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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這一天清早馬陵先生就攜同徐少華,別過二師兄,管事徐建章率同兩名莊丁,攜帶
八式禮物,一起騎上牲口,離開雲龍山莊。
中午在茅村打了個尖,未牌時光,就已趕到柳泉。
馬陵先生命徐少華走在前面領路,五匹馬轉入小徑,來至一幢瓦屋門首,徐少華當
先下馬,馬陵先生、徐建章和兩名莊丁也相繼下馬。
徐少華跨上兩步,舉手在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提高聲音叫道:
「丁老人家在家嗎?」
鄉下村落裡,難得有馬匹經過,五匹馬的蹄聲,雜沓而響亮,早就驚動了屋裡的丁
鳳仙姑娘。此刻再一聽到是徐少華的聲音,心頭禁不住一陣猛跳,急急忙忙的打開大門,
正待開口叫出:「少華」來。
但當她美眸抬處,看到徐少華身後還有三四個人,到了口邊的話,趕忙剎住,四目
相投,姑娘家芙蓉般的臉頰上,驀地飛起兩片紅雲,輕啟櫻唇,低低的說道:
「原來是徐公子,爺爺一早就出去了,請到裡面坐。」
徐少華日思夜想的倩影,如今亭亭站在面前,一時之間,也禁不住俊臉微紅,連忙
拱拱手道:
「丁姑娘,這是家師,特地來拜訪令祖丁老人家的。」接著回身朝馬陵先生道:
「師傅,她是丁老人家的令孫女鳳仙姑娘。」
丁風仙聽說來的是徐少華的師傅馬陵先生,不覺眨動美眸,慌忙撿襖道:
「小女子聽家祖父說起過馬陵先生聞大俠的大名,快請到裡面坐。」
馬陵先生呵呵一笑道:
「姑娘不可多禮,令祖號稱傷科聖手,聞某也是聞名已久,只是未曾見過面,今天
是代表敝師兄雲龍山莊徐莊主特來向令祖面致謝意的。」
說話之時,丁姑娘已領著馬陵先生師徒走進堂屋,緋紅著臉道:
「聞大俠,徐公子請坐,小女子燒茶去。」
馬陵先生含笑道:
「姑娘不用客氣,令祖既然不在,聞某坐坐就走,不用燒茶了。」
丁鳳仙道:
「聞大俠,徐公子遠來是客,怎好連茶水都不燒?」
徐少華道:
「丁姑娘,真的不用客氣。」
這時徐少華已領著兩名莊丁手捧八式禮物,走了進來,把禮物放到上首的板桌之上,
便自退出。
馬陵先生含笑道:
「丁姑娘,小徒中人暗算,幸蒙令祖賜救,這八式薄禮,只是敝師兄聊表謝忱,不
成敬意,請令祖哂納。」
丁鳳仙臉又紅了,急道:
「爺爺不在,這樣的厚禮,小女子怎麼好收?爺爺時常說:行醫志在濟世,並不是
為了斂財,徐公子,這…」
徐少華忙道:
「丁姑娘不可誤會,令祖救傷之德,並不是區區薄物,所可言謝,這是家父的一點
意思,所以要家師代表前來,向丁老人家當面致謝,姑娘不可客氣了。」
丁鳳仙看了他一眼,嬌急的道:
「你是知道的,爺爺不在,我若是收下了,爺爺不罵我才怪!」
馬陵先生含笑道:
「不會的,令祖替人治好了病,病家為了感謝起見,總得送點禮吧!」
丁鳳仙道:
「但……這份禮太重了……」
馬陵先生道:
「這是敝師兄的意思,敝師兄認為這些禮物,還是太輕了,才要聞某代表前來致謝,
令祖回來,姑娘只要說是聞某親自送來的,他就不會責怪你了,好了,聞某不多打擾了,
請姑娘代為向令祖致意吧!」
隨著話聲,已經站了起來。
徐少華因師傅站起來了,也只好跟著站起,一雙眼睛還是望著丁姑娘。
丁鳳仙不好挽留,看了他一眼,就低下頭去,說道:
「聞大俠、徐公子遠來,怎好連茶水也不喝一口,就要走了,這禮物……」
徐少華道:
「家師方才說了,丁老人家回來,你只要說是家師親自送來的,你不好不收,丁老
人家就不會怪你了。」
兩人說話之時,又互相對看了一眼,這一眼,當真包含了不知多少情意,所謂兩情
相悅,盡在不言中了。
馬陵先生當先跨出大門,徐少華跟著師傅走出。
丁鳳仙跟在兩人身後,一直送出門口。才襝衽道:
「家祖不在,勞動聞大俠、徐公子的俠駕,真不好意思,小女子那就代家祖謝謝
了。」
兩名莊丁早已牽了牲口在門外伺候。
馬陵先生笑道:
「丁姑娘請回吧!」隨即跨上馬背。
徐少華也跟著上馬。徐建章和兩名莊丁隨著一躍上馬,五區馬立時灑開四蹄,沿著
小徑得得馳去。
丁姑娘還站在門口,一直等他們轉出小徑,看不見人影了,才黯然回進門去。
徐建章和兩名莊丁要回莊覆命,出了柳泉,就別過馬陵先生師徒,回雲龍山莊而去。
現在只有馬陵先生和徐少華兩匹馬卻沿著大路,繼續朝馬陵山進發。
他們因在柳泉耽擱了一回工夫,趕到車幅山,已是傍晚時光,馬陵先生在馬上含笑
道:
「看來咱們今晚也得在車幅山借宿了。」
徐少華只應了聲是,沒敢多說。
兩匹馬緩緩在一片松林前面停住,這裡有一家酒店,是兩老夫婦開的,平日這時候
早就不做生意了。
今天因為店堂裡還有一位客人,正在喝著酒,不好上牌門板,沒有想到居然又有人
來了!
這兩位客人就是馬陵先生和徐少華。師徒兩人在靠近路口的一張板桌旁坐下。馬陵
先生目光朝坐在裡首的那個酒客望了一眼。
那是一個身穿黑色道袍,頭椎道髻的獨目老道,看年齡當在六旬以上,踞坐上首一
張板桌,面向著外面;但自己師徒進來之時,他連瞧也沒瞧上一眼。
只是自顧自剝著花生,引壺獨酌,一副旁若無人的模樣!
馬陵先生雖然很少在江湖走動;但眼光還是相當銳利,只朝對方看了一眼,就已看
出這獨目老道該是江湖上人,而且並非尋常之輩!
這時正好賣酒的田老爹倒了兩盅茶送上,含笑問道:
「客官要些什麼嗎?」
馬陵先生道:
「你給我們燙一壺花彫,切一盤滷味,再下兩碗麵來就好。」
田老爹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徐少華記得上次自己在這裡打尖,除了田老爹老夫婦兩個人,還有一個布衣荊鋇但
生得像盛開花朵般的少婦,今天卻不見她的蹤影。
不多一回,田老爹送上兩副杯筷,接著端來一盤滷菜,和一壺花彫,徐少華接過酒
壺,給師傅面前斟滿了一杯酒。
馬陵先生含笑道:
「少華,天氣寒冷,你也喝上一盅,暖和暖和。」
徐少華道:
「師傅喝好了,弟子喝上一盅,就會頭昏,還是不喝的好。」
馬陵先生喝了一口酒,舉筷夾起一塊鹵雞,一面說道:
「那你先吃些滷菜。」
馬陵先生是徐少華的師叔又兼師傅,平日對門人不苟言笑;但今天出門在外,就不
像在家裡那樣嚴峻。
徐少華在師傅面前,還是十分拘謹。師傅要他吃鹵萊,他夾了一塊鹵豬肝,慢慢的
咀嚼著,吃相十分斯文。
好在沒多一回,田老爹已經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湯麵送上桌來,徐少華就開始低著
頭吃麵。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馬陵先生喝下一壺花彫,吃完麵,已經微有酒意,取出一錠碎
銀,正待要田老爹算帳!
坐在上首的獨目老道恰在此時發出沙啞的笑聲,說道:
「貧道為了恭候大駕,已經在這裡一連喝了三壺酒,這筆酒帳,總該算在你們一起
吧?」
馬陵先生進來之時,早已看出這獨目老道不是尋常之輩,此時聽他說出在等候自己
的話來,不覺一怔!連忙站起身,拱拱手道:
「道長酒資,在下自當一起會了,道長果然是一位高人,在下還未請教道號如何稱
呼?」
「高人二字,在馬陵先生面前,貧道可不敢當。」獨目老道站起身,續道:
「貧道俗家姓苗,江湖朋友都叫貧道苗道人,這樣夠了吧?」
「原來是苗道長。」馬陵先生把一錠碎銀放在桌上,回頭朝田老爹道:
「這位道長的酒資,和我們一起算,多的就不用找了。」
田老爹取過碎銀,連連稱謝。
馬陵先生這才回身朝苗道人抱抱拳道:
「苗道長在此相候,必有見教了?」
苗道人獨目閃動,陰惻惻一笑道:
「見教不敢,貧道是跟馬陵先生討教來的。」
馬陵先生又是一怔,這話不是說衝著自己來的嗎?自己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動,也從
未和人結過怨。他要在這裡等候自己,究竟有什麼過節呢?心念轉動,還沒開口。
苗道人已經呵呵一笑,朝他搖著手道:
「馬陵先生幸勿誤會,貧道並不是衝著賢師徒而來的。」
馬陵先生聽得更覺奇怪,忍不住問道:
「苗道長的意思……」
苗道人深沉道:
「貧道和你馬陵先生並無過節可言,只是素聞貴派『雲龍十八爪』是武林中所有擒
拿手法之冠,仰慕己久,此次雲遊江淮,難得遇上淮揚名宿馬陵先生,好討教幾手,馬
陵先生不吝賜教才好。」
馬陵先生是什麼人?對方明明打聽清楚自己行蹤,才在這裡等候著自己,自非偶然
遇上的。那麼此人找上自己,必有目的,他的目的自然不僅僅是為了慕名想見識淮揚派
的「雲龍十八式」而已!
他目的究竟何在呢?
馬陵先生淡淡一笑道:
「苗道長好說,武林各大門派盡多絕藝,敝派擒拿手法並無特別之處,怎敢說是武
林擒拿手法之冠?道長幸勿輕信人言。」
苗道人獨目之中冷芒閃爍,臉色更顯得陰沉,口中咯咯笑道:
「貧道既然說出來了,馬陵先生總得露上幾手給貧道瞧瞧吧?」
馬陵先生微微攏眉道:
「苗道長這不是使人為難嗎?我們之間毫無過節可言,而且在下已經說過,敝派幾
手擒拿手法,並無特別之處,道長看了,也許會大感失望……
苗道人陰笑道:
「馬陵先生那是秘技自珍,不肯見教了?不過貧道一向言出如山,馬陵先生縱然不
肯賜教,也非賜不可,除非……嘿嘿……」
他「除非」之下,就一陣嘿嘿陰笑,沒說出除非什麼來。
馬陵先生一生耿直,聽他口氣不善,心中不覺有氣,微哼道:
「苗道長有什麼話,不妨說出來,不知除非什麼?」
苗道人冷森一笑道:
「貧道只是想見識貴派的『雲龍十八爪』,並無惡意,馬陵先生竟然拒人於千里之
外,如果貴派的『雲龍十八爪』真要是徒有虛名,見不得人的話,貧道也並不勉強,只
要你聞天聲從此取消馬陵先生這個名號,貧道就讓你過去。」
徐少華聽得劍眉一剔,怒聲道:
「我師傅只是忍讓為先,並非怕你……
馬陵先生聽苗道人說出「雲龍十八爪」徒有虛名,見不得人,又說要自己取消「馬
陵先生」這四個字的名號,前看辱及淮揚派聲譽,後者辱及自己,對方此話,雖是有意
激將;但辱及本門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心頭不禁極為怒惱,沉聲喝道:
「少華,你不准多說。」
接著仰首發出一聲清朗長笑,目注苗道人,朗聲說道:
「聞某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動,隱居馬陵山,朋友遂戲以馬陵先生相呼。這馬陵先生
四字,既不是間某自己取的別號,聞某也從未以馬陵先生自許,取消與否,不是聞某之
事,道長要聞某取消馬陵先生名號,無非是想對聞某激將而已,聞某一生也從不好名,
辱及聞某,聞某並不在乎……
苗道人獨目炯炯,望著馬陵先生,似有不信之色,當面要他取消馬陵先生名號,他
居然並不在乎?
只聽馬陵先生續道:
「至於敝派『雲龍十八爪』,創自師祖,雖無特別之處,從不敢以擒拿手法之冠自
詡,但敝派創立迄今,已逾百年,道長這徒有虛名和見不得人,這兩句話,只要是淮揚
派的人,誰都無法容忍。聞某不願得罪道長,是和道長毫無梁子可言,但道長出言辱及
敝派,聞某豈能再忍讓下去?道長不是要和聞某切磋武功嗎?聞某不才,說不得只好奉
陪了,道長要如何見教,那就請劃道好了。」
他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口氣軟中帶硬,極為得體。
苗道人聽到這裡,不覺怪笑一聲道:
「貧道說過,只是為了想見識貴派『雲龍十八爪』,並無惡意,馬陵先生不愧是淮
揚名宿,令人心折,貧道就領教你幾招擒拿手法,咱們且到外面去吧!」
馬陵先生抬手說了聲:「請」,率同徐少華,當先退出小酒店。
這小酒店面臨大路,此刻早已沒有車馬行人。
苗道人隨著師徒退出酒店,兩人相距數尺,對面站定。
馬陵先生因對方目的是為了要領教本門擒拿手法,可說對自己知之甚捻,但自己除
了只知對方叫苗道人之外,就一無所知,兵法上有知彼知己,百戰百勝的說法,這一著
自己豈非已落了下乘?
因此頗想先看看對方的招式路數,不願先行出手,站定之後,就示意徐少華退後數
步,一面朝苗道人抱抱拳道:
「苗道長請賜教。」
苗道人陰笑一聲道:
「貧道那就不客氣了。
左足倏然跨進,直逼中堂,右手一圈疾發,五指如鉤,朝馬陵先生當胸就抓。這一
招當然是誘敵手法,否則出手第一招哪有如此筆直抓來之理?
但儘管如此,馬陵先生已可看出對方不但一身功力極為深厚,而且也精擅擒拿手法,
實是罕見的勁敵,當即身形一側,左手翻腕下壓,右手隨著朝對方左肩拿去,避招進招,
手法迅疾無儔。
苗道人身形輕輕一轉,就轉到了馬陵先生背後,手爪如風,又朝後心抓來。
兩人進退盤旋,不過數步,避招進招,各出奇招,也各不相讓,瞬息工夫,業已交
手了十幾個回合。
馬陵先生在這十幾招之中,發現對方出手,不論他或左或右或前或後,出手所取部
位,幾乎記記不離前胸、後心、腰肋等處。心中不禁暗暗生疑,仔細觀察,更可發現苗
道人使的雖是擒拿手法,但分明是從虎爪手變化而來,並非真正的擒拿招術。
暗自忖道:
「此人要以擒拿手法和自己動手,莫非志在覷探本門手法不成?」
一念及此,手法身法突然加快,出手如風,展開一片反擊。
苗道人一身武功,確非等閒,你出手加快了,他雙爪掄飛,也相對的加快,雙方連
拿帶打,拆解攻勢,兩條人影在夜色籠罩之下,不僅很難分辨他們的手勢,就是連人影
也幾乎分不清了!
徐少華自然看得津津有味,師傅使的「雲龍十八式」,他本已學會,但在師傅的手
中使出來,自然變化精微,有許多招式變化,平時幾乎連想都想不到。
苗道人使的雖以虎爪手為主,但其中雜以擒拿手法,也變化繁雜,記記不離胸背,
也是他平日所想像不到的招式。
一時自然全神貫注,默默記憶,但時間稍久,他再把新近學會的一招「雲龍十九
式」,加以揣摹,漸漸發現師傅和苗道人兩人的攻勢,都有缺點,這一缺點,就是出手
雖快,其中卻多了一些花招。
明明可以直截了當一把拿住對方的,卻偏偏在擒拿之前,不是揚腕作勢,便是在翻
起手指之時,先劃上一個觚形,看起來固然姿勢美妙,卻並不實用,以致坐失良機,被
對方消解了。
他有了這一發現,心中不禁大為驚奇,再仔細一想,那是因為自己用新學的一招擒
拿手法來和兩人出手比較,所獲的啟發。如果自己出手,只要把新學的擒拿手法稍加變
化,師傅使出來的「雲龍十八式」和苗道人使出來的虎爪手擒拿手法,幾乎每一招都可
以把他們拿住。
心中不由得又驚又喜,暗忖道:
「難道矮小老人家教自己的一招手法,還勝過本門的『雲龍十八式』不成?」
就在此時,突聽苗道人敞笑一聲道:
「馬陵先生請住手,貴派『雲龍十八式,原來也不過如此,貧道領教了。」
倏地住手,縱身後躍,這話當然是說淮揚派徒有虛名,沒有什麼了不起。
馬陵先生聽他出言譏笑本門,心頭雖然怒惱;但自己使出全力,未能贏得人家一招
半式也是事實。他平日淡泊名利,原無爭強好勝之心,聞言淡淡一笑道:
「道長高招,聞某佩服得很。」
徐少華究是年輕人,他已經看了半天,苗道人每一招手法,他只要使出「雲龍十九
式」來,都能把對方拿住,自然忍耐不住。口中輕哼一聲道:
「你少在我師傅面前賣狂,我就可以把你拿下來。」
身形一晃而前,右手朝前一探,一把就扣住了苗道人的手腕,再一抬手,把苗道人
一個人朝前摔了出去。
苗道人稀裡糊塗,連看都沒看清楚,就被摔出去尋丈開外。他究是久經大敵之人,
身不由己的被人摔了出去,但到了尋丈開外,力道已消卸了大半,雙足還沒落地,身形
一挺,翻了一個觔斗,呼的一聲又倒飛回來,落到徐少華的面前。目芒飛射,沉笑道:
「名師出高徒,小施主果然要得!」
五指勾曲如同虎爪,掌根吐力,霍地朝徐少華當胸印來。
馬陵先生看得吃了一驚,沉喝道:
「少華速退!」
哪知他話聲未落,只見徐少華右手五指一攏,又扣住了苗道人當胸印來的右腕,再
一抬手,苗道人一個人居然又呼的一聲,朝前摔了出去。
先前徐少華搶出去,一把扣住苗道人手腕,馬陵先生並沒看清楚,只當苗道人不曾
提防,才為徐少華所乘。
這回他眼看苗道人以虎爪印向徐少華胸口,他在出聲之時,自然十分注意,哪知徐
少華一伸手就扣住苗道人脈腕,一抬手就把人摔了出去,依然沒看清楚徐少華是如何出
手的?心中不禁大為驚異!
知徒莫若師,徐少華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兒有多少能耐,師傅自然最清楚也沒
有了。以徐少華的武功,根本連苗道人一招都接不下來。
第一次,也許是苗道人驟不及防,但第二次苗道人應該有了準備,絕不可能會被徐
少華擒住。
以自己所學,連使十數招「雲龍十八式」,還無法拿得住他,才和他交手了三十餘
招,還分不出勝負來,如今苗道人居然連著兩次被徐少華扣住脈門;豈非奇跡?
苗道人兩次被他拿住、摔出,還是弄不清自己怎麼會被人拿住?又怎麼會被人摔出
去的?
兩次。他所能感覺到的只是手腕一緊,隨著有一股大力把他摔了出去如此而已!這
股大力似有制住自已經脈的功能,不等它力道消失,你無法與之抗衡,所以必須摔出去
快到尋丈光景,你才有掙動的機會。
這是苗道人第二次凌空翻著觔斗,又飛了回來,落到徐少華的面前,獨目精光暴射,
盯住著徐少華,怪笑一聲道:
「小施主剛才使的是『雲龍十八爪』了?」
徐少華道:
「是又怎樣?」
苗道人回眼一掠馬陵先生,又是一聲怪笑,說道:
「馬陵先生果然秘技自珍,不肯賜教了。」一面朝徐少華道:
「咱們再試一招,你能再把貧道摔出去,貧道就服你了。」
徐少華微曬道:
「這個何難之有?你準備了!」
苗道人道:
「你只管使來好了。」
「只管使來。」表示他已經準備妥當,雙掌化爪,懸提胸前,獨目炯炯凝注著徐少
華一霎不霎,自然要對徐少華的手法,看看清楚。
不僅苗道人如此,連身為徐少華師傅的馬陵先生,也雙目凝注,緊盯著徐少華,他
雖沒看清楚徐少華兩次出手的手法,但他可以斷言徐少華這一記擒拿手法,絕非本門的
武功,是可以肯定的。少華從小就跟自己學武,他這記怪異手法,是從哪裡學來的呢?
徐少華朝苗道人微微一笑道:
「事情一不過三,但道長既然說出來了,在下就讓你再見識一下!」
馬陵先生眼看徒兒從容說話,頗有二師兄的風度,心裹著實嘉許,因此也特別注意
他如何出手:
徐少華話聲甫出,右手也隨著朝苗道人右手腕抓去,就是這麼簡單。
站在他對面的苗道人這回自然看清楚了,心裡還在暗暗冷笑:「好小子,這算什麼
擒拿手法……」
右手一圈,五指鉤曲,正待翻起朝徐少華反扣過去!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突覺脈
門一緊,全身力道再也用不出來!
不,身不由己的隨著徐少華抬腕揚手,一個人又稀裡糊塗的騰空飛起,被摔出尋丈
之外:
馬陵先生這回當然也看清楚了。他精研本門「雲龍十八式」,積數十年經驗,對擒
拿手法自是極為精湛,但這回也看傻了眼,這樣簡單的手法,竟能扣住苗道人脈門,毫
無反抗的被直摔出去,簡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之事!
但他畢竟不失為擒拿手法的大行家,依稀之間,只覺徐少華這一記簡單的手法之中,
似是含蘊了極為精微莫測的變化,只是想不出如何變化?也說不出它的玄奧之處來。
苗道人在摔出尋丈光景,便已施展千斤墜,雙腳落到地上,獨目放光,口中發出一
聲陰笑,稽首道:
「小施主果然絕藝驚人,貧道甘拜下風!」
徐少華還並無所覺,馬陵先生忽然大喝一聲:「苗道長豈可暗箭傷人?」
揮手一掌朝徐少華身前斜劈過去。
苗道人大笑道:
「貧道只是試試這位小施主的內力如何而已,貧道失陪了。」
雙足一頓,一道人影騰掠而起,疾如流矢,眨眼已在十數丈外,瞬即消失無蹤。馬
陵先生一言不發,跨上馬背,循著大路馳去。徐少華眼看師傅神色有異,不敢作聲,跟
著上馬,只是默默的跟在師傅馬後行去。兩匹馬馳了將近三里來路,徐少華忍不住問道:
「師傅,我們不跟附近民家借宿嗎?」
馬陵先生冷然道:
「前面有一座山神廟,咱們只要坐息一宵即可,何用去打擾民家?」
徐少華應了聲「是」。
約莫又走了半里多路,一座小山腳下,果然有一座小廟。
馬陵先生一馬當前,馳近廟門,首先一跳下馬,拴好馬匹,就推門而入。徐少華相
繼下馬,把馬匹拴在一起,就跟著走人。
山神廟多數是沒有廟祝的,總共只有一進大殿,小天井中草長沒腔,馬陵先生已在
殿前石階上坐下來,看到徐少華走入,就沉聲喝道:
「少華,你剛才扣拿苗道人的一招擒拿手法,是從哪裡學來的?」
馬陵先生平日對門人雖然不假詞色,但也從無疾言厲色,今晚他因徐少華使的手法,
不是本門招式,心頭自是十分氣惱,這句話,口氣就問得很重。
徐少華心裡一害怕,慌忙雙膝一屈,跪到地上,囁嚅的道:
「弟子使的這一招,是一個矮小老人家教給弟子的。」
馬陵先生道:
「他是什麼人?」
徐少華道:
「弟子不知道。」
馬陵先生沉哼一聲,又問道:
「他一共教了你幾手?」
徐少華道:
「那位老人家只教了弟子一招。」
馬陵先生道: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徐少華道:
「就是爹生日前一天的晚上。」
二師兄生日前一天的晚上,馬陵先生心頭突然一動,不禁想起那晚大家喝酒之時,
曾經發生過一件怪事。
二師兄的兩個侍女琴兒、劍兒手中捧著的酒壺,接二連三的斟上幾杯就沒有酒,甚
至連放在桌上的拼盆和一盤炒鱔背都會不翼而飛,而且還有人在二師兄耳邊說話,莫非
教少華一招擒拿手法的,就是這位高人不成?
因為徐少華剛才使出來的這招手法,實在太奇妙了,絕非出於普通高手。心念這一
動,就頷首道:
「你站起來,把經過說給為師聽聽。」
說話之時,神色已經稍霽。
徐少華站起身,只好把那晚自己從爹書房走出,聽到有人在牆頭「喂」了一聲,有
人朝自己招手,自己跟蹤追上山頂說起,矮小老頭如何傳自己一招手法,一字不漏的詳
細說了一遍。
這一段話,馬陵先生愈聽愈覺驚奇,他現在證實這位矮小老頭就是在二師兄晚壽宴
上拿去拼盤和炒鱔背的那位高人。
第二、他(矮小老人)說的:「我老人家和你們淮揚派一位掌門人是老朋友。」
又說:「我看他練『雲龍十八爪』總嫌它有破綻,才創出一記擒拿手法……送給你
們淮揚派,叫它『雲龍十九式』,你們那個掌門人也同意了,可惜的是他在回家途中溘
然長逝,沒把我老人家創的第十九式傳給他兒子……」
他口中的本派掌門人,該是師傅無疑了。(徐少華祖父)師祖(少華的曾祖)研創
出「雲龍十八式」,傳給師傅,也只有師傅是從黃山回來,在返家途中急病死的。
這麼說,傳少華這招擒拿手法的矮小老人,會是師傅的朋友!
「哦……」馬陵先生幾乎驚叫出聲,他在這一瞬間,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那是他年輕的時候聽師傅說過,他老人家曾和一位風塵異人結為忘年之交,那時師
傅才不過三十出頭,而那位異人鬍子已經花白,少說也有六十幾歲,生性嗜酒,自稱黃
山不醉翁,難道少華遇上的竟會是這位老人家?
徐少華眼看師傅聽完自己訴說,只是口中「哦」了一聲,就沒再開口,好像陷入沉
思之中,一時自然也不敢開口。
過了好一回,馬陵先生忽然點著頭道:
「一定是這位老人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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