠大概就是白少輝了?」
    薛少陵精幹易容,一眼便已看出黑袍老者臉上,分明載著人皮面具,此刻聽他問起
自己,一時不便解釋,點點頭道:「正是在下,還未請教老丈貴姓?」
    黑袍老者道:」老朽姓龔,兩位少俠且請在此稍待,老朽先得進去通報一聲。」
    薛少陵道:「有勞老丈了。」
    黑袍老者嘿然乾笑了一聲,轉身往裡走去。
    范殊瞧的心中大是不快,暗想:「自己和大哥兩人,一路替南北幫出了不少力,直
到如今,他們幫主、副幫主是誰,還一無所知,賽諸葛更是裝模作樣,故作神秘。這黑
袍老者,大哥問他貴姓,他只說姓龔,連名字也不肯說,分明把自己兩人,當作外人看
待,哼,早知如此,真不該的。」
    思忖之間,只見一名黑衣使女從殿後走出,欠欠身道:「軍師請兩位少俠到後進相
見,」
    褲少俠、范殊站起身,那黑衣使女已然轉身朝殿後行去。
    兩人跟著她越過天井,,但見迎面階上,十二扇雕花落地長門,湘簾低垂,廊前伺
立四名佩劍使女,肅靜得沒有半點聲音。
    那黑衣使女到得階下,使自停步,側身道:「兩位少俠請上。」
    薛少陵看的不禁暗暗泛疑,但到了這裡,說不得只好進去,這就低聲道:「殊弟隨
我進來。」
    說完,昂然往階上走去。
    兩名佩劍使女迅速替兩人打起簾子。薛少俠。范殊並肩跨進堂中,目光一瞥之下,
不由瞧的薛少陵心弦狂震,登時變了臉色!
    堂上放著品字形三張錦披交椅,但坐著的人,可不是什麼南北幫的軍師賽諸葛!
    那麼會是什麼人呢?正中一把交椅上,赫然端坐著一位身穿宮裝,面垂黑紗的貴婦。
左首就是方纔那個姓龔的黑袍老者,右首是一個面色獰厲的獨臂老嫗。
    這三個人,薛少陵認識兩個,當中的宮裝貴婦,正是君臨天下,神秘莫測的浣花夫
人!
    右首獨臂老嫗是巫山分宮總監鐵姑婆!
    只有左首姓龔的黑袍老者,從前沒有見過,但以坐位看來,此人在浣花宮的地位,
似乎還在鐵姑婆之上。
    范殊看的暗暗奇怪,忍不住低聲問道:「大哥。中間那人是誰?」
    薛少陵略微定了神,偏過頭去、即以傳音入密說道:「上首座著的是浣花夫人,殊
弟千萬任性不得,看我的神色行事。」
    范殊聽說那宮裝貴婦就是浣花夫人,心頭也暗暗震驚,聞言連忙點了點頭。
    薛少陵在這一瞬之間,已然恢復了他原有的安詳瀟灑,從容舉步,走到浣花夫人面
前一丈來遠,站定身子,雙手抱拳,含笑道:「夫人寵召,在下兄弟這廂有禮了。」
    他神態從容,生似絲毫沒把浣花夫人放在眼裡,說實在,到了此時,已然插翅難飛,
驚慌又有何用?樂得放大方些,一面也早已暗暗運起了九轉玄功,功凝全身。
    浣花夫人驟睹薛少陵,坐著的人,身軀陡然一震,兩道冷電般的眼神,透過黑色面
紗,盯注在薛少陵的臉上,冷冷喝道:「你……你叫范殊?」
    奇怪,她話聲居然還帶著些顫抖!
    她當然不會怕了薛少陵,那是忿怒!
    奇怪,她居然把薛少陵看成了范殊,她不認識薛少陵,難道認識范殊?
    薛少陵淡淡一笑,道:「夫人看錯了,在下薛少陵,也就是你傳下金令,不論死活
緝拿的白少輝。」
    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是以鎮定的出奇。
    浣花夫人似有些氣餒,也帶著點迷惘,問道:「你叫薛少陵,你不姓范?……」
    范殊道:「姓范的是我。」
    浣花夫人只望了范殊一眼,目光依然回到薛少陵臉上,緩緩問道:「你是薛道陵的
兒子?」
    薛少陵道:「不錯。」
    浣花夫人微微頷首,道:「很好,賜坐。」
    她這句「很好」是對薛少陵說的,但「賜坐」兩字,卻偏過頭去,向身後吩咐。
    這下可把坐在她兩旁的黑袍老者和鐵姑婆驚得同時一怔!
    伺立身後的秋雲答應了一聲,搬過兩把椅子。
    浣花夫抬抬手道:「兩位請坐。」
    白少輝、范殊是她通令所屬,一體緝拿,死活不論的要犯,如今居然還有賜坐的份
兒!
    在浣花夫人面前,除了龍姑婆、鐵姑婆等有限幾人,就是分宮主也沒有坐的份兒,
至於各大門派掌門人,那是受分宮統轄的,當然還在分宮主之下。
    薛少陵、范殊也不客氣,在下首兩把椅上坐下。
    薛少陵抱拳道:「不知夫人有何見教?」
    浣花夫人平靜的道:「我有話問你,你必須據實回答。」
    薛少陵道:「那要看夫人問什麼了,可以回答的,在下自當奉告。」
    黑袍老者哼道:「夫人面前,你敢這般回答?」
    薛少陵軒眉道:「在下說的是實話,人人都有秘密,夫人若是問到在下是不願回答
的話,在下就無可奉告,這有什麼不對了?」
    黑袍老者沉聲道:「白少輝,你到了這裡,還敢嘴硬,那是不想活著出去了。」
    薛少陵淡淡一笑道:「在下既然敢來,那就無懼於心。」
    范殊冷笑道:「老丈想威脅在下兄弟,只怕你看錯人了。」
    黑袍老者怒聲道:「小娃兒出言無狀,當著夫人,你當我不能教訓你麼?」
    范殊倏地站了起來,道:「你想和我動手?」
    浣花夫人一擺手,朝黑袍老者道:」龍姑婆,別難為他們。」一面朝范殊道:「范
少俠請坐下來,我有話問你大哥。」
    薛少陵暗暗哦道:「原來她是龍姑婆。」
    范殊依言坐下,心中忖道:「自己久聞浣花夫人之名,認為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
魔頭,原來她並沒有傳說中那麼凶狠。」
    薛少陵道:「夫人要問什麼。那就請說吧!」
    浣花夫人道:「當日你化名白少輝,潛入百花谷,究竟有何企圖?」
    薛少陵道:「在下從前已經告訴過夫人,在下路過成都,無意中結識了王立文、金
一凡,是被夫人手下劫持去的,在下並無企圖。」
    浣花夫人道:「好,我相信你,那麼王立文等人,可是你救出百花谷去的?」
    薛少陵道:「不是,在下和王立文等人,萍水論交,一見如故,眼看他們隱身百花
谷之中,當時確也有救他們出谷之心,但他們並非在下救出的。」
    鐵姑婆道:「那是什麼人?」
    薛少陵道:「在下不知道。」
    鐵姑婆厲聲道:「夫人,這小子口緊的很,看來……」
    沈花夫又擺了擺手,道:「也許真的不是他,王立文等人逃出百花谷之時,他還在
谷中尚未離開。」接著問道:「那麼你們勾結南北幫,混入巫山分宮,又是受了什麼人
的指使?」
    薛少陵道,「在下兄弟原也不知道那裡是巫山分宮,為了要去救一個人去的,和南
北幫只能算是巧合……」
    鐵姑婆厲喝道:「胡說,你們明明是南北幫軍師派去臥底的……」
    浣花夫人道:「鐵姑婆好好的問他們。接著問道:「你們是救什麼人去的?」
    薛少陵也不隱瞞,把香香母女之事,以及自己兩人如何追蹤玉扇郎君,說了個大概。
    浣花夫人點點頭,朝鐵姑婆道:「他說的大致沒錯。」接著又道:「你背判百花谷,
一路和浣花宮作對,又是如何說法?」
    薛少陵道:「那也說不上和浣花宮作對,諸葛先生救出家父,同舟共濟,在下只能
說是死中求活。」
    浣花夫人問道:「離開百花谷之後,你加入南北幫了嗎?」
    薛少陵道:「在下兄弟並未加入南北幫。」
    浣花夫人道:「好,我問你,你們知不知道南北幫主是誰?」
    薛少陵道:「不知道,不但在下兄弟不是南北幫的人,據在下所知,就是南北幫的
人,知道幫主的來歷的,只怕也為數不麼。」
    浣花夫人道:「我聽說南北幫主是薛神醫的故友,你怎會不知道?」
    薛少陵心頭暗暗一驚,道:「自從家父被諸葛先生救出巫山分宮之後,在下還未見
過。」
    浣花夫人道:「此話怎說?」
    薛少陵道:「諸葛先生告訴在下,家母被囚君山分宮,留為人質,要在下盡速趕來
岳陽。」
    沉花夫人點點頭道:「你已經把令堂救出來了,是麼?」
    薛少陵道:「不錯。」
    浣花夫人道:「你本領不小。」
    薛少陵道:「身為人子,縱是刀山劍林,在下也非把家母救出不可。」
    浣花夫人微微一笑道:「我已經派人去請令堂了。」
    薛少陵劍眉陡軒,霍地站了起來,喝道:「你……」
    浣花夫人平靜的擺擺手道:「你坐下來,咱們好好談談。」
    薛少陵道:「你要以家母脅迫在下?」
    浣花夫人道:「我並無此意,只要話問完了,自會放你們回去,決不傷害到今堂。」
    薛少陵只好回身坐下,說道:「你還要問什麼?」
    浣花夫人道:「我再問你一句,你要好好回答。」
    薛少陵道:「在下聽到了。」
    浣花夫人道:「你不是葬花門的人?」
    薛少陵道:「不是」。
    浣花夫人又道:「也不是南北幫的人?」
    薛少陵道:「不是。」
    浣花夫人道:「好,你從前種種,我都可以不再追究,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薛少陵道:「什麼事?」
    浣花夫人道:「勸說令尊,退出江湖,只要不替南北幫出力,你們一家可在任何地
方定居,懸壺濟世,從此不再介入江湖是非,你也可以侍奉雙親,晨昏定省,克盡人子
之職。」
    范殊暗道:「這件事不算苛刻,大哥應該答應了。」
    心中想著,不覺偏頭朝薛少陵望去。
    薛少陵苦笑道:「夫人善意,在下至為心感,只是家父之事,在下身為人子,只怕
無法勸說。」
    浣花夫人略作沉吟,道:「薛神醫已經答應南北幫了麼?」
    薛少陵道:「這個在下還不知道,只是在下縱然勸說,家父也未必肯聽。」
    浣花夫人點頭道:「那也無妨,就算令尊已經加入南北幫,只要你答應退出江湖,
奉母隱居,百花谷消滅南北幫之日,我仍可免爾父一死。」
    范殊聽的暗暗奇怪,心想:「原來浣花夫人的意思,是要大哥退出江湖,以她的武
功,和浣花宮的勢力自然決不會是怕了大哥,那麼為什麼一定要大哥退出江湖呢?聽她
口氣,一再表示不究既往,似是對大哥特別寬厚,其中莫非有什麼緣故?」
    薛少陵自然也深感驚奇,浣花夫人生性嗜殺,這話不像她平日為人,但除了驚奇之
外,心頭也不期升起一份感激之念。
    要是換了一個人,浣花夫人這一條件,算得是十分寬大,退出江湖,侍奉雙親,這
是每一個人子應盡的孝道,根本不能算是條件。但薛少陵可不同了,他已經知道薛神醫
夫婦,並非自己生身父母,直到此刻,還不知自己父母下落,身世未明。
    要自己退出江湖,豈不是永遠無法查訪身世了?想到這裡,不覺抬目道:「夫人的
條件,可是要在下退出江湖麼?」
    浣花夫人兩道冷電般眼神,透過面紗,直射在薛少陵的臉上,沉聲道:「不錯,你
應該知道,背叛百花谷,依照本宮門規,按律須處極刑,何況你前後勾結葬花門、南北
幫,一再和百花谷為敵,實是萬難寬貸,我不過是……」她語氣一頓,接著:「我不過
念你年輕無知,一念仁慈,勸你退出江湖,也存有矜全之意,你要自愛才好。」
    話聲冷峻,說到「自愛」兩字、似乎特別有力,滿含著一種說不出的威脅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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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0:16:23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仇人相見
    薛少陵和浣花夫人目光一對,但覺背脊骨起了陣涼意,一面故作鎮定,拱手道:
「夫人矜全之意,在下至為感激,但退出江湖,對在下來說,實有礙難之處。」
    浣花夫人冷聲道:「你有什麼礙難之處?」
    薛少陵道:「這是在下一己的隱私,未便奉告。」
    浣花夫人幽幽的冷哼一聲,隱含怒意道:「咱們談話就到這裡為止,今天我也不難
為你們。但我要再說一句,從現在起,你薛少陵不得再在江湖走動,若要不聽我的勸告,
我隨時都可以取你性命,好,你們可以去了。」說到這裡,回頭吩咐道:「秋雲把那兩
個女孩放出來,讓他帶走。」
    秋雲答應一聲,轉身退出。
    事情至此,已毋庸再說,薛少陵、范殊雙雙站起身來。
    一回工夫,秋雲領著兩名少女走進,那正是香香、小玉兩人。
    香香因薛少陵換了副面貌,認不出來,但一眼看到范殊,立即奔了過來,驚喜交集
的叫了聲:「二哥。」
    范殊道:「三妹,他就是大哥,你怎麼認不出來?」
    香香喜道:「原來果然是大哥……」
    話還沒有說完,但聽階前一個使女說道:「啟稟監宮,戚壇主身負重傷,奄奄一息,
已經抬回來了,請監宮定奪。」
    龍姑婆(黑袍老者)霍地站起,目露凶光,回頭朝薛少陵喝道:「你們給我留著,
慢些走。」一面向外吩咐道:「快把她抬進來。」
    外面有人應了聲「是」,只見門簾啟處,兩名勁裝女子抬著一塊門板,走了進來。
    門板上直挺挺躺著一個一身白色衣裙的女子,正是百花谷白翎壇主戚佩玉,此刻面
如金紙,嘴角間血跡殷然,身子一動不動,看去傷勢極為沉重。
    浣花夫人目光如電,瞧著奄奄一息的白翎壇主,似是極為憤怒,沉聲道:「龍姑婆,
佩玉傷在何處?」
    龍姑婆早已俯下身去,仔細察看了一陣,抬頭道:「戚壇主被一種極罕見的掌力所
傷,右肩骨已碎,傷及肺腑……」
    浣花夫人沒待她說完,截著問道:「是被何種罕見的掌力所傷?」
    龍姑婆遲疑道:「好像是大羅手……」
    浣花夫人坐著的身軀微微一震,詫異的道:「大羅手是五台密宗心法,傳聞失傳已
久,什麼人練成這種霸道武功?」
    龍姑婆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個磁瓶,傾了幾粒丹藥,納入戚佩玉口中,朝兩名使女揮
揮手道:「先抬進去,我馬上就來。」
    兩名使女答應一聲,抬起門板,朝左廂進去。
    浣花夫人道:「大羅手源出天竺,力道剛猛,較大手印有過之而無不及,治療之道,
須得打通全身經絡,才不至於瘀血凝滯。」
    龍姑婆躬身道:「屬下省得。」
    說完,急急朝右廂行去。
    鐵姑婆道:「看來南北幫的後援已經趕到了。」
    浣花夫人冷冷一曬,道:「南北幫倒是網羅了不少高手!
    隨著話聲,緩緩回過頭來,兩道利劍般眼神,盯住著薛少陵,問道:「薛少俠;這
掌傷白翎壇主的人,你應該清楚吧?」
    薛少陵早已想到白翎壇主定是奉命劫持義母去的,那麼這使「大羅手」擊傷白翎壇
主的人,極可能就是鬼見愁閻弘。心念轉動,一面冷冷說道:「在下早已說過不是南北
幫的人,怎知此人是誰?」
    浣花夫人沉哼道:「什麼人保護令堂,你也不知道麼?」
    薛少陵聽她自己說了出來,不覺劍眉一軒,朗朗笑道:「原來夫人召在下兄弟前來,
一面卻派人去劫持家母,虧你還是一門之主,竟然使出這等卑鄙手段來。」
    浣花夫人似已怒極,冷峻喝道:「薛少陵,你莫以為老身答應過今日薇難為你們,
若是惹怒了我,一樣把你置之死地。」
    薛少陵大笑道:「那要看夫人能否殺得死在下了。」
    范殊一手握著劍柄,冷笑道:「我早知道你是裝出來的一副偽善面孔,哼,誰希罕
你不難為我們?」
    浣花夫人垂著的面紗,起了一陣波動,沉聲道:「鐵姑婆,你帶申若蘭率同全體金
鷹武士,即速趕去,務必把兇手擒來見我。」
    鐵姑婆欠身道:「屬下遵命。」
    站起身子,往外行去。
    浣花夫人冷峻目光,望了薛少陵一眼,忽然幽幽一歎,和緩的道:「老身已對你破
例寵容,要是換了一個人,敢在老身面前,這般無禮,早就沒命了。」
    范殊看她神情,抵不住暗暗狐疑,想道:「大概這妖婦看上了大哥,哼,真是死不
要臉!」
    心中想著,不由的輕哼一聲。
    浣花夫人看也沒看她一眼,續道:「老身答應過放你們回去,但你們暫時仍得留在
此地,須等鐵姑婆把兇手擒來了之後,才能出去。」
    薛少陵眼看鐵姑婆奉命趕去,心頭不禁大急,這情形已不容自己猶豫,說不得只好
一拼!心念閃電一轉,立即以「傳音入密」朝著范殊說道:「殊弟咱們要準備走。」話
聲一落,立即抱拳道:「夫人恕在下兄弟告辭了。」
    迅速回頭道:「你們只管先走,愚兄……」
    「斷後」兩字還未出口,浣花夫人目光電射,冷喝道:「站住,你們誰敢跨動一步,
老身立即叫你橫屍當地!」
    薛少陵右手一探,撤出竹簫,橫身道:「只怕未必!」
    浣花夫人沉哼一聲,右手緩緩舉了起來,雙目凶光暴射,冷峻喝道:「薛少陵……」
    就在此時,但聽房外響起一聲宏亮大笑,喝道:「老賊婆回去!」緊接著又是一聲
蓬然大震,鐵姑婆悶哼一聲,厲喝道:「有奸細……」
    她敢情中了人家一掌,聲音沙啞發顫!
    接著只聽一個宏亮大笑道:「老夫就在此地。」
    笑聲從對面屋上傳來!
    這一連串的聲響,來的突兀,但也只不過是一瞬間之事!
    就在聲音傳入眾人耳際,端坐上首的浣花夫人突然人影一晃,快得幾乎令人無法看
清,已經翩然掀簾而出。
    薛少陵那還怠慢,朝范殊、香香、小玉三人揮手示意相繼跟了出去。
    但見鐵姑婆臉色鐵青,雙目微闔,站在階前,一動不動,敢情她方才和人家對了一
掌,負傷不輕,此時正在運功調息。以鐵姑婆的一身功力,還接不下人家一掌,來人功
力之高,簡直駭人聽聞!
    再看對面屋面上,朝陽之下,赫然站一個頭戴闊邊斗笠,身穿寬大黑衣,面色金黃。
頦下留一把白髯的瘦小老人,他身材縱然瘦小,但屹立在屋面上,晨風吹拂著他一身寬
大黑衣,看去竟然神威凜凜,八面威風!
    薛少凌暗暗叫了聲:「南北幫幫主!」
    浣花夫人面垂黑紗,瞧不到她的面貌,但兩道冷銳目光,凝注著對方身上,冷聲道:
「閣下何人?」
    南北幫主洪聲道:「老夫南北幫幫主。」
    浣花夫人愈是憤怒,愈顯得冷靜,點點頭道:「很好,老身久仰大名,難得幫主大
駕親臨,更難得閣下能練成百年來幾乎絕傳的大羅手。但老身想不到堂堂一幫之主,竟
對浣花宮門下一個年輕女孩子,會下這樣的辣手!」
    南北幫主洪聲笑道:「浣花宮的妖女,個個該殺,老夫沒傷她性命,已是十分客氣
了。」
    薛少陵但覺南北幫主笑聲尾音,聽來極像自己師傅,只是師傅是個高大個子,這人
卻生得又瘦又小,自然不是師傅了。」
    浣花夫人氣得一襲衣裙無風自動,冷哼道:「很好,幫主來了,老身正好領教高
招。」
    南北幫主巨目乍睜,湛然神光,暴射如電,大喝道:「聽你口氣,好像就是浣花妖
女了,哈哈,老夫就是找你來的。」
    人隨聲瀉,已然落到浣花夫人面前丈餘距離。
    浣花夫人確也修練到爐火純青,大敵當前,依然能保持著雍容風度,平靜的道:
「你和老身有仇?」
    南北幫主道:「老夫創立南北幫,就是替天行道,立誓消滅武林中的邪惡異端,何
用與你有仇?」
    薛少凌看出兩人雖在說話,但都已凝聚了本身功力,眼看這兩位武林中叱吒風雲的
絕世高手,即將展開生死一拼!
    浣花夫人冷曬道:「幫主口氣不小!」
    南北幫主嗔目喝道:「妖女,你除下面罩來!」
    浣花夫人冷峻目光,一直盯注在南北幫主臉上,緩緩說道:「可以,不過據我看來,
幫主似乎也戴著面具。」
    南北幫主怒聲道:「老夫天生如此。」
    浣花夫人微曬道:「你不肯除下面具,為什麼要我除下面紗?」
    南北幫主道:「你妖蕩淫賤,陰狠惡毒,老夫要驗明正身,才能出手。」
    妖蕩淫賤,陰狠惡毒,這八個字,罵的夠凶,但浣花夫人不但不怒,卻反而格的笑
出聲來,點點頭道:「罵的好,言為心聲,幫主若非和我有著深仇大怨,決不會罵的這
等惡毒,我該當成全幫主,讓你死而無怨……」
    薛少陵站在一旁,看的心頭暗暗震驚,忖道:「浣花夫人簡直深沉的可怕!」
    心念方動,但見浣花夫人隨著話聲,左手徐徐舉起,輕輕一揭,把面紗取了下來。
    她這一揭下面紗,薛少陵、范殊、香香、小玉等四人,不由全都瞧的一呆!
    這位身居幕後,隱然統馭武林各大門派的神秘女魔、卻生得臉若桃花,艷光照人,
看去最多也不過二十四五,只見她眼波流轉,妖媚一笑道:「幫主認得老身麼?」
    這「老身」簡直不該從她口中道出!
    南北幫主身軀一陣顫動,雙目之中,冷電迸射,突然暴喝一聲:「妖女,果然是
你……」
    身形陡地增高了幾寸,左手高舉,一掌直劈過去!
    這一招他蓄勢已久,一股強勁無匹的罡力,猛向浣花夫人身上撞去。
    浣花夫人輕笑道:「看來咱們果然還是舊識。」
    揮手硬接南北幫主一掌,她推出的掌勢,不帶絲毫破空風聲,看去輕描淡寫,去勢
異常柔和。
    薛少陵聽的心頭暗暗一動,想道:「原來浣花夫人這等做作,甚至取下面紗來,只
是為了要證實南北幫主是她舊識之人!
    但聽「波」的一聲輕震,兩股潛力互撞,丈餘之內,飛捲起一陣極強的旋風,激盪
逼人。
    南北幫主劈出一掌之後,但覺對方湧來的陰柔暗勁,有如排山倒海一般,驟感心神
一震,幾乎承受不住雙肩一晃,後退一步,心頭暗吃一驚:「這妖女的玄陰掌果然到練
了出神入化之境!」
    當下左掌一揚,又一掌,遙空擊去,雙掌齊出,才把後退之勢穩住。
    浣花夫人同樣被「大羅手」掌力震的往後退出一步,忽覺對方潛力突然增強,心頭
又驚又怒,冷笑一聲,左手疾揮,跟著拂出。
    兩人之間,暗勁出湧,這回並沒有發出聲響,但站在邊上的薛少陵、范殊、香香、
小玉等人,卻被兩股無形潛力逼得連連後退。
    這兩掌硬拚,似乎秋色平分,誰也沒佔到便宜!
    雙方相距一丈,各自凝神面立,浣花夫人依然臉含媚笑,但隱隱泛起了一層青氣。
    南北幫主眼若銅鈴,盯著浣花夫人,鬚髮怒張,筋肉內陷,好像一頭猛虎,恨不得
一口把她吞了下去。
    要知這等各以神功相拼,若是一旦功力悉敵,勢必兩敗俱傷,是以誰也不敢再貿然
出手。
    就在此時,那在階前瞑目調息的鐵姑婆,突然睜開眼來,身形一晃,閃電般撲到了
南北幫主身後,一掌翰他背後擊下,口中獰笑道:「老賊拿命來!」
    這老婆子當真毒辣無比,不但乘人不備,突下殺手,而且直等手掌擊落,才喝出口
來。
    浣花夫人睹狀大驚,急急喝道:「鐵姑婆快退!
    身形陡然直射而上,揚手一掌,向南北幫主拍了過來。
    薛少陵看的大怒,身形掠出,口中喝道:「你敢出手偷襲!」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鐵姑婆、浣花夫人、薛少陵三聲叱喝,幾乎是同時響起!
    但就在薛少陵堪堪掠出之際,南北幫主突然狂笑一聲,身形一挺,全身骨節格格作
響,身軀忽然長高,連頭也不回,左手向後揮出,右掌刀立,並不迎擊浣花夫人掌勢,
卻向浣花夫人當胸直插過去。
    浣花夫人堪堪欺到他身前,一掌正要拍實,驟見南北幫主手掌如刀,直向自己心窩
插來,不由的猛然一驚!
    對方這一招,竟然是和自己同歸於盡的打法,錯非是深仇大恨,積怨已深之人,誰
肯出此下策。以身相拼?她武功已達收發由心的上乘境界,在這快愈電閃的一瞥之際,
身如流雲,倏然朝左側飄閃而出!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但聽「砰」的一聲,也不知是鐵姑婆的一掌擊在南北幫主
後心,還是南北幫主後揮的一掌擊中了鐵姑婆?但鐵姑婆一條人影。卻在砰然聲中摔了
出去,又是蓬的一聲巨響,跌坐地上,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薛少陵瞧的暗暗凜駭,忖道:「南北幫主這是什麼功夫?好像他每劈出一掌,身軀
就長高許多,此刻竟然已變成了一個高大個子!」
    心念方動,但聽南北幫主又是一聲斷喝:「妖女,再接老夫一掌!」
    長身躍起,朝浣花夫人飛撲而至,右掌已當頭劈落。
    這一掌,是他十幾年苦練密宗神功所聚的大羅手殺著、力道奇猛無匹。
    浣花夫人早已蓄勢戒備,沒等南北幫主欺近,右手已經拍了出來。
    兩人掌力接實。拍的一聲脆響,浣花夫人突然向後退了一步,南北幫主的身子卻被
震的打了一個圓圈。
    浣花夫人格的笑道:「密宗大羅手,原來也不過如此。」
    身形一退即進,宛如行雲流水,輕快絕倫的一下閃到了南北幫主身側,化掌為指,
纖指一指,悄無聲息的疾向「三焦」穴上戳來。
    這並指一戳,出手奇快,一縷指風,透指而出,立即尖銳得破空生嘯,彷彿一支勁
急的利矢,凌厲懾人!
    南北幫主功力雖厚,方纔這一掌研拼,也被震的血氣翻騰,還未平復,眼前香風一
颯,浣花夫人一點指風,已如電掣般點到!
    一時真未料到對方會來得這般快速,尤其她這一變掌為指,勢道銳利,這一指若是
讓她戳上,勢必震散自己護身罡氣。急忙之間,猛地大喝一聲,身形半旋,霍然橫移尺
許,右臂一揮,一記「鐵樹開花」,立掌橫研浣花夫人脈門。
    這一對面,兩人相距不過數尺,浣花夫人右手一縮,左掌當胸擊去。這一招不但去
勢極速,而且變化奇奧異常。
    南北幫主但見一雙白淨纖細的素手,柔若無骨,緩緩舒展,使人瞧不清究竟是什麼
手法?趕忙左手一起,朝前封出。那知明明看到了,竟是沒有封住,避無可避,心頭不
禁大驚,匆忙之間,右手使了一招「排山運掌」,平胸推出。
    雙方又是一招硬打硬接。
    浣花夫人冷然一笑,掌勢突然加重。雙掌一交,又是拍的一聲脆響。
    南北幫主吃虧在臨時出掌,只能用上六成力道,登時被震得雙足移動,登登的連退
了五步,胸腹之間,隱隱作痛,嘴中發甜,滿口都是血腥氣味!
    浣花夫人後退一步,口中一陣格格嬌笑,口氣突轉,冷峻說道:「幫主再接老身一
掌試試!」
    話聲甫落,突聽有人冷喝了聲:「賤人看掌!」
    日光之下,但見一道青影飛掠而下,瀉落烷花夫人面前,人還未到,一股暗勁,已
然迎面撞到,潛力如山!
    浣花夫人心頭暗暗一驚:「這是什麼人,功力幾乎不在南北幫主之下!」
    迅速橫向一側讓開,擊手一掌,從橫裡擊出。
    那青影身形甫落,左手一招「夭外飛虹」硬接浣花夫人拍來掌勢,口中冷哼一聲欺
身而上。
    南北幫主眼看有人搶在自己前面,朝浣花夫人撲去,他終究是一幫之主,成名多年
的人物,不願以兩打一,只好暫停下來。
    浣花夫人右手一招「月移花影」,幻出一片掌影,想把那人欺來的身子擋住,那知
青衣人身法奇奧,輕輕一閃,避過浣花夫人錯落掌影,依然直向身前欺了進來。
    這一下,不但浣花夫人為之一怔,就是在旁側觀戰的南北幫主和薛少陵、范殊等人
也同時看的聳然動容!
    只覺青衣人那輕巧一轉,身法奇奧,任何招式,都無法阻擋得住!
    那青衣人倏然欺近,更不打話,雙手齊出,右掌左指,連續攻出,瞬息之間,已劈
攻了五掌,點戳出四指。
    這一輪掌指交擊的攻勢,快若星火,出手凌厲,掌掌不離要害,指指襲向死穴,使
的毒辣無比!
    以浣花夫人的身手,竟然也被青衣人這一輪快速攻勢,搶儘先機,還手不及,連封
帶架,總算還攻了三招,被迫左右移閃連退了六步。」
    這才看清來人竟是一個兩鬢花白,身穿青布衣裙的中年婦人。心頭不覺一怔,喝道:
「住手。」
    青衣婦人冷冷一哼道:「賤人,你還有什麼未了之事?」
    口中冷漠已極!
    薛少陵瞧清來人,心中暗暗忖道:「這倒好,大家全趕來了。」
    范殊悄悄問道:「大哥,這人是誰?」
    薛少陵還未答話,只聽浣花夫人冷冷問道:「你是什麼人?」
    青衣夫人並沒回答,回身朝南北幫主點點頭道:「幫主,請恕老身中途插手,實因
老身和這賤人仇深如海。」
    南北幫主拱拱手道:「夫人好說,兄弟也是向這妖女算賬來的。」
    兩個人,一個罵她「賤人」,一個罵她「妖女」,簡直把這位做視武林,不可一世
的浣花夫人,罵的一文不值。
    浣花夫人艷若桃花的臉上,不時飛閃起絲絲青絲,冷冷一曬道:「兩位找到這裡,
老身決不使你們失望,但兩位最好報個字號,免得死後無人知道。」
    南北幫主縱聲大笑道:「南北幫主,葬花夫人,難道還不夠麼?」
    浣花夫人聽得暗暗一驚,目注青衣婦人,冷笑道:「你就是葬花夫人?」
    葬花夫人沉聲道:「不錯,老身就是葬送浣花宮的人。」
    浣花夫人目中寒芒一閃,微曬道,「很好,兩位那就一起上吧!」
    適時突聽對面屋脊上,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呵呵笑道:「這婆娘的口氣不小。」
    另一個蒼老聲音接口道:「是啊,南北幫主和葬花夫人,和咱們兩個老頭,還手談
了四十九招,這婆娘要他們兩人一齊上,那是說她比咱們兩個老頭還厲害了,你信不
信?」
    先前那蒼老聲音道:「老夫不信這婆娘還能高得過咱們兩人?」
    另一個道:「兄弟也不相信,咱們何不下去試試?」
    先前那蒼老聲音道:「老夫之意,咱們先在這裡坐著看看,她能不能在五十招之內,
勝得了南北幫主和葬花夫人?」
    另一個嘻的笑道:「姬兄說得極是,這婆娘要在五十招之內,真能勝得了兩人,那
就真的強過咱們兩個老頭了。」
    大家循聲瞧去,只見前面屋脊上,蹲坐著兩個老頭。這兩人年紀都已極大,一個紫
臉禿頂,顎下留著幾根疏朗朗的銀髯。另一個白髮披肩,臉如嬰孩。
    范殊偏臉朝薛少陵笑道:「祁連二老也來了。」
    浣花夫人不認識這兩個老頭是誰?但她見多識廣,一眼看出祁連二老生相奇古,決
非尋常之輩,心中暗暗付道:「這兩人不知是南北幫主約來助拳之人,還是葬花夫人約
來的,看來今日倒真有些棘手。」心念轉動,冷冷哼道:「老身不在乎多加幾個人,兩
位不如也一齊下來好了。」
    孩兒臉老頭叫道:「姬老兒,那婆娘在向咱們兩個老頭叫陣了呢!」
    紫臉老者咄了一聲道:「恁她也配?」
    正說之間,但見一名黑衣使女匆匆奔了進來,朝浣花夫人躬身道:「啟稟夫人,南
北幫軍師賽諸葛求見。」
    浣花夫人間道:「來了多少人?」
    黑衣使女道:「連賽諸葛一共五人。」
    浣花夫人也沒多問,沉哼一聲道:「放他們進來。」
    黑衣使女應了聲「是」,匆匆退去。
    不多一回,只見那使女領著幾個人走了進來!當前一個綸中羽扇,身穿八卦道袍,
足登逍遙履的道人,正是南北幫賽諸葛。他身後一左一右,隨侍兩名道童,一個捧一柄
斑剝古劍,一個捧著一面杏黃令旗。
    稍後兩人,一個黃衫蒼鬢,背負闊劍的是劍煞逢老邪,另一個長髮披肩,身穿寬大
黑袍的,則是磷風怪申頭陀。
    賽諸葛輕搖羽扇,走到南北幫主身前,躬身一禮,道:「山人見過幫主。」
    劍煞逢老邪、黑風怪申頭陀同樣抱拳施禮。南北幫主還禮道:「先生怎地也趕來
了?」
    賽諸葛朗笑道:「山人追隨幫主而來,幫主幸勿見怪。」話聲一落,回身朝浣花夫
人拱拱手道:「山人久仰浣花夫人大名,幸會幸會。」
    浣花夫人兩道銳利目光盯注在賽諸葛臉上,冷聲道:「老身也久聞諸葛先生大名,
運籌帷幄,算無遣策,前些日子,還破了浣花宮巫山分宮,老身正想親自會會先生。」
    賽諸葛淡淡一笑道:「山人這不是親自送上門來了麼?」
    接著轉身又朝葬花夫人拱拱手道:「夫人大概就是葬花門主了?山人久欲趨訪,恨
無機緣,難得夫人玉駕也會在此,實是山人之幸。」
    葬花夫人還禮道:「先生言重,不知先生要找老身,有何見教?」
    賽諸葛輕搖羽扇,呵呵大笑道:「江湖大勢,鼎足而三,山人意欲趨訪夫人,正是
為了聯吳拒魏大計……」
    范殊暗暗覺得好笑,心想:「他心中大概熟記了一部三國演義,處處以諸葛亮自居,
聽來使人可笑已極!」
    只聽坐在對面屋脊上的孩兒臉老頭細聲道:「老姬,此人究竟是誰?」
    紫臉老者道:「你沒聽他們稱他賽諸葛麼??
    孩兒臉老者道:「看他扮相,確實有些像諸葛亮,只是從沒聽人說過。」
    紫臉老者道:「咱們幾十年沒有出山走動,那會認識這些後輩?」
    賽諸葛仰臉笑道:「兩位老哥不識得山人,山人對兩位老哥,倒是久仰盛名了。」
    孩兒臉老者不悅道,「你稱呼咱們什麼?」
    賽諸葛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山人稱呼兩位一聲老哥,那裡不對了?」
    紫臉老者沉哼道:「這小子狂的很。」
    浣花夫人估計南北幫和葬花門兩股實力,真要聯手對付自己,今日之戰,實是負多
勝少。但她乃是生性高傲之人,何況廟外已布成陣勢,這些人中能突圍而出的機會,也
並不多。
    不禁冷冷喝道:「咱們難得遇上,正好作個了斷,浣花宮既敢在江湖上創立門戶,
自然不怕任何門派聯手,兩位不防試試。」
    賽諸葛哈哈一笑,搖手道:「夫人縱然已在廟外布好了百花大陣,但未必困得住在
場之人,方才山人來的時候,正好在途中遇上葬花門幾位朋友。山人略加指點,要他們
按十二花門,隱身大樹之上,只要夫人下令發動花陣,葬花門的朋友,即可破陣而入,
這一場搏鬥,夫人未必能有勝算。」
    浣花夫人聽他一口叫出「十二花門」之名,不覺身軀微震,目光冷射,沉聲道:
「你識得百花陣勢?」
    賽諸葛大笑道:「天下陣圖,還沒有瞞得過區區兄弟的。」
    浣花夫人道:「你既然認得百花大陣,自然知道此陣厲害了?」
    賽諸葛道:「不錯,百花大陣,合四象、八卦、九宮陣式,再加上浣花宮獨創的百
花劍陣而成,一經發動,無懈可擊。但山人要他們隱伏樹上,在花陣尚未發動之時,就
一舉搏殺二十個領頭之人,蛇無頭不行,此陣縱然厲害,各個花門,一旦失去指揮之人,
威力自然要大大削弱了……」
    忽然住口,不再往下說去。
    浣花夫人冷笑道:「老身手下,久經訓練,你縱然識得十二花門,也無人能一舉把
十二門主搏殺。」
    賽諸葛道:「夫人可是不信麼?」
    浣花夫人道:「老身確實難以置信。」
    賽諸葛大笑道:「山人報幾個人給夫人聽聽,夫人也許就會相信了。」
    浣花夫人道:「什麼人?」
    賽諸葛道:「敝幫有副幫主、鬼見愁閻弘、哮天叟石中龍、九毒娘子、常山民五位,
分攻東南五門。葬花門有八面玲玫手唐守乾,一指乾坤藍通、黑手屠夫屠千里、惡丐錢
平、鐵膽勝鎮山、流雲劍季庭芳、八雲龍常維仁七位,分攻西北七門,這些人能不能一
舉搏殺夫人手下主持十二花門之人?」
    葬花夫人聽的暗暗稱奇:「自己上賓莊七大高手,江湖上可說從無一人知道,他如
何會知道的呢?」莫非這七位上賓全趕來了?」
    浣花夫人冷哂道:「你說的這些人中,果然有幾個人,有一舉搏殺花門陣之能,但
只要花陣發動得快,這十二個人中至少有半數以上,就得被劍陣絞成粉碎。」
    賽諸葛道:「不錯,這是勝負各佔一半,但夫人莫要忘了,咱們被困在陣中的人,
至少也有毀去百花陣一半的能耐。」
    浣花夫人望了眾人一眼,點頭道:「你們這裡,至少也有半數人要傷亡在陣中。」
    薛少陵心中暗道:「難道百花大陣,真有這般厲害?」
    賽諸葛道:「夫人自己呢?在咱們這些人圍攻之下,還能全身而退麼?」
    浣花夫人冷哼道:「你想威脅老身?」
    賽諸葛笑道:「山人說過,咱們勝負各佔半數,自然威脅不了夫人,但這一場大戰
下來咱們三方都可以大傷元氣,因此山人之意,倒不如訂下日期,決一勝負,看是浣花
宮獨霸江湖、還是葬花門、南北幫稱雄武林………
    浣花夫人重哼一聲,回頭朝南北幫主、葬花夫人兩人問道:「兩位意下如何?」
    南北幫主洪聲道:「敝幫軍師說了,老夫自然同意。」
    葬花夫人略作沉吟道:「好,老身也答應了。」
    浣花夫人冷冷一笑道:「明年四月十九,老身當在浣花溪上,恭候諸位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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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0:16:55 |只看該作者
賽諸葛朗笑道:「一言為定,目前距明年四月十九日,還有八個月時光,咱們可以
從容準備,夫人也好調集各方人手,從容佈置。」
    浣花夫人哼了一聲,徐徐轉過頭來,兩道冷厲目光落到薛少陵身上,冷峻的道:
「老身方纔已和你說過了,從現在起,奉母隱居,退出江湖,老身可以不究既往,但若
敢不聽勸告,到時臭怪老身絕情。」
    話聲一落,揮了揮手,轉身朝裡行去。階前四名黑衣佩劍使女,緊隨浣花夫人身後
而入。
    范殊低聲道:「大哥,她一再脅迫你退出江湖,究是為了什麼?」
    薛少陵搖搖頭道:「不知道。」
    南北幫主目注浣花夫人退入後殿,目光一轉,拱拱手道:「咱們也該走了。」
    賽諸葛大笑道:「這裡地勢隱僻殿字寬敝,大家正好在此稍事休息,幫主還要到那
裡去?」
    南北幫主怔的一怔道:「先生之意,是說浣花夫人已經走了。」
    賽諸葛道:「如果屬下料的不錯,浣花宮的人,應該全已撤走了。」
    葬花夫人道:「先生方才說的『百花大陣』,真有這麼厲害麼?」
    賽諸葛道:「夫人見詢,山人敢不直言?『百花大陣』原是按八卦、九宮奇門陣圖
而設,其中又配合了浣花宮獨步天人的『百花劍陣』。這百名花女,久經訓練,一經發
動,萬劍齊發,瞬息萬變,縱是一流高手,身落陣中,也難免不被一片綿密無間的劍光,
絞成粉劑……」
    話聲未落,但聽劍煞逢老邪怪笑道:「軍師此話,未免言過其實吧?逢老邪從不信
邪,天底下還有這等厲害的劍法?」
    黑手屠夫屠千里尖聲道:「兄弟也有同感。」
    賽諸葛拱手笑道:「逢護法以劍術馳譽武林,屠老哥盛名久著,都是江湖上罕有對
手的高人,自然不信山人之言。但古人說的好,雙拳不敵四手,即以百花劍陣而言,每
一花女,雙劍齊發,能在一招之間,幻出百朵劍花。百人一齊出手,豈不是萬劍齊發?
縱是一等一的高手,試問能同時擋得住萬朵劍花麼,何況陣中另有奇門變化,玄奧莫測,
不諸陣法之人,武功再高,也難以倖免,浣花夫人胸懷大志,今日能睥睨武林,所恁仗
的,也就在此。」
    葬花夫人臉色微變,道:「聽先生說來,浣花妖女的『百花大陣』,那是無人能破
的了?」
    賽諸葛微笑道:「那也不然,破陣不難,難在至少要有十二位能一舉搏殺十二花門
主持人的高手,另須八位精通劍術,五位武功極高之人,且須配合得宜,一擊奏功,方
可把它一舉破去。」
    葬花夫人口齒啟動,正待說話。這時從前面大殿走進一群人來!
    但見為首一人是面如黃蠟的黑袍老者,他身後則是哮天叟石中龍、鬼見愁閻弘、華
山宣錦堂、薛神醫,薛夫人和小鶯、小珠。
    薛少陵不知為首的黃蠟臉老者是誰?只覺他目光如電,閃閃逼人,心中暗道:「此
人內功如此精深,想來定是南北幫中大有身份的人!」
    再看義母身後,接著走進來的是黑手屠夫屠千里、惡丐錢平、王立文、和葬花夫人
的侍婢紫鵑等人。
    那黃蠟臉老者走近南北幫主身前,拱拱手道:「幫主恕兄弟馳援來遲。」
    南北幫主洪聲笑道:「副幫主也趕來了,這大概又是諸葛先生的意思了!」
    薛少陵心中暗道:「原來此人竟是南北幫的副幫主。」
    副幫主聳聳肩笑道:「幫主單人雙劍,追蹤浣花夫人而來,軍師聞訊大驚,星夜和
逢、申兩位老兄先行。囑兄弟親率本幫精銳,兼程馳援,哈哈!等兄弟趕到這裡,浣花
宮的人,居然已經全數退走了。」
    薛少陵在他們說話之時,過去叩見了義父,義母。那邊王立文也趨到葬花夫人身前
見過姑母。
    賽諸葛目光環顧,手中羽扇一指,呵呵笑道:「幫主、副幫主請到廳內坐吧,葬花
門主遠道趕來,許是有事見教。」
    葬花夫人目見賽諸葛道:「先生怎知老身有事?」
    賽諸葛大笑道:「夫人追蹤敝幫主而來,自然有事見教了。」「葬花夫人微微歎息
一聲道:「江湖傳言,先生通曉陰陽,算無遺策,看來什麼事情,果然瞞不過先生……」
    賽諸葛羽扇微搖,呵呵一笑道:「夫人誇獎了。」
    南北幫主拱拱手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夫人請進。」
    葬花夫人略作謙讓,舉步朝廳中走去。
    紫鵑搶在前面,打起湘簾。南北幫主和那位黃蠟臉的副幫主跟著跨進屋去。
    賽諸葛朝黑手屠夫、哮天叟、薛神醫等人抬抬手道:「諸位老哥,也請到裡面坐。」
    於是葬花門的黑手屠夫屠千里、惡丐錢平,和南北幫劍煞逢老邪、黑風怪中間陀、
哮天叟石中龍、鬼見愁閻弘、薛神醫、薛夫人、宣錦堂一行人也魚貫而入。
    薛少陵正和玉立文、金一凡握手言歡,賽諸葛羽扇一招,含笑道:「薛老弟、范老
弟、你們也隨山人進去。」
    香香道:「軍師,我呢?」
    賽諸葛笑道:「你大哥、二哥進去了,你自然也得跟著進去。」
    王立文、金一凡因葬花夫人沒有吩咐,依然留在階前,不敢隨著進去。
    薛少陵、范殊、香香三人隨著賽諸葛跨進廳門,但見上首兩把錦披椅上,赫然端坐
著一個紫臉禿頂老人和一個孩兒臉老者,正是方才高踞前面屋脊上的祁連二老,不知他
們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大天井上站著這許多武林中頂尖高手,竟然沒有一人看到他們進來卻已然高踞上首!
    這些人中,見過祁連二老的,只有南北幫主、葬花夫人、薛少陵和范殊四人,是以
連南北幫副幫主也覺得這兩個老人,來的有些突兀。
    廳上一共只有五把椅子。此刻祁連二老已坐了兩把,只除下了三把椅子,南北幫主
和葬花夫人因椅少人多,心存謙讓,是以站著並沒落坐。
    紫鵑,小玉、小鶯、小珠四人,正忙從兩廂搬來了幾條板凳,放置四周。
    大廳上站著這許多人,但卻靜的墜針可聞,敢情正在談論什麼?
    薛少陵想起祁連二老曾經說過:南北幫主和葬花夫人在他們手下輸了一招,當時葬
花夫人答應在三個月之內,替他們找到自己師傅,(黑煞游龍桑九)。南北幫主也答應
在三月之內找到二老的徒弟范春華,看來這兩人是討信息來的了。
    心念轉動,只聽孩兒臉老者乾咳一聲,尖聲說道:「三個月時間,眼下早就過了,
咱們兩個老頭;一路跟兩位下來,你們一個是一幫之主,一個是一門之主,說話總該算
數吧?」
    葬花夫人道:「賤妾和南北幫主輸在兩位手下,說過的話自然算數。
    紫臉老者道:「夫人答應三月之內,替咱們找到黑煞游龍,不知找到了沒有?」
    葬花夫人微笑道:「賤妾找是找到了,只不知那位桑大俠肯不肯承認?」
    孩兒臉老者雙目神光電射,問道:「他為什麼不肯承認?」
    葬花夫人道:「只怕有些困難。」
    孩兒臉老者道:「這有什麼困難?他人在那裡,咱們自己找他去。」
    南北幫主接口道:「夫人說的不錯,在下范春華也找到了……」
    紫臉老者大喜道:「幫主找到了范春華,那就不用去找黑煞游龍了。」
    南北幫主抬頭道:「在下之意,希望兩位前輩,再寬限一些時候……」
    孩兒臉老者道:「你不是說找到春華了麼?為什麼還要再拖延時候?」
    南北幫主道:「不錯,只是目前還無法奉告。」
    紫臉老者朝孩兒臉老者擺擺手,然後問道:「幫主大約還需多少時候?」
    南北幫主道,「明年四月十九日之後。」
    孩兒臉老者怒道:「不成,就是一天也不成,你們答應過三月為限,咱們已經等了
三個月,江湖上首重信諾,兩位身為一幫一門之主,講不講信諾?今天你們非說出黑煞
游龍和范春華的下落來不可。」
    葬花夫人望了南北幫主一眼,徐徐說道:「幫主既說出要等明年四月十九日之後,
才能奉告,也許確有為難之處,兩位那麼多的日子。已經等過了,何在乎八個月時間?」
    孩兒臉老者怒哼道:「老夫說過不成,就是不成……」
    他說話之時,電光般的眼神,一瞥之下,瞧到了薛少陵,突然大笑道:「祁老兒,
他也在這裡了,哈哈……」
    這真是快逾閃電,坐著的人,一下飛到薛少陵身邊探手握住薛少陵手臂,恁空又飛
了回去,口中喝道,「好小子,你連師傅都不認識了?」
    在場這許多高手,誰也沒有看清他如何把薛少陵拉過去的?但薛少陵已被他拉到了
坐位前面。
    南北幫主心頭猛然一凜,急急說道:「前輩請放手,他不是范春華。」
    孩兒臉老者滿臉怒容,尖喝道:「誰說不是?這小子不是范春華是誰?」
    薛少陵但覺眼前一花,右臂宛如加了一道鐵箍,竟然毫無掙扎餘地,急忙叫道:
「老前輩……」
    孩兒臉老者反手就是一記耳光,怒喝道:「咱們兩個老不死把你調教成人,你居然
連師傅都叫成老前輩了?」
    薛少陵臉上被他打得火辣辣的生痛,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下可把薛神醫,薛夫人看得大急,薛夫人叫道:「你們別難為小兒,他叫薛少華,
不是什麼范春華。」
    南北幫主也急著道:「前輩總該看看清楚,這孩子今年還只有十九歲,范老弟算起
來已四十多的人了。」
    紫臉老者道:「連老兒,他這話不錯,這娃幾年齡果然不對。」
    孩兒臉老者一手緊握著薛少陵右臂,兩道眼神卻一眨不眨的盯在薛少陵臉上,說道:
「天下那有這等相像的人?」
    南北幫主歎了口氣,目光掠過薛神醫夫婦,徐徐說道:「前輩請鬆手,此子正是范
老弟的骨肉。」
    這話聽得祁連二老、薛神醫夫婦和薛少陵同時一怔!
    薛夫人心頭大急,她可不管你叫什麼幫主不幫主,尖聲道:「胡說,少華是老身的
兒子。」
    南北幫主朝薛夫人拱拱手道:「老嫂子請歇怒,此中經過,說來話長……」
    薛夫人目中滿包淚水,咽聲道:「老身不要聽,少華明明是老身的兒子,誰也搶不
去的。」
    薛神醫心頭大是疑惑,忍不住拱拱手道:「幫主究是何人?」
    南北幫主仰天發出一聲蒼涼的大笑,突然撕下蒙面黑布,雙手在臉上一陣拭搓,抱
拳拱手道:「兄弟就是桑九。「
    南北幫主原來就是黑煞游龍桑九!
    葬花夫人微笑道:「幫主處己承認了,兩位不用再向賤妾要人了吧?」
    原來葬花夫人早就知道了!
    薛少陵噗的跪了下去,叫道:「師傅。」
    薛神醫看的一呆,道:「幫主原來就是桑大俠!」
    薛夫人淚眼一睜,道:「你是桑……桑大俠,你……你把我女兒抱到那裡去了?」
    孩兒臉老者目光暴射,同時急急問道:「你就是桑九?哈哈,這就是了,小徒范春
華是你結義兄弟,他現在在那裡?」
    事情全集中到他一人身上了,黑煞游龍桑九巨目之中,已然隱含著淚光,一把拉起
薛少陵,然後抱拳道:「義弟春華,已經死了。」
    薛少陵已從師傅口中,聽出一點頭緒,好像自己就是范春華的兒子,此時聽師傅說
了自己父親,已經去世,正待問問清楚!
    紫臉老者道:「幫主可知小徒如何死的?」
    黑煞游龍神色槍然,道:「這是二十年以前的事了……」
    孩兒臉老者道:「怎麼春華已經死了二十多年了,他那時剛下山,是誰把他害死
的?」
    黑煞游龍道:「沒有。」
    孩兒臉老者怒聲道:「幫主說話,最好清楚一點!」紫臉老者忙道:「連兄莫要打
岔。」
    黑煞游龍仰天吸了口氣,續道:「二十多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位少年俠士,專打
不平,因為他武功高強,人又生得極為英俊,不到一年工夫,江湖上已經出了名,大家
都叫他玉狻猊范春華。在下那時還和他並不相識,卻聽到不少人提起他的名字,心中原
有結交之意,怎奈范老弟在江湖上猶如曇花一現,就不知所終……」
    孩兒臉老者怒哼道:「胡說,老夫兩人明明打聽到春華和你桑九是義結金蘭兄弟,
你倒推的乾淨。」
    薛少陵也覺師傅說的過於簡略,似是避重就輕,顯然言有未盡。
    黑煞游龍苦笑道:「前輩請聽在下說下去。」
    孩兒臉老者張了張口,但卻忍了下去。
    只聽黑煞游龍續道:「之後幾年,江湖上一直沒有玉狻猊范春華的消息,漸漸大家
也忘記了江湖上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直到十九年前,在下有事遠去貴州,在一處深山
中誤中瘴氣,昏倒途中,幸遇一位少年俠士相救。雙方傾談之下,極為投緣,才知他就
是幾年前一度在江湖上出現,隨即隱去的玉狻猊范春華。」
    孩兒臉老者道:「春華這孩子怎會住到貴州深山中去了?」
    紫臉老者道:「你沒聽那姓白的小伙子說過?春華和百花谷一個丫頭,雙雙逃走,
大概就一直躲在貴州深山之中,唉,這孩子當時就該回祁連山去才是。」
    孩兒臉老者怒哼道:「這就該怪你平日管教的太以嚴厲,不然,春華早就回去了。」
    紫臉老者道:「老夫早已說過,那丫頭對他有救命之恩,只要兩情相悅,老夫也不
會如此不通情理。」
    孩兒臉老者道:「春華怎麼知道你不會責怪於他?這話現在說出來,還有屁用?」
    兩個老頭忍不住拌起嘴來!
    黑煞游龍只好等他們說完了,才接著說道:「在下和范老弟一見如故,當下就撮土
為香,結了生死弟兄……」他說到這裡,突然流下兩行老淚,續道:「當日范老弟就領
著在下進入他們夫婦隱居的春香谷,那是一處人跡不到的秘谷,只有范老弟夫婦兩人住
在那裡。當時在下覺得有些奇怪,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安身,他們夫婦何以要住到這人
跡罕至的深山幽谷中來?直等我那弟媳端出親手做的飯菜,飽餐一頓之後,才聽范老弟
說出他們夫婦到此隱居的經過……」
    廳上眾人,大家聽著他一人述說,誰也沒有開口。
    黑煞游龍頓了頓,續道:「原來那年范老弟的突然在江湖中失蹤,就是被浣花妖女
擄入了百花谷,妖女對他一見傾心,頗有委身相事之意。怎奈范老弟早已耳聞浣花妖女
在江湖上的穢行,不但沒有答應,反而大罵她不識羞恥。這樣被囚禁在浣花宮密室之中,
約有半月之久,浣花妖女軟硬兼施,都無法使范老弟回心轉意,一怒之下,就不准宮女
再送飯進去,聲言要把他活活餓死。」
    這段經過,薛少陵、范殊曾聽香香的娘說過,但廳上。眾人都是第一次聽說,大家
漸漸聽出了神。
    黑煞游龍續道:「當時每天替范老弟送飯的宮女,名叫香菱,她欽佩范老弟是一位
鐵掙掙的漢子,一日三餐,送茶送飯,日子久了早已暗生情慷。此時聽說不准再送茶飯,
要把范老弟活活餓死,心中大急,當晚就冒險相救,相偕逃出百花谷,但因浣花妖女武
功極高,如被擒回,必死無疑,因此,兩人盡伏夜行,逃到貴州深山之中,給他們無意
中發現了一處人跡不到的秘谷,當時正苦幹沒有偕隱安身的處所,這就在那秘谷安居下
來……」
    孩兒臉老者道:「你不是說春華已經死了麼?」
    黑煞游龍道:「那是從春香谷回來的第三年,也就是十五年前,那時在下正在岳麓
山張兄那裡作客。」
    他說話之時,伸手朝那位南北幫的副幫主指了指,續道:「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已
有兩年不見的義弟來,但覺心頭兀是放心不下,這也許是古人說的心血來潮,幾乎恨不
得立時趕去,一刻都不能等待。」
    南北幫副幫主點點道:「不錯,兄弟記得那時已是舊臘中旬,快過年了,兄弟勸你
過了年再走,你卻想到了就非走不可,唉,這也是天意,當時真要把你留著過了年再走,
恐這位范小兄弟就沒有命了。」
    說話之時,含笑望了薛少陵一眼。
    薛少陵心頭暮然一動,忍不住脫口道:「您老是一筆陰陽張老前輩。」
    南北幫副幫主呵呵一笑道:「老朽正是張果夫。」
    這就是了,南筆北簫,名動武林,「南北幫」之名,大概就是這樣取的!」
    孩兒臉老者不耐道,「幫主炔說下去,後來呢?」
    黑煞游龍道:「在下似有預感,連日起程,但趕到春香谷,還是遲了一步……」
    紫臉老者神情微變,問道:「春華那孩子怎麼了?」
    黑煞游龍老淚縱橫,長歎一聲道:「在下到了范老弟夫婦居住的那間石室,頓時看
的我急怒攻心,令人髮指,只見我那位年輕的結義兄弟,仰面倒臥門口,面皮鐵青,兩
眼突出,地上還留著一支青剛劍,劍身中折,似是被人以彈指神通一類指功彈斷的,在
下慌忙伏下身去,向胸口一摸,才知早已死去多時……」
    孩兒臉老者道:「春華如何死的?」
    黑煞游道:「掌中前胸,震斷心脈而死。」
    孩兒臉老者急急問道:「你知道那兇手是誰?」
    黑煞游龍沒有回答,接著說道:「在下猛然想起范弟媳怎的不見?急忙奔入裡間,
原來弟媳也已倒臥在木床前面。手中還抱著一個快三歲的孩子。她臨死之時,以背擋著
那孩子,是以傷在後心,但那兇手練的是一種震力極強的陰柔掌力,這一掌不但擊中范
弟婦後心,震力還透過弟婦前胸,波及了她懷中的孩子。」
    紫臉老者神情激動,哺哺說道:「普天之下,只有『玄陰掌』能夠透體傷人,此人
出手竟然如此毒辣,連三歲孩童不肯放過!」
    薛少陵聽到這裡,再也忍耐不住,垂淚問道:「師傅,你老人家說的是弟子生身父
母麼?」
    黑煞游龍含淚點頭道:「不錯,你……就是為師結義兄弟范春華的骨肉。」
    薛少陵一直不知自己的身世,此刻驟然聽到父母慘死的消息,一時悲痛攻心,乾號
一聲:「爹……娘……」突然跌倒地上,昏了過去。
    范殊大吃一驚,急忙扶著他叫道:「大哥,快醒一醒。」
    黑煞游龍出手如風,及時連點了他幾處大穴。
    薛少陵哇的一聲。張嘴吐出一口鮮血。睜開眼來,哭道:「師傅,你老人家一定知
道殺害弟子爹娘的兇手是誰了。」
    黑煞游龍拭拭老淚,道:「孩子,為師拼著老命,這血仇也非報不可,你且聽為師
說下去。」
    孩兒臉老者道:「小娃兒,你只管放心,有咱們兩個老頭活著沒死,殺你爹娘的仇
人,就是再厲害也不用你娃兒擔心。」
    薛少陵爬在地上,連連叩頭道:「兩位師祖在上,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孩兒立誓要
手刃惡賊,替我爹娘報仇。」
    紫臉老者點頭道:「有志氣,咱們兩個老頭,一定成全你的孝心。」
    薛夫人聽到這裡,也只是垂淚不止。
    賽諸葛道:「幫主還是繼續說下去吧!」
    黑煞游龍點點頭道:「軍師說的極是,這段經過,甚是曲折,兄弟還沒說完。」接
著續道:「當時在下原也不知道范老弟已經有了孩子,這一瞧到弟婦懷中的小孩,心頭
更是又驚又怒。急忙抱起孩子,這才發覺范弟婦臨死之時,為了保全懷中孩子,運集全
身功力,拼受一掌,她練的武功,原是玄陰一脈,是以抵消不少內力……」
    話聲出口,突然警覺,立即住口不言。
    薛少陵心頭猛然一震,張目道:「師傅,那殺害弟子爹娘的,莫非就是浣花妖女?」
    黑煞游龍道:「孩子,你莫要多問,這件事十幾年來一直橫梗在為師心頭,今天自
然要全說出來,且等為師說完了,你就知道仇人是誰?」
    薛少陵含著滿眶淚水,點了點頭。
    黑煞游龍目光一抬,朝祁連二老續道:「當時在下眼看這孩子抱在她娘懷裡,但尚
有奄奄一息,心頭不禁又悲又喜,急忙把他放置床上,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他傷勢雖
重,若有良醫調治,仍有一線希望,只是在這罕無人跡的深山之中,又到那裡去找醫生,
何況這孩子已然危在旦夕,附近城中,縱有傷科大夫,只怕也無法救得了他的小命……」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略為一頓,又道:「在下一急之下,不禁想到了十年前,在下曾無
意中救過薛神醫,如若抱著此子前去求他醫治,該是義不容辭之事,只是薛兄遠在姑蘇,
此去迢迢數千里,這孩子能否支持,實是毫無把握,但放眼武林,除了薛兄,也實在想
不出第二個人來。」
    薛神醫連連抱拳道:「當年若非恩兄出手賜救,兄弟那裡還能活到現在。」
    黑煞游龍續道:「心念一來,當下就把范兄弟夫婦遺骸,合葬在石恫前面一塊空地
之中,同時在石壁上寫了『十年重來,誓為故人湔雪血仇』,就抱起孩子,一路趕程。
但這孩子傷勢沉重,在下一路上只好以本身內力,輸入孩子體內,藉以延續他的生命,
多日來只要在下一放開手掌,立有呼吸斷絕之慮。這數千里路程,在下日夜趕路,除在
路邊喝水果腹,七天沒有吃東西,終於在第八天晚上,趕到了木瀆鎮……」
    在場眾人,聽他說出七天七晚只是以水果腹,居然由貴州趕到了蘇州,這份毅力,
聽來簡直駭人!
    薛少陵聽到這裡,心頭一陣激動,忍不住噗的跪了下去,仰臉叫道:「師傅……」
    黑煞游龍道:「孩子,你起來,師傅雖然消耗了不少內力,但終於把你救回來了,
這是師傅最大的收穫。」
    他目光望了望薛神醫一眼,說道:「薛兄果然不愧神醫之名,才一切脈,就說了這
孩子的傷勢,是從另一個人身上透過去的,只是說為時已晚,不肯醫治……」
    薛神醫老臉一紅,囁嚅道:「恩兄當時不肯說出身份來歷,兄弟是回這孩子傷勢太
重,治療費時,據兄弟診斷,最少也需一年時光的悉心治療,才能痊好……」
    黑煞游龍笑了笑道:「這自然怪不得薛兄,兄弟當日心力交瘁,實在也太性急了
些。」一面繼續說道:「在下因薛兄始終不答應,看來只好說出在下來歷,當時就提筆
在處方箋上寫了賤名,正待問問薛兄,這個字他識也不識……」
    薛神醫道:「兄弟實在該死,恩兄當時提筆寫字,兄弟還沒來得及看……」
    黑煞游龍道:「不錯,那時正好薛兄的令嬡從內室走出,兄弟心頭突然一動,就留
下少華,抱起令嬡,當時曾說一年之後,在洛陽天津橋畔等你……」
    薛夫人心頭一酸,含著滿眶淚水,問道:「幫……幫主……我女兒呢?」
    黑煞游龍苦笑道:「老嫂子,兄弟就是為了令嬡,無顏再向兩位交待,只好以花匠
尤師傅之名,托足府上,傳授這孩子的武功。」
    薛神醫吃驚道:「尤師傅就是恩兄?唉,兄弟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薛夫人卻關心自己女兒,忍不住問道:「幫主,我那女兒怎麼了?」
    黑煞游龍搓搓雙手,黯然道:「兄弟抱著令嬡,離開木瀆鎮,剛到鄧尉山下,就遇
上一個宮裝女郎,她問我可是從春香谷來的?兄弟聽她說出春香谷之名,心頭方自一震,
她說她看到了兄弟在石壁上的題字:「『十年重來,誓為故人湔雪血仇』。才追蹤趕來,
為的是斬草除根,原來她錯把在下懷中抱著的薛兄令嬡,當作了范兄弟的骨肉。兄弟才
知道她就是殺害范兄弟夫婦的仇人,古人說的好,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兄弟但覺心頭
熱血奔騰,一時那還忍耐的住?就把薛兄令嬡,放在一棵大樹之下,和她動上了手……」
    孩兒臉老者道:「此女到底是誰?」
    黑煞游龍道:「她出手詭異,武功高不可測,直打到十幾招之後,在下才看出她使
出的正是江湖上只有傳聞的百花掌法……」
    薛少陵心頭暮然一震,急急問道:「她是浣花夫人?」
    黑煞游龍點點頭道:「不錯,她正是浣花妖女」
    紫臉老者虎的站了起來,厲聲道:「幫主怎不早說?」
    孩兒臉老者怒道:「早知就是那賤婢,方才就不該放過了她。」
    薛少陵滿腔悲憤,切齒道:「弟子誓必手刃妖女,替我死去的爹娘復仇。」
    黑煞游龍道:「我動手之間,被妖女打了一記玄九轉。她又轉身向令嬡拂出一掌。」
    薛夫人全身顫抖,驚悸的哭出聲來道:「她……殺了我女兒?」
    黑煞游龍道:「兄弟一時情急,強提真氣,縱身朝她撲去,但終因負傷過重,重又
昏死過去。」
    薛夫人垂淚不止,哭道:「我女兒那是死定了!」薛神醫也是老淚縱橫,說道:
「恩兄身負重傷,那就應該再回到兄弟房舍間來。」
    黑煞游龍道:「兄弟被她震傷內腑,自知必死,昏迷之中,依稀聽到耳邊響起一聲
佛號,有人給我餵了一顆藥丸。等兄弟醒來,但見滿天星斗,不過三更時光,試一運氣,
竟然發現了奇跡,內腑重傷,已是痊癒了十之八九。」
    薛神醫面露驚奇,說道:「恩兄傷在『玄陰九轉掌』之下,內腑受到極大震力。縱
有靈藥,也非一年半載靜養,決難痊好,恩兄好的這般快法,除非是服下了雪參大還
丹……」
    「雪參大還丹」乃是天山神尼化了數十年心血,從天下名山大川採集了百味草藥,
煉製而成。傳說其中就有千年雪蓮和千年參王兩種罕世靈藥,不但功能起死回生,而且
還是練武之人助長功力的靈丹。
    據說當時一共只煉製了一十二粒,神尼因此丹效驗如神,為了廣濟世人,每次配合
其他丹丸之時,就放入雪參大還丹一粒用以濟世,數十年來,所剩已是無幾。
    范殊聽薛神醫提起雪參大還丹,心頭方自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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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0:22:42 |只看該作者
第39章 傳燈大法
    只見黑煞游龍點點頭道:「薛兄說的不錯,兄弟當時自知必死,除了者菩薩的雪參
大還丹,天下那有這等靈藥?兄弟清醒後,登時想到了薛兄的令嬡,不知生死如何?」
    薛神醫黯然道:「小女那時不過三歲,如何經得起妖女一拂,這是命運,恩兄也不
必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黑煞游龍突然目射精光,仰天大笑道:
    「兄弟急急朝那大樹下望去,薛兄的令嬡已是不見,卻在沙上發現了一行字跡,那
是『范姓娃兒,暫由老尼攜去,為期十年,完爾心願。』」
    薛夫人道:
    「阿彌陀佛,如此說來,珠珠是被人抱去了?她沒有死在那妖女手下。」
    薛神醫道:
    「那會是什麼人留的字呢?」
    黑煞游龍大笑道:
    「薛兄方才說出雪參大還丹,抱去令嬡的自然是天山神尼了!」
    話聲方落,突見那范殊淚流滿面,急急奔到了薛夫人的面前,撲地跪下,失聲痛哭
道:
    「爹、娘,不孝女兒就是珠珠,就是十五年前由恩師抱去的珠珠……」
    薛少陵聽的不由一怔,他沒想到自己義弟,竟會是義父母的女兒!」
    薛夫人同樣一怔,望著跪在地上的范殊,發話道:
    「你不是范少俠?會是珠珠?」
    范殊咽聲道:
    「是啊,女兒下山之時,恩師曾說女兒身世,普天之下只有黑煞游龍桑大俠一個人
知道,要女兒下山之後,務必找到桑大俠。女兒問她老人家,見了桑大俠該如何說法?
師傅說,你見桑大俠,只要說你十年前鄧尉山下被老尼抱走的孤兒就好。」
    黑煞游龍大笑道:
    「這就是了,神尼當日只當你是范兄弟的骨肉,才要你姓了范,哈哈,薛兄,兄弟
負疚十五年,今天總算有了交代。」
    說完,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薛夫人一把將范殊攬到懷裡喜極流淚道:
    「娘的苦命女兒,娘一直在懷念你,天可見憐,我們母女總算還有見面的一日。」
    黑煞游龍道:
    「今日薛兄父母女兒重逢,少華也身世大自,從現在起,少華和薛賢侄女,都應該
恢復本姓了。」
    范少華聽了師傅吩咐,含淚點頭。
    香香喜道:「二哥,現在我該叫你二姐了。」
    祁連二老聽完黑煞游龍敘述之後,兩人低低的商量了一陣,由紫臉老者朝范少華招
招手道、
    「孩子,你過來。」
    范少華恭敬的走到兩人面前。」
    紫臉老者道:
    「你就是從前的白少輝了?」
    范少華點點頭道:
    「孫兒因身世未明,曾由九疑先生改變容貌,易名白少輝。」
    紫臉老者道:
    「你和那女娃兒已把『祁連雙式』練會了麼?」
    范少華道:
    「練會了。」
    紫臉老者道:
    「那很好。」回頭朝黑煞游龍道:「幫主。」
    黑煞游龍連忙躬身道:「前輩有何見教?」
    紫臉老者道:
    「三月之前,老夫兩人曾把我們化了數十年心血,研創的一套合搏之術『祁連雙
式』,傳與白少輝,范殊兩人。這套武功,合則無敵天下,分則不得其死,當時曾告訴
他們。學會這套武功,就要同心協力,永不分離……」
    孩兒臉老者搶著說道:
    「是兄弟說的,最好莫如夫妻,退而求其次,是同胞兄弟,再次是師兄弟,但可惜
他們只是朋友,最後他們總算結了異姓兄弟。」
    紫臉老者按道:
    「如今他們變來變去,一個成了老夫徒孫,一個原來卻是易欽而弁的女娃兒,這正
合了老夫兩人原來的心意,這件事,就要幫主成全他們。」
    原來兩人是替范少華、薛珠幾說親!
    黑煞游龍大笑道:
    「兩位前輩吩咐,在下自當遵命,只不知薛兄伉儷意下如何?」
    薛神醫喜道:
    「兄弟悉恁恩兄作主。」
    黑煞游龍連連點頭道:
    「好,好,我們都是武林中人,就此一言為定。」
    賽諸葛道:
    「幫主,這個媒人,該由兄弟來擔任才好。」
    范少華心切父母血仇,突然跪到祁連二老面前,痛哭流淚的道:
    「兩位師祖在上,孫兒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未曾手刃浣花妖女之前,孫兒不作家
室之想。。
    孩兒臉老者道:
    「傻孩子,報仇之事,有咱們兩個老頭哩。」
    范少華連連叩頭道:
    「孫兒父母慘遭妖女毒手,孫兒發誓要手刃妖女,替死去的爹娘報仇。」
    孩兒臉老者道:
    「你們練成合擊之術,正該結為夫婦,才能同心協心,永不分離,咱們兩個老頭,
要促成這親事,也是為你報仇著想……」
    紫臉老者道:」
    「連兄,你方才沒聽到這娃兒要手刃那婆娘麼?」
    孩兒臉老者道:
    「他替死去的父母報仇,手刃妖女,正是他的孝心。」
    紫臉老者搖搖道:
    「那婆娘一身功力,已臻化境,就算他們結為夫婦,練成合擊之術,但在功力上相
差懸殊,也難是那婆娘的敵手。」
    孩幾臉老者道:
    「放著咱們兩個老兒,難道袖手不管?」
    紫臉老者道:
    「這娃兒的意思,」是不要咱們動手。」
    孩兒臉老者道:
    「咱們出手替徒兒報仇,也沒有什麼不對。」
    紫臉老者道:
    「但是這娃兒是咱們徒兒的孩子,他要親手替父母報仇,咱們理該讓他出手,成全
他的孝道才是。」
    孩兒臉老者怔道:
    「祁老兒,你不是說他難是那婆娘的對手麼?」
    紫臉老者道:「這話兄弟說了,但兄弟之意,咱們該想個辦法,成全這娃兒才好。」
    孩兒臉老者道:「兄弟想不出來。」
    紫臉老者道:「我倒想到了一個。」
    孩兒臉老者道:「你且說出來聽聽。」
    紫臉老者嘴皮微動,敢情他不願人知,才以傳音之術和孩兒臉老者交談。
    孩兒臉老者忽現喜色,連連點頭道:
    「好主意,好主意,咱們就這麼辦。」
    紫臉老者抬頭朝黑煞游龍拱拱手道:
    「老夫兄弟有一件事,想請幫主賜助。」
    黑煞游龍連忙還禮道:
    「前輩有事,但請吩咐。」
    紫臉老者道:
    「老夫兄弟,要在此小想,日落以前,不得有人驚擾,同時還請幫主派幾個人,替
咱們在室外護法,不知幫主意下如何?」
    黑煞游龍道:
    「些許小事,當得效勞。」
    紫臉老者道:
    「如此就好。」話聲一落,兩人同時站起來,紫臉老者朝范少華道:「小娃兒,你
隨咱們來。」
    范少華回頭望望師傅。
    黑煞游龍心知祁連二老此舉,說不定有秘技相授,只是不願人知,故詫言人內小想,
即忙喝道:「兩位師祖要你進去,還不快去。」
    范少華應了一聲「是」,隨著祁連二老朝內室行去。
    葬花夫人跟著起身道:
    「浣花妖女既已訂下來年四月十九之約,屆時老身當在成都恭候幫主和諸位大駕,
老身告辭了。」
    黑煞游龍雙拳一抱,大笑道:
    「諸葛先生一直主張南北幫應和貴門之聯手,如今咱們總算同仇敵汽,不謀而合,
明年浣花溪之會,還要仰仗夫人大力,共為武林除害。」
    葬花夫人道:
    「幫主好說,明年這場大會,事關武林大局,葬花門從老身以下,願恁貴幫軍師諸
葛先生調遣。」
    賽諸葛拱手道:
    「夫人這般說法,山人如何敢當。」
    葬花夫正容道:「今日一會,老身自知僅憑葬花門這點力量,仍不足以和浣花宮抗
衡,軍師也毋須客氣,老身說的實話,老身意欲留下本門總教練金一凡,追隨貴幫,如
有差遣,葬花門自當竭力以赴。」
    賽諸葛道:
    「差遣兩字,萬萬不敢,夫人留下貴門金總教練,作為貴門和敝幫的聯絡倒確有必
要。」
    事情就這樣決定,葬花夫人留下了金毛吼金一凡,率同黑手屠夫屠千里、惡丐錢平
和玉立文,便自離去。
    南北幫主黑煞游龍桑九、副幫主一筆陰陽張果老、賽諸葛三人,一直送出廟外,才
行回轉。
    薛夫人母女重逢一手拉著薛珠兒,只是問長問短說個不休。
    賽諸葛因君山分宮近在颶尺,說不定浣花夫人到了君山,調遣高手來犯,早已命哮
天叟石中龍放出虎葵在廟外擔任警戒。
    黑煞游龍也因祁連二老說的鄭重,他可以猜想的到他們要范少華跟了進去,說不定
是要傳授某種功夫,外人驚擾不得。因此,以他自己為首,另要張果老、劍煞逢老邪兩
人,一同留在後殿,替祁連二老護法。
    賽諸葛和其他等人,則一同退出前殿。
    飛鼠戴良、地行孫查貴派到的職務是負責監督府下,替大家準備茶水膳食。
    中午時分,開上素齋,有酒有菜,倒也十分豐盛,只是不見范少華出來。
    左廂靜室,房門緊閉,聽不到半點聲息,不知祁連二老究竟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太陽快要下山,突聽一陣兵刃交擊之聲隱隱從後進傳了過一來!
    賽諸葛修眉一攏,矍然道:
    「後殿有警!」
    黑風怪申頭陀急急問道:「可是浣花妖女,去而復返?」
    賽諸葛道:
    「很難說,石護法在四外布下虎獒,不聞犬聲,可見來人不多,申護法、閻護法請
留在此地,山人進去看看。」腳下加快,往後進行去。
    薛神醫、薛珠兒、香香等人,大概都聽到了那兵刃相擊的聲音,紛紛站了起來。
    宣錦堂道:「兄弟跟軍師同去。」
    薛珠兒朝薛夫人道:「女兒也去瞧瞧。」
    她是因為大哥進去了半天,還未出來,想藉口進去瞧瞧。香香也急步跟了過去。
    穿過詛廊,到了後進,抬頭看去,但見一個青衣女子,和劍煞逢老邪,正在大天井
上打的難分難解。
    那女子手中的長劍,矯若游龍,幻化起朵朵劍花,揮灑繽紛,凌厲已極!
    劍煞蓬老邪黃衣鼓風,一柄闊劍,同樣使的波濤洶湧,左手持劍,收發由心,更是
漫天飛舞連連出擊!
    這兩人劍上造詣,均極精深,此刻彼此在快速絕倫的搶攻!
    寒芒流動,劍氣瀰漫,真是棋逢敵手,株兩悉稱,看情形,誰也無法在短暫時間內
佔得優勢。
    大天井上兩人打的這般激烈,但卻不見黑煞游龍和一筆陰陽的蹤影。
    原來黑煞游龍怕來人不止一個,萬一驚擾了正在靜室中的祁連二老,因此他和一筆
陰陽兩人分守靜室前後,並沒露面。
    賽諸葛身如行雲流水,跨出天井,喝道:「兩位請住手。」
    他聲音清朗,雖在激戰中的兩人,依然聽的甚是清晰。
    劍煞逢老邪雖是個狂做自大的人,但對賽諸葛卻是十分敬服,果然闊劍一收,依言
而退,抱拳道:「兄弟見過軍師。」
    賽諸葛羽扇一指,間道:「這位姑娘是什麼人?」
    逢老邪搖搖頭道;「兄弟也不知她是誰?」
    賽葛諸道:「為什麼不問問她。」
    逢老邪道:「她擅自闖入後進,自然是浣花妖女派來踩盤之人,把她拿下來,還怕
不說出實話來?」
    青衣女子冷笑道:「逢老邪,憑你也配?」
    逢老邪哼道:「小丫頭,你可還不服氣?」
    賽諸葛一擺手,攔住逢老邪的話頭,手搖羽扇,朝青衣女子問道:
    「姑娘如何稱呼,聞入後殿,不知究有何事?」
    青衣女子望了賽諸葛一眼,冷冷說道:
    「你就是南北幫的軍師賽諸葛麼?」
    賽諸葛含笑道:
    「正是區區。」
    青衣女子道:「你這人倒還講道理。」
    賽諸葛微笑道:「姑娘有事,只管和山人說就是了。」
    青衣女子道:「我是找人來的。」
    賽諸葛道:「姑娘要找什麼人,山人知無不言,」
    青衣女子道:「我要找黑煞游龍桑大俠。」
    賽諸葛心頭一震道:「找黑煞游龍桑大俠。」
    青衣女子冷笑道:
    「怎麼樣,我聽說南北幫主就是黑煞游龍桑大俠,你別想騙得過我。」
    賽諸葛暗暗皺了下眉,心中付道:
    「此女不知是何來歷?看她臉色蒼白得沒有血色,分明是戴了人皮面具。」心念轉
動,一面問道:
    「姑娘貴姓?」
    只聽薛珠兒叫道:
    「你是鳳姐姐!」
    賽諸葛訝然道:「你認識她麼?」
    薛珠兒道:「她就是君山分宮的分宮主凌雲鳳姐姐嘛!」
    賽諸葛聽得一怔,拱拱手笑道:
    「原來是凌雲鳳宮主,山人失敬了。」
    凌雲鳳道:
    「我是以私人身份,求見桑大俠來的,並不代表君山分宮,軍師不用以分宮主稱
我。」
    賽諸葛哈哈一笑道:
    「想不到凌姑娘好靈通的消息,來的好快!」
    凌雲鳳道:
    「軍師這是承認桑大俠在這裡了?」
    賽諸葛笑道:
    「不錯,桑大俠就是敝幫幫主,確在此地,只是山人計算,姑娘該在夜晚才會找來,
姑娘來的這般快法,倒是大出山人意外。」
    凌雲鳳聽的一怔道:
    「軍師知我要來?」
    賽諸葛大笑道:
    「姑娘安置在敝幫的人,真還認為山人不知道麼?哈哈,這項消息,就是山人有意
透露給姑娘的了。」
    凌雲鳳臉色微變,道:「你如何處置了他們?」
    賽諸葛淡淡笑道:
    「姑娘派來的人,隨時可替山人傳遞消息,山人何用處置他們?」凌雲鳳道:
    「軍師把我賺來,要待如何?」
    凌雲鳳笑道:「敝幫主確是黑煞游龍桑大俠,那可絲毫不假。」語氣頓一頓,接道:
「姑娘要找幫主,究有何事?」
    凌雲風道:「軍師真的不知道麼?」
    賽諸葛笑道:「山人不是神仙,怎會知道姑娘的心事?」
    凌雲鳳望了站著的薛珠兒一眼,意思是說:「那不是你說的了。」一面說道:「我
找桑大俠,只是我個人的私事。」
    賽諸葛道:
    「姑娘如此說法,山人倒不好多問了。」
    凌雲風道:
    「桑大俠不肯見我麼?」
    賽諸葛目光轉動,含笑道:「幫主出來了。」
    凌雲風回頭瞧去,只見湘簾一動,走出一個身穿寬大黑袍的高大老人,雙目炯炯如
電,朝自己望來,拱手道:
    「姑娘數年來,一直在查訪老朽下落,不知有何見教?」
    凌雲鳳聽的一怔,暗想:「此人大概就是黑煞游龍了,但聽他一開口便自不凡。」
心中想著,立即欠身道:
    「前輩就是人稱黑煞游龍的桑大俠麼?」
    黑煞游龍洪聲笑道:「不敢,老朽正是桑九。」
    凌雲鳳慌忙檢任道:「小女子見過桑大俠。」
    黑煞游龍還禮著:「不敢,令師還在君山麼?」
    凌雲鳳答道:「家師已經回去了,小女子只是為了個人私事,冒昧求。見前輩來的,
不知能否容小女子和前輩單獨一談?」
    賽諸葛急忙朝黑煞游龍使了一個眼色,笑道:「撇開兩家過節,凌姑娘乃是敝幫嘉
賓,自該請到裡面待茶。」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幫主不可待慢了她。」
    黑煞游龍頷首一笑,抬抬手道:「凌姑娘請裡面坐。」
    凌雲鳳隨著黑煞游龍,走進後殿,忽然撲地跪了下去,拜道:「恩公在上,請受小
女一拜。」
    黑煞游龍駭然道。「凌姑娘快快請起,這是怎一回事?」
    凌雲風拜了幾拜才行站起說道:「恩公是否記得十九年前,在孟津附近,救了一個
過路武官一家的性命,那時小女子還在褪褓之中,直到稍長,才聽乳母說起恩公模樣,
一直緊記在心,今日才算見到了恩公。」
    黑煞游龍沉思有頃,突然大笑道:「老朽想起來了,姑娘令尊莫非就是那位姓凌的
參將?」
    凌雲鳳目含淚光,點頭道:「恩公說的,正是家父。」
    黑煞游龍道:「老朽那日路過孟津,遇上黃河七霸糾眾向令尊尋仇,可惜老朽遲到
了一步,當時好像令堂已經遇難。」
    凌雲鳳道:「恩公說的極是,當時小女子由乳母抱著,躲在一輛篷車底下,才倖免
於難。」
    黑煞游龍道,「令尊可還健在?」
    凌雲鳳道:「據乳母說,等盜匪逃散之後,家父也不知去向,小女子前來叩見恩公,
一來是拜謝當年救命之恩,二來也想跟恩公打聽家父下落……」
    黑煞游龍點點頭道:「據老朽記憶所及,令尊似是向南飛奔而去,當時老朽只當他
另有急事,並未在意,如今想來,令尊大概是眼看令堂遇難,可能認為姑娘也無生機,
一家全毀,他受此重大打擊,才獨自狂奔而去。」說到這裡,一面問道:「這二十年來,
姑娘一直未曾打聽到令尊下落麼?」
    凌雲鳳搖搖頭,垂淚道:「小女子只是從乳母口中,聽到了一些,但這位乳母受雇
還不到四個月,既不知家父名諱,也不知家父祖籍,只說家父官拜參將,那次攜眷赴任,
旁的就不知道了。」
    黑煞游龍想了想道:「令尊名諱,老朽還記得,好像是叫凌祖壽,江西口音……」
    凌雲鳳道:「多承恩公指點,小女子感激不盡。」
    黑煞游龍看了她一眼,一手捋鬚,問道:「姑娘怎會拜在令師門下的?」
    凌雲鳳道:「恩公見詢,小女子不敢不說,那是遇盜後的第二天,就遇上師傅,她
老人家看我資質不錯,連同乳母,一起帶回百花谷去。」
    黑煞游龍微微點了點頭,歎息道:「姑娘聰明人,眼前武林大勢,不待老朽解說,
姑娘自然也清楚,不過,正邪之分,存乎一念,姑娘當善體老朽之意。」
    凌雲鳳臉色一凜,道:「恩公教訓自當謹記,小女子告辭了。」
    說完檢任為禮轉身往外走去。
    黑煞游龍道:「凌姑娘恕老朽不送了。」
    凌雲鳳走出後殿,只見賽諸葛手搖羽扇,等在階前,一見凌雲鳳出來,立即迎上來,
含笑道:「凌姑娘和幫主談好了嗎?」
    凌雲鳳點點頭道:「打擾軍師,我要走了。」
    賽諸葛道:「山人方才佔了一卦,寫有柬帖一封,也許有助姑娘……」
    隨著話聲,從袖中取出一封密柬,遞了過來。
    凌雲鳳久聞南北幫軍師賽諸葛有未卜先知之能,見他遞來柬帖,心中不禁將信將疑,
伸手接過,間道:「軍師柬中寫的什麼?」
    賽諸葛神秘一笑,道:「山人只是憑卦推斷,姑妄言之,姑娘回去之後,看了自會
知道。」
    凌雲鳳道:「如此多謝軍師了。」
    收起柬帖,朝外行去。
    賽諸葛目送凌雲鳳去後,只覺黑煞游龍緩步掀簾而出,身後跟著范少華,臉上容光
煥發,越顯得晶瑩如玉!
    賽諸葛諦視著他呵呵笑道:「恭喜老弟,短短半日工夫,得了祁連二老不少好處,
可喜可賀。
    黑煞游龍微笑道:「先生可知少華得了祁連二老什麼好處嗎?」
    賽諸葛大笑道:「幫主這不是存心要考考山人麼?據山人所知,祁連二老窮數十年
心力,最得意的一套武功,該是『祁連雙式』。但這套武功,二老早已傳給范老弟、薛
姑娘兩位了,因此山人推想,這大半日時光可能是合二老之力,替范老弟增長功力方面
的成份居多。」
    黑煞游龍道:「先生看少華增長了多少功力?」
    賽諸葛葛笑了笑道:「祁連二老數十年修為,功力之深,武林已罕有其匹,他們有
心成全,范老弟在這半日之間,極可能已成為武林中惟一足可與浣花夫人放手一搏的高
手了。」
    黑煞游龍大笑道:「天下之事,看來都無法瞞過先生,少華經祁連二老成全,施展
傳燈大法,各人輸給了他三十年功力,這簡直是近乎神奇的成就,兄弟雖曾聽說過傳燈
大法之名,卻也未曾見過。」
    賽諸葛道:「傳燈大法,源出佛門,譬如一燈復燃徐燈,其明轉多,後經少林寺收
入七十二藝,遂成為少林不傳之秘,如此看來,祁連二老,似和少林寺頗有淵源。」
    黑煞游龍歎息道:「先生博學強記,兄弟實是聞所未聞!」
    賽諸葛淡淡一笑道:「幫主誇獎了。」轉過頭來,朝范少華問道:「二老可是已經
走了麼?」
    范少華道:「兩位師祖已經走了。」
    賽諸葛道:「他們可曾留下什麼話來?」
    范少華道:「兩位師祖臨行時說,明年四月十九日,自會前去浣花溪,湊個熱鬧。」
    賽諸葛笑道:「這就是了,二老大概還不放心你,能否是浣花夫人的對手?二來他
們也要親眼看你手刃妖婦,這是他們唯一未了的心願。」
    黑煞游龍點點頭,忽然問道:「先生方才送給凌雲鳳的一封柬帖,究竟寫了些什
麼?」
    賽諸葛微笑道:「天機不可洩漏,幫主到時自知。」
    黑煞游龍笑道:「先生心意,兄弟也可料到幾分。」
    賽諸葛道:「那麼幫主也不妨猜上一猜?」
    黑煞游龍笑道:「先生也想考考兄弟麼,哈哈,如果兄弟料的不錯,先生大概想勸
她改邪歸正了?」
    賽諸葛蕪爾笑道:「雖不中,不遠矣!」
    黑煞游龍搖搖頭道:「這個怕不大容易,兄弟看此女機智過人,生性剛烈,先生縱
有此心,只怕也難以把她說服,」
    賽諸葛看了范少華一眼,微笑道:「幫主說的極是,但山人自有妙計,使她幡然歸
來。」
    說話之時,已經走出前殿。
    這時天色業已昏黑下來,大殿上燃起兩支紅燭,幾張桌上,也擺滿了素齋,大家坐
著等候,一見幫主偕同軍師、范少華三人相繼走出,紛紛站了起來。
    黑煞游龍走近上首一桌,腳下一停,擺手道:「諸位請坐,今晚這頓酒菜,雖是素
齋,卻有雙重意義,一是薛兄父女重聚,一是范、薛兩家定了親事,大家應該多喝一
杯。」
    副幫主一筆陰陽張果老笑道:「幫主說的極是,來,咱們先敬薛兄和老嫂子一杯。」
    大家聽說,紛紛舉杯站起,薛道陵連說「不敢」,夫妻兩人和大家乾了一杯。
    張果老又道:「現在咱們再敬幫主和薛兄一杯。」
    大家斟滿了酒,又和黑煞游龍、薛神醫相互干了。
    范少華走到師傅面前,僕的跪了下去道:「師傅,不知春香谷在貴州什麼地方?弟
子想去拜祭死去的爹娘。」
    黑煞游龍點點頭道:「不錯,你身世既已大白,自該前去祭奠你爹娘在夭之靈,咱
們今晚在此權宿一霄,明日一早,為師帶你同去。」
    范少華道:「你老人家只要告訴弟子春香谷所在,弟子自己找去就好,不敢勞動師
傅。」
    黑煞游龍道:「春香谷在貴州深山之中,人跡罕至,也並無路徑可循,縱是丹青好
手也畫不出來,為師不去,你如何想找得到?」話聲一落,回頭吩咐道:「兄弟明日動
身,前去貴州,幫中之事,就拜託張兄和軍師兩人了。」
    張果老笑道:「有軍師在此幫主只管放心就是了。」
    賽諸葛拱手道:「副幫主過獎了,不過浣花夫人既已訂下明年之約,在這幾個月中
間,江湖上大概不至有重大變故發生。」
    薛神醫道:「拙荊要兄弟向幫主請示,小女是否要隨幫主前去?」
    賽諸葛笑道:「薛兄沒聽祁連二老說麼,范老弟、薛姑娘兩人練成『祁連雙式』,
就永遠不可分離,自然也要隨同幫主去的了,再說,明年四月十九之約,只有幾個月時
間了,他們在路上也好加緊練習。」
    薛神醫拱手道:「先生說的極是。」
    這一晚,大家就在廟中住宿、翌日一早,黑煞游龍帶著范少華、薛珠兒別過眾人,
首先上路。
         ★        ★        ★
     
    貴州,古稱鬼方,為戰國時代楚之黔中,境內多山,故有「地無三里平」之說。
    黑煞游龍一行三人,取道湘西入黔,到得鎮遠,再向西行,一出鎮雄關,已是崇山
峻嶺,綿連不絕,山路陡險,人煙稀少。
    他們裹糧入山,走了三天光景,早已深入萬山之中,如非黑煞游龍領路,那還辨得
清方向?
    這天中午時光;越過一座山嶺,折入一處巖谷,但見兩面山壁如削,上接青冥,山
腰間白雲綴繞。
    三人腳下,越走越高,片片雲絮,撲面而來,身在雲霧之中,幾乎難以舉步。
    走了一陣,只聽水聲如雷,前面斷崖干切,一條十餘丈寬的山澗,水勢奔騰,只要
再邁前一步就要墜入深淵,當真眩目驚心。
    范少華眼看前面已臨絕地,只當師傅走錯了路,那知轉眼之間,黑煞游龍已從岸腳
下走上一條極厭的磴道,索纖而下。
    范少華、薛珠兒急忙跟著下去,只見黑煞游龍蹲下身子,似在察看什麼?過了半晌,
才緩緩站起身來,滿臉肅穆之色,一聲不作,往下走去。
    范少華看的心中暗暗奇怪,但又不敢多問。
    到達山澗下流,又走了半里多路。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19 10:2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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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看到兩邊峭壁之間,貫著兩條粗如碗日的山籐,一上一下,距離水面,少說也有
七八丈高下,懸空虛宕,隨風晃動,兩條山籐上下相距約有三數尺高,上面一條敢情是
扶手之用,下面一條則是腳踩的了。
    黑煞游龍走近溪邊,又在四周,伏下身子,查看的甚是仔細,但依然沒有作聲,當
先跨上止籐,渡溪而過。
    渡過對崖,這臨溪巖壁,上下如削,別無通路。
    黑煞游龍站定身子,朝上一指,道:「咱們如若沿溪走去,要繞上一個大圈,從這
裡翻上岸巖頂,另有一條捷徑,你們隨為師來。」
    話聲才落,雙足一點,身形平拔而起,「一鶴沖天」,竄起三丈來高,一手攀住倒
垂的山籐,惜著悠宕之勢,貼壁飛騰,又斜升上三四丈高。這樣一路援籐飛昇,片刻之
間,已到了二十丈以上,身形一閃,忽然不見。
    范少華、薛珠兒那還怠饅,相繼縱身騰起,到達二十丈上,才看清峭壁至此,橫斷
為兩層。
    外面一層,屹峙如屏,裡面是一條又窄又陡的夾縫,到了這裡,只要一舉步,就轉
入石屏後面,但從下面望來,看到的只是壁立危崖。
    范少華舉目瞧去,早已不見師傅蹤影,忙道:「珠妹,我們快走。」
    薛珠兒停的一停,心想:「這地方如此隱秘,浣花妖女不知如何會找來的?」
    兩人一前一後,曲折往上,足足走了一盞茶工夫才竄出崖頂。原來這崖頂地勢平坦
足有數畝大小,左首有一座一人來高的巨石,黑煞游龍黑繕臨風,獨自站在那座岩石前
面出神。
    瞧到兩人趕來,伸手一指,黯然說道:「少華,這就是為師和你爹結義之處……」
    范少華舉目瞧去,只見岸壁上寫著一行四個大字:「盟堅金石。」下方是:「某年
某月某日,桑九、范春華義結金蘭於此。」
    范少華自然認識這一行字筆力蒼勁,正是師父的手跡,那是以「金剛指」書寫而成,
每字都有三分來深。但兩人具名處,「范春華」三字,字跡較嫩,指力也比師傅較淺,
那自然是自己父親手筆了。
    自己既沒有見過父親一面,就是父親留下的手跡,大概也只有這三字了!
    范少華想到這裡,不禁心頭一酸,熟淚盈眶,跪倒地上,朝石壁拜了幾拜。
    黑煞游龍也是黯然落淚,等范少華站起,伸手朝壁上一指,道:「少華,你再看看
這裡!」
    范少華朝師傅手指之處望去,只見石壁上另有「該死」兩字,卻有五分深淺,不覺
一怔道:「師傅,這是誰寫的葉
    黑煞游龍道:「還有誰?自然是浣花妖女寫的了。」
    范少華只覺心頭怒發,哼道:「好個妖女,范少華不把你劍劍誅絕,誓不為人。」
說完,舉起手腕,連指在「該死」兩個字上,加了」浣花妖女」四字。
    這樣一來,就變成了「浣花妖女該死」。
    黑煞游龍目注石壁,看了一眼,不禁暗暗皺眉。
    原來範少華寫上的四字,雖然深達六分有餘,粗看起來,似已超過浣花夫人;但人
家是十五年前寫的,這十五年來,她勤修苦練,功力自然又精進了許多。
    范少華最近才得蒙祁連二老以『傳燈大法』貫輸了功力,卻依然只能比十五年前的
浣花夫人稍勝一籌,自然使黑煞游龍看的暗暗皺眉。
    薛珠兒問道:「老前輩,這裡離春香谷還有多遠?」
    黑煞游龍道:「下去就到了,你們隨我來。」轉身往巖後走去。
    巖後是一條百丈深谷,朝下一望,只見懸崖壁立如削,隱隱可見谷底,到處都是鱗
峋聳立的怪石。  
    黑煞游龍回頭問道:「賢侄女自問能否下得去麼?」
    薛珠兒道:「晚輩大概可以。」
    黑煞游龍點點頭,一吸真氣,領先一躥而下,遇到無處落足的削壁就施壁虎功,游
牆而下。
    范少華、薛珠兒相繼而下,黑煞游龍等兩人躥落谷底,轉身往前行去。
    這谷底亂石嶙峋,流水縱橫,三人串來串去,又走了頓飯工夫,但見一座插天高峰
之下,現出一人多高的山洞!
    洞內風聲如雷,黑沉沉望不見底!古人說的好,「近鄉心更怯」,范少華眼看春香
谷就在前面,那是自己爹娘當年逃避浣花妖女追蹤的隱居之地,也是爹娘濺血荒山,埋
骨之所。他一步步的走近,心頭熱血也隨著一步步的激動,雙目之中,已然包著淚光。
    黑煞游龍走近洞口,先在四周查看了一陣,忽然從身邊抽出鐵簫,沉聲道:」你們
緊隨我身後,不准出聲。」
    舉步朝洞中行去。
    范少華心中覺得奇怪,不知師傅究竟發現了什麼?只是師傅不說,自己不好多問,
口中答應一聲,跟蹤而入。
    薛珠幾走在最後,她內功較差,跟在兩人身後,越走越黑,如處深夜,甚麼也瞧不
見。但覺腳下忽然高低,轉折甚多,差幸范少華知她功力不知自已,這等幽暗洞窟,黑
的不見一絲天光,自然無法看清路徑,這就和她並肩而行。
    這樣悶走了半天,前面露出一圈天光,走出洞口,但見地勢豁然開朗,這是四面環
山的一塊盆地。
    山洞不遠,一條清溪,流水潺潺,上面鋪著一段樹身,已經長滿了青苔。
    跨過木橋,一片松林擋住了去路,一條卵石砌成的小徑,沿著松林迂迴而去,石徑
也滿是青苔。這片松林,恰如屏風一般,擋住了視線,小徑左首,溪流婉蜒,三人循溪
而行,繞出松林,小溪已經匯成一個清潭,碧波漣漣。
    潭邊還有松林札成的一個亭子,小徑兩邊,綠草如茵,一片平地上,是一圈圈用卵
石砌成的花圃,繁花如錦,鳴噙飛舞。
    卵石小徑,一直通到右首峰下,那裡著一個一人高的石洞,編木為門,自然是昔年
范春華夫婦住的地方了。
    范少華眼看這谷中佈置,一草一木,都是爹娘親手所植,不覺悲從中來,淚流滿面,
咽聲道:「師傅,那裡就是爹娘住的石洞麼?」
    黑煞游龍黯然點頭道:「孩子,為師先領你到爹娘墳前叩拜過了,再去不遲。」
    范少華拭拭淚水,隨著師傅走去,只見山腳前面,靠右首松林間,果然有一座長滿
了青草的墳墓,墓前堅著一方石埠,上書「義弟范春華夫婦之墓。」邊上一行小字,寫
著「某年某月桑九重立」字樣。
    范少華這回那還忍耐的住大哭一聲:「爹,娘,孩兒來了。」
    跪倒墳前,放聲大哭起來。
    黑煞游龍也站在一旁,臉現淒楚,愴然淚落。
    薛珠兒趕忙把帶來的香燭、紙錢,在墳前點燃了。
    黑煞游龍拱一拱手道:「范兄弟、范弟媳,老哥哥總算沒有使你們失望,今天帶著
少華來了,明年我將……」
    他內功精湛,雖在目濡者淚,仰臉說話,但仍能耳聽八方,此時話聲未落,突然聽
得遠處傳來一陣沙沙腳步聲,心頭一動,疾快的轉過身去大喝道:「什麼人?」
    這聲大喝,連正在哭泣中的范少華,也聽的猛吃一驚。急忙拭去眼淚,回頭望去。
    但見一條人影,轉出松林,踉踉蹌蹌的奔到潭邊,突然身形一歪,倒了下去!
    黑煞游龍瞧的一楞,急急縱身掠起,奔了過來。
    范少華、薛珠兒也緊隨師傅身後,奔到那人身邊。只見這倒下之人,是個黑髯道人,
口鼻這間,鮮血殷然,顯系受了極重內傷!
    黑煞游龍皺皺眉道:「此人重傷之後,不立即調息運功,卻提聚一口氣,竭力奔入
此地,想來必有緣故。」
    說話之間,雙手齊出,輕輕把那黑髯道人扶坐起,伸出右手,按在他背心之上,一
股真氣,源源度去。
    那黑髯道人傷勢雖重,但得黑煞游龍度入真氣,催動心脈,緊閉雙目,突然睜了開
來。
    黑煞游龍一手抵在他後心,凝重的道:「道兄如若還能提聚真氣,快和在下度入你
體內的真氣相合。」
    黑髯道人雙目注視在黑煞游龍臉上,一縷微弱的聲音,自口中吐出道:「桑……桑
大俠來了沒有?貧道有幾句話,勞請兄台轉告……」
    黑煞游龍急道:「道兄有話,待回再說不遲。」
    黑髯道人道:「不,這件事重過貧道生死……務必及早替貧道轉告……」
    黑煞游龍皺皺眉道:「道兄有什麼事,如此重要?」
    黑髯道人道:「貧道一路追蹤下來,就是為了要……找桑大俠……」
    黑煞游龍道:「在下就是桑九。」
    黑髯道人雙目一睜道:」你是桑大俠……」突然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黑煞游龍心頭一凜,忙道:「道兄不可說話了,」
    黑髯道人順了口氣,續道:「貧道在途中聽到……浣花夫人勾結……苗嶺麻衣老
祖……趕來春香谷……聯手對付……」
    突然又是一口鮮血湧了出來,氣息奄奄,張了張口,已是說不出話來。
    黑煞游龍催動真氣,源源度入他體內,一面黯然道:「此人只怕不成了!」
    黑髯道人敢情自知無救,右手食指,顫巍巍在地上寫道:「貧道無以為報,懷
中……」
    他這幾個字,筆劃凌亂,但猶依稀可辨。
    黑煞游龍不敢鬆手,一面說道:「少華,你摸摸他的懷中是什麼東西?」
    范少華應了一聲伸手從黑髯道人懷中,摸出一個長方形的布包。
    黑煞游龍道:「你打開來瞧瞧。」
    范少華打開布包,裡面是一個木盒,盒上貼著一張大紅紙條,但紅紙已經褪了顏色,
顯然藏在他懷中,已有多年,紅條上寫著一行端正楷書:「謹呈恩公桑大俠。」
    范少華抬頭道:「師傅,這是道長送給你老人家的東西。」
    黑煞游龍瞥了一眼,道:「打開來。」
    范少華依言打開木盒,只見裡面用棉花裹著兩顆大如龍眼,潔白如玉的東西,這一
打開,但覺一股清香,直沁心脾!
    范少華不知這是什麼?正待問師傅。
    薛珠兒口中咦了一聲,道:「雪蓮子,這麼大的雪蓮子,少說也有五百年以上了!」
    黑煞游龍雙目一注,喜道:「果然是雪蓮子,哈哈,這位道兄合當有救了?」
    范少華趕忙把木盒遞了過去。黑煞游龍伸手取過一顆,撥開黑髯道人牙關,兩個指
頭輕輕一捏,把雪蓮捏碎,放入他口中。
    范少華問道:「師傅,一顆夠了麼?」
    黑煞游龍笑道:「普通雪蓮,已是大補真元的珍品,何況這兩顆雪蓮,已是數百年
之物,他傷勢雖重,有此一顆,足可使他傷勢復原了。」
    范少華蓋好木盒,問道:「師傅,這木盒要不要放回道長懷中?」
    黑煞游龍道:「自然要放回他懷中了。」
    范少華仍把木盒用布包好,塞入黑髯道人懷裡。
    黑煞游龍緩緩放下抵在道人背心的手掌,吁了口氣道:「這位道兄身懷治傷救命奇
珍,自己不肯服用,卻忍受重傷,奔來此地,所幸咱們發現的早,否則只怕已經沒有救
了!」
    范少華道:「他好像是要把這兩顆雪蓮子送給你老人家的。」
    黑煞游龍道:「為師和他素昧生平,不知他何以……」
    話聲未落,突見黑髯道人雙目一睜奇道:「貧道還沒死麼?」
    黑煞游龍笑道:「道兄身懷靈藥,怎不早說?」
    黑髯道人身軀一震,急急問道:「恩公把雪蓮子給貧道服了麼?」
    黑煞游龍道:「道兄傷勢沉重,除了雪蓮子,只怕……」
    黑髯道人聽的大是惶急,說道:「這兩顆雪蓮子,已有五百年以上,得來非易,貧
道在身邊藏了五年之久,只是找不到恩公,貧道死不足借,天幸遇上恩公,也稍盡結草
啣環之意,怎……怎好給我服用……」
    黑煞游龍拱手道:「在下和道兄索昧平生,道兄千萬不可如此相稱。」
    黑髯道人道:「恩公縱然認不得貧道,但貧道對恩公再生之德,二十年來,時刻在
心,不敢或忘。
    黑煞游龍聽他說出二十年之言,不覺心中一動,目注黑髯道人間道:「道兄昔年如
何稱呼?」
    黑髯道人道:「貧道出家已有二十年了,恩公是否記得二十年前在孟津遭黃河七霸
攔襲的……」
    黑煞游龍沒待他說完,截著道:「道兄就是那位凌參將麼?」
    黑髯道人點點頭笑道:「恩公說的正是貧道。」
    薛珠兒大喜道:「原來道長就是風姊姊的爹了!」
    黑髯道人聽的一奇,轉目問道:「這位少俠說什麼?」
    黑煞游龍忙道:「道兄令緩,當日並未罹難。」
    黑髯道人驚喜的道:「小女尚在人世?她……她在那裡?」
    黑煞游龍笑了笑道:「令嬡如今已經長大成人,兄弟受令嬡之托,正在到處找尋道
兄,不想會在此地遇上,賢父女重逢有日,可喜可賀。」
    黑髯道人激動的道:「恩公這份大德,貧道父女有生之年,都報答不盡!」
    黑煞游龍道:「道兄傷勢初癒,不宜多說,還是快請運功調息,有話等回再說不
遲。」
    黑髯道人正等閉目,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又道:「恩公可知浣花夫人勾結苗嶺麻
衣老祖,只是此地不宜久留。」
    黑煞游龍道:「兄弟方纔已聽道兄說過,道兄快運功調息吧!」
    黑髯道人果然不再說話,緩緩合上眼睛,運功調息。
    范少華忍不住間道:「師傅,凌道長說的麻衣老祖,究是何等人物?」
    黑煞游龍道:「浣花妖女勾結麻衣老祖,還是二十年以前的事,浣花妖女如不勾結
外援,如何敢殺師自立?」
    范少華奇道:「師傅如何知道的呢?」
    黑煞游龍道:「為師還是聽你娘說的,據說麻衣老祖,原是漢人,武功造詣極高,
他久居苗疆,深知苗人畏懼鬼神,遂故作詭秘,終年身穿麻衣,自號麻衣老祖,苗人把
他奉若神明。他在苗嶺一處秘谷之中,築了一座富麗堂皇的蛇神宮,廣收男女弟子,不
下百人之多,但他御下極嚴,所有宮中弟子,平日不許擅離苗嶺一步,因此外界極少人
知。」
    范少華道:「師傅也不知道他來歷麼?」
    黑煞游龍道:「據說麻衣老祖從未到過中原,不過據為師猜想,此人可能是昔年積
惡如山,無法立足江湖中人,逃入苗疆,搖身一變,成了麻衣老祖,但這也只是為師猜
想而已,這幾十年來,江湖上確實從未見過這樣一號人物。」
    薛珠兒哼道:「他和浣花妖女勾結,可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范少華突然目注遠處,神色有異。」
    黑煞游龍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孩子,你也聽到了?」
    范少華道:「弟子好像聽到洞中有人說話。」
    黑煞游龍頷首道:「不錯,在咱們未來之前,谷外早已有人守候隱伏,此刻大概是
他們後援到了!」
    范少華想起方才師傅在路上仔細查看的情形,心頭方自一動!
    薛珠兒道:「那是浣花宮的人了。」
    話聲一落,只聽一個冷峻的聲音說道:「小娃兒,你說對了!」
    范少華聽到這冷峻的聲音,只覺心頭一陣激動,雙目之中,射出兩道仇怒之火!
    黑煞游龍低聲喝道:「孩子,冷靜些!」
    轉目望去,但見松林之中,已然走出一群人來,為首一人身穿宮裝,面垂黑紗的正
是浣花夫人!她身後是勁裝佩劍的湘雲,蛾眉淡掃,一雙秋水般的眼神,迅疾的朝范少
華投瞥了一眼。
    浣花夫人左右,一邊是龍姑婆,一邊是鐵姑婆,兩人身後,各有八名背插雙劍的花
女,像雁翅般排開。
    這時潭邊小徑上,也出現了一簇人,為首的是一個錦袍少年,生得臉色白淨,只是
眉目間,流露著一股浮滑之色,一步一搖的走了過來。
    錦袍少年身後,是兩個年約六旬的灰衫長髯老者,面目冷肅,雙目開闔之間,精芒
如電。這三人,是由玉扇郎君韓奎,千手如來唐鎮乾陪同,身後緊隨著八名黑衣勁裝武
士。
    黑煞游龍巨目圓睜,射出兩道懾人精光,逼視浣花夫人,一身寬大黑衣,無風自動,
仰天發出一聲大笑,道:「你來的正好。」
    笑聲蒼勁嚎亮,顯出他滿懷悲壯,大有把浣花夫人搏殺當場,方雪心頭之恨的氣勢!
    浣花夫人冷峻的道:「老身早就算準你會帶他到這裡來的。」話聲一落,目光轉到
范少華身上,冷冷道:「薛少陵,你不聽老身勸告……」
    范少華雙目盡赤,切齒喝道:「妖婦,我叫范少華……」
    「范少華」這三個字,聽到浣花夫人耳中,如遭雷殛,身軀不禁起了一陣顫動,虛
弱的道:「范少華……果然是你……那是桑九告訴你的了!」
    她說到最後一句,口氣突然由虛弱轉為冷厲,續道:「前次老身一念仁慈,饒你不
死,原是看在你死鬼父親份上……」
    范少華聽他提到父親,心頭熱血沸騰,嗔目喝道:「妖婦住口,今天你自己送上門
來,我若不把你劍劍誅絕,誓不為人!」
    浣花夫人冷聲道:「很好,你既已知道了身世,老身也留你不得!」
    黑煞游龍迅快的澈下鐵簫,低聲道:「孩子,你暫勿出手,先讓為師鬥她一鬥。」
    浣花夫人抬目道:「桑九,老身早該想到南北幫主就是你了。」
    范少華突然一側身,搶前一步,同時撤下竹簫,說道:「師傅,弟子立誓要手刃妖
婦,替死去的爹娘報仇,這妖婦交給弟子了。」一面朝浣花夫人厲聲喝道:「妖婦亮
劍!」
    鐵姑婆厲聲道:「這小子狂妄的很,老身替夫人教訓教訓他。」
    浣花夫人擺手道:「你沒聽他口口聲聲要替父母報仇?再說香菱賤婢的孽種,我也
要親自收拾他,才洩我胸頭之恨!」
    范少華聽她辱及死去的母親,一時仇怒交迸,那還忍耐得住,口中大喝一聲:「妖
婦看掌!」
    左手呼的一掌,直劈過去。
    浣花夫人那會把他放在心上,冷冷一笑,左手輕揮,迎著范少華掌勢拂去。
    這一掌,范少華臨時發掌,並未用上全力,浣花夫人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自然也
不會用上全力。
    兩股掌力一觸,浣花夫人已然警覺到范少華擊來的掌勢力道極強,心頭方自一凜,
再待加強掌力,已是不及,不由自主的被逼的後退一步。
    范少華也感到浣花夫人這一拂之勢,蘊蓄了極強震彈之力,自己掌風,有如擊在一
道暴射而下的激流之下,柔軟中帶有強大的反彈之力,腳下同樣被震的往後退出。
    浣花夫人楞的一楞,暗想:「此子內力,居然不在桑九之下!」垂面黑紗之中,透
射出兩道凜凜寒光,冷然笑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看來今日真是留你不得
了!」
    緩緩舉起右手,準備劈出!
    她舉掌之勢,雖然緩慢,但場中之人,都知道這一掌當是她畢生功力所聚,一擊之
下,決非小可。
    黑煞游龍自然看得出她殺機已動,這一掌正是她最厲害的「玄陰九轉掌」,心頭不
覺一凜,正待出聲警告,要范少華小心!
    忽然那錦袍少年朗朗一笑道:「夫人暫請住手,割雞焉用牛刀,不如由晚輩出手,
把他拿下了,聽由夫人發落就是。」
    薛珠兒站在大哥身邊,冷笑道:「你是什麼人?敢口出大言,不怕閃了舌頭?」
    錦袍少年道:「本公子說話,你敢出言頂撞?」
    薛珠兒秀眉一挑,刷的抽出長劍,劍尖一指,道:「凡是進入此谷之人。一個也別
想活著出去。」
    錦袍少年大笑道:「這話本公子說還差不多。」
    兩人說話之間,浣花夫人舉起的手掌,已然緩緩朝范少華推了過去,口中冷笑道:
「范少華,你小心了!」
    范少華早已簫交左手,腳踏丁字步,功運右劈,存心硬接對方一掌,聞言冷笑道:
「在下正要試試你究竟有多大能耐?」
    右掌當胸,迎擊出去。
    黑煞游龍急忙喝道:「孩子,這是玄陰九轉掌,不可硬接。」
    浣花夫人看他舉掌硬接,心中暗暗冷哼:「你這是找死!」
    掌勢一轉,突然加快,向前拍來。
    范少華練的是「九轉玄功」,再經祁連二老以「傳燈大法「每人分輸給他三十年內
力,自然很快的化為本身力量。這一運功發掌,但覺一股洶湧內力,循臂而上,源源從
掌心湧出。
    這一掌硬接,依然聽不到絲毫聲息,但勢道和先前大不相同,兩人身前,潛力山湧,
立時擲起了一道狂飆!
    范少華但覺心頭忽然劇烈一震,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三步。
    烷花夫人同樣感到血氣翻騰,腳下移動,往後連退兩步之多!這真是她做夢也想不
到的事,一時間不由望著范少華呆住了!
    要知浣花夫人獨門神功「玄陰九轉掌」,不但掌力陰柔,蘊蓄著極強震力,尤其是
發出來的內勁旋轉成風,縱是功力相等的人,也難以抵擋得住。
    但她遇了范少華練的恰是玄門無上心法「九轉玄功」,體內真氣,功成九轉,源源
不絕的湧出,這兩種神功一正一邪,正好互相消長,株錨悉稱,怎不叫浣花夫人驚凜失
色?
    黑煞游龍睹狀大驚,急忙一躥而前,低喝道:「孩子,快運功試試,是否有那裡不
對?」猛一抬頭,大喝道:「妖婦,你也接我一掌。」
    身形急撲而起,左掌吐勁,一股強勁無比的罡力,猛向浣花夫人撞去。
    浣花夫人身形一側,讓開掌勢。
    黑煞游龍這一記「大羅手」含憤而發,威力何等強大」一團強勁掌風,直撞出去,
勁道過處,刮得沙飛石走,數丈外幾棵碗口粗的松樹,一陣喇喇巨響,同時折斷,倒了
下去!
    在場之人,瞧到黑煞游龍掌勢這般驚人,也自暗暗咋舌。
    黑煞游龍一掌擊空,更是鬚髮戟張,怒喝道:「妖女,你怎麼不敢接老夫一掌?」
    就在此時,但聽「嗆」的一聲,一道銀虹,快如掣電,直向他身前劃到,只聽龍姑
婆的聲音喝道:「桑九,你不嫌大狂妄麼?」
    黑煞游龍大笑道:「恁你還不配和老夫動手。」
    鐵簫揮動,架開龍姑婆的劍勢。」
    龍姑婆不由的激起了怒火,冷笑一聲,長劍展動,飛灑出一片劍芒,急如驟雨攻出。
    范少華一見師傅已和龍姑婆動上了手,那還敢遲疑,竹簫一橫,目注浣花夫人,喝
道:「你兵刃呢?」
    浣花夫人冷冷的望了他一眼,轉身朝湘雲喝道:「取劍來。」
    湘雲立即從背上解下一柄金柄長劍,雙手遞上。
    浣花夫人接過長劍,褪下劍匣,冷聲道:「老身一生和人動手,從未動過兵刃,今
日要破例一用了。」
    范少華凜然道:「咱們這是生死之爭,在下若能親手搏殺了你,我父母血仇,得以
湔雪,在下若是喪在你劍下,那是學藝不精,死而無憾。」
    浣花夫人兩道眼神,透過黑紗,只是注視著范少華臉上,半晌沒有作聲,二十年前
范春華倔強英俊的影子,重又在她眼前浮起,執劍右手,忽然軟軟的垂了下去,柔聲道:
「范少華,老身實在不想殺你,你們去吧!」
    范少華怔的一怔,突然大喝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不殺我,我也非殺你不
可!」
    浣花夫人道:「你目前還不是老身的對手。」
    這時龍姑婆和黑煞游龍已拚鬥了十幾個回合,黑煞游龍鐵簫縱橫飛舞,幻出重重簫
影,龍姑婆顯然已落下鳳。
    鐵姑婆尖聲道:「老大姐,咱們先搏殺了這老賊再說!」
    左手朝身後打了個手勢,踴身一揮,加入戰圍。
    她這一揮手,身後八名花女,雙手疾翻,動作劃一,同時撤下肩後雙劍,各按方位,
圍了上去。
    范少華竹簫一指,喝道:「妖婦,你再不動手,在下有僭了!」
    竹蕭直向浣花夫人眉心點去。
    浣花夫人抬手一劍,架開范少華竹簫,垂面黑紗,寒光暴射,沉聲道:「你敢對老
身這般無禮?」
    她似是被范少華激怒,這一聲叱喝,威嚴逼人!
    范少華切齒道:「我要手刃親仇,祭奠死去的父母,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喝聲未落,已然連續攻出五招。
    浣花夫人嘿然道:「很好,老身今日成全你一番孝心了!」
    長劍一揮,嗡然有聲,漾起一片劍影。
    薛珠兒手握長劍,替大哥掠陣,一面也是替重傷初癒,正在跌坐運功的凌道人護法。
眼看龍姑婆、鐵姑婆雙戰黑煞游龍,八名花女同時列成陣勢,展開雙劍合圍而上。
    大哥若無自己相助,獨戰浣花夫人,只怕也是敗多勝少,但自己這裡,連負傷的凌
道人在內,一共只有四人,對方卻還有錦袍公子一行人,尚未出手。
    只要自己一動,對方難保不一湧而上。她權衡當前情勢,雙方實力,眾寡懸殊,心
頭只是暗暗焦急。
    范少華仇人當面,分外眼紅,奮起神威、以「游龍十八式」,不時摻雜了「祁連雙
式」中的招數,和各門各派的武功。一支竹簫,倏然變幻,奇招迭出。
    浣花夫人長劍揮灑,幻化出無數流轉的劍影,劍勢更是奇奧絕倫。
    場中諸人,全是行家,自然看得出,兩人已經各以上乘內功相搏,劍尖和竹簫之上,
都含蘊著極強內力。雖然聽不到劍簫交擊之聲,但這已說明了兩人都正在各展所學,力
求變化,要以出奇制勝,壓倒對方,取得優勢。
    這兩人的搏鬥,雖極凶險,但范少華今非昔比,浣花夫人縱然厲害,看來百招之內,
還不易分得出勝負,可是黑煞游龍那邊,情勢就不同了!
    要知龍姑婆在浣花宮中,除了浣花夫人,數得上第一位高手,黑煞游龍這十五年來,
為替義弟復仇,苦心孤詣,研練克制浣花宮的武學,武功精進,已達爐火純青之境。他
使出準備對付浣花夫人的功力,來對付浣花宮第二號人物的龍姑婆,自然是游刃有餘,
但此刻加入了一個鐵姑婆,這兩人的劍法又同出一源,施展開來,互相攻守,心意相通,
就等於對方加了一倍的力量。
    若是僅憑龍姑婆、鐵姑婆兩支長劍,還難不倒黑煞游龍桑九,以他一身所學,縱或
不勝,也不至於落敗,可是緊隨鐵姑婆身後,又加上了八名花女,情勢就有了極大的轉
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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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0:26:10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兩敗俱傷
    原來這八名花女,乃是「百花劍陣」中「內八門」的門主,武功劍術,都是百中挑
一之選,此次浣花夫人算準黑煞游龍會帶著范少華到春香谷來,才特地命這八人隨行,
目的自然是為了對付黑煞游龍而準備。
    這又該從「百花大陣」說起,「百花大陣」合八卦五行奇門之學,陣勢共分三層,
外層有十二道門戶,稱為「十二花門」,由十二組花女組合而成,中層為「內八門」,
按八卦方位而設,中樞又縮為「中五門」,暗合五行生剋,這是大概的情形,後文自有
交待。
    這八名花女,列陣而上,就是一個小型的「百花大陣」,本來各按方位而立,但一
經移動,陣勢就向中央逼了攏來:
    但見衣袂飄風,人影閃動,這一撥四劍齊發,一攻即退,去了左邊,卻從右邊又攻
來四劍,補上了四個,十六支長劍,輪流搶攻,匯成一片劍網,前後左右,行列變化,
使人看的眼花綴亂。
    不僅如此,這八人使出來的劍陣,並非是搶攻一招,便行退去,她們施展的是整套
「百花劍法」,前一撥和後一撥,招式銜接,連綿不斷,有如一人使出來的一般。
    黑煞游龍被自在陣中,既有龍姑婆、鐵姑婆兩人聯手,搶攻於內,復有八名花女往
來遊走,搶攻於外,任你武功再高,在這樣內外交攻之下,也有左右支繼,難以應付之
感。
    黑煞游龍奮起神威,才劇戰了二十來招,便已感到大大的不妙,一支鐵簫使的再凌
厲,也總只有一支,既要應付面前兩個強敵,又要封拆從四面八方攻來的十六支長劍,
委實到了無法克服的境界。
    就在此時,那跌坐運功的凌道人,突然睜開雙目,站了起來,迅速掃了一眼,就大
喝一聲:「恩公,貧道助你一臂!」
    「鏘」的一聲,亮出背上長劍,雙足一頓,劍如匹練,直向劍陣中衝去!
    站著觀戰的錦袍公子伸手一指:「截住他!」
    喝聲方出,他身邊兩灰衫長髯老者,騰身掠起,直向凌道人身後追去。
    薛珠兒那還猶豫,長劍一,擺,縱身躥出,喝道:
    「你們給我站住。」
    錦袍公子身形一動,已然逼到薛珠兒面前,大笑道:「本公子不屑和你動手,你乖
乖的給我站著。」
    薛珠兒怒哼一聲,叱道:
    「你給我滾開。」
    左手五指連彈,「多羅指功」一記勁急指風,迎面直射過去。
    錦袍公子急忙身形一側,避開指風,冷笑
    道:「好小子,看不出你倒有些門道!」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對金圈。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就在那兩個灰衫長髯老者撲起的同時,忽然間,響起一聲清脆
的玉哨!
    薛珠兒回眼瞧去,那吹哨的正是湘雲,心頭薇禁大急,暗道:
    「莫非他們還有後援?」
    心念方動,瞥見樹梢間五條人影,捷如飛鳥,一閃而下,攔住了兩個灰衫長髯老者,
一聲不作,動起手來。
    這可把薛珠幾瞧的大奇,心想:「湘雲哨聲引來的五人,怎會反而幫起自己這邊來
了!」
    錦袍公子金圈一揮,幻化出無數金光流轉的圖影,朗聲喝道:
    「小子,你小心了!」
    薛珠兒無暇多想,冷笑一聲,長劍起處,劍尖飛幻出三縷精光,朝錦袍公子金圈削
去,她雖和對方動上了手,但一方面依然留意四外動靜。
    這時玉扇郎君韓奎,千手如來唐鎮乾也各自掣出兵刃,相繼朝樹梢飛來的五人撲去。
    凌道人劍挾雷霆,一下衝入劍陣,黑煞游龍但覺壓力忽然減輕,登時大喝一聲,右
手鐵蕭疾掄,左手「大羅手」猛劈而出。
    叵耐八名花女,此進彼退,「大羅手」縱然威力無匹,但對遊走不定的人,也無法
發揮,一股強勁罡風,只是從她們進退的空隙之間掠過。
    八名花女配合龍姑婆、鐵姑婆的攻勢,雙劍齊舉,剎那之間,劍勢如火樹銀花,爆
了開來,奇正相生,虛實相輔,從四面八方向中間攻到。
    黑煞游龍和凌道人揮動簫劍全力攻拒,也只能擋住她們的銳利攻擊,無法突破劍陣。
這一段話,說來較長,實則都是同一時候發生的事,這時但聽浣花夫人厲聲喝道:「湘
雲,你敢勾結外人,背叛浣花宮?」
    湘雲睜著一雙剪水雙瞳,一直在注視著浣花夫人和范少華的戰況,顯出十分關切之
色,連口中含的玉哨,還未取下,聞言不覺淡淡一笑,偏頭道:「我不是湘雲。」
    浣花夫人怒聲道:「賤婢,你是什麼人?」
    湘雲冷笑道:「你要問湘雲,還是問我?要問湘雲,我可告訴你,早在今年四月十
九以前,和盤說出你浣花宮的秘密之後,畏罪投浣花溪而死,至於要問我是誰麼?」在
你臨死以前,總歸會讓你知道的。」
    浣花夫人氣得渾身顫動,厲笑道:
    「很好,等我料理了姓范的小子,諒你也跑不了的。」
    她盛怒之下,殺機陡熾,右腕一震,「嗡」,的一聲,劍光陡然大盛、一支長劍幻
化出千百朵銀花,漫天匝地,朝范少華席捲過去
    這片銀花,發如波濤洶湧,生生不息,一旦被它圈入光幢之下,怕不立被亂劍分屍,
扎上千百道劍孔?這正是浣花宮「百花劍法」中最厲害的一招絕學「百花爭艷」?
    尤其是浣花夫人手中使出,更是凌厲,武林中可說從無人見過這一招劍法,也從無
人能在這一招劍法下保得住性命。
    范少華當日曾在百花谷中看見過花女表演的「百花劍法」,已是遍地銀花,歎為觀
止,但和此刻浣花夫人相比,漫天花雨,又有天淵之別。
    一時但覺身前身後,滿眼都是一圈圈的銀花,別說舉簫封架,就連一絲空隙,可容
自己立足之地也沒有,劍花未到,嘶嘶寒氣,已然直逼肌膚而來!
    心頭大為凜駭,無暇多想,也無法施展任何招式,足以護身,猛一咬牙,口中大喝
一聲,不管東西南北,振腕一蕭,朝前點出!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范少華這一記怪招,堪堪點出,也正是浣花夫人一招「百
花爭艷」,發揮到最具殺傷威力的時候!
    突然間,但聽「鏘」的一聲,漫天銀花,倏然全滅,浣花夫人手上一柄長劍,已經
齊柄折斷!
    就在此時,范少華的一點簫影,快如流星「僕」的一聲,不偏不倚,點在浣花夫人
脅下「章門穴」上。
    浣花夫人輕嘔一聲,上身搖晃,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突然,身如勉影,一晃而
至,舉手一掌,朝范少華當胸拍到。
    這一掌,勢如電閃,來的悄無聲息,使人目不暇接。
    湘雲驚叫道:「你小心!」
    范少華在她「百花劍法」之下封解無力,漫無目標,胡亂使出這式怪招來,那知這
一招,居然百試百靈,連浣花夫人這等高手,也會被自己一擊而中,他驚魂甫定,方自
一喜之際,瞥見自己面前有一雙織織手影,閃了一閃,心頭大吃一驚,急忙舉手封架,
那知封了個空,素手倏然不見,自己的胸口只覺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這一掌拍的不重,但范少華卻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重逾山嶽,直向體內逼入,
腳下不由的踉蹌後退了兩步。
    湘雲驚的失聲道:
    「你……中了她九轉玄陰掌?」
    浣花夫人來去如風,此刻早已退了回去,口中冷冷一笑,垂面黑紗拂拂自動,射出
兩道懾人凶光,直注湘雲,厲聲道:「賤婢,是你毀了老身寶劍?」
    這就是了,湘雲是她貼身掌管寶劍的侍女,在她全力施展「百花劍法」之際、長劍
突然中折,這不是湘雲做的手腳,還會是誰?
    湘雲眼看浣花夫人目露殺機,朝自己望來,心頭暗暗一凜,不自覺的後退半步,翻
腕抽出長劍,但就在這一瞬之間,范少華突然身形搖晃,往地上坐了下去!
    浣花夫人也岸立不動,黑紗中,隱隱可以看到她雙目閉上了!
    湘雲猛吃一驚,急忙一溺腰,掠到范少華身側,低聲問道:
    「你傷勢很重麼?」
    范少華睜目道:
    「還好,姑娘是花大姑麼?」
    湘雲微微一笑,柔聲道:「原來你聽出我的聲音來了!」
    左手從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露出一張粗皮厚肉的凹臉孔,接著說道:「你快運
功,別再說話了。」
    原來她是魔教大公主花大姑!從樹上飛落的五人,正是魔教五位長老。
    春香谷一片草坪上,原是分成了四撥動手相搏,作者一支禿筆,大有顧此失彼之感!
    這四撥人中,范少華和浣花夫人,薛珠兒和錦袍公子,是一對一,單打獨鬥。
    另外兩撥,魔教五長者接戰兩個灰衫長髯老者和玉扇郎君韓奎,千手如來唐鎮乾四
人。黑煞游龍桑九、凌道人兩人聯手,大戰龍姑婆,鐵姑婆和八名花女。
    如今浣花夫人和范少華這一撥,已然兩敗俱傷,停下手來,其餘三撥,還在激烈搏
斗中。
    薛珠兒和錦袍公子兩人,已經搏鬥了四、五十招,尚未分出勝負。
    錦袍公子一對金圈,招式詭異,圈上帶著強大暗勁,他似是企圖鎖住薛珠兒的長劍,
或是恁藉內力,把她長劍震飛。
    薛珠兒在五十招以後,敢情心情不耐,劍如掣電,攻勢漸見稅利,此時陡聽湘雲的
驚叫:「你中了她九轉玄陰掌」,心頭猛然一怔,口中嬌叱一聲,手中長劍一振,突然
暴出三道白芒,朝錦袍公子激射而去!
    但聽「鏘」「鏘」兩聲,錦袍公子雙圈揚出,接住兩道劍光,金鐵交鳴聲中,響起
了一聲悶哼,劍光倏斂,錦袍公子血染錦袍,一條右臂,已被薛珠兒長劍,齊肩削斷,
直痛得他臉色蒼白,汗落如雨,一連後退了三步!
    薛珠兒望著他,冷冷一笑,轉身朝范少華奔了過去,問道:
    「大哥,你怎麼了?」
    花大姑含笑道:
    「你大哥正在運功,不可驚動了他。」
    薛珠兒眼看大哥臉色蒼白,緊閉雙目,顯然傷的不輕,心中又急又怒,目光一動,
突見浣花夫人同樣閉目垂簾,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不覺怒道:
    「我去殺了她!」
    手中長劍一舉,正待朝浣花夫人撲去。
    范少華突然睜目喝道:
    「站住!」
    薛珠兒怔的一怔,叫道:
    「大哥……」
    范少華切齒道:
    「我要……親手殺她……」
    突然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再說黑煞游龍桑九和凌道人背貼背,正好一個接住龍姑婆,一個接住鐵姑婆,惡戰
方酣。
    本來這兩人黑煞游龍一個人就足夠打發了,但無奈身外八名花女,列陣圍攻。進退
攻守,配合龍姑婆,鐵姑婆的劍勢。
    好像是龍姑婆在指揮著八人,搶攻黑煞游龍一人,也好像是鐵姑婆在指揮八人搶攻
凌道人,使得身在陣中的兩人,依然無法兼顧,雖是聯手搏鬥,還是十分艱苦。
    黑煞游龍從未遇上過今日這等厲害的陣仗,直到此刻才領略到賽諸葛說的不假,
「百花大陣」的威勢,果然不可輕估!
    這時正是浣花夫人長劍斷折,范少華中掌後退,突然風聲一凜,從一棵大樹巔上輕
如落葉瀉落一條黑影。
    這人一身黑衣,頭戴氈帽,臉蒙黑中,只有雙目露出兩個小孔,連雙手也套了黑色
手套,肩頭交叉背著雙劍,就在他瀉落之際,雙手疾發,動作奇快,已然掣劍在手,當
當兩聲,架開兩名花女的長劍,劍光電射,一下點在一名花女的「肩井穴」上。
    只聽那花女驚啊一聲,一條右臂登時軟軟的垂下,五指一鬆,長劍墮地。
    黑衣蒙面人再也不去理她,身形一側,迎著另一名花女截去,雙劍再出,又是當當
兩聲,這名花女被震的門戶大開,黑衣蒙面人回手一劍,劍尖刺在她脈腕之上,那花女
也發出一聲驚叫,棄去了右手長劍。
    此人出手奇快,身形一轉之間,已然連傷兩名花女,這小「百花劍陣」,外圍一共
只有八人,兩人負傷受阻,陣勢也頓時停滯下來。
    龍姑婆瞧的大怒,捨了黑煞游龍,揚手一劍,直向黑衣蒙面人劈去。
    黑衣蒙面人身形一折,閃了開去。
    龍姑婆冷嘿一聲,長劍嗡然作響,幻起一片劍影,分襲黑衣蒙面人數處要穴。
    黑衣蒙面人雙肩一動,側身閃出,仍是沒有還手。
    龍姑婆冷冷喝道:
    「你何以不敢和老身動手?」
    黑衣蒙面人一聲不作,忽然轉身,雙足一點,捷如飛鳥朝林中投去。
    龍姑婆目中精光暴射,冷笑道:
    「你當老身瞎了眼睛,瞧不出百花身法麼。」
    黑煞游龍突然雙臂一舒,全身骨節發出一陣連珠暴響,直向龍姑婆逼了過去,洪聲
喝道:「老虔婆,你敢不敢和我動手?」
    龍姑婆白髮飄飛,獰厲的道:
    「有何不敢。」
    刷的一劍,刺了過去。
    黑煞游龍長笑一聲,聲若龍吟,大喝
    道:「你助紂為惡,老夫先劈了你,也是一樣。」
    呼的一蕭,迎著劍勢劈去,兩人重又打了起來。
    這時和魔教五長老動手的兩個灰衫長髯老者,瞧到錦袍公子右臂被人削斷,同時大
喝一聲「住手」,急急躍出戰圈,朝錦袍公子奔去,玉扇郎君韓奎和千手如來唐鎮乾,
也只好跟著退了
    一名灰衫老者忙著從身邊取出金創藥,替錦袍公於包紮傷口,另一名灰衫老人雙目
盡赤,凶光閃動,朝薛珠兒逼去,厲聲喝道:「是你傷了公子。」
    薛珠兒冷冷一笑,不屑的道:
    「我不傷他的性命,已經夠客氣了,你待怎樣。」
    灰衫老者雙爪當胸,獰厲的道:
    「你死定了。」
    人隨聲撲,雙爪驟發,十道尖風,直向薛珠兒身前射去。
    薛珠兒冷笑道:
    「你是找死。」
    長劍一震。灑開一片寒光,朝灰衫老者指影迎去。
    指風、劍影,乍然一接,但聽響起一陣「叮」叮」輕震。
    灰衫老者十道指風,竟然如同有形之物,擊撞在劍身之上,直震的薛珠兒右腕微微
發麻,幾乎握不住長劍,心裡不由大吃一驚,冷哼一聲,道。
    「你再試我一劍。」
    腳下倏然後退半步,手腕搖動,絕學突出,一支長劍突然分射出數縷劍花,勁急如
矢,直射而去。
    那身著灰衫老者抬目之間,駭然道:
    「分光劍,冉老快退。」
    灰衫老者自然識得厲害,早已雙腳一頓,往後飛縱出去。
    浣花夫人適時雙目一睜,冷冷的道:
    「大家給我住手。」
    其實這時動手的已只有黑煞游龍和龍姑婆兩人,灰衫老者往後躍退,薛珠兒並沒追
去,龍姑婆收劍後躍,黑煞游龍也就收住了簫勢。
    浣花夫人目光冷肅,掠過范少華、薛珠兒、花大姑、魔教五長老等人,然後轉到黑
煞游龍臉上,冷冷道:
    「桑九,你本領果然不小,連魔教也被你拉攏了。」
    黑煞游龍大笑道:
    「這叫做得道多助,你倒行逆施,荼毒武林,覆亡已在眼前……」
    「住口!」浣花夫人冷喝一聲,截住黑煞游龍話頭,厲聲道: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今日權且放過你們,明年四月十九,老身在浣花溪上恭候
大駕。」
    說完,揮揮手道:
    「咱們走!」轉身往外行去。
    黑煞游龍點頭道:
    「好吧,哈們這筆血賬,遲早要算,浣花溪上該是總決算的日子。」
    兩名灰衫老者扶了錦袍公子,跟著浣花夫人身後就走,龍姑婆、鐵姑婆率同八名花
女、玉扇郎君和唐鎮乾率領八名武士,紛紛朝谷外而去。
    黑煞游龍走近范少華身邊,朝薛珠兒問道:「他傷的很重麼?」
    薛珠兒道:
    「大哥被浣花妖女的『玄陰九轉掌』所傷,方纔還吐了血!
    「玄陰九轉,專震內腑,中人無救,黑煞游龍眼看范少華坐在地上,臉色慘白,沒
有一絲血色、直是皺眉不止,忽然朝凌道人拱手一揖道:
    「道兄身邊還有一粒雪蓮子,務望救救此子。」
    凌道人惶恐的還了禮,笑道:
    「貧道這兩顆雪蓮子,原是要呈獻恩公,恩公這般說法,豈不折煞貧道?」
    說著探懷取出木盒,遞了過來。
    黑煞游龍無暇多說,取出雪蓮子,餵給范少華服下,才轉過身來,朝花大姑和魔教
五長老拱拱手道:
    「今日幸蒙姑娘和五位老哥賜助,才能扭轉劣勢,桑某感激不盡。」
    花大姑厚嘴唇一裂,檢任笑道:
    「幫主誇獎了,晚輩花如玉,這是敝教五位長老。」
    接著就替文風藻等五人,一一引見。
    薛珠兒站在邊上,心中暗道:
    「她假扮湘雲,隨侍浣花夫人,居然沒被看出破綻,可見她心思繽密,機智過人了,
可惜面貌竟會生的這般醜陋。
    大家正說之間,瞥見松林中閃出一人,奔到凌道人面前,突然跪拜在地,哭叫道:
    「爹,女兒終於找到你老人家了!」
    原來她就是方纔的黑農蒙面人,不用說她就是凌雲鳳了。
    凌道人怔的一怔,問道:
    「你……是什麼人?」
    黑衣蒙面人一手摘下蒙面黑中,露出一張俏麗的面孔掛著晶瑩淚珠,仰臉道:
    「女兒凌雲鳳……」
    黑煞游龍心中暗暗忖道:
    「她跟蹤找到此地,那是受軍師指點來的了!」
    接著洪聲笑道:
    「凌兄,這位就是令嬡,哈哈,賢父女劫後重逢,可喜可賀。」
    凌道人目含淚光,凝視著凌雲鳳道:
    「孩子,苦了你了!」
    話聲方落,突然身形搖了兩搖,往後便倒。
    凌雲鳳吃了一驚,抱著她父親,哭道:
    「爹,你快醒一醒。」
    黑煞游龍道,「是了,令尊重傷未癒,方才醒來之時,因見老朽被困陣中,奮力沖
入,和老朽聯手作戰,以致傷勢復發了!」
    說話之時,凌道人已經倏然醒轉,聲音微弱說道:
    「不礙事,為父只需休養幾天,就會好的。」
    花大姑看此間已經沒有自己的事,就向黑煞游龍告辭。
    黑煞游龍頷首笑道:
    「姑娘回去,請代老朽向令尊致意。」
    花大姑黯然道:
    「先父已在十年前過世了。」
    黑煞游龍怔的一怔,道:
    「令尊仙逝,老朽怎的沒聽人說起過?那麼府上不知還有什麼人?」
    花大姑道:「只有姥姥了,只是她老人家已不問塵事多年。」
    黑煞游龍拱拱手道:
    「原來聖姑還健在,哈哈,姑娘稟上姥姥,就替桑某請個安吧。」
    花大姑眨眨眼睛,問道:
    「幫主認識姥姥麼?」
    黑煞游龍笑道:
    「三十年前,老朽見過聖姑一面,事隔多年,只怕令祖母已經記不得了?」
    花大姑喜道:
    「這樣就好,晚輩告辭了。」
    五位長老也一齊拱手作別,隨同花大姑朝谷外面去。
    黑煞游龍目送花大姑一行去後,回頭說道:
    「凌姑娘,請扶令尊到石室中休息吧!」
    說完,雙手抱起范少華朝石室走去,打開木門,當先走了進去。
    薛珠兒幫同凌雲鳳,攙扶凌道人進入石室。但見這座石室,共分三間,右首是起居
室,左首較大一間,原是范少華夫婦的臥室,右首一間,卻是范少華夫婦替義兄黑煞游
龍準備下榻之處。
    這三間石室中,陳設雖極簡陋,但一幾一椅,佈置的井然有序,縱然時隔多年,仍
可看出當年兩位主人生活過得何等安逸?
    黑煞游龍想起義弟、弟媳,免不了睹物傷神,老淚盈然,他把范少華放到他父母的
臥榻之上,然後要凌雲風、薛珠兒兩人把凌道人扶到右首房中休息。
    凌道人父女重逢,自然有許多話說,凌雲鳳把自己的遭遇,全部告訴了老父。
    凌道人聽說愛女自幼由浣花夫人收歸門下,而且還是君山分宮的分宮主,又是憐惜,
又是氣惱,自然嚴詞沏責,要她立即棄邪歸正,父女兩人絮絮的說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一早,凌雲風拜別老父,兼程趕回君山分宮而去。
    范少華服下雪蓮子,經過一晚運功調息,傷勢業已大見好轉,黑煞游龍因范少華和
凌道人尚需休養,方能復原,就在春香谷留了下來。
    當然,另一原因是這裡地勢隱僻,適宜練習武功,趁這段時間,正好督促范少華、
薛珠兒加緊練習。
         
         ★        ★        ★
     
    這一段時間,江湖上顯得特別平靜,這正是大風暴的前夕!
    雙方都在積極準備,江湖上不入放赤,則入放黑,壁壘極為明顯,南北幫揭櫫的是
伸張正義,消滅為害武林的浣花宮;但響應的只有新近崛起江湖的葬花門,和久已銷聲
匿跡的魔教。
    浣花宮淫惡之名,久著江湖;但江湖上聲名極盛的六大門派,卻居然一致聲援,以
聯合行動來對付南北幫。
    局勢發展的撲逆迷離,使人難以分辨到底誰代表了邪惡?誰代表了正義?
    於是四月十九日,浣花日已成為天下武林萬方矚目的日子。
    這一天,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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