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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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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金縷衣·秋水寒][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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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12:14 |只看該作者
他忽然湊上一步,低聲道:
    「屬下看他一身文士打扮,但說話老練,極像是個老江湖。」
    賈老二雙目乍然一睜,站起身道:
    「走,小老兒去瞧瞧。」
    田有祿應了聲「是」,立時走在前面領路,由長廊轉出左廂。左廂房是平日延客待
茶的一間小客廳。
    賈老二偕田有祿跨進客廳,果見一個皮膚白皙的青衫中年人側身坐在一把木椅之上。
    田有祿走在前面,就陪著笑道:
    「咱們總管出來了。」
    一面回身朝賈老二道:
    「求見少莊主的,就是這位大爺。」
    那青衫中年人直到此時才徐徐站起,拱手道:
    「總管請了,在下是求見徐少莊主來的。」
    田有祿道:
    「在下已經奉告過,少莊主不見外客,尊駕有什麼事,和總管說就是了。」
    賈老二抬著手道:
    「請坐,請坐。」
    兩人落坐之後,青衫中年人拱拱手道:
    「在下是奉敝上之命,有一封書信要面呈徐少莊主。」
    賈老二右手一伸,說道:
    「信呢?那就交給小老兒好了。」
    青衫中年人面有難色,說道:
    「賈總管,對不起,敝上交代在下,必須面呈徐少莊主。」
    「沒關係。」賈老二伸出去的手往上一抬,順手搔了下頭皮,偏頭問道:
    「貴上如何稱呼?」
    「這……」青衫中年人歉然道:
    「敝上沒交代在下,在下也就無可奉告,徐少莊主看了敝上的信,自會知道。」
    「嘻!」賈老二顯然面有不悅之色,但他還是「嘻」的笑出聲來,望著青衫中年人,
問道:
    「看來朋友是誰,也不肯見告的了?」
    青衫中年人陪笑道:
    「在下只是給敝上捎信來的,只要信送到了,在下的任務也達成了,在下是誰,也
就並不重要了。」
    賈老二點著頭道:
    「有道理,不過第一,咱們少莊主不見不熟識的朋友,第二,小老兒忝為總管,也
不會把沒有姓名的無頭信,去送給少莊主,朋友把信帶回去吧!」說到這裡,回頭朝田
有祿吩咐道:
    「田有祿,送客。」
    田有祿答應一聲,朝青衫中年人道:
    「朋友請吧!」
    青衫中年人坐在椅上,並未站起,只是微微一笑道:
    「也許敝上這封信極為重要,總管能作得了主嗎?」
    「笑話!小老兒這總管,是總而言之,什麼都管。」
    賈老二嘻嘻一笑道:
    「何況貴上的信就是再重要,朋友不肯拿出來交給小老兒,少莊主沒看到就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重要了。」
    他這話說得滿不在乎!
    青衫中年人不禁一怔,說道:
    「總管……」
    賈老二搖著手道:
    「少莊主是不會接見朋友的,朋友若是想達成貴上交代的任:務,那就把信交給小
老兒,要麼朋友只好把信帶回去,只有這兩種辦法可行。」
    青衫中年人無可奈何的道:
    「好,在下可以把書信交給賈總管,但在下必須討個徐少莊主的回話,才能回去覆
命。」
    「這個自然。」賈老二笑道:
    「少莊主看了貴上的信,自然會有回話。」
    青衫中年人伸手入懷,取出一封信來,遞給了賈老二,說道:
    「那麼就請賈總管費神送呈徐少莊主。」
    賈老二伸手接過,就「嘶」的一聲撕開封口。
    青衫中年人急忙制止道:
    「賈總管,敝上交代,這信必須徐少莊主親拆。」
    「嘻嘻!」賈老二笑道:
    「貴上交代你朋友,那是在你們莊上,如今到了雲龍山莊,就得按咱們的規矩來辦。
小老兒是這裡的總管,有權代拆代行,大小事兒,都得先經小老兒看過。」
    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把信箋抽了出來,但只看了一眼,就連忙把信箋摺好,依舊
放入信封之中。口中唔了一聲,說道:
    「這件事兒,小老兒作不了主,你朋友就在這裡稍候,小老兒這就去找少莊主。」
    他一面說話,一面轉身往外就走,在轉身之際,暗晴朝田有祿使了一個眼色,示意
他不可離開。
    賈老二進去了約莫盞茶工夫,就匆匆走入,拱拱手道:
    「朋友久候了,少莊主看了貴上的信,一口答應,就照貴上信上說的辦好了。」
    青衫中年人站起身拱拱手道:
    「如此在下就告辭了。」
    賈老二也拱著手道:
    「恕小老兒不送。」
    青衫中年人走後,賈老二就一腳趕到書房裡來。
    書房裡只有聞無聲和徐少華師徒兩人在座。
    賈老二跨進書房門,就拱著手,嘻的笑道:
    「總算有消息了,咱們踏破鐵鞋無覓處,他卻自己送上門來了!」
    徐少華問道:
    「賈總管,你說誰送上門來了。」
    「自然是咱們要我的人了。」
    賈老二從懷裡取出一封封口已被撕開的密函,笑道:
    「少莊主看了就會明白。」
    原來方纔他對青衫中年人說,要把信送去給少莊主看,只是一記花招,他在長廊上
兜了一圈又回去,就說少莊主一口答應了,其實信還在他懷裡。
    徐少華接過信封,抽出信箋,看了一遍,不覺驚異的道:
    「丁老人家是他們劫持的,還要我拿秋水寒去換!」
    聞天聲問道:
    「這是什麼人來的信?」
    「他沒有具名。」徐少華雙手把信箋呈上,說道:
    「師傅,你老人家請看。」
    聞天聲接過信箋,目光一注,只見上面寫著:「丁藥師對閣下有救命之恩,如能以
秋水寒易人,當於明晚初更,在九里山前位候。」下面並無具名。
    聞天聲朝賈老二問道:
    「送信來的是什麼人?」
    賈老二道:
    「是一個青衫中年人。」
    聞天聲又道:
    「人還在嗎?」
    「走了。」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小老兒假傳聖旨,說少莊主一口答應,就照他信上所說辦理,他就起身告辭了。」
    聞天聲道:
    「賈總管知道他們來歷了嗎?」
    賈老二道:
    「不知道。」
    聞天聲又道:
    「賈總管有沒有派人跟蹤他?」
    「沒有」。賈老二聳著肩,壓低聲音說道:
    「他們派人來,哪會不注意咱們行動的?派人跟蹤,很快就會被他們發現,倒不如
不跟,再說明晚就可以見到他們正主,一個爪牙,又何必跟他?」
    聞天聲又道:
    「賈總管有何打算呢?」
    賈老二道:
    「丁藥師救過少莊主的命,對方就利用這一點,才要少莊主拿秋水寒去換人,所以
小老兒就一口答應下來。」
    徐少華道:
    「賈總管的意思,是等他們把丁藥師送來的時候再救人嗎?」
    賈老二笑道:
    「他們哪會這樣傻法?」
    徐少華道:
    「那該怎麼辦呢?」
    賈老二裂嘴一笑道:
    「小老兒自有道理。」他並沒說出道理來。
    徐少華忍不住道:
    「賈總管……」
    賈老二道:
    「少莊主不用多間,到時自知。」








第39章
    初更過後,聞天聲悄悄離開雲龍山莊。
    二更時分,賈老二聳著肩,大搖大擺的從書房經東園圓洞門進入後園,再循著石板
路走近老章住的小屋,口中忽然「合罕」咳出聲來。
    許多不大不小的人物,在走近比他身份較低的人之前,總喜歡先咳上一聲,那是告
訴這人,來的是他,好讓別人先有個準備。
    賈老二是總管,他夜晚到處走走,正含有查巡的意思。
    就在他這聲乾咳堪堪咳出,小屋陰暗處忽然人影一閃,看園的老章已經到了他的身
邊,躬著身道:
    「總管有什麼吩咐嗎?」
    賈老二摸著嘴上兩撇鼠髯,心裡暗暗哼道:
    「好小子,一身輕功倒是不賴!」一面低沉的道:「到屋裡去說。「
    老章彎著腰道:「總管請。」
    賈老二沒有作聲,舉步走入小屋。
    這是老章住的地方,當然並不寬敞,除了一張木床,只有一張小桌,和一把木椅。
    老章巴結的用手在木椅上抹了一把,說道:「總管請坐。」
    賈老二道:「你也坐下來。」
    老章應著「是」,就在床沿上坐下,抬目說道:「總管……」
    賈老二朝他咧嘴笑了笑道:「你還是躺下來的好。」
    伸手一指朝他前胸點了過去。老章根本連眨眼的工夫都沒有,就應指往後躺下。
    賈老二把他推到床上,再拉過棉被,蓋在他身上,然後舉步走出,隨手帶上了門。
    現在他身形忽然一弓,一道人影凌空撲起,快若流星,朝東北首掠去,眨眼工夫,
就已落到假山上,目光一掠,舉手輕輕拍了兩下。
    他兩記掌聲堪堪拍起,就有兩條人影從園外飛起,越過圍牆,翩然落到假山。
    那是兩個一身緊身黑衣、黑絹包頭的女子,見到賈老二立即躬身道:
    「侄女見過賈二叔。」
    「好極、好極!」賈老二嘻的笑道:
    「原來你們早就來了,快跟我來。」
    兩個黑衣女子應了聲「是」。
    賈老二已經轉身朝假山縱去,兩人跟在他身後,掠落假山。
    賈老二越過一片草坪,走上北端的九曲橋,來至水榭,推門而入,一直走進屏後。
兩個黑衣女子也跟著他走入。
    只見賈老二彎著腰,把左首一個壁櫥推開,再揭起一方地板,首先走了下來。原來
水榭屏後的地面下,竟是一處地道入口。兩個黑衣女子沒有作聲,跟著賈老二從石級走
下。
    那是一條黑漆漆的甬道。賈老二從身邊摸出一個火筒,打著了回身遞給跟在身後的
一個,就繼續往前走去。
    不多一回,前面已出現了一條岔道,賈老二領著兩個人朝左彎去,走近一道木門,
推門而入。
    房中點著燈火,正有兩個人坐在那裡,一個是男的,面目冷森,眉心有一道刀疤的
漢子。
    另一個則是二十三四歲的女子,柳眉鳳目,甚是嬌俏。
    那男的看到賈老二,立即喜道:
    「賈總管來了,大哥有沒有來?」
    原來他正是藍如鳳所喬裝,另一個女子當然是柳飛絮了!
    賈老二嘻的笑道:
    「少莊主沒來,這兩個是小老兒討來的救兵,也就是來接替你們二個的。」
    柳飛絮道:「這二位姑娘來接替我們的?」
    「一點不錯!」
    賈老二點著頭,笑道:
    「藍公子已經改扮了辛有恆,你柳姑娘也得改扮另一個人,二位一經改扮,豈不是
少了一個藍公子和一個柳姑娘了嗎?所以小老兒特別去跟一位老朋友商借了兩個小姑娘
來頂你們數的。」
    說到這裡,接著道:
    「好了,時間不多,來,小珠、小玉,你們兩個快坐下來,小老兒給你們易容。」
    兩個黑衣女子依言坐下。賈老二從懷中取出一隻黑黝黝的扁木盒。打了開來,就開
始給二人臉上易起容來。
    他手法極為熟練,不消一回工夫,已給小玉易成了柳飛絮,接著又給另一個小珠臉
上易容,很快變成了藍如鳳,兩人就站了起來。
    柳飛絮和藍如鳳看到面前兩人,就像自己在照鏡子一般,簡直看不出一點破綻來。
    柳飛絮道:
    「賈總管,你這手絕活,真是惟妙惟肖,幾時教給我們可好?」
    藍如鳳問道:「學易容難不難?」
    「學這個並不太難,你們要學,小老兒一定教。」賈老二道:
    「不過目前第一件事,你們先得學改變聲音。」
    藍如鳳喜道:「賈總管,你是不是馬上就教我們?」
    「當然馬上就得教。」
    賈老二道:「你們不學會變音術,怎麼能開口說話?」
    兩個黑衣女子道:
    「賈二叔,我們也要學。」
    「好,好!」賈老二朝柳飛絮一指說道:
    「柳姑娘,現在該你了,快坐下來。」
    柳飛絮依言坐下,賈老二又開始給她易容。
    藍如鳳一直站在一旁觀看,只見柳姐姐漸漸變成了一個冬瓜臉漢子,不覺咦道:
    「你要柳姐姐扮的是老章?」
    「沒錯!」賈老二道:
    「辛有恆和老章兩人的身份可並不低呢!」
    藍如風問道:
    「賈總管,他們是什麼來歷,你知不知道?」
    賈老二微微搖頭道:
    「目前還沒摸清楚,所以你們兩個說話要特別小心。」隨著又道:「好了。」
    他很快的給柳飛絮易好容,闔起木盒,收入懷中,才把如何變音,如何摹仿他人聲
音,給四人詳細解說了一遍。
    就站起身道:
    「變音術要勤加練習,慢慢的學,大概有三天時間,就差不多了,柳姑娘,她們兩
個(兩個黑衣女子小珠、小玉)就要留在這裡,你隨小老兒出去,咱們該走了。」
    柳飛絮聞言站起,跟著賈老二走出,回入水榭,賈老二把地道入口回復原狀。
    柳飛絮輕咦道:「原來這裡竟是地道入口!」
    賈老二笑道:
    「你就是從這裡被擄進去的。」
    柳飛絮問道:「是老章?」
    「不!」賈老二道。
    「是辛有恆,他負責守地道的,所以藍公子仍要留在下面。」
    兩人回出水榭,回到老章住的地方,進入屋內。
    賈老二一手掩上房門,從懷中取出一塊銅牌,交給柳飛絮,說道:
    「這是章通的銅牌,你收好了。」
    柳飛絮接過。賈老二叮囑道:
    「你要換上一身衣服,小老兒教你的變音術,必須勤加練習,好了,小老兒要走
了。」
    柳飛絮點頭道:「我知道。」
    賈老二沒再說話,舉步走近床前,一把挾起老章屍體,(他方才點了老章的死穴)
開門走出,迅快走入梅林,把老章放下,低聲笑道:
    「老小子,這地方不錯吧?」
    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瓷瓶,打開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許化血散,彈在老章屍體
上,回身就走。
    回到住處,只見田有祿垂手站在門口廊上,賈老二心中閃電一動,立即大搖大擺的
走進院子,還沒走近。
    田有祿已經迅快的從階上迎了下來,口中叫了聲「總管。」
    「唔!」賈老二頷首道:「你來了?」
    田有祿忙道:
    「屬下已經來了快半個時辰了。」
    賈老二心中暗道:
    「快半個時辰,那是二更時分。」一面問道:「有事嗎?」
    隨著話聲,推門走入。
    田有祿跟在後面,巴結的道:
    「你老吩咐過,每晚二更,無論有事沒事,屬下都要來一趟,聽候差遣,屬下剛才
看總管沒在,只好在廊上等候了。」
    賈老二暗暗點了下頭,一面說道:
    「下午那小子送信來,他們綁了丁藥師,我怕有人進來踩盤,所以到處去走走。」
    田有祿問道:
    「總管知道對方是什麼路數嗎?」
    賈老二道:「不大清楚。」
    田有祿跨上一步,壓低聲音問道:
    「總管看要不要報上去?」
    賈老二心中不禁一動,暗道:
    「原來這小子是負責通訊聯絡的。」一面摸著兩撇鼠髭,點頭道:
    「自然要報上去,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他把對方信上要少莊主用秋水寒去換丁藥師,約在明晚初更在九里山下之事,告訴
了田有祿。
    田有祿目光一抬,請示道:
    「總管可有安排?」
    「這個……」賈老二沉吟了下道:
    「丁藥師對咱們沒什麼用處,我認為等雙方交換人質之後,截住對方,秋水寒就可
以落人咱們手中了。」
    田有祿喜道:
    「總管此計大妙,屬下這就立即報上去。」
    賈老二拍拍他肩膀,嘉許的道:
    「這是一件大功,你快去吧!」
    田有祿受寵若驚,忙道:
    「屬下追隨總管,有功勞也是你老賜的。」
    說完,躬躬身,迅快的退了出去。
    賈老二望著他後形,微微一笑,隨後跟了出去。
    田有祿自然不會想到賈老二跟蹤他,一腳來至住處。他是伺候書房的人,就住在書
房後面,東園北首的一排小屋裡,進入屋內,就迅快的掩上了房門。
    賈老二輕輕落到後窗,用小指點破一點窗紙,湊著眼睛往裡望去,只見田有祿伏在
桌上,正在書寫剛才告訴他的經過。
    然後蓋上鈴記,把小紙條搓成小卷,塞人一個小竹筒中,回身從壁間取下用黑布圍
著的一個四方形小鐵籠。伸手抓出一隻灰鴿,放到桌上,把小竹筒在它腳上縛好,雙手
捧著灰鴿,朝北首後窗走來。
    賈老二知道他要開啟後窗放鴿子出來,自己已經看清楚了,就無須再留,飛身掠起,
回房休息去了。
    徐州城東大街,此刻還是燈火輝煌,行人熙攘,十字路口,七開間門面的協大祥綢
布莊,顧客雖然已經不多,但還沒有打烊。
    這時候最忙的應該是帳房先生了,正在核算著今天一天的帳目。
    一個年約三十出頭,面貌白淨,一身天青緞長袍的年輕人,雙手寵在袖管裡,就站
在店堂前面,看著大路上的車馬行人。
    就在此時,從店門外走進一個身穿藍袍的紅臉老者。
    那年輕人一眼看到紅臉老者,不覺色然心喜,急忙迎了上去,恭敬的道:
    「二師叔,你老……」
    紅臉老者不待他說下去,就攔著道:
    「承德,這裡不是談話之所,咱們到裡面再說。」
    原來這紅臉老者正是晝夜從雲龍山莊趕來的聞天聲。
    穿天青緞長袍的年輕人,則是淮揚派掌門人宋天壽的關門弟子何承德,協大祥綢布
莊的少東。
    何承德眼看二師叔行色匆匆,急忙應了聲「是」,抬手道:「你老請。」
    他領著聞天聲進入第二進一間小客室,正待行下禮去。
    聞夭聲一擺手道:
    「承德,不用多禮,你坐下來,咱們長話短說,老夫馬上要走。」
    兩人落坐之後,何承德望著他道:
    「二師叔,你老難得到徐州來……」
    聞天聲一擺手道:
    「老夫住在雲龍山莊,馬上就要回去,有一件事,明天要你親自去跑一趟……」
    一名夥計替兩人送上茶來,就回身退出。
    何承德道:「二師叔有什麼吩咐,弟子自當遵辦。」
    「那好。」聞天聲從大袖中取出一張名單,遞了過去,說道:
    「這上面是老夫七個弟子的姓名和住址,你明天去一趟馬陵山西村,找到這上面列
的第一個人。他叫陸遂良,你把這張名單交給他,要他約齊其他六個師弟,一起到徐州
來,暫時可在你這裡落腳,聽候後命。」
    何承德接過名單,說道:
    「弟子遵命。」
    他望著聞天聲道:
    「二師叔可是有什麼事嗎,弟子也可以聽候你老差遣。」
    聞天聲笑了笑道:
    「你這番好意,老夫心領了,你在徐州是有家有業的人……」
    何承德沒待師叔說完,就搶著道:
    「二師叔,你老這是見外了,這爿店是由家兄經管的,弟子只是沒事時幫著家兄照
料照料。弟子是本派弟子,二師叔有事,自然和弟子的事一樣,還有師傅門下幾位師兄,
也都在徐州,你老如果要人手的話,只管吩咐好了。」
    「很好。」聞天聲點著頭道:
    「目前人手不用大多,你先給老夫把信送去,等他們來了再說,如果有事的話,老
夫自會通知你的。」
    話聲一落,人已站了起來,說道:
    「承德,老夫要走了,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哦,還有一點,你務必記住,此事十分
機密,你不可告訴任何一個人。」
    何承德跟著站起,說道:
    「二師叔放心,弟子省得,只是二師叔到了店裡,連茶也沒喝一口!」
    聞天聲含笑道:
    「老夫另有要事待辦,你和二師叔還客氣什麼?」
    何承德把名單揣入懷裡,說道:
    「陸師兄他們來了,弟子要不要通知你老呢?」
    「不用。」聞天聲道:
    「老夫自會派人來通知的。」
    何承德應了聲「是」,聞天聲已經舉步往外行去,忽然腳下一停,回身叮囑道:
    「你不用送出來,這樣會引人注意,你也不可對人說老夫來過的事。」
    何承德又應了聲「是」,果然不再送出來。
    聞天聲出了協大祥,趕回雲龍山莊,還不到二更,就逕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天無事,直到晚餐之後,聞天聲、徐少華、史琬、丁鳳仙四人,都坐在
書房裡。
    丁鳳仙聽說爺爺有了消息,對方約徐大哥今晚初更到九里山去,就一直吵著要跟徐
大哥一起去。
    史琬是個好事的人,也就嚷著:「大哥,今晚為什麼我們都不能去?自從我們相識
以來,哪一件事,我們不是一起去的?什麼大場面都見識過了,還怕對方什麼呢?」
    聞天聲喝了口茶,笑道:
    「史姑娘,這是對方約定的,本來只要你大哥一個人去就好,因為今天送信來的人,
只有賈總管見過面。所以由賈總管陪你大哥同去,這又不是去和人家動手,人去多了也
沒用,你看,老夫不是也不去嗎?」
    史琬道:
    「大哥真的要拿秋水寒去換人?啊,他們劫持了丁藥師,還敢要大哥拿寶劍去換
人?」
    聞天聲笑道:
    「丁藥師對你大哥有救命之恩,只要丁藥師平安回來,區區一柄秋水寒,又算得了
什麼?」
    他並不知道賈老二有何打算?因為賈老二一直不肯透露口風,他相信賈老二必有計
較,是以只好這樣說了。
    史琬哼道:
    「這一定是賈老二的主意,哼,拿劍去換人,這有多窩囊?」
    聞天聲笑了笑道:
    「這叫做小不忍,則亂大謀,丁藥師在人家手裡,投鼠忌器,不和他們交換,又能
怎樣?」
    史琬氣道:「所以才窩囊咯?」
    丁鳳仙垂淚道:
    「徐大哥,真是謝謝你,你拿心愛的寶劍去救爺爺,這份高誼,我會一輩子都感激
不盡。」
    徐少華道:
    「你快別這樣說,我這條命還是丁老人家救的呢!」
    正說之間,賈老二聳著肩像大馬猴似的走了進來,嘻的笑道:
    「少莊主,馬匹已經準備好了,咱們該動身了。」
    史琬叫道:
    「賈老二,你真的要大哥把秋水寒送給人家,你這雲龍山莊的總管,怎麼當的?一
點也沒有佈置?」
    賈老二聳著肩道:
    「這能佈置嗎?咱們在明裡,人家在暗裡,咱們稍有動靜,人家就會知道,你佈置
好了,人家會來自投羅網嗎?」一面朝徐少華使著眼色,催道:
    「少莊主,咱們走吧!」
    徐少華點點頭,回身道:
    「師傅,弟子走了。」
    聞天聲因他有賈老二同去,自可放心,頷首道:
    「你們快去吧!」
    有聞天聲在書房裡坐鎮,史琬和丁鳳仙自是不敢偷偷的跟著去了。
    徐少華、賈老二走出大門,兩名莊丁果然早已牽著兩匹馬在階前伺候,兩人接過馬
韁,由賈老二領路,走在前面。
    徐少華策馬跟在他後面,一會工夫,離莊院已有兩里來遙,忍不住問道:
    「賈總管,待回咱們要如何和他們交換呢?」
    賈老二把韁繩放緩了些,和徐少華走成並轡,右手從他大褂裡取出一件東西,遞了
過來,說道:
    「少莊主快把劍接過去。」
    徐少華伸手接過,不禁為之一呆,他遞過來的竟是一柄和秋水寒一般無二的短劍,
連綠鯊皮鞘的陳舊、斑點和劍柄上的精細雕刻,古銅綠銹都一模一樣!不覺抬目道:
    「賈總管,秋水寒有兩柄嗎?」
    「秋水寒神物利器,哪會有兩柄?」
    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這柄是小老兒托人仿製的,當時有許多人明爭暗奪,想把秋水寒弄到手,小老兒
不得不防,才仿製了一柄。嗨,你別看它是仿製的,用的卻是百練精鋼中的精鋼,再由
名手鑄制,雖然不及真的,卻也不遜於江湖上的一般名劍,而且也一樣削得斷普通刀
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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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12:43 |只看該作者
說到這裡,又壓低聲音道:
    「如果江湖上人都知道秋水寒在你手裡,就會有許多麻煩事兒跟著來,不如趁今晚
這場過節,把劍送出去,正好把許多麻煩轉到對方頭上去。」
    徐少華問道:
    「秋水寒不過能削鐵如泥而已,怎麼會有這許多人心生覬覦的呢?」
    「嗨,你這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賈老二道:
    「削鐵如泥,算得了什麼?秋水寒劍身雖然只有八寸長,但它是千年寒鐵鑄制的,
使劍的人如能貫注真氣,從劍上使出,是謂劍氣,可破任何一門的氣功……」
    他頓了頓又道:「譬如昔年玄陰教的『玄陰真氣,就有一十三層,魔教的『天魔神
功』,他們自吹有三十六層,練到最上一層,即為真仙,其實只有九層。這些功夫,就
無人能破,只有秋水寒是它們的剋星,所以練邪魔外道的功夫,自然要千方百計的奪取,
只有把秋水寒據為已有,才不至於受制於人。」
    徐少華道:「這就難怪大家要覬覦了。」
    「少莊主記著!」賈老二道:
    「待回和對方見了面,你聽小老兒的就好。」
    九里山,相傳是楚漢相爭時的古戰場。
    這時快近初更,大半輪明月,早已斜掛天空,南首山麓間,樹影婆娑,荒草迷離,
雖然去古已遠,仍然令人有肅肅之感!
    尤其在新春初頭的夜裡,天氣還沒轉暖,寒風如剪,依然和嚴冬沒有什麼分別。
    一陣得得蹄聲,劃破黑夜的沉寂,從大路遠處,出現了兩匹健馬,就是朝山前馳來。
這兩匹馬上,正是前來赴約的徐少華和總管賈老二。
    現在他們已在山麓間的一棵大樹下停下馬來,賈老二彎腰屈背的從馬鞍上爬下,目
光左右轉動!「哈」了一聲道:
    「這時候已經是初更了,一點沒錯,怎麼他們還沒來呢?小老兒一生,最痛恨的就
是不守時,不守時,就是不守信,人而無信,小老兒不知其可也。」
    徐少華跟著下馬,笑道:
    「賈總管,你居然也掉起文來了!」
    賈老二霎著一雙鼠目,嘻的笑道:
    「這是孔老二說的,聖人說的話,總是對的了,這傢伙約了咱們,自己卻到這時候
還沒來……」
    話聲未落,突聽數丈外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道:
    「賈總管不用責備在下,在下其實早就來了。」
    隨著話聲,一個人影已從一片疏林中走了出來,這人正是昨天下午送信來的青衫中
年人,此時依然穿著一襲青衫,神態從容,舉步走來。
    賈老二霎著一雙豆眼,說道:
    「只有朋友一個人來?」
    青衫中年人微哂道:
    「咱們約好了以劍易人,又不是打群架,何用多人?」
    「說得也是!」
    賈老二聳聳肩道:
    「所以咱們也只來了兩個人,小老兒是陪同咱們少莊主來的。」說到這裡,一抬手
道:
    「這位就是咱們少莊主。」
    接著回頭朝徐少華道:
    「這位……嘻嘻,他就是昨天下午送信來的那位朋友,小老兒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誰,
反正知不知道他是誰並不重要,約少莊主來的乃是他的主人……」說到這裡,忽然咦了
一聲道:
    「朋友,你們貴上怎麼不來?」
    青衫中年人朝徐少華抱抱拳道:
    「徐少莊主請了。」
    接著又朝賈老二答道:
    「敝上來不來也並不重要……」
    「對,對!」
    賈老二沒待他說下去,搶著連說了兩個「對」字,嘻的笑道:
    「咱們只要把交易做成了就好。」
    「在下正是這個意思。」
    青衫中年人點著頭道:
    「徐少莊主把劍帶來了嗎?」
    賈老二問道:「人呢?」
    青衫中年人道:
    「你們把劍交給在下,咱們自會把人交出來。」
    賈老二道:「少莊主答應貴上,以劍易人,劍自然帶來了,不過咱們要先看到人,
才能把劍交給你,咱們交劍,你們放人,這叫做人劍兩訖。」
    青衫中年人道:
    「徐少莊主最好讓在下先看看劍如何?」
    徐少華朗笑一聲道:
    「徐某既然答應貴上,豈會食言?」說完,伸手從身邊取出一柄尺許長的短劍,抬
目道:
    「劍就在徐某這裡。」
    他並未抽劍,只是連鞘朝青衫中年人揚了揚手。
    青衫中年人目光如炬,看了徐少華手中秋水寒一眼,說道:
    「徐少莊主可否抽出來瞧瞧?」
    「可以。」
    徐少華答應得很乾脆,話聲一落,立即右手抬處,鏘然有聲,抽出一柄一汛秋水般
短劍。他早經賈老二暗中叮囑過,抽出短劍之後,就要默運「太清心法」,把真氣貫注
劍身,俾可使劍上增加逼人寒氣,因此他在短劍出鞘之際,就劍尖朝前一指,把真氣從
劍上逼出,沉聲道:
    「朋友看清楚了!」
    青衫中年人看他劍尖一指,森寒逼人,自是不疑有假,點頭道:
    「好,徐少莊主可以把此劍交給在下了。」
    賈老二道:
    「人呢?你看過劍了,咱們也要先看看人。」
    青衫中年人道:「好!」
    右手朝後一抬,只見他身後不遠走出一個身穿藍布大褂,紮腳棉挎,腰背微彎的老
者,那不是丁藥師還有誰來?他似是被制住了穴道,身後還有兩個一身藍布勁裝的漢子
押著走出。
    青衫中年人道:
    「徐少莊主只要把劍交給在下,咱們也立時釋放丁藥師,不知尊意如何?」
    徐少華雙目精芒陡射,冷然道:
    「今晚是徐某答應以劍換人的,徐某一言九鼎,自無反悔之理,你可以把劍拿去。
不過徐某請朋友轉告貴上,他擄人勒索,以不擇手段的行徑,用到雲龍山莊頭上,撇開
今晚,徐某總有一天會向貴上討還這筆過節的,好了,你接住了。」
    右手一抬,秋水寒脫手朝青衫中年人平飛過去。
    他這番話說得磊落光明,氣度軒昂,自有一份懾人威儀,尤其短劍從他手中平穩飛
出,不徐不疾,表現他內功造詣不同凡響!
    青衫中年人看著徐少華,心中暗暗點頭,忖道:
    「看來這少年強過他老子甚多,不出數年,雲龍山莊當另有一番氣象!」
    一面伸手接住短劍,左手一揮,他身後兩名勁裝漢子立即拍開丁藥師穴道,喝道:
    「去吧!」
    青衫中年人疾快轉身,率同兩名勁裝漢子一齊往後掠去。
    徐少華急忙朝丁藥師迎了上去,拱手道:
    「丁老人家,你沒事吧?」
    丁藥師吁了口氣道:
    「徐少莊主,為了老朽……」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突聽喝聲乍起,有人大笑一聲道:
    「朋友,把秋水寒留下再走!」
    一下躍出四五條人影,攔住了青衫中年人三人的退路。這一著自在賈老二意料之中,
連口風也是他放的,當然並不驚奇。
    徐少華卻不禁一怔,他還以為是賈老二安排的伏兵,但這又不對,這柄劍只是仿製
品,賈老二明明說過:今晚把劍送出去,正好把許多麻煩轉到對方頭上去,那就不會暗
中設伏了。
    青衫中年人目睹五個黑衣大漢一下攔住去路,他既敢代表他主人來和雲龍山莊辦交
涉,自然不會是無能之輩,甚至連正眼都沒向他們瞧上一下。就仰首大笑一聲道:
    「徐少莊主,這大概是雲龍山莊的伏兵吧?」
    他這聲大笑,才顯出他的內功修為來,笑聲挫常有力,遇非送信去的時候,只像個
文弱師爺。
    徐少華冷然道:
    「他們不是雲龍山莊的人。」
    「真是胡說八道。」
    賈老二搶著道:
    「咱們少莊主一言九鼎,豈會是這種人?再說小老兒忝為雲龍山莊總管,要是咱們
派人在這裡設下埋伏,小老兒怎麼會一點都不知道?」一面朝徐少華聳著肩笑道:
    「少莊主,不關咱們的事,咱們不妨退後點,小老兒喜歡瞧熱鬧,咱們何不瞧瞧熱
鬧再走?」
    丁藥師悄聲問道:
    「徐少莊主,他們這些究竟是什麼人?」
    徐少華道:「今晚是他們約在下以劍易人,在下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
    賈老二噓道:
    「快別說話了,好戲快上場了呢!」
    這時那攔住青衫中年人的五個黑衣漢子中,中間一個沉聲喝道:
    「朋友把秋水寒留下,這話總聽到了吧?難道還要咱們動手不成?」
    青衫中年人大笑道:
    「徐少莊主說你們不是雲龍山莊的人,那麼你們是什麼人呢?」
    「咱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
    為首的黑衣人學著他的口氣,洪笑道:
    「你朋友是什麼人,不是也沒人知道嗎?」
    育衫中年人冷冷的道:
    「你們幾個鼠輩,大概是想和在下動手了?」
    為首黑衣人道:
    「朋友若是不肯把秋水寒留下,咱們兄弟說不得只好動手了。」
    青衫中年人仰首朗笑一聲道:
    「朋友既然這樣說了,在下只好……」
    他故意停了下來。
    為首黑衣人問道:「只好怎樣?」
    「只好不交出來了。」
    青衫中年人神色從容,接著道。
    「因為在下頗想看看朋友你們幾個鼠輩究竟有多少斤兩,敢在江湖道上如此囂張?」
    其餘四個黑衣人怒嘿一聲,正待出手。
    為首黑衣人左手一擺,制住他四個同伴出手,然後頷首道:
    「雲龍山莊少莊主肯雙手把秋水寒奉上,可見朋友有點來頭……」
    「慢點!」賈老二搶著喝了一聲,忽然走上兩步,尖著聲音道:
    「朋友不能這樣說話,咱們少莊主是答應在先,不願食言,所以他們依約放了人,
才把劍交給這位朋友的,這場過節,並未了結,只是不願在今晚出手而已,朋友不用出
言挑撥。」
    他這話是暗示他們雙方,徐少華今晚是不會出手的;但這話也好像在暗示為首黑衣
人,你們只管從青衫中年人手中把劍奪去好了。
    同樣一句話,卻有兩種不同的意思,也只有賈老二這樣的老江湖才說得出來,但在
不明就理的人,不但聽不出來,反而會覺得他喜歡多話,有些嚕唆!
    為首黑衣人大笑一聲道:
    「好,那麼兄弟就先向這位朋友討教幾招,咱們不妨就以這柄秋水寒作個賭注,不
知朋友意下如何?」
    青衫中年人神色倨傲,微哂道:
    「憑你們幾個,配和在下打賭嗎?」
    為首的黑衣人目光炯炯,怒哼道:
    「如何不配?」
    青衫中年人道:「口說無憑,你馬上可以知道了。」
    為首黑衣人聽得大怒,喝道:
    「朋友口氣很狂,那就讓你看看兄弟配不配好了!」
    話聲甫落,右手呼的一掌朝青衫中年人劈了過來。
    青衫中年人不避不讓,右手抬處,同樣擊出一掌,這一掌就硬碰硬接上了,但聽
「啪」的一聲,雙掌交接,居然功力悉敵,兩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為首黑衣人不由得心頭一凜,暗道:
    「這人究會是何路數?」
    心念轉動,雙掌一緊,接連攻出四招。
    青衫中年人嘴噙冷笑,雙手連封帶攻,封出為首黑衣人的掌勢,忽地跨上一步,連
攻五招,這五招迅辣至極,迫得為首黑衣人連退了兩步。
    為首黑衣人似是已被激怒,口中大喝一聲,招勢亟變,雙手忽掌忽拳,忽抓忽指,
使得快速凌厲,著著俱是進攻招式。
    這下也看得徐少華暗暗一怔,他在數招之間,居然使出了少林、武當、峨嵋、形意
諸家拳法中的招數,尤其他雙爪箕張,使出來的擒拿手,更是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甚至連他使出來的這些大雜除手法,自己腦筋裡也有些印象,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瞬息工夫,雙方形勢為之一變,為首黑衣人這一路快攻,立把青衫中年人逼退了數
步,青衫中年人豈肯退讓,招式也隨著一變,雙爪如風,交替抓出。
    他這一路爪法,直來直往,同樣使得快捷凌厲,記記取人要害,而且是五指直戳,
尖銳無匹,帶起的指風,不但挾著輕微嘯聲,而且陰氣逼人,練的似是「陰風掌」、
「白骨爪」一類功夫!
    為首黑衣人忽然哈哈大笑道:
    「朋友藏頭縮尾,不肯說出姓名來,兄弟還以為你是雲龍山莊的人,哈哈!原來竟
是白骨門的朋友!」
    徐少華聽他說出「白骨門」,心頭不覺暗暗「哦」了一聲,那白少游一再向自己尋
仇,不是為了秋水寒嗎?白骨門對秋水寒,好像志在必得!
    青衫中年人被他一語道破,不覺冷冷哼了一聲道:
    「白骨門難道還會怕人家看出來歷來嗎?」
    兩人口中互相吆喝,手上卻絲毫沒有鬆懈,為首黑衣人忽拳忽掌,雜以擒拿手法,
變化多端,不可捉摸。
    青衫中年人本來深藏不露,但如今已被對方喝破來歷,就放手施為,雙爪如風,直
來直往,使出他的看家本領「白骨爪」來!
    這是一場極為激烈的惡戰,雙方攻拒之間,無一不是迅辣兼具,足以致命的殺著!
    那四個黑衣漢子眼看雙方情勢緊張,不覺悄悄抽出鋼刀,舉步圍了上去。青衫中年
人身後兩名身穿青色勁裝的漢子也立即鏘鏘兩聲,掣出長劍,迎了上去。
    四個黑衣漢子仗著人多,口中發出一聲咆哨,兩人對付一個,揮刀朝青衣漢子攻去。
    兩個青衣漢子也毫不含糊,揮劍迎戰,剎那間,刀光劍影,一齊出手,分成三處廝
殺起來。
    兩個青衣漢子使的是「白骨劍法」,劍勢詭異,十分凌厲,以一敵二,依然毫無遜
色。四個黑衣漢子刀法也十分厲害,他們似是久經訓練,以兩對一,佔便宜的地方就是
聯手撲攻,相輔相成,幾乎就像一個人使雙刀一般,有攻有守,此退彼進,配合得恰到
好處。
    當然,這兩方面的人,青衫中年人這一邊,是來和雲龍山莊以人易劍的,派出來的
人,自然絕非庸手。五個黑衣人的目的是來奪劍的,當然也非高手不可。因此雙方人數
雖然是以三對五,但因為都非庸手,一時之間,很難分得出勝負來。
    徐少華回頭問道:
    「賈總管,那五個黑衣人,你看得出他們是什麼路數嗎?」
    賈老二從懷中摸出紫玉扁瓶,喝了口酒,搔搔頭皮,嘻的笑道:
    「這幾個人使的刀法,是大雜膾,有少林、武當、峨嵋、六合、八卦各門各派的招
法,拼湊使用,卻又使得純熟無比,小老兒看得出他們的招式,卻也說不出來他們的路
數來!」
    就在他們說話之時,只聽篷然一聲,為首黑衣人和青衫中年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不,為首黑衣人身形堪堪站穩,正待一退即上,陡覺一股無聲無息的潛力直逼過來,
心頭不禁暗暗怒惱,趕忙運集內力,左手朝前推出。但總究慢了一著,左掌甫發,但覺
全身一震,不由自主的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為首黑衣人怒笑一聲,突然右手一抬,劃起一道刀光,向青衫中年人直欺而上,人
還未近,刀光已經挾著一道寒風,攔腰劈到。
    青衫中年人大笑道:
    「你終於亮出兵刃來了!」
    身形疾轉,左掌如刀斜削出去,右手五指箕張,隨著身形轉動之勢,朝為首黑衣人
右肩骨上抓落。為首黑衣人也是久經大敵,你一個旋身,閃到他身後,他也倏地轉過身
來,帶轉鋼刀,正好削上你的手腕!
    突聽青衫中年人發出一聲朗笑,他手中已經多了一柄精芒閃爍的短劍,喀的一聲,
把為首黑衣人的鋼刀齊中削斷!
    同時他在笑聲中,左手揚處,金風破空,一排銀丸像流星般激射而出,粒粒勁急,
快如閃電,緊接著響起數聲驚叫怒哼和鋼刀落地之聲!
    正在和兩個青衣漢子動手的四個黑衣漢子持刀右腕,全被銀丸擊中,鋼刀墮地,人
也痛得左手緊握右腕,紛紛往後躍退。
    青衫中年人手持短劍,又是一聲大笑道:
    「朋友今晚已很難從在下手中奪走秋水寒了!」
    那為首黑衣人鋼刀被截,四個同伴也都負了傷,心頭憤怒已極,厲聲喝道:
    「山不轉路轉,白骨門總不會搬到天外去的。」
    右手擲去斷刀,揮了揮手,率著四名黑衣漢子疾快的飛掠而去。
    青衫中年人朗聲道:
    「那很好,在下隨時候教。」他收起短劍,回過身朝徐少華抱抱拳道:
    「徐少莊主,咱們後會有期,恕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說完,也率著兩個青衣漢子揚長而去。
    賈老二朝徐少華聳肩一笑道:
    「少莊主,咱們也該回去了,史公子和丁姑娘只怕等得不耐煩了呢!」
    他這聳肩一笑,表示他十分得意,仿製的秋水寒不但送出去了,而且還經青衫中年
人當場使用,削斷了為首黑衣人的鋼刀。
    那麼就算他回去之後,發現秋水寒是仿製品,也有口難辯,江湖上會立時傳揚開去,
秋水寒落到了白骨門的手裡,你說是假的,有誰相信?
    他雖沒說出來,徐少華自然懂,一面朝丁藥師抬抬手道:
    「丁老人家,請!」
    丁藥師問道:
    「小孫女也在雲龍山莊嗎?」
    「在,在!」賈老二忙道:
    「要不是有馬陵先生坐鎮在書房裡,史公子和丁姑娘這兩位小姑奶奶早就跟來了。」
    丁藥師不知他口裡說的「史公子兩位小姑奶奶」是什麼人,卻也不便多問。
    賈老二把自己乘來的牲口讓給了丁藥師,說道:
    「丁藥師,你老和少莊主快上馬了。」
    丁藥師道:
    「賈總管……」
    賈老二沒待他開口,就搖著手道:
    「你老只管上馬,小老兒從小跑慣了路,等你們回轉莊裡,小老兒也準可趕到,慢
不了多少的。」
    徐少華也道:
    「丁老人家不用客氣,請上馬吧!」
    丁藥師還待謙讓,賈老二聳著肩,灑開大步就跑,邊跑邊回頭道:
    「老兒先走了,丁藥師,現在你還和誰客氣呀!」
    他拖著鞋跟,梯梯他他的還是跑得很快,轉眼之間,已經奔出十數丈遠。
    丁藥師望著賈老二後影,說道:
    「這位賈總管倒是性情中人,風趣得很!」
    徐少華笑道:
    「他遊戲風塵,當敝莊總管,實在委屈了他。」
    丁藥師是老江湖,就憑他這句「遊戲風塵」,便已聽出這位賈總管不是尋常人了。
    兩人上馬之後,徐少華便把丁鳳仙找來雲龍山莊,以及青衫中年人持書求見,要自
己以劍易人,詳細說了一遍。
    丁藥師喟然歎道:
    「秋水寒神物利器,少莊主為了老朽,竟然把寶劍拱手讓人,老朽真是感到無地自
容,唉,此劍落到歹人手中,若是助長為惡,老朽更是罪孽深重了。」
    徐少華忙道:
    「丁老人家快不可如此說法,你老對在下有救命之恩,區區一柄秋水寒又能算得了
什麼,以後千萬不可再提了。」
    「哈哈!」丁藥師大笑一聲道:
    「但這回是少莊主救了老朽一命了。」
    說話之間,已經趕到雲龍山莊。
    只見賈老二像大馬猴似的守在大門口,迎著兩人,笑嘻嘻的道:
    「丁藥師,小老兒沒說錯吧,你們在路上聊個不停,小老兒沒人可聊,就快馬加鞭,
馬不停蹄的趕路,嘻嘻,所以還是小老兒早到了一步!」
    丁藥師終於證實了,這位賈總管果非常人,看他拖著鞋跟,梯梯他他的好像跑不快,
實則一身輕功,著實驚人,輕功如此,旁的就可想而知了。慌忙翻身下馬,拱手道:
    「賈總管這份輕功,老朽無限欽佩。」
    「哪裡,哪裡?」
    賈老二瞇著眼,得意的笑道:
    「小老兒從小跑山跑慣了,那算什麼輕功?」一面連連抬手道:
    「少莊主,聞三老爺還在書房裡呢,你快請丁藥師裡面坐。」
    徐少華陪同丁藥師進入書房,賈老二早已搶先一步奔了進去,口中叫道:
    「丁姑娘。你看誰來了」
    丁鳳仙和史琬就是因為聞天聲坐鎮書房,兩位姑娘家心裹著急,就是不敢擅自離開,
這時聽到賈老二的聲音,丁鳳仙和史琬急忙站了起來。
    賈老二才笑嘻嘻的朝聞天聲拱拱手道:
    「聞三老爺,咱們回來了。」
    這時徐少華也陪同丁藥師走了進來。
    丁鳳仙一眼看到爺爺,急忙叫了聲:「爺爺……」一下掠到丁藥師身邊,挽住了爺
爺臂膀,問道:
    「你老人家沒事吧?」
    丁藥師藹然笑道:
    「你看爺爺不是好好的?」
    史琬叫道:
    「賈總管,大哥真的把劍給人家了?那是什麼人呢?」
    聞天聲也站了起來,含笑道:
    「史姑娘,先讓丁藥師坐下來了再說不遲。」
    徐少華給師傅和了藥師作了介紹。
    丁藥師連連拱手道:
    「老朽久聞馬陵先生大名,三個月前大駕光臨寒舍,老朽失迎之處,還望馬陵先生
見諒。」
    聞天聲含笑道:
    「小徒蒙藥師施救,兄弟還沒向你老哥致謝哩!」
    雙方寒暄著相繼落坐,徐少華、史琬、丁鳳仙也跟著坐下,一名莊丁奉上茶來。
    史琬回過頭去,咦道:
    「賈總管呢?」
    徐少華道:
    「出去了,他也許有事去了。」
    史琬撇撇嘴道:
    「他有什麼事?大概懷裡的酒瓶空了,才溜出去裝酒去了。」
    接著徐少華把此行經過,向師傅報告了一遍。。
    史琬搶著道:
    「這麼說,劫持丁老人家的是白骨門了,那五個黑衣人呢,又是什麼人呢?」
    徐少華道:
    「不知道,我問過賈總管,他也看不出來對方來路。」
    史琬哼道:
    「他除了喝酒,還會知道什麼?」
    「唉!」聞天聲輕輕歎息一聲道:
    「這樣也好,秋水寒專破氣功,無堅不摧,江湖上人誰不覬覦?落到誰的手中,都
會惹上麻煩,白骨門是武林中最難惹的一個門派,不惹他們也好。」
    「嘻嘻!」賈老二從門口接口道:
    「怎麼不惹他們?少莊主說過了今晚,非找他們算帳不可。」
    隨著話聲,梯梯他他的走了進來。
    聞天聲一怔,問道:
    「少華,你向他們挑戰了?」
    「這也算不得是挑戰。」
    賈老二接口道:
    「當然也不能怪少莊主,是他們先惹上咱們雲龍山莊的,小老兒是雲龍山莊的總管,
也覺得氣不過,何況是少莊主?咱們雲龍山莊若是好欺侮,以後還能在江湖上立足?」
    聞天聲攢攢眉道。
    「咱們麻煩還不夠嗎?」
    「一點也不麻煩。」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雲龍山莊要在江湖上吐氣揚眉,就得多找幾件麻煩事兒做做,趕明兒個,咱們也
去擄幾個白骨門的人來,然後再由小老兒找上白骨門,捎封信去,要他們拿秋水寒來換
人。」
    史琬「啊」了一聲,喜得挑著眉毛,笑道:
    「賈總管,你這主意不錯,咱們就這麼辦!」
    聞天聲忙道:
    「如今藍小兄弟和飛絮還沒下落,咱們總該先找到他們再說。」
    這話是暗示賈老二,這件事還沒辦妥以前,不可再去招惹第二件事。
    賈老二連忙點頭道:
    「是、是、聞三老爺子說得沒錯,咱們先把藍公子、柳姑娘找到了,再去找白骨門
不遲,秋水寒就暫時存在白骨門好了,反正也不怕他們逃走,」
    存在白骨門,就是說隨時隨地都可以去取回來的了,這口氣就大得出奇!
    聞天聲是淮揚派的名宿,但淮揚派只是一個地方的門派,不在九大門派之內,就是
當今武林九大門派,也沒有一個人敢惹白骨門。
    白骨門掌門人白靈君,年逾九旬,功參造化,是當今三大奇人之一,早已不間塵事。
他三個兒子、元規、元輝、元浩,也都已六十以上,門下弟子,數以百計,武林中人,
只要聽到白骨門三個字,莫不退避三舍,避道而行,所以聞天聲不願讓徐少華去招惹他
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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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13:18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第三天中午,聞天聲剛回到房中,準備休息。
    房門啟處,賈老二悄悄閃入,含笑道:「小老兒有事來向馬陵先生報告。」
    聞天聲道:「賈總管請坐。」
    「不用坐,小老兒說完就走。」賈老二接著悄聲道:「剛才小老兒去了一趟城裡,
何承德告訴小老兒,你老門下有六位高徒從馬陵山趕來,現在落腳在協大祥了。」
    聞天聲喜道:「如此就好,賈總管要他們什麼時候來呢?」
    「小老兒已和他們約好了。」賈老二壓低聲音道:「今晚初更,小老兒會去把他們
接進來的,你老在初更過後,到水榭來和他們見面,只要告訴他們今後一切聽小老兒安
排就好。」
    聞天聲點著頭笑道:「這還用說,他們來了,自然全聽你老哥調度,就是連兄弟也
全聽你老哥的了。」
    「嘻嘻!聞三老爺這話小老兒可不敢當。」賈老二又道:「不過小老兒想知道一點,
你老這六位令高徒中,武功、機智,不知哪二位較佳?」
    聞天聲笑道:「兄弟自己也只有這點能耐,如何教得出好徒弟來?只有大弟子陸其
琛為人機智,三弟子汪友諒較為穩重,其餘就只是普通庸碌之人。」
    賈老二搔搔頭皮,說道:「馬陵先生,你老是淮揚派名宿,有一句話,小老兒不知
該不該說?」
    聞天聲道:「你老哥有什麼話,只管直說無妨。」
    賈老二道:「這六位令高徒,今後要扮演的是對方的人,武功方面至少也要學上幾
招對方的招式,才不至露出破綻來……」
    聞天聲問道:「你老哥會對方的招式嗎?」
    賈老二聳聳肩道:「前晚他們動手之際,小老兒看了一點,還記得,傳給他們,大
概夠應付了。」
    聞天聲驚異的道:「你老哥看過就會了嗎?」
    「他們使的是大雜膾,差不多可以類推。」賈老二接著又道:「還有,僅憑對方這
些招式,如遇急難之時,還不足以保命,小老兒想另外傳他們一招擒拿手法,你老不會
有門戶之見吧?」
    聞天聲喜形於色,說道:「這是劣徒們的機緣,能得你老哥傳他們一招半式,終身
受益無窮,兄弟高興還來不及呢,兄弟先替劣徒謝了。」
    說完,朝賈老二拱手作了個長揖。
    「不敢,不敢。」賈老二連連還禮,一面說道:「那就這樣辦了,小老兒告退,你
老休息一會吧!」
    轉身推開房門,閃了出去。
    二更以後,賈總管帶著徐錦章來至地下室,推門走入,辛有恆(藍如鳳)和章通
(柳飛絮)早已在等著,看到兩人,立即站了起來。
    賈老二大不刺刺的往一張木椅上坐下,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目光一抬,尖聲喝道:
「徐錦章,我有話問你,你要者老實實的說。」
    徐錦章看總管臉色不對,不覺機伶一顫,忙道:「總管要問什麼,屬下自當據實稟
報。」
    賈老二道:「你說,你究是什麼人?」
    這活聽得徐錦章不由一楞,躬身道:「屬下自然是徐錦章。」
    賈老二哼了一聲道:「好,你把出身來歷,詳詳細細的說一遍,若有半句虛言,當
心我剝你的皮。」
    徐錦章望望賈老二,囁囁的道:「總管……」
    章通喝道:「總管叫你說,你還不快說?」
    「是。」徐錦章不知總管究是為了什麼?口中應著「是」,就恭敬的道:「屬下先
父徐長壽,原是莊上的管事,屬下從小就在莊裡當差……」
    賈老二道:「什麼人把你引進到咱們那裡去的?」
    徐錦章望望章通,說道:「是章老哥。」
    賈老二道:「他怎麼對你說的?」
    徐錦章道:「他說:雲龍山莊就要毀滅,叫屬下識時務者為俊傑,只要投到咱們裡
面,保屬下無事,還有重賞……」
    「你就這樣做了俊傑?」賈老二哼道:「說下去。」
    徐錦章接著道:「屬下就由章老哥引進,後來……那天早上章老哥要屬下以採購為
名,辰牌時光就離開了。」
    賈老二道:「誰派你來當管事的?」
    徐錦章又望了賈老二一眼,才道:「這是你老的推薦,認為屬下是這裡的老人,少
莊主回來,也比較熟悉……」
    賈老二忽然咯咯笑了起來,看著徐錦章說道:「你倒說的一點沒錯,這是誰教你
的?」
    徐錦章聽得心頭一沉,惶恐的道:「這是屬下的經過,你……老……不相信屬
下……」
    賈老二似笑非笑的道:「你教我怎麼相信你呢?」
    徐錦章道:「總管……」
    賈老二沒有理會他,回頭向章通吩咐道:「叫徐錦章進來。」
    章通答應一聲,轉身拉開木門,叫道:「總管叫你進來。」
    「是。」門外有人應著「是」,一個身穿青衫的漢子舉步走入。
    徐錦章滿腹狐疑,忍不住抬目看去,這一看,他整個人僵住了!
    原來從門外走進來的漢子,無論面貌、身材都和自己一模一樣,就像從鏡子裡看到
自己一般!
    徐錦章一時之間驚駭欲絕,連忙躬著身道:「總管,他……是假的,假冒了屬下,
務請總管作主!」
    賈老二冷哼道:「他還說你假冒了他呢!」
    徐錦章急道:「總管,屬下……」
    賈老二擺手道:「你不必多說,說也無用,裡面有兩個人,你去求他們吧!」
    「總管……」徐錦章還待再說!
    章通喝道:「總管叫你進去,你就進去,裡首一間有人等著你,聽到沒有?」
    徐錦章只得應著「是」,舉步朝裡首一問石室走去,伸手推門而入。
    這一剎那,徐錦章腦袋轟的一聲,如遭雷擊,臉如上色,木然過了半晌,才疾快的
趨了上去,撲倒跪到地上,連連磕頭道:「小的該死,小的一時糊塗,上了歹人的當,
還望聞三老爺、少莊主開恩。」
    原來這裡間兩張木椅上坐著兩個面有怒容的人,正是聞天聲、徐少華師徒兩人!
    聞天聲目光如炬,凜然喝道:「徐錦章,你是本地徐家的人,也是雲龍山莊的親屬,
你父子兩代在雲龍山莊當差,我二師兄待你們不薄……」
    徐錦章連連磕頭道:「小的知道。」
    「你既然知道,還出賣雲龍山莊?」聞天聲越說越氣,切齒道:「雲龍山莊連二師
兄在內,四十餘口齊遭毒手,你居然恬顏事仇,賣主求榮,像你這樣忘恩負義的東西,
留你何用?」
    右手一掌朝徐錦章當頭拍落。
    徐錦章連「饒命」二字都沒喊出,就撲倒地上。
    「屬下田有祿來了。」
    地室門口剛響起田有祿的聲音,裡面就傳出賈總管的喝聲:「進來。」
    田有祿應著「是」,舉步走入,目光一抬,就發現屋中除了賈總管,徐錦章、辛有
恆、章通三人早已來了,這就連忙拱手道:「總管召見,不知有何吩咐?」
    賈老二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說說你的出身來歷。」
    田有祿一怔,朝賈老二欠著身道:「總管……」
    賈老二攔著道:「不用問我理由,你把出身來歷說一遍給我聽聽?」
    田有祿應了聲是,他因賈老二沒有叫他坐,他自然不敢坐,只是站著說道:「屬下
出身少林俗家,是你老提攜引進,屬下就一直跟著你老,充任教練、副管事,到了這裡,
你老又提升屬下為管事……」
    賈老二瞇著眼道:「這麼說,你是我的人了?」
    「是,是。」田有祿連聲應著,巴結的道:「屬下自然是你老的人了。」
    「嘿嘿!」賈老二沉笑了兩聲,才道:「只可惜有人在我面前告了你一狀。」
    田有祿朝坐著的徐錦章等三人掃了一眼,奇道:「不知是什麼人在總管面前告屬下
的狀?」
    「田有祿。」賈老二抬抬手道:「叫他進來。」
    章通答應一聲,起身朝門口叫道:「田有祿,總管叫你進來。」
    田有祿聽得大奇,心想:「怎麼又有一個田有祿了?」
    心中想著,不覺舉目看去,只見從門外進來的田有祿,赫然就是自己模樣,一時心
頭又驚又疑!
    那走進來的田有祿朝賈老二躬身一禮,說道:「屬下田有祿,見過總管。」
    賈老二一抬手,指指站著的田有祿,說道:「你說他假冒了你,現在在我面前,你
們不妨當面對質,看看誰真誰假?」
    原來的田有祿氣急敗壞的道:「總管,是他假冒了屬下,他是假的,屬下追隨你老
多年,容貌可以假扮,聲音卻不一樣,你老總聽出來了?」
    賈老二點著頭,唔了一聲道:「聲音一樣可以改變,你們兩個的聲音,我聽聽都差
不多!」
    這話未免偏向後來的田有祿了,他說話的聲音就不對,難道賈總管會聽不出來?
    後來的田有祿道:「總管,此人假冒屬下,不是易了容,就是戴著面具,請總管裁
奪!」
    原來的田有祿道:「真金不怕火,總管請只管驗看。」
    賈老二道:「這辦法不錯,來,你走上來,先讓我看看。」
    原來的田有祿聞言走上兩步,說道:「總管請看,屬下既沒戴面具,也沒易容,真
假一看便知。」
    「你不用多說。」賈老二伸出一根指頭,在原來的田有祿臉上,從上往下,重重捺
了下去,接著瞪起兩顆鼠目,仔細瞧了一眼,突然重哼一聲,揮手就是一個巴掌,打在
他的臉上。
    這一記巴掌打得不輕,原來的田有祿被打得眼冒金星,臉頰上火辣辣生痛,一手捂
著臉,心頭極感委屈,叫道:「總管,屬下哪裡惹你老生氣了?」
    賈老二反手又是「啪」的一聲,打在他右頰上,哼道:「你要知道我為什麼打你
嗎?」
    原來的田有祿兩頰都被打紅了,但可不敢叫屈,一面說道:「屬下不知道。」
    「你很會做作。」賈老二冷笑著,回頭朝章通道:「給他鏡子,讓他自己瞧瞧!」
    章通答應一聲,從身邊取出一面手掌大的鏡子,朝原來的田有祿遞了過來,冷聲道:
「拿去。」
    原來的田有祿不知自己臉上怎麼了?」伸手接過鏡子,朝臉上照著看去。
    這一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剛才被賈總管手指捺過之處,有一條較白的痕跡,
皮膚顏色顯然有著不同,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好像自己臉上真的易了容,如今被揩拭
去了一般!
    這下直把原來的田有祿驚駭得不知所云,急忙叫道:「總管……」
    賈老二不讓他多說,哼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原來的田有祿心裡有屈難伸,嘶聲道:「總管,屬下是真的,真正的田有祿!」
    賈老二忽然笑了,說道:「你真是到死不悟,就因為你是真正的田有祿,所以該
死!」
    抬手一指朝他心窩點來!
    原來的田有祿哪裡想閃避得開,應指倒下。
    章通忽然嬌笑一聲道:「賈總管,真有你的!」
    她是柳飛絮!
    辛有恆(藍如鳳)也笑了起來,說道:「賈總管這手指鹿為馬,真是唱做俱佳!」
    賈老二從身邊取出化骨丹,挑著彈到田有祿身上,才聳著肩,嘻的笑道:「這二位
新來,(指扮徐錦章的汪友諒,扮田有祿的陸其琛,他們是聞天聲門下弟子)要小老兒
把他們身世來歷說上一遍,小老兒也說不清,不如就讓他們自己來說的好。」
    接著又朝扮徐錦章的汪友諒,扮田有祿的陸其深兩人說道:「再就是變音術,剛才
小老兒已和兩位解說得很詳細。如今再讓兩位聽聽他們兩人的聲音,學起來就容易得多,
方纔他們說的每一句話,二位都聽清楚了?」
    汪友諒、陸其深連忙抱著拳異口同聲說道:「他說的話,屬下都記住了。」
    「那好!」賈老二點著頭,從懷中取出酒瓶,喝了一口,說道:「時間已晚,大家
快去休息了。」
    聞天聲六個門下,除了大弟子陸其琛改扮田有祿,三弟子汪友諒改扮徐錦章,還有
二弟子崔家麒,改扮成帳房何守成,四弟子馬成龍、五弟子萬全、六弟子梁子丹,都改
扮成在書房伺候的莊丁。
    這一來,雲龍山莊就等於從對方的控制中易了手,現在已經全部可以由己方控制了。
    聞天聲從地室回來,剛剛睡下,房門外就起了剝喙之聲!
    聞天聲披衣跨下木床,問道:「是什麼人?」
    只聽賈老二輕聲道:「是小老兒。」
    聞天聲一聲是賈老二的聲音,心知有事,急忙過去打開房門。
    賈老二一下鑽了進來,聳聳肩道:「你老已經睡了,小老兒打擾了。」
    聞天聲道:「賈總管這時候來,一定是有事了,快請坐。」
    「嘻嘻!」賈老二笑著道:「馬陵先生說得一點不錯,這時候三更多了,不是急事,
小老兒怎敢來打擾你老清夢?」
    「急事」這兩個字聽得聞天聲一怔,急忙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那倒不是。」賈老二慢條斯理的道:「小老兒回到房裡,發現了一張紙條。」
    聞天聲道:「那是什麼紙條?」
    賈老二忽然壓低聲音說道:「是上面傳下來的密令。」
    「上面?」聞天聲問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這個你老暫且不用問。」賈老二神秘兮兮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個寸許長的細竹
筒,從裡面倒出一個小紙卷,說道:「你老看了就知道了。」
    聞天聲打開紙團,只見寫著兩行小字:「通知徐少華、以劍換人,有藍如鳳、柳飛
絮為人質,可慫勇向白骨門索取秋水寒。」
    下面蓋著一顆很小的朱紅鈴記,刻的是「司徒」二字。
    聞夭聲張目道:「要咱們去向白骨門索劍?這怎麼成?」
    他已經知道柳飛絮、藍如鳳已經沒事了,何況白骨門取去的只是一支秋水寒的仿製
品,自然用不著去和白骨門結怨了。
    賈老二道:「嘻嘻,白骨門也沒什麼了不起,咱們怕他什麼來著?」
    聞天聲道:「咱們犯得著嗎?」
    「當然犯得著!」賈老二道:「少莊主本來就說過要找他們算帳去的,讓他們知道
雲龍山莊不是好欺侮的,豈不正好?」
    聞天聲看了他一眼,一手撚鬚,說道:「總管的意思,咱們真的要去?」
    賈老二道:「自然非去不可。」
    聞天聲道:「賈總管必有高見,聞某願聞其詳。」
    「小老兒還沒想到有什麼高見。」賈老二聳聳肩道:「只有一點,對方要咱們去向
白骨門索劍,其中必有企圖,咱們不妨將計就計,相機行事,至於細節,那只好臨時隨
機應變了。」
    聞天聲攢攢眉道:「總管有沒有考慮到白骨門高手甚多,江湖上出名難惹,這一來,
雲龍山莊豈不樹下了強敵?」
    「照說這是他們先來惹雲龍山莊的。」賈老二理直氣壯的道:「他們既然招惹咱們
在先,咱們就是招惹了他們,也是白骨門理虧在先。
    嘻嘻,小老兒說過,若要雲龍山莊在江湖上揚名立萬,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找個最難
惹的人鬥鬥,白骨門自然是最理想不過的了。」
    聞天聲自從知道他是黃山不醉翁的唯一門人,對他就一、直十分信任,他當然不會
真的想當雲龍山莊總管來的。
    雲龍山莊總管也不是了不起的頭銜,他可能是銜不醉翁之命來協助雲龍山莊的。因
為不醉翁和徐少華的曾祖父、祖父,有著兩代交誼。
    聞天聲當然聽得出來,賈老二的口氣,好像是極力主張去找白骨門索還秋水寒。
    試想白骨門取去的只是一支贗品,賈老二何以要如此堅持?道理只有一個,他心裡
必然另有計較,只是沒說出來而已!
    聞天聲想到這裡,心裡笑了,一面故作沉吟,說道:「賈總管認為可行,兄弟自然
不好堅持反對,不過咱們即使要去找白骨門,最好能謀定而動?」
    「這有什麼好謀的?」賈老二雙手一攤,說道:「謀讓人家去謀,咱們只要隨機行
事就好了。」
    聞天聲想道:「你果然早就胸有成竹了!」
    一面點頭道:「好吧,明天咱們和少華商量之後,再作決定。」
    「嘻嘻!」賈老二笑了笑道:「馬陵先生既然同意小老兒的建議,小老兒就得去准
備準備,也好先把人手安排安排,你老睡吧!」
    轉身匆匆而去。
    第二天一早,聞天聲和徐少華、史琬、丁藥師祖孫正在一起用早點的時候,賈老二
就匆匆走了進來。
    他手中拿著一張字條,笑嘻嘻的說道:「少莊主,咱們又有活干了!」
    史琬道:「你說什麼?」
    賈老二陪著笑道:「有人向咱們下書,要咱們去向白骨門把劍要回來,再以劍易人,
才能釋放柳姑娘、藍公子。」
    史琬問道:「是什麼人寫來的信?」
    「不知道。」賈老二道:「信上並沒有署名。」
    史琬問道:「信呢?」
    賈老二道:「就在這裡。」
    他把手中拿著的字條遞了過去。
    史琬低頭看去,只見寫著:
    「徐少莊主偉鑒:柳飛絮、藍如風兩人,現在本幫手中,閣下唯一辦法,就是去向
白骨門索回秋水寒,再以劍易人,希勿自誤。」
    下面果然並無具名。
    史琬看得哼了一聲道:「這還得了,這幫人覬覦秋水寒,要咱們以劍易人,那幫人
覬覦秋水寒,也要咱們以劍易人,他們把咱們雲龍山莊當成什麼人了?」
    徐少華急忙從史琬手中取過紙條,送到師傅面前。
    聞天聲看了一眼,心知這封信乃是賈老二寫的,一面含笑道:「少華,你看過之後,
咱們再作計較。」
    徐少華看完,又傳給了丁藥師祖孫。
    聞天聲道:「賈總管,你也坐下來。」
    「是,是。」賈老二在下首一張木椅上坐下,伸著脖子朝史琬陪笑道:「史公子,
你話是不錯,咱們先撇開這幫人要咱們以劍易人這檔事兒不談。
    單說白骨門劫持丁藥師,要咱們以劍易人,已經欺人太甚,就因為有白骨門的例子
在先、所以這幫人也依樣葫蘆,要咱們以劍易人。
    始作俑者,就是白骨門,不給他們一個教訓,還以為咱們雲龍山莊好欺侮的,再說,
給白骨門一個教訓,也等於給這幫人一個教訓,看他們還敢不敢再向雲龍山莊下書,以
劍易人?」
    這番話,可是打蛇打在七寸裡,正好合乎史琬的心意,聞言連連點頭道:「你說得
對,不給白骨門一個教訓,真把咱們雲龍山莊看扁了!」
    丁藥師望望聞天聲,說道:「馬陵先生,老朽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聞天聲含笑道:「藥師這話就見外了,坐在這裡的人,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該不該
的?者哥有什麼意見,只管請說。」
    丁藥師道:「老朽那就直言了,據老朽所知,白骨神君白靈君年逾九旬,號稱當今
武林三大奇人之一,武功高不可測。
    九大門派不敢對白骨門如何,就是因為不敢得罪白骨神君,行走江湖,就和做官一
樣,孔夫子說的不得罪於巨室,徐少莊主年事正輕,能不招惹他們,總是以不招惹為
宜。」
    「丁藥師說的句句都是金玉良言,沒錯!」賈老二上身朝前微俯,說道:「但這件
事可是白渭,門先招惹我們的,再說,人家要咱們拿秋水寒去換柳姑娘、藍公子,咱們
總得先把劍要回來才成。」
    他忽然裂嘴笑了笑,又道:「既然理屈在彼,小老兒保證白靈君不會出面的,只要
白老兒不出面,咱們就用不著擔心,嘻嘻,招惹招惹又有何妨?」
    接著又道:「丁藥師只管放心,這件事兒,雖是小老兒出的主意,聞三老爺昨晚就
同意了,小老兒一清早已經調派兵馬,全安排好了,只等著起程。
    丁藥師若是不放心的話,最好請令祖孫也一起去,你老的名義,就是當咱們軍醫,
不知你老意下如何?」
    丁藥師心中暗道:「馬陵先生也是老江湖了,難道會不知道白骨門聲勢浩大,憑這
幾個人,敢去招惹白骨門,那是十分之一的勝算上沒有。但自己這條老命是人家用秋水
寒換來的,賈總管說出口來了,自己能不去嗎?」
    一念及此,立即抬目說道:「賈總管認為老朽祖孫可以隨行,老朽自極願意。」
    「那就好!」賈老二聳聳肩笑道:「等大家用過早點,咱們就可以起程了。」
    史琬道:「賈總管,你人手如何安排的?」
    賈老二道:「這裡交給徐錦章全權處理,咱們一行人的名單是聞三老爺當主帥、小
老兒的軍師、丁藥師的軍醫、丁姑娘的助理。
    少莊主擔任先鋒、你史公子擔任副先鋒、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壬老十隨行,
就是這樣了。」
    史琬道:「你當軍師?那真是狗頭軍師!哦,對了,咱們既是行軍,就得有軍令,
對不?」
    賈老二連連點頭道:「是,是。」
    「那好!」史琬又道:「軍中不准喝酒,喝酒就是觸犯軍令……」
    「我的小姑奶奶,你別為難小老兒了。」賈老二連連拱手道:「小老兒一天十二個
時辰,只要有一個時辰沒喝酒,全身就洩了氣,坐在馬上就會一個倒栽蔥跌下來,還能
指揮大軍,殺敵致果?
    嘻嘻,老實說,這一場要建大功、立大業,就得叫人多抬幾罈酒同行,小老兒一個
人就可以以一勝十,十勝百……」
    「好了,好了,少煩!」史琬不耐的道:「你不嫌話多?」
    「嘻嘻!禮多人不怪,話多人不煩。」賈老二聳聳肩,笑嘻嘻的道:「你嫌小老兒
話多,小老兒這就出去,在外面等。」
    說完,顛著足尖,往外就走。
    聞天聲朝丁藥師含笑道:「丁老哥,這位賈總管雖然話多,但大事不糊塗,兄弟相
信他不至於出漏子。」
    丁藥師心中暗道:「這點人手,找上白骨門去,還會不出漏子?」但這活他不好說
出口來,一面說道:「賈總管既然都準備好了,咱們那就走吧!」
    一行人由聞天聲為首,走出大門,只見徐錦章、胡老四、余老六、王天榮、壬貴五
人已在門口等著,幾名莊丁也早就牽著馬匹伺候。
    徐少華不見賈老二,忍不住問道:「賈總管呢?」
    徐錦章道:「賈總管臨時想起忘記了一件東西,又匆匆回進去了。」
    徐少華笑道:「他大概忘記裝酒了。」
    史琬哼道:「酒鬼還會忘記裝酒?」
    話聲甫落,突聽賈老二已在身後嘻的笑道:「史公子真是聰明,小老兒有什麼事,
都瞞不過你。」
    史琬嚇了一跳,氣道:「好哇,你躲在我身後嚇我!」
    「沒有,沒有!」賈老二道:「小老兒看大伙等著,心裡一急,只是走得快了些,
不是故意的。」
    胡老四走過來,拱著手問道:「屬下要向總管請示,咱們要去哪裡?」
    賈總管仰首向夭,翻著一雙鼠目。說道:「取道河南。」
    胡老四搔搔頭皮,說道:「不知總管要走哪一條路?」
    柳飛絮隨口說道:「經夏邑、商邱、開封、鄭州,到記水渡河。」
    王天榮問道:「咱們目的地呢?」
    賈老二瞪了他一眼道:「停下來就到了,你們還怕不知道嗎?」
    王天榮不敢再說,口中連應了兩聲「是」。
    賈老二一揮手道:「大家可以上馬了。」
    析城山在山西陽城縣西南,河南濟源縣西北,正好呈三角狀。因為山峰四面如城,
高大而峻,故名。
    白骨門白骨神宮就在析城山月華峰下,覆蓋極廣,碧瓦紅牆,偉峨莊嚴,卻被武林
中人視若魔宮。
    白靈君人稱白骨神君,年逾九旬、功參造化,武林中把他列入三大奇人之一,早在
三十年前,就已不問世事。
    白靈君有三個兒子,長子白元規、次子元輝、三子元浩,共掌白骨神宮,號稱白骨
三英。
    白骨門弟子,都是白家子侄,總管白元亮,是白靈君的侄子。為人足智多謀,武功
也得白靈君的親授。白少游是白元規的獨子。
    門下弟子多達三百餘人,當代武林,除了少林、武當、丐幫之外,聲勢之盛,幾乎
凌駕其他門派之上,這也是各大門派不願和他們構怨的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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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這天午牌時光,聞天聲、徐少華、賈總管、丁藥師祖孫、賈老二、胡老四、余老六、
王天榮、壬貴,十騎剛趕到析城山下。
    胡老四不禁一呆,說道:「總管,咱們是到析城山來的嗎?」
    賈老二騎在馬上,得意的道:「析城山不能來嗎?」
    胡老四道:「這個……」
    賈老二道:「咱們不但要到析城山,還要上月華峰去,你不用多問,只管帶路。」
    胡老四聽得臉色大變,怵然道:「總管,月華峰是白骨門的禁地。」
    「我知道。」賈老二道:「小老兒江湖跑了幾十年,還會不知道嗎?嘻嘻,老實告
訴你,咱們就是來向白骨門索還秋水寒的。」
    「我的天!」余老六臉有怖色,說道:「總管,你老一定知道,白骨門三百弟子,
個個劍術精湛,不可輕敵,當今各大門派……」
    賈老二沒等他說完,就嘻嘻一笑道:「你們兩個把咱們領到月華峰去,就是大功一
件。」
    胡老四正待開口,突聽有人在耳邊細聲說道:「你們不是認識路嗎?只要乖乖的,
自然有你們好處!」
    這是賈老二的聲音!
    胡老四心頭不由咚的一跳!
    就在此時,只見兩個年輕樵子,肩負一捆山薪迎面而過,朝西首一條小徑行去。
    賈老二馬鞭一指,叫道:「胡老四,你還不走在前面領路?」
    胡老四苦著臉道:「總管,屬下真的不知道月華峰在哪裡……」
    賈老二馬鞭一揮,說道:「前面不是有兩個人替咱們引路嗎,你只要跟他們走就好
了。」
    史琬道:「他們就是白骨門的人嗎?」
    賈老二聳聳肩道:「那倒不是,不過據小老兒所知,月華峰在西,這兩個樵子正好
往西行去,豈不是正好給咱們領路,連問都不用問了。」
    幾句話的工夫,前面兩個樵子已轉過山腳,就看不到了。
    賈老二道:「你們還不快追上去,找不到人,小老兒就唯你們兩個是問。」
    胡老四、余老六不敢怠慢,慌忙一領韁繩,縱馬迫了上去。一行人就緊跟著胡、余
兩人馬後趕去。
    等轉過山腳,但見叢林如列,荒草及膝,哪裡還有兩個樵子的影子?
    賈老二叫道:「喂,胡老四,你們怎麼攪的,還不快些追上去?」
    胡老四、余老六無可奈何,只得繼續策馬前行。
    這樣走了一頓飯的工夫,前面已有一,座插天峻峰,排雲矗立。估計至少還有二三
十里光景,才能抵達嶺下。
    但就在大家策馬奔行之間,突見林問閃出七八個樵子,獵夫打扮的青年,其中兩個
正是方才山前遇見的樵子。
    各人手中持著刀斧弓矛,攔在前面路口,喊道:「諸位請停步。」
    胡老四一馬當前,首先衝到這八人面前,在馬上拱拱手道:「你們八位攔住咱們去
路,不知有何見教?」
    八人中領頭的一個獵夫裝束,身穿皮衣的青年,他冷冷的喝道:「這是什麼地方,
你們知道嗎?」
    胡老四忙道:「在下不知道。」
    皮衣青年哼道:「你們不知道,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胡老四問道:「請問小哥,不知這是什麼地方?」
    皮衣青年人冷冷的道:「住馬坡,不論何人,到了此地,就得站住,不得再前進
了。」
    賈老二一提馬韁,走上兩步,哈了一聲道:「諸位小哥,你們知道咱們是什麼人
嗎?」
    皮衣青年道:「咱們用不著知道你們是誰,你們只要在這裡回頭就行。」
    「那怎麼行?」賈老二聳聳肩道:「咱們要去月華峰,離這裡還遠著哩!」
    皮衣青年神色微動,問道:「你們到月華峰去作甚?」
    「嘻嘻!」賈老二聳肩裂嘴,笑了笑道:「你們用不著知道咱們到月華峰去作甚,
你們只要讓開就行。」
    這一口氣,完全和皮衣青年方才說的一樣。
    皮衣青年勃然變色道:「你們這是找死!」
    「找死的是你」史琬一領韁繩越過賈老二,一下衝到皮衣青年前面,喝道:「不長
眼睛的東西,你敢如此對咱們說話?」
    揮手一鞭朝皮衣青年迎面抽去。
    那皮衣青年一身武功也極為了得,急忙一扭身向左閃出。
    但他怎知史琬出手比他還快,「啪」的一聲,馬鞭一下抽在他右肩之上,把他肩頭
皮衣抽破了一條裂縫。
    皮衣青年一驚,厲聲道:「好小子,你……」
    話聲還未出口,背上又是「啪」的一聲,被馬鞭抽中。
    皮衣青年又怒又急,唰的從身上取下一支三稜槍,厲喝道:「小子……」
    他只說了兩個字,膝蓋上又被鞭子抽中,痛得他「哇」的一聲叫了出來,雙手迅快
接起槍桿,抖手之間,挑起斗大一個槍花,朝史琬胸前推來。
    史琬怒喝一聲:「該死的東西!」
    手中長鞭一緊,唰唰唰唰,登時鞭影如雨,朝對方四面八方飄灑過去。
    這一陣長鞭揮舞得迅如掣電,疾若雷霆,她騎在馬上,只須隨時帶轉馬頭,任你躲
閃得再快,也躲閃不開。
    手法變化奇詭,鞭勢綿密凌厲,看得賈老二忍不住拍起手來!
    皮衣青年一身武功,原也不弱,碰上史琬,真是棋高一著,縛手縛腳,任你槍法如
何純熟,招式善於運用,對史琬的長鞭,竟然一點也用不上。
    自己槍招,只要一出手,就立被破解無遺,但自己對他的鞭法,卻茫無頭緒,就是
想招架也架不住。
    在這種情況之下,他自然大吃其虧,鞭影掠過,不是衣破,就是肉爛,不過盞茶工
夫,已是狼狽不堪!
    皮衣青年急怒交迸,口中一聲大喝,奮身躍起,長槍連展,劃起車輪般一團銀光,
凌空朝史琬當頭撲罩下來。
    史琬口噙冷笑,抬目注視,直等皮衣青年快到頭頂三尺光景,才右腕一振,馬鞭朝
上圈起,一下纏住對方右腿踝。
    再往外一抖,把皮衣青年連槍帶人呼的一聲,直摔出一丈開外。
    皮衣青年也極為了得,一下落到地上,一言不發,右臂揚處,把一支長槍當作標槍
般朝史琬當胸激射過來。
    史琬冷笑一聲,長鞭一圈,又把他長槍順勢一抖一送,飛出三丈開外。
    其餘七人早已躍躍欲試,此時一見皮衣青年不但人被摔出,連兵刃都已脫手,自然
激起公憤!
    不約而同吆喝一聲揮起刀斧,搶攻而上。
    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也一起掣出刀來。
    賈者二雙手連搖,嘻的笑道:「大家快快住手,不可傷了和氣。」
    王天榮等四人聽到賈老二出聲制止,自然立即斂手後退。對方七八人掄動刀斧攻上
來的人,居然也聞聲住手。
    原來賈老二在雙手連搖之際,已經暗中彈出七顆細小石子,把他們全制住了。
    只有為首皮衣青年僅是被史琬摔出一丈之外,未被制住,眼看賈老二要大家住手,
七個師弟果然一齊住手。
    他並未看清他們全被制住穴道,心頭一怒,忍不住大聲喝道:「師弟們還和他們客
氣什麼?大家一起上!」
    賈老二點著頭道:「是不用客氣,嘻嘻!」
    突聽一個蒼勁聲音從林中傳了出來:「徒兒不得魯莽。」
    另一個低沉聲音沉哼一聲道:「何方高人,到了住馬坡。」
    隨著話聲,嘶嘶兩聲輕響,在皮衣青年面前,已經多了一瘦一胖兩個老人。
    瘦的一個中等身材,穿著一套藍布衣挎,腰束草繩,插一把大斧,腳上穿一雙草鞋,
右手拿一支毛竹扁擔。
    胖的一個腰圍虎皮,右手拄一支五尺長標槍,兩人都有七十左右年紀。
    丁藥師驟睹兩人,心頭暗暗攢眉,急忙靠近聞天聲,低低的道:「這兩人很可能就
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樵獵二叟了。」
    賈老二慌忙爬下馬鞍,拱著手,嘻的笑道:「不高,不高,咱們是雲龍山莊來的,
二位老哥原來是這八位小哥的師傅,小老兒久仰得很!」
    中等身材的樵叟哼道:
    「你知道咱們兄弟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賈老二傻著眼道:
    「二位不是他們小哥的師傅嗎?」
    腰圍虎皮的獵叟哼道:
    「諸位之中,是哪一位使了一手『米粒打穴』?教訓了劣徒,請出來讓老朽瞧瞧。」
    「你老看錯了!」賈老二又笑了起來,聳聳肩道:
    「嘻嘻,那是咱們少莊主彈麻雀玩的,哪是什麼『米粒打穴』?」
    獵叟目光如炬,沉聲道:
    「誰是你們少莊主?」
    賈老二這下精神一振,口沫橫飛的道:
    「咱們少莊主就是徐州雲龍山莊的徐少莊主,小老兒是雲龍山莊的總管賈老二,二
位老哥有事,就和小老兒說也是一樣。」
    獵叟沉哼道:
    「老朽是問什麼人制住咱們徒兒的?」
    賈老二搔搔頭皮,回頭看看徐少華一眼,才為難的道:
    「會彈麻雀的,那只有咱們少莊主了。」
    他這一回頭,徐少華就聽到耳邊響起賈老二「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
    「咱們要去月華峰,必須先過他們兩個老傢伙這一關,你小心點足夠應付了。」
    樵叟問道:
    「你們少莊主是哪一位?」
    徐少華聽了賈老二的話,不假思索,應聲在馬上抱拳道,「在下就是徐少華。」他
飛身落地,不待兩人開口。續道:
    「在下等人,原是路過此地,並無傷人之意,八位令高徒卻攔阻路上……」
    在他說話之時,大家也紛紛下馬,站在一起。
    「不用解釋。」樵叟擺著手道:
    「是你制住他們的?」
    「哪有制住他們?」賈老二搶著大聲道:
    「八位令高徒不是好好的站在那裡?幾時制住他們穴道了?」
    他在說話之時,又偷偷彈出七顆細小的石子,把原來制住他們穴道的小石子撞開,
穴道也自然解了。
    七人同時恭敬的行了一禮,說道:
    「弟子叩見二位師尊。」
    獵叟並沒理他們,只是仰天沉笑一聲道:
    「少莊主果然高明,老朽幾個不成材的徒弟,多承教訓,打了小的,老的就不能不
出場,對不?來,來,你讓老朽瞧瞧,到底有多少能耐?」
    徐少華劍眉一挑,冷然道:
    「老丈要和在下動手,在下自當奉陪,但老丈二位可知令高徒無故攔阻在下等人去
路……」
    「既要動手,就不用再說什麼理由了。」獵叟把手中標槍往地上一頓,拍拍手掌,
問道:
    「徐少莊主要使用兵刃呢,還是施展拳掌?」
    徐少華心中暗自忖道:
    「這兩個老人當真不可理喻!」
    當即抱抱拳道:
    「在下悉聽老丈尊便。」
    獵叟瞪著兩顆精光熠熠的虎眼,洪笑道:
    「徐少莊主倒是自信得很!」
    「在下並非自信。」徐少華淡淡一笑,從容說道:
    「老丈堅欲賜教,在下能不奉陪嗎?」
    「好!」獵叟點著頭道:
    「咱們那就試試拳掌好了。」
    徐少華一抱拳道:
    「老丈可以賜教了。」
    他不但沒脫長袍,連門戶也沒立,只是隨便的站著。
    獵叟虎目一瞪,怪笑道:
    「好,好,老朽那就先出手了。」
    喝聲甫落,右手抬處,呼的一聲朝徐少華迎面直劈過來。
    要知江湖武林,首重禮數,雙方動手,必先擺出自己這一門派的起手式。
    一來是防遇上不認識的同門,動起手。二來是為了尊重對方,先讓對方知道自己是
哪一門派的人,而且各門派的起手式,都有拱手為禮的式樣。
    如今他眼看徐少華沒亮門戶,只是拱著手說請,豈不是藐視了他?心頭這一怒惱,
出手這一掌的力道,自然也加重了。
    徐少華依然凜立不動,直等對方掌風湧到離自己三尺光景,才輕輕側身,讓開掌風,
左手隨著側身之際,橫向獵叟推出。
    這一手使得極為漂亮,不但獵叟的掌風像決堤般瀉出,反乘他門戶空虛,左手反擊
過去。
    要知獵叟武功何等精純,要從他掌下閃避得開去,已是十分難得之事,更何況他只
側了下肩?就使獵叟出手第一掌落空,左手還及時反擊過去。
    獵叟幾乎不相信這年輕人能夠不移步換位,就避得開自己的一掌,虎目圓睜,大笑
道:
    「好,好!」
    身形隨著側轉,右手一招,居然把業已瀉出去的掌風帶轉過來,朝徐少華橫掃而來!
    一道如濤掌風,宛若游龍驀然回首,張牙舞爪的撲來。
    這下正好遇上徐少華向左推出掌風,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雙方內勁驟接,響起
篷然一聲大震!
    徐少華像被人推了一把,身不由己的往後退出一步,獵叟卻穩立不動。
    聞天聲看得一驚,急忙問道:
    「少華,你沒什麼吧?」
    賈老二不待徐少華回答,搶著道:
    「你老放心,少莊主這一掌只是隨手發的,一點也不會有什麼。」
    但獵叟一張又胖又黑的臉上,可變了色!
    他自己心裡明白,方才出手一掌,因暗中怒惱徐少華沒亮門戶,心存藐視,出手就
加重力道。
    後來掌勢落空,他招手帶轉,自然又增加了幾分掌力,老實說,這一掌上,幾乎已
含蘊了七八成力道。
    這年輕人居然只以左手推出,就接了下去,這份功力,豈不和自己僅在伯仲之間?
    他睜大虎目,幾乎不敢相信,這年輕人就算打從娘胎裡就練功,也只有屈指可數的
短短一二十年,哪能和自己數十年勤修苦練相拮抗?
    心念轉動,口中不覺發出一聲震懾人心的哈哈大笑,點頭道:
    「年輕人,你再接老夫幾掌試試!」
    右手疾發,朝前劈出一掌。
    這一掌,他自然凝聚了十成力道,掌勢甫出,就有一道令人窒息的掌風,帶著漫天
嘯聲,像浪濤般衝撞過來!
    徐少華微笑道:
    「接你老丈幾掌又有何妨?」
    這回他在說話之時,早已運起全身功力,右掌一翻,當胸推出。
    他練的是崑崙派「大清心法」,道家清虛無為,掌勢推出,不帶絲毫風聲,好像只
是隨手作勢,毫不用力。
    這和對方這一記強勁掌風,凌厲勢道,簡直不能相比!
    獵叟右掌甫發,當胸左手又緊接著劈出,左手掌勢劈出,右手一縮,又緊接著往前
推出。
    雙手互劈,快得如同閃電,普通人幾乎無法看得清。
    徐少華目注對方,眼看他雙手互易,一連劈出三掌,掌勢一掌強過一掌,自然不敢
怠慢。
    同樣在右手推出之後,左手相繼推出,右手再發,推出第三掌。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雙方動作卻快得有如迅雷掣電,但聽兩人之間,爆出急如擂
鼓的三聲篷篷大響?
    兩人之間也同時像捲起了一陣龍捲風,勁氣如潮,向四外湧出,這一剎那,簡直風
雲丕變,天地失色!
    徐少華青衫飄忽,依然凜立原地,神態從容,臉上還含著微笑。
    獵叟和他每接一掌,就被震得後退一步,一連三掌,就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這是他幾十年來從未有過的事,心頭這份驚駭,簡直不可言喻,抬目望著徐少華,
幾乎就像做夢似的!
    過了半晌,才徐徐吁了口氣,抱拳說道:
    「罷了,英雄出少年,想不到老夫會敗在你年僅弱冠的徐少莊主掌下,可見老夫學
藝不精,夫復何言?」
    徐少華連忙拱手還禮道:
    「老丈太謙了,其實……」
    獵叟沒待他說下去,立即正容道:
    「武術一道,淵博如海,老朽所學,不過滄海一勺,勝就是勝,敗就是敗,何用韙
言?徐少莊主功力,勝過老朽甚多,老朽敗得口服心服,你不用再說了。」
    一面回頭朝樵叟道:
    「何兄武功和兄弟只在伯仲之間,兄弟功力不如徐少莊主,依兄弟之見,何兄也不
用再出手了。」
    此老心胸坦蕩,不失成名人物的風度。
    樵叟乾笑一聲道:
    「簡兄說得極是,只是咱們練了一生武,難得遇上像徐少莊主這樣一個年輕高手,
簡兄已經動過手了,所謂見獵心喜,兄弟豈能平白錯過,失之交臂?」
    接著抬目朝徐少華道:
    「徐少莊主,老夫也想討教幾招,不知意下如何?」
    徐少華拱手道:
    「老丈既要賜教,在下自當奉陪。」
    「哈哈!」樵叟仰夭長笑一聲,回首道:
    「簡兄且請作壁上觀,看兄弟的了。」
    接著掂了掂手中毛竹扁擔,朝徐少華說道:
    「老夫山野之人,使的也只是一些莊稼器具,徐少莊主請亮劍吧!」
    徐少華聽他這樣說了,只得從身邊抽出長劍,抱劍拱手,說道:
    「老丈請。」
    樵叟看了他一眼,頷首道:
    「老夫除了這支扁擔,還有一把砍柴斧,徐少莊主可得小心!」
    徐少華含笑道:
    「老丈只管請施展好了。」
    樵叟手中扁擔往上一翹,就漾起一排十來支扁擔影子,口中喝道:
    「徐少莊主接招!」
    喝聲出口,抖手朝前送出。
    他鑒於獵叟敗在徐少華掌下,這次出手自然十分慎重。
    這一抖手,扁擔影子就由一而二,由二而四,由四而八,雖說朝前攻出,但幻起的
一片杖影,卻從四面八方攻來。
    第一招上,就使人真幻莫辨,杖風呼嘯,八支扁擔同樣凌厲,指向徐少華身前八處
大穴。
    徐少華長劍起處,使了一招「八方風雨」,劍光紛披,登時響起八聲,『啪」「啪」
大響,把對方一片扁擔影子一起架開。
    心中暗道:
    「自己還以為對方七支幻影,只有一支才是扁擔,原來他這八支扁擔影子,全是真
實不虛,可見對方手法何等快速了!」
    樵叟被他一記「八方風雨」把自己扁擔悉數封出,心中也暗暗忖道:
    「看來這小子劍法並無出奇之處,只是內力相當深厚而已!」
    要知江湖上原有一句轍兒,叫做高人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樵叟成名數十年,閱歷
何等豐富。
    徐少華服了癸靈、離火二丹,又經乙老人家注入二十年功力,練成崑崙派玄門正宗
的「太清心法」,內功之高,足可與當代一流高手並列。
    但他使出來的劍法,卻只是淮揚派的劍法而已,這一點,自然瞞不過樵叟的眼睛。
    樵叟口中嘿了一聲,手中扁擔突然一緊,把一支扁擔使得宛如蛟龍出水,上下翻騰,
左右搖擺,重重杖影,像天羅地網般朝徐少華罩來。
    徐少華奮起全力,施展劍法,同樣劍影流動,布成了密如藩籬的劍光,把對方攻勢
摒諸門外。
    他從小練劍,對淮揚派劍法雖然練得十分純熟,但淮揚派劍法,並無精奧之處,對
普通江湖上人,還能應付裕如。
    面對樵叟這樣的高手,就感到捉襟見時,無法支應。
    好在他練成「太清心法」,隨手發劍,都有真氣從劍上迸發,縱有破綻,也可以彌
補得過去。
    是以樵叟一支扁擔雖使得出神入化,明明覷到徐少華的空隙,要想乘隙攻人,卻每
次都被徐少華劍上佈滿的「太清真氣」震彈回去。
    這一點徐少華卻一直茫無所覺,只感到對方扁擔攻勢,愈來愈繁,一道接一道的杖
影來去如電!
    自己竭盡全力也只能勉強封架得住,心頭不禁漸漸焦的起來!
    其實樵叟心裡比他更焦急,他早已看出這年輕人的劍法並不高明,自己早可勝他,
卻兀自破不進去。
    不覺左手一探,從腰間抽出一柄板斧,口中沉笑一聲道:
    「徐少莊主小心了!」
    左手揚處,板斧劃起一道半月形的精光,從重重扁擔影中揮八。
    徐少華對付他一支扁擔,已是十分支拙,如今對方又加上了一柄板斧,攻勢自然更
見凌厲,壓力也就更加重了。
    僅憑一支長劍,幾乎已接不下來!
    聞天聲眼看徐少華屈居劣勢,雙眉微蹙,還沒出聲!
    史琬叫道:
    「聞前輩,我去幫大哥。」
    賈老二連忙搖手道:
    「不可,不可,小老兒說過少莊主足可應付,就能應付得了,你史公子千萬不可出
手,只管看著就是了。」
    史琬瞪了他一眼,哼道:
    「你知道什麼,你沒看到大哥已經接應不暇了?再遲……」
    「再遲一點,少莊主就會轉敗為勝。」賈老二笑嘻嘻的伸了伸脖子,壓低聲音說道:
    「少莊主還有一記絕活沒使出來呢,只怕他已經忘記了,只要小老兒給他提上一聲,
管教這瘦老小子非認輸不可!」
    史琬道:
    「那你為什麼不快些提醒大哥呢?」
    「嘻嘻!」賈老二聳聳肩,低笑道:
    「少莊主臨敵經驗不足,天底下還有比樵叟這瘦老小子再好的對手嗎?讓他給少莊
主喂喂招,也可以多吸收一點臨場經驗不好嗎?」
    在他們說話之時,徐少華以一支長劍,力敵對方一支扁擔、一柄板斧,幾乎已陷入
艱苦守勢,除了記記硬接,也僅能勉強封架。
    就在此時,只聽耳邊響起一聲「嘻」的輕笑,賈老二細如蚊子的聲音說道:
    「少莊主怎麼忘了『改弦易轍』?」
    「改弦易轍」,正是乙老人家傳給他的一招「崑崙劍法」。
    徐少華雖然把口訣背誦得滾瓜爛熟,但每次練習之時,始終得不到要領,無法練得
得心應手。
    像這樣半生不熟的劍招,和普通高手過招,尚且毫無把握,面對樵叟這樣的高手,
豈敢貿然使出來?
    這就是他遲遲不敢施展的原因,此時給賈老二這一說,心中不禁有些活動,暗道:
    「自己練習這一招劍法的時候,也曾問過賈老二,他只說:這要自己慢慢的去體會,
旁人也無法說得出來。
    他明明知道自己對這招劍法,練得不得要領,此刻忽然要自己施展這招劍法,其中
必有緣故,自己不就聽他的話,使出來試試!
    要知任何人對一招尚未練熟的劍法,絕不敢在面對極強高手搶攻之下,貿然使出。
    這是因為徐少華知道賈老二的來歷,深信他說的話絕不會錯,才動了姑且一試的決
心。
    心念轉動,先在心中默默的把劍招口訣背誦了一遍,長劍忽然一撤,腳下跟著後退
了一步。
    正身沉氣,劍豎當胸,劍尖緩緩向前直指。
    他這一撤劍,全身幾乎都暴露在對方扁、斧搶攻之下!
    樵叟看他忽然後退,豎劍當胸,心中暗暗覺得奇怪,但他究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忍
不住凝目看去。
    這一看,給他看出端倪來了!
    這年輕人撤劍後退,摒棄了他方才施展的一套劍法,擺出這一式來,竟然是一記無
懈可擊的劍招。
    雖然對方只是靜立不動,但自己從任何一個角度攻去,都可能遭到他的反擊!
    以他的經驗,所能看到的「端倪」,也只是如此而已,根本識不得徐少華這一式的
名稱,甚至也從沒聽人說過!
    樵叟縱然看出「端倪」,但是還是不相信對方這一式劍法會有什麼威力,他自然非
出手試試不可!
    心中想著,不覺大笑一聲道:
    「少莊主不出手,老夫可要出手了!」
    喝聲出口,扁擔一抖,漾起一串杖影朝徐少華身前點去。
    他究是成名高手,對徐少華這一式劍招,雖已看出「端倪」,只是存疑而已,因此
這一記扁擔,也僅系試探性質。
    徐少華聽了賈老二的話,使出這一式並不熟練的劍招——「改弦易轍」,原也只是
相信賈老二說的決不會錯。
    心中可毫無把握,是以也十分緊張,心裡不住的背誦著口訣,看看是不是可以用得
上哪一句?
    此刻眼看樵叟一記扁擔直送過來,他腦中靈光忽然一動,右手居然毫不思索的輕輕
一轉!
    豎立胸前的長劍,只是朝前圈動了一下,看去並無多大變化,但樵叟扁擔恰似自己
送上來的!
    只聽一陣輕快的嚓嚓輕響,就像利刃削甘蔗一般,轉瞬之間,扁擔就被削斷了七八
截,紛紛墮落地上。
    其實樵叟扁擔送出,就已感到不對,因為徐少華豎立的長劍朝前一轉,他就發現自
己遞出去的扁擔完全被對方劍勢圈住!
    要待後撤都已不及,心頭大吃一驚,急忙吸氣後退,等他退出五尺,一支扁擔已經
被削斷了七八截,剩下的幾乎只有三分之一!
    這一下,當真使他驚訝得不知所云!
    這年輕人使出來的這招劍法,他活了七十多歲,不但沒有見識過,甚至連聽也沒聽
人說過。
    就是以剛才被削斷扁擔的一瞬間來說,他也僅僅感到不對而已,連對方如何削斷自
己扁擔,根本都沒看清楚。
    徐少華也沒弄清楚,他只輕輕轉動了下長劍,居然把樵叟攻來的一招破去,甚至還
把人家扁擔削斷了七八截。
    等到發覺,趕忙收勢,長劍貼時,抱抱拳道:
    「老丈請恕在下收手不及,以致把老丈扁擔削斷了。」
    樵叟怔在那裡,直等徐少華發言,他才如夢初醒,擲去半支扁擔,老臉郝然,拱拱
手道:
    「徐少莊主精通劍術,老夫佩服之至。」
    獵叟大笑道:
    「何兄現在明白了?」
    樵叟道:
    「看來咱們當真不管用了!」
    獵叟道:
    「那就走吧!」
    樵叟點點頭,兩人雙足一頓,飛身而起!
    賈老二聳著肩道:
    「二位老哥好走,小老兒不送了!」
    樵、獵二叟一走,他們幾個門下自然也立即紛紛後退,走得一個不剩。
    賈老二得意的晃著腦袋,嘻嘻笑道:
    「聞三老爺,怎麼樣,小老兒沒料錯吧?」
    丁藥師心中暗道:
    「徐少莊主輕輕年紀,居然能一舉擊退久負盛名的樵、獵二叟,顯然另有名師指點,
再看馬陵先生對賈總管的信任,出於常情,莫非徐少莊主是跟賈總管學的藝?」
    只聽賈老二催道:
    「好了,住馬坡已經住過了,大家快請上馬了。」
    大家各自上馬,仍由胡老四、余老六兩騎走在前面開路。
    這一路上,就沒有再遇上攔截的人,也許這是因為樵、獵二叟都沒把徐少華一行人
攔截得下來,試問還有誰能高得過樵獵二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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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14:44 |只看該作者
第42章
    二三十里路,很快就到達了。
    巍峨的月華峰,就在眼前,一座六角形瓦覆蓋的亭子,就矗立在山麓間,它是白骨
門接待賓客的「迎賓亭」!
    你別小覷月華峰山麓,這座小小的六角亭子!
    自從白靈君選定以析城月華峰作為白骨門的場地之後,近八十年來,沒有一個武林
中人曾踏上這裡一步。
    亭雖號稱「迎賓」;但試問有誰吃了熊心豹膽,敢闖上月華峰來?
    因此聞天聲、徐少華這一行九騎,來至「迎賓亭」前,連樹上的小鳥都覺得有些奇
怪!
    迎賓亭裡,早已坐著一個白衣文士,只有一個人,他似是早就知道徐少華一行人會
來,坐在亭裡恭候大駕!
    聞天聲、徐少華等人來至山前,距「迎賓亭」還有數丈來遠,他已經站起身迎了出
來!
    他,正是前去雲龍山莊送信,和九里山前以丁藥師易劍的青衫中年人,只是今天改
穿了一身白衣而已!
    白骨門的人,一向都是穿白衣的,現在就得改稱他為白衫中年人了。
    白衫中年人沒待一行人馳近,早就拱著手,含笑道:
    「風聞徐少莊主遠來荒山,在下已經恭候多時了。」
    賈老二一提馬韁,趕在胡老四、余老六兩騎前面,在馬上拱手答禮道:
    「朋友換了一身行頭,小老兒差點認不得了,你老哥真是白骨門的人?」
    在說話之時,馬匹已經停住,他又急匆匆的從馬鞍上爬了下來。
    這時聞天聲、徐少華等人也相繼停住,紛紛翻身下馬。
    白衫中年人看了後面幾人一眼,又抱抱拳道:
    「兄弟白元亮,吞為敝門總管。」
    人家到了白骨門,他不得不亮出萬兒來。
    賈老二聽他是白骨門的總管,不覺喜形於色,咧開大嘴,嘻的笑出聲來,伸過手去,
重重的在白元亮肩頭拍了一下。
    笑道:
    「這就難怪,小老兒第一次和你老弟見面,就覺得挺投緣,嘻嘻,咱們原來還是同
行,這就是老弟兄了!」
    接著又在他肩頭拍了兩下。
    白元亮身為白骨門總管,一身武功自極了得,眼看賈老二伸手拍來,他不明賈老二
意圖,自然要待閃避。
    但卻明明看到了,就是閃避不開,而且還接二連三的被人家在肩頭拍了三下,稍作
運氣,才知賈老二並無惡意!
    「同行?自己和他是什麼同行?」白元亮一沉思,才會過意來,原來他是雲龍山莊
的總管,自己曾說是白骨門的總管!
    「同行」者?同是干總管的意思,難怪他要熱絡的拍自己肩膀了。
    白元亮笑了笑道:
    「賈總管真是性情中人。」
    「哪裡,哪裡?」賈老二急忙拉著白元亮轉過身,朝聞天聲、徐少華介紹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這位白元亮老弟,乃是白骨門的總管,嘻嘻,咱們還是同行
呢!」
    白元亮連忙拱手道:
    「馬陵先生大名,在下久仰得很。」
    聞天聲和徐少華一齊朝白元亮拱手為禮。
    賈老二指著史琬說道:
    「這位史公子是少莊主的結義兄弟,這位丁藥師,小老兒不用再介紹了,這位是丁
藥師的令孫女鳳仙姑娘。」
    接著又指指胡老四等四人說道:
    「他們是小老兒手下四個管事,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王老十。」
    王天榮已經知道賈老二的真正身份,(賈老二曾揭下面具給他們看過)因此叫他王
老人,他也絲毫不敢再生氣了。
    白元亮被他拖著介紹這個,介紹那個,只得敷衍了一陣,才朝徐少華含笑道:
    「徐少莊主惠臨荒山,倒是大出在下意料之外的事,徐少莊主不來,在下也要遠上
雲龍山莊去找徐少莊主呢!」
    「這麼說真是朽極了!」賈老二又搶著說道:
    「莫非白老弟要去送還秋水寒不成?」
    「一點不錯!」白元亮臉上似笑非笑的道:
    「徐少莊主那柄秋水寒咱們留著無用……」
    「好極!」賈老二沒等他說完,又搶著道:
    「你們白骨門果然識得大體,人家學著你們白骨門,也給咱們來個以劍易人。
    這回失蹤的可是咱們聞三老爺的義女和少莊主的一個結義兄弟,咱們此行,就是要
向貴門討個人情,把秋水寒惠予賜還,咱們才能以劍易人。
    否則秋水寒只有一柄,要咱們拿什麼去換人?這樣就好,白老弟,把劍拿出來,咱
們就不用再求見貴掌門人白靈君了。」
    白靈君,是四十年前的稱號,如今,白骨門的人都尊稱「神君」,賈老二這句「白
靈君」,就犯了白骨門的忌諱!
    白元亮不覺臉色為之一變,冷笑一聲道:
    「賈總管,你到了月華峰,說話最好小心一點!」
    賈老二霎著一雙鼠目,望著白元亮,噫了一聲道:
    「白老弟,小老兒說話幾時不小心了?」
    白元亮這回沒心理他,朝徐少華冷冷的道:
    「徐少莊主,當日答應以劍易人,白某相信徐少莊主為人,率先釋放丁藥師,怎知
徐少莊主竟然以一支贗品搪塞在下,在下一時不察……」
    「白老弟,你簡直胡說八道!」賈老二沒待他說完,又搶著說道:
    「那晚少莊主交給你的,明明是如假包換的真正的秋水寒,哪會是什麼贗品?
    哦,原來你們白骨門存心不良,看咱們少莊主上門來索劍,就故意說咱們給你的是
一支贗品。
    你們大概假造了一支秋水寒,還故意倒打一釘鈀,存心把真的干沒,那可辦不到,
咱們還有兩個失蹤的人,要拿劍去換回來呢!」
    他一氣之下,說話就像流水一般,大肆咆哮。
    徐少華因有賈老二開口了,也就由他去說。
    白元亮沉著臉,哼道:
    「賈老二,在下和徐少莊主說話,你最好少開口。」
    賈老二聽得鼠目一瞪,也重重的哼了一聲道:
    「白元亮,你給小老兒聽清楚了,你不過是白骨門的一個總管,論身份,你和小老
兒雲龍山莊總管是相等的。
    所以你只配和小老兒說話,所以你說的話,也都是由小老兒來回答你,你要小老兒
少開口,你配和咱們少莊主說話嗎?」
    要知賈老二一向把雲龍山莊總管,看得很重,有人瞧不起他這個「總管」,是他最
火的事了。
    白元亮突然仰天發出一聲長笑,說道:
    「你們到了月華峰下,還敢如此放肆?」
    「哈哈哈哈!」賈老二隨著也拍手大笑道:
    「白元亮,你可知道咱們少莊主的來意嗎?」
    白元亮不覺一怔,問道:
    「什麼來意?」
    「嘻嘻!」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事情是這樣,你們白骨門擄人勒索,要咱們以劍易人,咱們照辦了。
    不過少莊主仔細思量,覺得雲龍山莊毀後重建,創業惟艱,白骨門可以擄人勒索,
以劍易人,此例一啟,日後難保不會有人傚尤,因此準備親自來向貴門索還秋水寒……」
    他嚥了一口口水,不待自元亮插口,接著又道:
    「哪知果不其然,咱們莊上的柳姑娘、藍公子又相繼失蹤,對方開出條件,指明要
咱們以劍易人。
    少莊主因此事由貴門開端,是始作誦者,雲龍山莊要在江湖立足,豈能任人勒索?
所以親自趕來析城。
    不僅要貴門交出勒索去的秋水寒,還要貴掌門人白靈君嚴懲覬覦秋水寒做出敗壞貴
門聲譽的逆徒,向雲龍山莊,向江湖上作一個嚴正的交代,你老弟方才說咱們放肆,到
底是誰放肆呢?」
    白元亮氣得臉色鐵青,點頭道:
    「好,好,你們果然是來找事的了?」
    「不,不!」賈老二連忙搖手道:
    「不是找事,咱們是來找公道的。」
    白元亮沉聲道:
    「很好,在下守候在此,就是等候諸位前來的,那就不用多說,請到上面奉茶吧?
諸位馬匹可以留在這裡,敝門自會有人照料。」
    說完,右手朝眾人抬了抬。
    賈老二輕哼一聲,自言自語的道:
    「白骨門的人,看來都不講禮數的,咱們雲龍山莊來了聞三老爺、少莊主、和史公
子,他們卻只派出一個總管來迎接,難怪江湖上人會批評白骨門的人自狂自大了。」
    敢在白骨門門前,如此冷嘲熱諷的,當真從未有過。
    白元亮聽得幾次都要發作,但還是硬忍了下去,只作不聞,舉步走在前面領路。
    經過迎賓亭,是一條相當寬闊的登山石級,兩旁古木參天,濃蔭蔽日,不時可以聽
到清脆的鳥鳴!
    賈老二搶到前面,跟在白元亮身後而行,接著是聞天聲、徐少華、史琬、丁藥師祖
孫,以及胡老四等四人。
    大家的馬匹就留在迎賓亭前面,此時就魚貫拾級而登。
    山道頗多轉折,你走了一段路,就看不到前面,也看不到後面,所能看到的只是你
現在所走的一段山路。
    賈老二跟在白元亮後面,忍不住尖著聲音問道:
    「喂,白老弟,你們登山道路是不是只此一條,後山還有沒有路上山的?」
    白元亮不耐煩的說道:
    「你問這幹嗎?」
    「沒什麼,小老兒只是隨便問問罷了!」賈老二嘻的笑道:
    「如果山路只有一條,貴門那就真個是一夫當關,萬夫莫上,若是後山也有路可上,
那麼……嘻嘻,前山固然險要,後山也許更險,但……」
    白元亮回頭怒聲道:
    「但什麼?」
    賈老二忙道:
    「沒但什麼,小老兒只是想著就說,一點也沒什麼。」
    聞天聲卻聽得心中不由一動,忖道:
    「聽賈老二的口氣,莫非後山會出事不成?」
    這話在白元亮聽來,只當賈老二喜歡多嘴,沒話找話,嫌他嚕唆,但聞天聲是知道
賈老二底細的人,他說的話,自然要仔細啄磨了。
    一回工夫,他們已經走到半山腰上,來至一處斷崖,兩山之間,有一道懸空的石樑,
少說也有八九丈長。
    下臨絕澗,水勢奔騰,石樑寬不盈尺,遍生苔蘚,似是很少有人通行。
    這段路當然很險,但自然難不到這一行人。通過石樑,又有一條平整的石路,繞著
山腰行去。
    行約半里,等轉過山腰,眼前忽然開朗,那是山坳間的一片平地,足有數十畝光景,
鋪著平整的石板。
    四周設以石欄,迎面一座白石牌坊,中間刻著三個孽窠大字「白骨門」,髹以黑漆,
老遠就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白石牌坊裡面,中間是一條石板路,本來只是一片廣場,因兩旁放置了一列盆栽花
木,就變成了寬闊的大路,使廣場劃分為左右兩區。
    大路盡頭,已是一片山坡,又有數十級石階,階上才是依山而起的巍峨宮闕,就是
江湖上所稱的「白骨神宮」了。
    一行人由白元亮領著剛跨進白石牌坊,就看到右側廣場上站著兩個白衣人。
    一個年約五旬左右,黑髯飄胸,雖是中等身材,但氣勢不凡,大有顧盼自豪之概!
    一個是神情冷做的少年,正是白少游。
    這兩人身後,大約有二三十名同樣穿著一色白衣的劍士,個個神色落寞,做岸之中,
帶著一份肅殺之氣!
    白元亮一眼看到黑鬚白衣人,立即趨上幾步,抱拳道:
    「啟稟三莊主,和雲龍山莊少莊主徐少華同來的還有馬陵先生聞天聲、丁藥師祖孫
和一位姓史的公子。」
    他口中的「三莊主」,自然是白靈君的三子白元浩了。
    白元浩一手摸著飄胸黑鬚只「唔」了一聲,連看也沒朝大家看上一眼,只是沉聲問
道:
    「你問過徐少華,他把秋水寒帶來了沒有?」
    賈老二沙著喉嚨叫道:
    「喂,白老弟,這位是誰,你該先替咱們聞三老爺、少莊主引見引見才是!」
    白元亮因自己是白骨門的總管,按江湖禮數,不好對來客失禮,這就說道:
    「這是敝門三莊主。」
    賈老二忙道:
    「這是敝莊聞三老爺。」
    白元洽似嫌賈老二多嘴,轉臉問道:
    「此人是誰?」
    賈老二不待白元亮開口,就湊上兩步,聳著肩諂笑道:
    「小老兒是雲龍山莊總管賈老二,嘻嘻,西貝賈,排行老二……」
    站在白元亮身邊的白少游冷聲道:
    「徐少華,你敢用贗劍欺騙白骨門,膽子不小,我三叔問你,可曾把秋水寒帶來?」
    「哦,嘻嘻,」賈老二接口道:
    「你是白骨門的白少莊主!不是小老兒多嘴,咱們少莊主是來跟你們情商,希望貴
門能把秋水寒賜還,咱們才能拿劍去換回聞三老爺的義女和少莊主一個結義兄弟,怎麼
還會有秋水寒呢?」
    白少游勃然變色,喝道:
    「賈老二,本公子沒有問你,你給我站開去。」
    「白少莊主這話就不對了!」賈老二忽然臉色一正,一本正經的道:
    「當日貴門總管白老弟持信前來雲龍山莊,就是和小老兒接頭的,小老兒可以說是
原經手人。
    你們白骨門擄人勒索,要咱們以劍易人,少莊主一口答應,親自把秋水寒當面交給
白總管,白總管驗看之後,才放人的,咱們如果隨便交出一柄假劍,白老弟豈肯放人?」
    白少游喝道:
    「你給我住口!」
    「小老兒總得把話說完……」賈老二聳著雙肩,繼續說道:
    「不料有人覬覦秋水寒,學著你們把聞三老爺義女柳姑娘和少莊主結義兄弟藍公子
兩人,神不知鬼不黨的擄去,依樣葫蘆,也要咱們以劍易人,咱們已經把秋水寒送給貴
門,哪有第二柄秋水寒?所以少莊主只好親自上貴門來,希望貴門念在同道之誼,賜還
秋水寒,你們竟然搶先說什麼秋水寒是假的,這不是存心坑人……」
    白少游嗔目喝道:
    「賈老二,你再敢胡說八道,逞口舌之利,本公子就一劍劈了你!」
    「啊!哇!」賈老二縮縮頭道:
    「白少莊主這是要殺人滅口!」
    他回身指指徐少華等人,又道:
    「白少莊主就是殺了小老兒,咱們還有許多證人,你們也休想把秋水寒吞沒了。」
    白少游冷笑一聲道:
    「你以為進了白骨門牌坊的人,還想活著出去?」
    史琬聽得大怒,冷哼道:
    「白骨門有什麼了不起?我真沒見過天底下有這樣狂妄無知的人!」
    白少遊目光逼視,喝道:
    「你說什麼?」史琬冷聲道:
    「你耳朵沒聾,本公子說什麼你沒聽見?」
    聞天聲眼看兩人起了爭執,要待開口!
    賈老二俏聲道:
    「聞三老爺,你別出聲,白少莊主年輕好勝,讓史公子教訓教訓他也好。」
    他說話尖聲尖氣,雖然不算很響,但白少游哪會聽不見,不覺勃然大怒,一手按劍,
喝道:
    「你找死!」
    史琬不屑的道:
    「找死的不知是誰呢?」
    「鏘!」白少游長劍出鞘,朝前一指,喝道:
    「你亮劍!」
    史琬嘴唇一披,哼道:
    「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來,本公子不妨讓你先出手,也可以讓你知道天有多高,
地有多厚,光在家門口狂吠亂咬,那只是看門狗而已!」
    白少遊目空一切,狂傲自大,哪還忍耐得住,厲聲喝道:
    「小子,看劍!」
    右腕一振,長劍如白蛇吐信,倏然出手,朝史琬刺去。
    史琬豈是省油的燈,沒待對方長劍刺到,手腕一抬,就已掣出長劍,再一翻腕,
「啪」的一聲壓住了白少游刺來的劍尖,冷笑道:
    「就憑你這出手一劍,原來也稀鬆得很!」
    再一抬腕,劍尖就朝白少游咽喉點去。
    她只一翻腕,一抬腕之間,白少游雖然出手在先,卻被她搶去了先機!
    這一招,直看得負手站在後面的白元浩不禁臉色微變!
    他自然知道白少游出手並不慢,卻沒想到史琬出手竟然比白少游還要快,甚至連他
也看不出史琬是如何搶得先機的?
    白少游第一招上被人家搶去先機,尤其史琬出言尖刻,一時之間不由氣得滿臉通紅。
    但人家劍尖已朝咽喉飛快的點來,自己長劍方才被壓了下去,再待揮劍封架,已是
萬萬不及,只好上身一仰,往後退下半步。
    史琬可得理不讓人,跟著跨上半步,右手轉動,唰唰兩劍緊隨著刺出,一面冷聲道:
    「怎麼,你小子不會使劍?」
    白少游被他激怒得幾乎發狂,口中大喝一聲,奮身撲上,全力發劍,一口氣刺出了
九劍。
    不,九劍之後,劍勢不懈,緊接著又是九劍,第二個九劍之後,緊接著又是九劍!
    他使出來的乃是「九九追魂白骨劍法」,接連不斷可以使出八十一記劍招,一劍緊
過一劍,快得如同電閃風飄,故有追魂之名,是白骨門中最厲害的一套劍法。
    白少游也是最近才練會的。
    九劍連環,連綿不絕,但見劍光連閃,有若靈蛇,精芒流動,左右飛飄,四面八方,
俱是他的劍影,劍勢之利,凌厲無比!
    聞天聲看得暗暗攢眉,惟恐史琬有失,忍不住叫道:
    「少華,史姑娘只怕……」
    賈老二沒待他說完,就搶著笑道:
    「聞三老爺只管放心,古人說得好,一物必有一制,白少莊主劍法縱然厲害,史公
子足可制得住他,你老不用替史公子耽心。」
    就在他說話之時,突聽一陣密如連珠的「叮」「叮」劍鳴,傳了過來!
    劍劍相擊,應該響起鏘鏘金鐵交鳴之聲,但傳來的卻是「叮」「叮」輕震,這聲音
聽到大家耳中。
    因為在場的人,不論敵我,都是練劍多年的人,誰都聽得出只有兩支劍尖相撞,才
會發出這種「叮」「叮」之聲。
    難道動手的兩人,都只用劍尖相撞!
    要知此時白少游劍勢正使到急處,每一劍都快若閃電,史琬對他使出來的劍招,都
要用劍尖去接,針鋒相對,豈不是不可思議之事!
    這一陣「叮」「叮」之聲乍起,雙方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都凝足目力朝兩人劍尖上投
過去!
    大家想到的一點不錯!
    白少游使出「九九追魂白骨劍法」,劍勢一劍比一劍快,幾如無數尖錐,密集朝史
琬身上刺去。
    史琬似是毫不在意,你劍勢加快,她長劍也同樣快了起來,你劍尖密集刺到,她長
劍也隨著翻起,幻出一篷劍芒,向身外綿密灑開!也許她只全力運劍,照著劍譜施展,
但每一點劍芒,正好接住白少游刺去的每一支劍尖。
    就是目力最好的人,也無法對得如此精確,就像針鋒相對,才響起一連串的「叮」
「叮」之聲!
    因為雙方長劍都使得極其快速,先前白少游還沒覺得什麼,但時間稍久,就感覺不
對了!
    (所謂時間稍久,其實也只是第一個九劍使完,第二個九劍接著使出,第三個九劍
堪堪繼上,前後也不過轉瞬工夫而已)
    因為自己使出來的,是以九劍為一組,一組接一組的刺出。
    對方是化解自己劍勢,應該是接住自己第一組九劍之後,自己發第二組,他再接自
己第二組九劍,自己再發第三組九劍,他再接住自己第三組九劍,才對!
    如今不同的是,自己第一組九劍,他接住了,但他在接住自己第一組九劍之時,好
像多了一點劍芒,自己要用第二組九劍的前面一劍去接住他多出的一劍,這一來,自己
第二組九劍,就只剩下八劍。
    等他接下自己第二組八劍之時,竟似多出了兩點劍芒,自己就要用第三組九劍的前
面兩劍去接住他多出的兩劍。
    於是自己的第三組只剩下七劍,而對方的第三組依然有十支劍尖,比自己就多出了
三劍之多。
    也就是說自己這套「九九追魂白骨劍法」,每組只有九劍,而對方的每組都有十劍,
自己每使出一組,對方就比自己多出了一劍。
    這一來,等自己使完八十一劍之際,對方豈不就比自己多出九劍,那時自己就將無
可化解了!
    他使到第四組九劍的時候,心裡已經想到了,但此時雙方以快打快,一劍甫出,第
二劍相繼出手,綿密無間,你縱然想停,也欲罷不能,無法停得下來,只好咬緊牙關,
加緊發劍。
    心中卻一直思索著自己使完八十一劍之後,如何應付對方比自己多出來的九劍?
    這一段話,除了白少游自己心裡明白,就是他三叔白元浩也無法從兩人劍招上看得
出來,因為雙方互相攻拒,不到最後是不會發現的。
    兩支長劍,看去快速相等,劍芒密集,劍劍相接,「叮」「叮」之聲一路下來,不
絕於耳!
    這是江湖上從未有過的一場奇特打鬥,哪有兩個人一直用劍尖接觸的?
    因此敵我雙方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兩人劍尖之上,跟著「叮」「叮」之聲,一路聽
了下來!
    雙方劍招愈出愈快,「叮」「叮」之聲也隨著愈來愈急,就在大家一路傾聽之際,
「叮」「叮」之聲突然停止。
    一片劍芒也隨著消失,只聽一聲大叫,緊接著響起!
    原來白少游一直在思索著自己八十一招劍法使完之時,該如何擋開對方九劍?直到
他把一套「九九追魂白骨劍法」使完,還是想不出如何化解對方攻勢?
    一時不覺橫上了心,使到最後一招,左手抬處打出三支白骨針。
    哪知史琬劍芒密集如雨,三支白骨針堪堪出手,就被劍芒磕飛,一簇九劍比閃電還
快,襲上白少游身前九處大穴。
    白少游大叫一聲,往後便倒,身上九處劍傷,鮮血涔涔,人已昏了過去。
    還是賈老二以「傳音入密」告訴史琬:「史公子,你最後一招,千萬不可出手太重,
咱們才有戲唱!」
    史琬平日對賈老二雖然時常吹鬚子、瞪眼睛,但在緊要關頭,還是能聽賈老二的話,
因此劍勢出手,一點就收,只不過點了白少游九處穴道,刺破一點皮肉而已!
    白少游大叫出聲,往後倒去,白元浩、白元亮不由得大吃一驚,兩人不約而同飛身
而上!
    白元亮急忙扶住白少游,白元浩面現鬱怒,沉喝一聲道:
    「小子,你還不給我站住?」
    史琬已經退了下去,聞言轉過身來,一手按劍,冷冷的道:
    「我只是嫌他狂妄,才點了他九處穴道,劍傷極輕,若是真要殺他,你此時趕出來
不是大遲了嗎?你不會過去瞧瞧,白少游死了沒有?」
    隨著話聲「鏘」的一聲返劍入鞘,沒再理會白元浩,自顧自的退了下去。
    白元浩擔心的是侄兒的傷勢,聽史琬口氣,白少游好像傷得不重,忍不住回頭問道:
    「白元亮,少游怎麼了?」
    白元亮對史琬說的話,自然也聽到了,低頭查看,發現白少游果然只是九處皮肉之
傷,就舉手推開了他身上受制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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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15:56 |只看該作者
一面取出刀創藥敷在白少游創口,一面抬頭道:
    「劍傷還不算重。」
    白元浩道:
    「把他送進去。」
    突然轉過身來,目注史琬,沉聲道:
    「小子,你給我出來。」
    史琬是個急性子的人,聞言氣道:
    「你就是白靈君的第三個小子?哼,原來你也是一隻看門狗,只會在自家大門口吼
吼的,出來就出來,誰還怕了你不成?」
    正待迎著上去。
    「史公子且慢!」賈老二忽然伸手一攔,說道:
    「小老兒有句話要問他。」
    史琬方一住足,賈老二已迎了上去,拱拱手道:
    「白三莊主,小老兒想問你一句話,只有一句……」
    他用左手食指豎了豎,還沒說出話來。
    白元浩沉聲道:
    「有話快說。」
    「是,是。」賈老二連連點頭,接著道。
    「小老兒是想問你白三莊主,作得了主?作不了主?」
    白元浩道:
    「白某作得了主怎麼樣?作不了主又怎麼樣?」
    「哦」賈老二縮了一下頭,接著笑道:
    「咱們遠上貴門,是來向貴門情商,賜還秋水寒的,咱們事情還沒談好,就要動手,
豈不傷了兩家和氣?再說,真要動手,只怕對貴門不利……」
    他後面這兩句話,真是畫蛇添足,不說也罷,說了這兩句話,可聽得白元浩仰首向
天,發出一陣怒笑,問道:
    「你們能對白骨門如何不利?」
    「不,不,你老誤會了!」賈老二搖著手,一面又連連頓腳,陪笑道:
    「小老兒的意思是說咱們遠來是客,如果在你們大門前動起手來,江湖上人就會說
貴門慢客,而且還仗勢欺人,對貴門聲譽,不是大大的不利嗎?」
    說到這裡,又「哦」了一聲,聳著肩問道:
    「哦,對了,白三莊主,你對秋水寒,作得了主嗎?」
    「哈哈!」白元浩仰首打了個哈哈,目光一注,射出兩道森寒如電的目光,沉聲道:
    「你們用假劍欺騙本門,本門正要找你們交出真劍來,這柄假劍只管拿去,今天不
交出真劍,你們一個也休想下得山去。」
    話聲一落,大袖展處,飛出一柄八寸長的短劍,朝賈老二身前飛來。
    「你們果然造了一柄假的,把真的吞沒了。」賈老二口中說著,慌忙伸手接住,低
頭看了一眼,果然就是自己仿製的那一柄,就急忙點頭道:
    「就是這一柄,怎麼會是假的?少莊主得來的就是它,一點也不假,它……假在哪
裡?」
    這話是說徐少華得到的本來就是一柄假劍了!
    白元浩看他臉上神情不像有假,一面哼道:
    「你試試就知道了。」
    「好吧!」賈老二答應得很快,把手中八才長的假秋水寒一抬,說道:
    「白三莊主要賜教的話,小老兒就用這柄短劍向白三莊主討教好了。」
    白元浩方才只是說要他試試這柄劍是真是假?沒想到賈老二會錯了意,說成自己要
和他動手了。
    但賈老二既然說出口來,等於向自己挑戰了,自己身為白骨門三莊主,又豈能退縮?
聞言大笑一聲道:
    「好,好,賈總管果然豪氣凌雲,白某佩服得很,你可以先發招了。」
    賈老二依然笑嘻嘻的道:
    「白三莊主只管請,小老兒只是想證實一下這柄秋水寒的真假而已,你老只管發
招!」
    「好!」白元浩沉喝一聲,道:
    「那你要小心了!」
    右手抬處,一招「白骨迎風」,長劍朝前平推出去。
    「白三莊主小心了!」
    賈老二學著他的口氣,左手握鞘,右手朝前劃出,只聽「唰」的一聲,八寸長的秋
水寒隨著出鞘!
    在這一瞬間,突然幻起一道幾乎有丈許長的淡青色劍光,朝前揮起!
    森森劍風,逼人生寒,緊接著又是「咻」的一聲,把白元浩遞出的長劍一下削為兩
截,墮落地上。
    劍光一現即隱,賈老二早已還劍入鞘,左手握著劍鞘,右手抱拳,連連拱手,臉含
歉意,說道:「白三莊主恕罪,小老兒功力不足,劃出劍去,控制不住,把你老的長劍
削斷了,真是對不住,但也可證明這柄秋水寒,應該不是假的了。」
    白元浩手持斷劍,怔立當場,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柄秋水寒明明是假的;方才賈老二一劍劃出,劍氣暴長,一下就削斷了自己手中
一柄百煉精鋼的長劍,有如切爪一般,那就不假了!
    「如果說此劍是真的,那絕不可能!如果說劍是假的,那就更不可能!」
    耀目青芒,暴長的劍氣,絕假不了,否則如何削得斷自己手中的百煉精鋼長劍?
    但要以一柄普通短劍,能發出尋丈光芒,森寒劍氣,除非這使劍的人已經練成上乘
劍柔功夫!
    憑他賈老二像嗎?
    他只是雲龍山莊的一個總管,哪會有這大的能耐?
    就在此時,但聽一聲嘹亮的長笑,傳了過來!
    白元浩陷入沉思的人忽然驚覺過來,暗道:
    「是老大出來了!」
    大家凝目看去,只見從山坡石階上走下來的一共有五個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鬚髮斑白的高大老人,此人少說也有七十光景,腰背挺直,步
履輕快,只是臉色微見青白。
    這是練「白骨神功」的特徽。
    他身後一個年約六旬四五,瘦高身材,神情極為嚴肅。
    第三個則是剛才護送白少游進去的白骨門總管白元亮,後面還有兩個則是年在四十
左右,一身勁裝的劍士。
    賈老二低聲道:
    「好了,好了,白骨門的大莊主、二莊主都出來了。啊,白骨門神宮的三位主腦人
物全出來了,難道不怕白骨神宮空虛嗎?」
    他口中的「大莊主」「二莊主」,自然是白元規和白元輝了。
    江湖上人,也許早就聽到白骨三英的名號,但卻很少有人親眼見到白骨三英。
    今天,憑區區淮揚派一個雲龍山莊,就驚動白骨三英,一齊出來,真還是異數!
    就憑這一點,只要傳出江湖,雲龍山莊就會一口之間,身價百倍!
    白骨三英平日連各大門派都沒有放在眼裡。
    何以此刻不過來了區區一個淮揚派的雲龍山莊少莊主,就會驚動白骨門大莊主、二
莊主連袂出宮來呢?
    那是因為大莊主白元規看到獨生兒子身上的九處劍傷,使他大為驚懍!
    要知「九九追魂白骨劍法」,乃是白骨門最上乘的鎮門劍法了,三百門下弟子,不
到某一程度,是不准練習的。
    除了三位莊主以外,門人中練會這套劍法的,不過十一二人而已!
    由此可見白骨門是如何重視這套劍法了。
    如今竟然從白少游的身上,發現了一個極大秘密,那就是白骨門視作無上神通的鎮
門劍法——「九九追魂白骨劍法」,竟然被人破解無遺!
    怎不教他看得驚駭不已,急忙偕同二弟元輝一起出來,要瞧瞧這破解本門劍法的究
竟是何等人物?










第43章
    閒言表過,卻說白元規走近現場,白元浩趕緊抱抱拳道:
    「小弟無能,驚動了大哥。」
    白元規巨目一掄,看到地上斷劍,神色更為之一變,接著目光一抬,兩道冷電般的
眼神朝聞天聲、徐少華等人投來。
    口中沉笑一聲道:
    「淮揚派雲龍山莊的好朋友,貪臨敝門,兄弟迎近來遲,多多恕罪。」
    他只是口中說著,連手都沒拱一下。
    白元亮趕緊跨上一步,拱著手道:
    「這位是敝門的大莊主。」
    接著又指指白元規身後的白元輝道:
    「這位是敝門的二莊主。」
    聞天聲連忙抱拳道:
    「兄弟久聞貴門白骨三英盛名,今天得瞻道范,幸何如之?」
    賈老二搶前一步,拱著手,笑嘻嘻的道:
    「這位是敝莊的聞三老爺。」
    接著又指指徐少華道:
    「這位是敝莊少莊主。」
    白元規沒有理他,只是沉聲說道:
    「是什麼人劍傷小兒,臼某要見見其人。」
    他急於要知道的就是破解「九九追魂白骨劍法」的人!
    史琬看他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心中不禁有氣,應聲道:
    「是我。」
    舉步跨了上去。
    賈老二聳著肩急忙跟上一步,諂笑道:
    「他是敝莊少莊主的結義兄弟,史公子。」
    白元規目光一注,看到史琬只是一個十六八歲的小伙子,不覺微微一征,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是何人門下?」
    「我叫史琬」史琬挺了挺胸,問道:
    「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哈哈。!」白元規洪笑一聲,說道:
    「你小小年紀,膽敢對白某如此說話?」
    史琬也學著他仰天大笑一聲道:
    「史某是看你這樣問我的,我已經回答你了,我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也同樣問你,
這有什麼不可?與我年紀大小何干?」
    白元規聽她笑聲道:
    「小姑娘,白某問你何人門下,你還沒告訴白某。」
    史琬被他這聲「小姑娘」叫得粉臉不禁一紅,立即臉色一沉,哼道:
    「你管我是男是女,我沒有師門,無可奉告。」
    白元規注目問道:
    「你方才和小兒動手的那套劍法,是跟什麼人學來的?」
    「你管我跟誰學的?」史琬撇撇嘴道:
    「我早就會了。」
    白元規道:
    「小姑娘令尊是誰?也許令尊是白某的舊識……」
    「家父一向不在江湖走動。」史琬道:
    「不會認識你白大莊主。」
    白元規耐心的又道:
    「你且說出來給白某聽聽,也許咱們是老朋友了。」
    賈老二聳著肩嘻的笑道:
    「史公子說不是,一定不會是的了,不然,你白大莊主見多識廣,怎麼會連老朋友
的劍法家數都認不出來?」
    你別看他平時說話嚕唆,緊要關頭,往往被他一語道破!
    史琬冷笑道:
    「你不說,我也不會上他當的。」
    白元規老臉不覺一紅,怒哼道:
    「小丫頭,白某只因你可能是故人之女,才不好難為你,你以為白某不能把你擒下
嗎?」
    他老羞成怒,這話就是準備出手了。
    史琬長劍橫胸,說道:
    「把我擒下,說得倒是容易,你來試試看?」
    白元輝叫道:
    「大哥,要把這小丫頭拿下,何用大哥出手?」
    隨著話聲,大步走了上來。
    徐少華道:
    「三弟,你退下來。」
    賈老二聳著肩尖聲道:
    「少莊主,就讓史公子和他動手好了,你留一手,還要對付他們老大哩!」
    接著又以「傳音入密」說道:
    「放心,小老兒不會讓史公子吃虧的,」
    徐少華聽他這麼說了,才算放心,也就後退了一步。
    史琬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右手揚處,「鏘」的一聲抽出長劍,冷然道:
    「你是白元輝?是不是想領教領教本公子的劍法?」
    要她說幾句氣人的話,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白元輝是白骨門中的二莊主,浸淫劍術四五十年,也是白骨門第二高手,平日連各
大門派的人都不在他眼裡。
    如今竟被一個小小年紀的女娃兒直呼其名,還敢口發大言,真把他氣得七竅冒煙!
    但他是一個十分深沉的人,平日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只是他一張瘦削臉上,愈見蒼
白,沉笑道:
    「很好!」
    伸手緩緩抽出長劍,左手兩指輕輕在劍脊上拂拭了一下,表示他已有許久不曾用劍
了。
    才抬目道:
    「小丫頭,你口出大言,必有過人之技,白元輝要看看你有些什麼高招,你可以出
手了。」
    「奇怪。」史琬冷笑道:
    「你不是要替你大哥把我拿下嗎,那麼口出大言的應該是你了,這話該是我說的,
要看看你究竟有什麼高招能把我拿下?自然該由你先出手才對!」
    白元輝臉上隱隱飛過一絲厲色,沉哼道:
    「好個利嘴丫頭,好,你接招!」
    伸腕一劍急刺而出。
    這一劍他含憤出手,自是十分迅疾,劍光一閃,便已刺到史琬的胸口,但就在剛刺
近胸口之際,劍勢突然一滑,挑起三點寒星,襲向史琬右肩。
    出手之快,真如閃電一般,令人目不暇接!
    照說以他在劍術上造詣之深,出手之快,這一劍史琬無論如何是接不下來的!
    怎知史琬長劍當胸,對他刺來的劍勢,根本視若無睹,一動沒動,直等對方三點寒
星射向肩頭之際,她才後退半步,身形一側,振腕發劍,長劍立時幻起四點劍芒,迎著
點出!
    就在這一瞬間,突然響起三聲「叮」「叮」輕響,這是劍和劍尖乍接發出來的聲音!
    三點劍芒接住了白元輝刺來的三點劍尖,另外一點劍芒卻疾如流星朝白元輝左眼飛
射過去。
    這一著當真大出白元輝意外之事,急急往後躍退。
    史琬三點劍芒和白元輝劍尖乍接,但覺對方劍尖含蘊著極大震力,執劍右臂被震得
隱隱發麻,人也隨著被往後推出了三步。
    這一招,白元輝急急往後躍退,史琬被震得後退三步,兩人一招之間,同時後退,
自然是半斤八兩,難分軒輕了。
    但這對白元輝來說,已感到無比震驚,也證實了對方使出來的劍法,確實是克制白
骨門劍法的劍法。
    比白骨門劍法每一招都要多出一劍來!
    白元規聽任二弟先出手,一來是白元輝的劍上造詣,極為深厚,二來也是為了想看
看史琬的劍法,是不是果如白少游所說,招招都比白骨劍多出一劍?
    此時看了史琬的劍法,心中暗自盤算著:「這小丫頭不知是何來歷,今日非把她擒
下不可!」
    白元輝口中怒笑一聲,欺身直上,長劍揮動,接連劈刺而出。這回他已發現史琬的
劍法,對白骨門劍法有克制作用。
    但他也試出史琬劍上功力,和自己差得很多,因此這回出手發劍,就使出八九成力
道來。
    同樣一套「九九迫魂白骨劍法」,在自少游手中使出,只是快速如電而已!
    但此刻在白元輝的手中使來,不僅快速絕倫,每劍幾乎都重逾山嶽,劍風激盪,聲
如裂帛,聲勢之壯,令人看得快要摒住呼吸,連換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史琬眼看對方劍勢如此強盛,心頭也不無怯意!
    方纔她和白少游動手之時,就已經看不清對方的招數,只是依照爹教給自己破白骨
門劍法的劍法,一路從頭到尾使了出來,也就一路破解下來。
    這回,白元輝使出來的劍法,自然比白少游更快,她就更看不清楚了!
    但史琬自小逞強慣了,心頭本來已有的一點怯意,經這一急一氣,立即化為烏有,
暗暗哼了一聲。
    突然間咬緊牙齒,不管對方劍勢,奮起全身力道,把自己所會的破解白骨門劍法的
一套劍法,從頭開始,以快打快,源源不絕的施展出來。
    就在此時,只聽耳邊響起賈老二細如蚊子的聲音說道:
    「史公子,對,就這樣使,不用怕他,白家老二隻有幾分蠻力,蠻力很快就會使完
的,你只要挺下去,小老兒自會暗中幫你的。」
    一個人在沒有辦法的時候,只要有人及時給他鼓勵,說上幾句打氣的話,就會精神
抖擻起來。
    所以現代任何比賽,雙方都要組織啦啦隊,高喊著「加油」,其理也就在此。
    史琬聽了賈老二的話,精神為之一振,勇氣也油然而生,把一支劍使得像潑風一般,
更快更密!
    但她只是一個十九歲的姑娘家,體質天賦本來就要比同一年齡的男子遜上一籌,何
況她的對手是白骨三英中的老二白元輝,浸淫白骨劍法少說也有四十年火候,自然不可
同日而語。
    是以史琬縱然把一支長劍使得又快又密,也無法扳得回劣勢。
    本來她的劍法是可破解白骨劍法的,現在固雙方功力懸殊,她不但無法破解白元輝
的劍法,反而被白元輝又快又重的劍勢,壓迫得幾乎無法施展劍法了。
    既然史琬被迫得幾乎展不開劍法,照說就早該落敗了,但史琬為了要挺下去,就形
同拚命,不顧一切的和白元輝搶攻!
    她使的劍法,總歸對白骨劍法有克制作用,白元輝要顧及自己,也不敢過於躁進,
所以她還能支持著不敗。
    不,時間稍長,白元輝已經感覺有些不對了!
    第一,史琬這套劍法,不僅破解白骨劍法,而且每一招,都多出白骨劍法一劍。
(這一點他早就知道的)
    但多出一劍,對他並不構成威脅,他使出來的劍招,本來就比史琬要快,足可彌補
過去。
    使他感到費解的是,是史琬使出來的每一組十劍之中,(白骨劍法只有九劍)有一
劍的劍勢特別沉重。
    雙劍交擊,幾乎會震得自己劍招為之一滯!
    (劍招一滯,前面八劍就等於白使了。他不知道這是賈老二用手指彈出去的一粒細
砂,擊在他劍尖上,還以為史琬這套劍法,十劍之中,必有一劍是沉重的劍勢)
    第二,最使他感到不對的是,這一陣工夫下來,他發現每次被對方劍尖交接,受到
震動之後,自己的內力,就有顯著的消耗!
    (和史琬動手,他功力勝過史琬,但賈老二彈出的細砂,力道強大,他受到震動,
內力就消耗得多)
    先前他有壓倒性的優勢,(功力)現在漸漸已經比史琬差強一籌而已!
    只差強一籌了,就漸漸感到史琬的劍法,對他有了克制!
    每一招出手,都會被對方破解了,而自己一組只有九劍,對方一組十劍,就比自己
多出一劍。
    這一劍對自己也開始有了威脅!
    這一情形,先前史琬還不覺得,後來漸漸也感覺到了,心頭自然十分興奮,鬥志也
更為旺盛起來。
    白元規幾乎不敢相信,以二弟的一身功力,和數十年劍上造詣,竟會打不過一個黃
毛丫頭。
    眼看二弟劍勢由盛而衰,心頭又急又怒,一雙鷂目之中,精芒暴射,注視著史琬,
他從史琬出手第一劍逼退白元輝的時候,早就有擒下史琬之心。
    (只有擒下史琬,才能逼她說出破解白骨劍法的劍法來。)
    此刻自然更是下定決心,就要付諸行動!
    雙方這場比劍,自然比方才史琬和白少游動手,更吸引人。
    徐少華正在全神貫注之際,忽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說道:
    「少莊主,你要注意白元規那個老小子,他大概想出手了,你就得攔住他才是!」
    徐少華聽得一怔,急忙目光一轉,朝白元規投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只聽白元規洪笑一聲道:
    「二弟,你可以住手了!」
    人隨聲發,一道人影疾如掣電,朝史琬撲來,右手一探,凌空抓下!
    這一下當真快速無比,徐少華不敢怠慢,雙足一點,身如穿雲之箭,凌空朝白元規
攔截上去。
    口中喝道:
    「虧你還是白骨門大莊主,居然出手偷襲!」
    這一式「雲龍身法」,身形之快,並不在白元規之後!
    白元規驟見徐少華迎著自己凌空飛來,心頭不覺大怒,沉喝一聲:「下去!」
    左手揚處,一記「白骨掌」,迎面朝徐少華劈出。
    徐少華哼道:
    「未必!」
    同樣左手抬處,迎著對方手掌擊去。
    「啪!」兩人在半空中雙掌互擊,各自被震得倒飛出去。
    但徐少華使的是崑崙絕藝「雲龍身法」,普天之下唯一能夠在空中換氣遇翔的身法。
    因此被震後倒飛出去一丈來遠,口中微一吸氣,身形並不墮,又翩然飛了回來,飄
落到史琬身邊,含笑道:
    「二弟,你只管退下去休息。」
    這時白元輝聽到大哥的喝聲,早已撤劍收手,史琬直到停下手來,才感到一身力氣
幾乎快用完了。
    這就點著頭,深深吸口氣,往後退下。
    白元規和徐少華手掌接實,才發覺這年輕人一身功力竟然不在自己之下,他發覺之
時人已被震得倒飛出去。
    但他究是白骨神君的長子,功力深厚,急忙吸氣沉身,施展「千斤墜」身法,落到
地上,已被震出一丈開外。
    等他落到地上,才看到徐少華居然身形不墜,又飛了回來,才飄身落地,僅此一式
身法,自己就相形見絀!
    心頭不由暗暗一驚,迅速忖道:
    「這小子莫非會是崑崙門下?」
    但他身為白骨門大莊主,這臉如何坍得起?
    不覺仰首向天發出一聲洪笑,說道:
    「徐少莊主果然英雄出少年,你再接白元規一掌試試!」
    微一吸氣,雙足離地三寸,平飛過來。
    右手抬處,露出一雙色呈灰色,皮肉內陷,只剩五根像枯骨般的手掌,隨著他平飛
過來的人,朝徐少華當胸推來!
    丁藥師怵然變色,失聲道:
    「枯骨掌!」
    「枯骨掌」是白骨門最厲害的一種掌功,據說只要被「枯骨掌」擊中,血肉之軀,
立即破壞,立時會變成一堆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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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是言過其實,江湖上沒有見識過「枯骨掌」,就會捕風捉影,愈說愈玄,但
也由此可見「枯骨掌」的厲害了。
    聞天聲聞言也不禁變了臉色!
    「沒關係!」賈老二回頭道:
    「一點關係也沒有!」
    就在他說話之是,徐少華的右手也舉了起來,向前推出。
    雙掌再次擊實,這回大家都沒聽到「啪」的聲響。
    俗語說得好,孤掌難鳴,平日拍手,是因兩隻手掌都有肉的,才會響起「啪」「啪」
之聲。
    如今白元規擊出來的只是枯骨掌,手掌沒有肉如何拍得出聲音來?但就在雙掌交擊
之際,兩人身前卻陡然暴發起一股無形的潛力,向四處擴張!
    徐少華站著的人,立時被推得往後連退了三步,白元規雙足離地,平飛過來的人,
同樣被推得後退數尺,才落到地上!
    白元規做夢也想不到連「枯骨掌」都傷他不得,這年輕人竟會有如此高強的內力。
    一時殺心陡起,鬚髮飛揚,一張灰白的臉上,更慘白得如同白紙,雙目陡射綠芒,
雙手徐徐上揚,雙手十指如同枯骨,憑空作出攫物之狀!
    驀地騰身而起,凌空朝徐少華當頭撲攫過來!
    徐少華只聽耳邊響起賈老二極細的聲音說道:
    「少莊主怎麼忘了使『縱鶴擒龍,功呢?」
    一言提醒了徐少華,沒待白元規撲到,右手就凌空推了出去。
    方纔他和白元規「枯骨掌」交擊,因他練成崑崙派玄門「大清心法」,掌勢出手,
「太清真氣」自然應掌而生,「枯骨掌」自然奈何他不得。
    這回他推出的是「縱鶴擒龍」功,手勢堪堪推出,「大清真氣」已化作一道無形潛
力,從掌心湧出。
    正好白元規凌空撲攫而來,但覺自己忽然之間好像撲入在一片虛無飄渺的雲端裡,
一點也用不上力道!
    他究是練功數十年的人,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就已感到不對,但已經遲了,自己一
個身子就像落在一張無形的魚網之中,被兜著摔了出去!
    自己竟然沒有半點掙扎的餘地,一個人呼的一聲往後直飛出去!
    這對白元規來說,真是數十年來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挫折,急忙沉氣旋身,等落到
地上,已在兩丈之外。
    賈老二卻在此時,急忙拖著鞋後跟,梯梯他他的朝他跑了過去。
    白元輝、白元浩同時一揮手中長劍,朝賈老二攔去。
    賈老二搖著雙手,說道:
    「你們別攔著小老兒,小者兒是有話找你們老大說……」
    他口中說著,身形一弓,就滑溜的從兩人中間鑽了過去。
    白骨門弟子也在此時紛紛掣出長劍,要待圍了上去。
    賈老二跑得還真快,一晃就到了白元規身前,低聲說道:
    「白老大,小老兒有話和你說,叫他們別過來。」
    白元規被徐少華一掌推出兩丈,方才彷彿之間覺得自己毫無掙扎餘地,此時站定下
來,急忙運氣檢查,又覺得並無異狀,聞言沉哼道:
    「你要說什麼?」
    賈老二一指身後追來的人,說道:
    「白老大,你先要他們退到一丈以外去,小老兒才能說。」
    他話聲剛落,白元輝、白元浩兩人已經掠到賈老二身側,兩支長劍一左一右交叉朝
他脖子上架來。
    賈老二一縮頭,輕巧的從兩支劍下鑽出,說道:
    「白老大,你如果不想聽我小老兒的話,小老幾保證你會後悔一輩子。」
    「白某從不知道什麼叫後悔。」白元規哼道:
    「但你要說什麼,不妨就說出來。」
    賈老二道:
    「要聽,就先叫他們兩個退下去,否則小老兒話沒說完,我這吃飯傢伙倒先搬家
了。」
    白元規目賭他從二弟三弟兩支劍下只縮了下頭,就輕易閃出,要知二弟、三弟都是
練劍數十年的人,豈會輕易讓人閃得開的?
    不禁暗暗攢了下眉,心中忖道:
    「想不到區區淮揚派門下一個雲龍山莊,居然有著這許多高手,方纔那個小丫頭使
的一手劍法,專破本門劍法。
    姓徐的小子功力之高似乎還勝過自己甚多,連他們這個總管,身法之奇,連二弟、
三弟兩支長劍都攔不住他,看來白骨門今天是垮定了!」
    接著又暗自忖道:
    「也好,聽聽他要和自己說些什麼?」心念這一動,就朝白元輝、白元浩兩人抬了
下手道:
    「你們且退下去。」
    白元輝、白元浩聽大哥這麼說了,就長劍一收,依言退下。
    白元規目注賈老二,說道:
    「你可以說了。」
    「是,是。」賈老二回頭望望兩人,他們果然站在一丈開外,這就壓低聲音問道:
    「白老大,你知不知道眼前有一件火燒眉毛的急事兒?」
    白元規冷哼道:
    「你以為你們一定可以勝得了白骨門?白某一聲令下……」
    「非也,非也!」賈老二搖著手,諂笑道:
    「白老大,你誤會了!咱們算起來應該是你們的朋友,小老兒如果不拿你們當朋友,
就不會和你白老大說這些話了。」
    白元規道:
    「那你是指什麼?」
    「小老兒指的……」賈老二湊上一步,再湊過頭去,說道:
    「火燒眉毛的急事,毛病就出在令尊白靈君的身上,當然你們白骨三英身上多少也
有點問題……」
    白元規目光一注,沉哼道:
    「你說什麼?」
    「你小聲一點!」賈老二伸長脖子,說道:
    「小老兒這話是有根據的,你如果不信,喏小老兒問你,你和咱們少莊主一共對過
三掌。
    不知你自己有沒有感覺,一掌比一掌差勁?不,小老兒是說和人對掌之後,功力就
有顯著的減退現象?」
    白元規聽得一怔,這情形他當然早就發覺了,只是還在驚疑之中,此刻經賈老二一
語道破,不覺動容道:
    「你怎麼會知道的?」
    「小老兒只是猜想罷了!」賈老二搖頭晃腦的道:
    「但孔老夫子說過,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小老幾雖是猜想,也八九不離十了。」
    白元規道:
    「你把猜想的說出來聽聽?」
    「白老大是不是有些相信小老兒說的話了?」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小老兒不妨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有人想利用咱們在前山絆住你們,他們從別的地
方乘虛而入……」
    白元規一怔道:
    「那是什麼?」
    「什麼人小老兒也說不上來。」賈老二道:
    「但他們已經計算了很久了,不然,怎麼能在名震寰宇的白靈君和名震武林的白骨
三英身上做得了手腳?」
    白元規幾乎不敢相信,有人在神君老人家和自己兄弟三人身上做了手腳?一面問道:
    「此話有何證據?」
    「這要怎麼證據?」賈老二道:
    「你白老大心裡明白,再說你們白老二隻不過給小老兒彈出去的幾粒石子,在劍尖
上震動了幾下,就功力大減。
    連和咱們年未弱冠的史公子都只打成平手,白老三當然也是這樣,這不是最好的證
明嗎?」
    白元規這才知道今日白骨門三英都是折在「功力大減」這四個字上,再聽賈老二彈
出幾粒碎石子,就震得二弟受不了!心中不禁一動,望著賈老二,疑惑的問道:
    「老哥究竟是什麼人?」
    「嘻嘻!」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小老兒是雲龍山莊的總管,敝姓賈,排行老二,你白老大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小
老兒再重複一遍,咱們絕不是你們白骨門的敵人。」
    他不待白元規開口,笑嘻嘻的道:
    「朋友才會正大光明的從前山來,如果咱們是敵人的話,早就偷偷的從後門進去
了。」
    白元規心中又是一動,但他不相信真有敵人會從後山進來,後山幾乎全是峭壁,飛
鳥難渡,何況還派有輪值的人?只是賈老二的話,又使他半疑半信,沉吟不語!
    賈老二又道:
    「老實說,咱們老遠趕上寶山,可不是為了索回秋水寒而來,真正的來意,就是給
你白老大報訊來的,你白老大要是不相信,那沒關係,你不妨回去仔細查查。」
    白元規看他說得不像有假,尤其賈老二說的連神君老人家身上都被人家做了手腳,
心中總覺得是個疙瘩。
    這就頷首道:
    「好,白某暫且相信你老哥說的話。」一面立即回頭朝白元亮吩咐道:
    「你請雲龍山莊的人,到賓館休息。」
    雙方的人和兩人的距離較遠,並不知道賈老二和白元規說了些什麼?
    照白元規的為人,和一個後生小輩的徐少華連對三掌,還被震出兩丈來遠,豈肯就
此罷手?
    但他和賈老二交談了一陣之後,不但敵意全消,還交代他總管白元亮把雲龍山莊一
行人招待到賓館裡去!
    這對白骨門的人來說,自然感到十分奇怪。
    就是聞天聲、徐少華等人也深感意外,不知賈老二和他(白元規)說了些什麼,居
然把這個白骨門的第二號人物說動了!
    白元規話聲一落,立即朝白元輝、白元浩兩人招招手道:
    「二弟、三弟,你們隨我來!」
    轉身大步朝石級上行去。
    白元輝、白元浩不知大哥意思,但也不敢多問,跟著白元規身後就走,兩名劍士也
迅快的跟在兩人身後,朝石級上走去。
    白元亮隨即朝聞天聲、徐少華等人拱拱手道:
    「大莊主請聞三俠、徐少莊主諸位,到賓館奉茶,兄弟這就給諸位帶路。」
    說完連連抬手肅客。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聞三老爺,白老大既然願意化敵為友,為了交這個朋友,咱們自然要領這份情的
了。」
    聞天聲早就知道賈老二慫恿自己一行人遠來析城,必有事故,因此等他說完,就拂
須笑道:
    「賈總管說得不錯,咱們走吧!」
    一行人由白元亮領路,隨著他拾級而登,一直走上百級石階,又是一片石砌平台,
迎面是一座巍峨的門樓,兩邊站著八名白衣劍士。
    白元亮含笑道:
    「這是敝門總壇,賓館還在東首。」
    他引著眾人越過平台,朝東首走去。
    轉過山腰,但見一片梅林,暗香浮動,中間一條平整的石板路,穿林而行,又走了
一箭來路,但見碧瓦粉牆的一排精舍。
    長廊環繞,小溪瀑緩,景色清幽已極。
    中間一道圓門,進入門內,是一個自成院落的大天井,居然綠草如茵,四周圍以十
字朱欄。
    白元亮把眾人請到一間相當寬敞,佈置雅潔的客室,連連拱手道:
    「諸位請坐,自從敝門開派之時,各大門派幾位掌門人曾翩然蒞止,在這裹住過幾
天,四十年來,聞大俠、徐少莊主一行還是敝門第二次接待的嘉賓。」
    聞天聲含笑道:
    「這麼說來,咱們真是榮寵之至!」
    白元亮忙道:
    「聞大俠好說。」
    他不知大莊主的心意,要自己把雲龍山莊的人領來賓館,究竟是為了什麼?因此不
便多說。
    這時正好兩名身穿淡青衣裙的少女端著茶送上。
    白元亮拱著手道:
    「諸位請用茶。」
    接著又道:
    「這裡一共有十二個房間,諸位住在哪一間,就煩勞賈總管安排好了。」
    賈老二接口道:
    「這個小老兒會安排的。」
    白元亮又道:
    「這兩名使女叫春花、秋月,諸位如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她們好了,在下暫且告
退。」
    賈老二忙道:
    「你老弟只管請便。」
    白元亮朝大家再次抱了抱拳,便自退去。
    史琬是急性的人,白元亮才走,她就急著問道:
    「賈老二,剛才你和白元規究竟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賈老二陪著笑道:
    「就是小老兒先前和白元亮說的差不多。」
    一面卻以「傳音入密」說道:
    「我的小姑奶奶,這是機密事兒,你這時候問小老兒,小老兒怎麼能說?」
    一面忙道:
    「太陽快落山了,小老兒先去看看房間,也好早些給大家分配好了。」
    說完,梯梯他他的拖著鞋跟跑了出去,一面叫道:
    「春花、秋月兩位姑娘,你們哪一個領小老兒去看看房間?」
    他走後不久,只見白元亮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徐少華站起身,迎著拱拱手道:
    「白總管有事嗎?」
    白元亮神色很急,拱手回道:
    「徐少莊主,在下是找賈總管來的。」
    徐少華道:
    「賈總管看房間去了,馬上就會回來的。」
    話聲剛落,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在門口應道:
    「小老兒來了,少莊主……」
    賈老二一腳剛跨進門,口中啊道:
    「啊,啊,白老弟又來了?小老兒是……」
    白元亮慌忙迎了上去,沒待他說完,就道:
    「賈總管,在下奉大莊主之命,請你老哥勞駕一行。」
    他說話的神情,似是很急!
    賈老二霎著眼睛,忽然嘻的笑道:
    「白老大是不是相信小老兒說的話了?」
    白元亮道:
    「這個在下不大清楚。」
    賈老二道:
    「那他請小老兒去做什麼?」
    「在下真的不知道。」白元亮道:
    「在下剛從這裡口去,原是給大莊主覆命去的,大莊主看到在下,不容在下說話,
就道:
    「快請賈總管來。」
    在下還待請示,大莊主已刻不容緩的揮著手道:
    「快去,要快!」在下就是這樣奉命趕來了。」
    賈者二想了想,問道:
    「白老大神色是不是很急?」
    他一口一聲的叫著「白老大」,這要換在平時,白骨門的人不給你一記「白骨掌」
才怪!
    白元亮點點頭道:
    「大莊主連話都不讓在下說,就不迭的催著在下快來,自然很急了。」
    「唔,看來果然給小老兒不幸而言中了!」賈老二右手食指在空中劃了個圈,點著
頭道:
    「好,咱們走!」
    白元亮忙道:
    「賈總管請。」
    賈老二笑道:
    「老弟不用客氣,你們白骨門小老兒從來沒有來過,人生路不熟,你只管走在前
面。」
    白元亮因大莊方急著要找他,自然不敢耽誤時間,說了聲:
    「在下那就給賈總管帶路。」
    舉步走在前面,出了賓舍,腳步就立時加快。
    他們仍然穿林而行,這回沒向前面大門繞去,走的是捷徑,不多一回,就已到了東
首一道邊門。
    這裡雖是邊門,兩扇黑漆大門還是十分高大,門口也一樣站著八名一身白衣的佩劍
武士。
    他們看到白總管領著賈老二走近,不待吩咐,立即推開了大門。
    白元亮只說了一個「請」字,依然走在前面領路,這一路穿行長廊,也不知經過幾
重屋宇,來至一處院落。
    院落門前,左右站著四名白衣劍士,他們也沒說話,只是朝白元亮躬了躬身。
    白元亮也沒去理他們,跨進院落,腳步就放輕了許多。
    領著賈老二一直走近石階,才回過身,道:
    「到了,賈總管請隨在下進去。」
    他話聲說得極輕。
    賈老二也輕聲道:
    「你只管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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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17:18 |只看該作者
第44章
    兩人進入一同起居室,白元亮又朝東首一道門戶走去,腳步就放得更輕!
    賈老二學著他的樣,弓起腰背,輕腳輕手的跟了過去。
    白元亮輕輕掀起門簾,側身走入。
    賈老二也跟著側身走入,抬眼看去,原來這裡是一間靜室,地方相當寬敞,只有上
首放一張臥榻,榻上盤膝垂簾坐著的正是大莊主白元規。
    不,在臥榻左首地上,還放著兩個棉墊,瞑目坐著白元輝和白元浩兩人。
    這一情形,一望而知這裡本來是大莊主白元規平日練功的靜室,邊上兩個坐墊是臨
時加的。
    顯然是兄弟三人方才聽了賈老二的一番話,心裡疑信參半,才一起在這裡運功行氣,
詳細檢查全身。
    他們堪堪跨進屋子,白元規已經緩緩睜開眼來,點頭說道:
    「有勞賈總管了。」
    賈老二連忙聳著肩,陪笑道:
    「沒關係。」
    白元規跨下臥榻,抬抬手道:
    「這是兄弟的靜室,平日不放椅幾,賈總管就請在榻上坐吧!」
    一面回頭道:
    「老二、老三,你們也不用練了,咱們還是一起向賈總管請教的好。」
    他話說得十分客氣。
    白元輝、白元浩聽了大哥的話,也一起緩緩吁氣,睜開眼來。
    白元規又朝白元亮吩咐道:
    「元亮,你站到外面一間去,靜室囚周,不論任何人走近,都給我拿下,聽候發
落。」
    白元亮直到此時,還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聽大莊主的口氣,似是十分嚴厲,連
忙應了聲「是」,返身走出。
    這時白元輝、白元浩也已站起身來。白元規和賈老二在榻上落坐,他們兩人只好站
在榻前。
    賈老二要待站起身來,口中說道:
    「二莊主、三莊主……」
    白元規伸手按著他肩頭,說道:
    「賈老哥不用客氣,只管請坐,咱們才好談話。」
    賈老二道:
    「這個……怎麼可以……」
    「你不用管他們。」白元規接著道:
    「咱們談正經要緊。」
    賈老二抱抱拳道:
    「不知大莊主見召,有什麼見教?」
    白元規拱拱手道:
    「方纔多蒙賈老哥指點,兄弟三人回來之後,經仔細運功檢查,體內真氣絲毫並無
異狀,依然和平常一樣……」
    賈老二道:
    「那就好了!」
    「不,賈老哥請聽兄弟把話說完了。」白元規接著道:
    「兄弟心頭疑竇未釋,就要老二全力和兄弟對了一掌……」
    賈老二不待他說完,伸著脖子問道:
    「這下是不是有問題了?」
    「賈老哥說得不錯!」白元規道:
    「兄弟和老二對過一掌之後,再運氣檢查,就發覺不對,這一掌下來,兄弟內力,
立時消耗了將近五分之一。
    老二的情形,也和兄弟一樣,正如方才賈老哥所說,因此兄弟立即要元亮去請賈老
哥前來,希望賈老哥不吝指教。」
    「慢點、慢點!」賈老二伸手搖了搖,摸著頭皮,問道:
    「小老兒進來的時候,三位正在運功,不知現在有何感覺?」
    「賈老哥問得好!」白元規濃眉微攏,說道:
    「奇就奇在這裡,兄弟和老二對過一掌之後,功力立時有極明顯的大為減弱。
    但過了沒多久,等兄弟坐下來仔細運氣的時候,發覺全身真氣好像又在逐漸恢復,
老哥進來的時候,差不多又已完全恢復了,所以兄弟覺得十分古怪,到底如何,只有請
教高明了!」
    「不敢,不敢,大莊主言重了」賈老二連連拱手,問道:
    「大莊主見多識廣,也想不出這是什麼原因嗎?」
    白元規道:
    「和人動手,真氣就會很快耗損,但又恢復得如此快法,實在令人無法理解。」
    「嘻嘻!如果運氣就檢查得出來,三位莊主不是早就發現了嗎?」賈老二忽然笑容
一收,問道:
    「這情形依大莊主看,是不是會中了什麼慢性毒藥?」
    「也有可能!」白元規攢著眉道:
    「但如果中了某種慢性毒藥,耗散真氣,如何又會恢復得如此快法呢?」
    「小老兒對用毒一道卻是一竅不通……」賈老二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道:
    「有了,有了,丁藥師現成就在這裡,大莊主何不請他來研究研究?」
    白元規看了二弟、三弟一眼,頷首道:
    「三弟,你出去暫代元亮,要元亮去請丁藥師來一趟。」
    白元浩答應一聲,舉步走了出去。
    白元規望著賈老二,問道:
    「兄弟相信賈老哥,賈者哥怎麼不肯和兄弟說真話呢?」
    「唉,小老兒句句都是真話!」賈老二指手畫腳的道:
    「小老兒若是不肯和你大莊主說真話,方纔還會告訴你嗎?」
    白元規道:
    「賈老哥好像知道內情,不然,你老哥怎麼會說得這麼准呢?」
    「這真是天大的冤枉!」賈老二道:
    「小老兒所知道的,都已經告訴大莊主了,半句也沒有保留,小老兒一向心口如一,
就是想留也留不住,這點大莊主只管放心。」
    白元輝道:
    「那麼賈老哥怎麼會知道掌門人和在下三兄弟,都被人做了手腳呢?」
    賈老二道:
    「這是小老兒聽到了一點風聲,再加推想,大概就是這樣了。「
    白元規道:
    「好,兄弟相信你的話。」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大莊主相信就好。」
    白元規看了他一眼,深沉一笑道:
    「兄弟還有一事請教。」
    賈老二道:
    「大莊主請說。」
    白元規道:
    「兄弟涉足江湖數十年,自信兩眼還能看人,賈老哥屈就雲龍山莊總管,實則是一
位深藏不露的高人,這一點,賈老哥不至於抵賴了吧?」
    「嘻嘻!」賈老二聳肩一笑道:
    「大莊主只怕看走眼了,小老兒哪是什麼高人?咱們既是朋友,實不相瞞。
    小老兒的師傅,和雲龍山莊祖孫三代,都有點淵源,因此小老兒才奉命去擔任這個
總管的。
    嘻嘻,小老兒別的本領沒有,做個狗頭軍師,幫少莊主出點主意,有時候還管
用……」
    他吹了起來,就沒個完!
    不等白元規發問,接著說道:
    「從前諸葛亮未出茅廬,就替劉先主算準了三分天下,要聯吳抗魏。
    小老兒雖然比不上諸葛亮,但三個臭皮匠,合起來就抵得一個諸葛亮,小老兒最多
只能算一個臭皮匠,但也抵得上諸葛亮的三分之一,所以小老兒覺得咱們少莊主要在江
湖上站起來,就得聯結東吳。
    當今江湖上的東吳,就要首推貴門,所以……咱們此來,是真心誠意交結貴門來
的。」
    白元規心中一動,含笑問道:
    「敝門是東吳,那麼誰是曹操呢?」
    「曹操?」賈老二搔搔頭皮,說道:
    「曹操慣用的伎倆,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出面的是天子,他躲在天子的後面,大家
自然看不到他了。
    但這個江湖上,一定有一個曹操,只要大家同心協力,就可以把他抓出來,目前,
教小老兒如何說得出來?」
    白元規道:
    「賈老哥奉令師之命,協助雲龍山莊,何以不去聯結九大門派呢?」
    「唉!」賈老二歎了口氣道:
    「九大門派,不提也罷!」
    白元輝在旁問道:
    「賈老哥的令師,不知是哪一位前輩高人?」
    「家師?嘻嘻!」賈老二傻笑道:
    「他老人家不喜歡小老兒向人提起,小老兒也從來沒向人提起過,反正他老人家是
從沒在江猢上露過面,就是說出來,也沒人會知道。」
    剛說到這裡,門外已經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白元亮領著丁藥師的身後,還跟了一個
人,那是徐少華。
    他是保護丁藥師來的。這也難怪,白元亮先去請賈老二,接著又去請丁藥師,聞天
聲覺得目前雙方敵友難分,自己這邊一個一個的被「請」去,自然放心不下,所以要徐
少華陪同丁藥師前來。
    賈者二搶著笑道:
    「來了,來了,哈,丁藥師,這回可得煩勞你用點心了。」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丁藥師方自一怔!
    白元規站起身拱拱手道:
    「『丁藥師,上次敝門對你老哥失禮之處,還望老哥海涵。」
    「過去的大家都不用提了。」賈老二又搶著道:
    「目前的事,可不容稍緩,丁藥師,你老這裡坐,大家還是把客套略去了,言歸正
傳的好。」
    接著又朝徐少華道:
    「少莊主,你就委屈站一會吧!」
    在他說話之時,白元浩和白元亮已經搬了六張椅子進來,白元亮才行退出。
    白元規含笑抬手道:
    「丁藥師、徐少莊主,大家都請坐下來再說。」
    大家落坐之後,白元規就把經過情形,向丁藥師詳細說了一遍。
    賈老二又搶著道:
    「所以小老兒特別向白大莊主推薦你老哥,請你來給三位莊主診斷診斷,看看究竟
是怎麼一回事,你老哥現在明白了吧?」
    丁藥師沉吟不語,過了半晌,才抬頭道:
    「和人動手之後,就會很快消散功力,只有散功散一類藥物,才會有此現象……
但……功力消散之後,又能很快復原,這倒是不可思議之事……」
    「還有!」賈老二接口道:
    「以白大莊主三位的功力,如果被人下了散功藥物,他們日常運功之際,豈會一點
都沒有察覺?能夠一直瞞得過他們,就非同尋常了。」
    「賈總管說得極是!」丁藥師目光朝白元規投去,說道:
    「老朽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老朽之意,還是先切切三位莊主的脈象再說。」
    「如此甚好。」
    白元規隨即伸過手去。
    丁藥師同時伸出三個手指頭搭在他脈門之上,身子坐正了些,就闔上眼睛,一聲不
作切起脈來。
    過了半晌,他三指一鬆,白元規立即自動換上了左手,又切了一會,丁藥師才收回
手指,緩緩睜目,再用一根手指撥開白元規的眼眶,仔細察看了一陣。
    就朝白元輝道:
    「二莊主過來,老朽再切切你的脈看。」
    白元輝依言伸過手去。丁藥師切了他雙手的脈,也同樣撥看了他的眼眶,又切了白
元浩的脈。
    等他切過白元浩的脈,白元規忍不住問道:
    「藥師,白某三人可有中毒現象嗎?」
    丁藥師沉吟道:
    「三位脈象和平,似極正常,只是……老朽還有些弄不清楚。」
    賈老二問道:
    「此話怎說?」
    丁藥師似是正在思索著什麼,並沒回答,過了一回,才道:
    「按一般常情來說,脈象正常的人,切來就應該清清楚楚。
    譬如以時令來說,脈象該是春弦夏洪,秋毛冬石,按五臟來分,心脈應洪,腎脈應
沉……」
    賈老二不待他說下去,就道:
    「你說怎麼弄不清楚就好,不用搬出脈訣來,咱們聽都聽不懂。」
    丁藥師笑了笑道:
    「老朽不說這些,如何能使諸位明瞭?這就是說每一個時令,每一個臟腑,跳的脈
都有它不同的徵候。
    脈象正常的人,就必須和時令、臟腑,完全相合,每一種脈都清清楚楚,但方纔切
他們三位脈象。
    體內氣機平和,似極正常,但又像霧中看花,分不清六脈的徽候,就是這一點使得
老朽十分懷疑……」
    賈老二問道:
    「那有沒有中毒呢?」
    丁藥師道:
    「老朽從脈象上就是切不出來,就算有毒,也好像被什麼東西蒙了起來……」
    白元規道:
    「那是什麼東西呢?」
    「這個老朽就無法揣測了。」了藥師道:
    「好像三位服了某種藥物,能夠使氣機和脈象受到它的控制,蒙蔽,令人無法察
覺……」
    白元規心中一動,忖道:
    「這情形他完全說對了,只是這會是什麼呢?」
    接著問道:
    「不知藥師是否能把它檢查得出來?」
    丁藥師忽然站起身道:
    「老朽並沒有把握,且容老朽試試!」
    他提過藥箱,開了小鎖,掀起箱蓋,取出一支細長小刀,和一個白瓷的小碟子,然
後轉過身朝白元規道:
    「大莊主請擄起袖管來,切脈既然切不出真相來,唯一的方法,只有檢查大莊主的
血液中是否有毒了?」
    白元規依言擄起袖管,露出半條手臂,丁藥師先用手指在他手臂上按了按,然後取
起小刀,輕輕一挑,就有一縷殷紅的鮮血冒了出來。
    放下小刀,取過小瓷碟接住了鮮血,另一隻手輕輕擠著,直等流了將近小半碟,他
才用手指在傷口上壓了一下。
    說也奇怪,經他手指一壓,立時就止住了血。
    丁藥師把瓷碟放到榻上,再從藥箱中取出三個藥瓶,打開瓶塞,從每個瓶中挑了少
許藥粉,傾入小碟之中。
    然後取出一支銀針,輕輕攪動,等他取起銀針之時,大家都可看到沾血液之處,已
經色呈墨綠!
    賈老二搶先問道:
    「丁藥師,這是不是有毒?」
    白元規兄弟三人也想問,聽他這一說,目光不由得齊向丁藥師投去。
    丁藥師臉上有了笑容,他舉著銀針給大家看了,一面說道:
    「大家都看到了,針上這種顏色,已可確定大莊主血液之中,至少有兩種劇毒。
    一種是散功毒,另一種是需經常服用毒藥中的劇毒,這種劇毒,名為『飲鴆散』,
凡是服了此種毒藥的人,有一定時間,必需再服,才不至發作。
    而且每次毒量,必須一次重過一次,一旦不服,就會發作,整個人連毛髮都會變成
綠色,痛苦號叫,最後內腑寸裂而死……」
    白元規自然聽說過「飲鴆散」,一時都不禁變了臉色!
    賈老二問道:
    「這兩種劇毒有沒有解藥?」
    丁藥師微微搖頭道:
    「散功毒不是普通毒藥,江湖上也不常見,它的解藥,沒有人會配了放在藥箱裡。
    而且有兩味藥也不是普通藥鋪裡買得到,這還不難,這些藥老朽都有,大概有三天
時間就可以合好。
    至於『飲鴆散』,大家只聞其名,甚至很多人都沒見過,不知它是什麼毒藥合成的,
既然不知它的來歷,不明藥性,就無法化解它的毒性了。」
    白元浩道:
    「藥師能配製散功散的解藥,就請你費神先配散功散的解藥好了。」
    「配製散功散解藥,倒並非難事。」丁藥師為難的道:
    「只是……就算弄到了兩種解藥,對三位體內之毒,只怕也難以消解……」
    白元規問道:
    「那是為什麼呢?」
    丁藥師道:
    「因為三位莊主雖然中了兩種劇毒,但你們平日運功,和方才老朽切三位的脈,都
無法發現。
    那就是三位體內,必然另有一種神秘藥物,可以使兩種劇毒隱藏起來,服了此種神
秘藥物,就好比霧中看花,花被霧籠罩住了,才會看不真切。
    若不先把這層霧設法去掉,就算有了解藥,服下去也會被阻隔住了,無法直接化解
毒藥,就會失去解毒的功效。」
    白元規聽得一呆,說道:
    「依藥師看,這種神秘藥物,會是什麼呢?」
    丁藥師沉吟道:
    「老朽還是第一次遇上這佯棘手的難題,一時之間,實在說不上來,也許這是某一
個人獨門配製的神奇藥物,醫籍、藥典上從未有此記載,老朽不揣愚昧,也希望能找出
一點頭緒來。」
    他是學醫的,對這種奇怪藥物,遇上了自然會發生濃厚興趣,這和學武的人看到奇
妙招式,會產生興趣是一樣的道理。
    賈老二道:
    「你有把握找得出頭緒來嗎?」
    丁藥師指了指小瓷碟中白元規的血液,含笑道:
    「有這一碟血液,老朽相信總可以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只要找出一點頭緒,就可以
找出它的特性來。」
    白元輝道:
    「依藥師看,大概要多少時間??
    「這很難說。」丁藥師道:
    「找對了路子,很快就可以發現,如果找不對頭,那就一輩子也找不出來。」
    白元規道:
    「藥師說過,配製散功散解藥,需要三天時間,兄弟這間靜室對面正好有一間房。
    這裡平常不准閒人進入,藥師可以在對面房中住下,就不慮有人驚擾,如能找得出
一點頭緒,那是最好。
    否則也請藥師能把散功散解藥配好了,好讓兄弟三人服下試試,總比沒有解藥好得
多了。」
    對,對!」賈老二首先連聲贊成,說道:
    「大莊主這主意不錯,藥師,你就住到對面去好了。」
    徐少華道:
    「那麼在下就藥師住在一起好了。」
    「不,不!」賈老二連連搖手,笑道:
    「聞三老爺是怕咱們雙方敵友難分,才要少莊主陪同丁藥師前來的。
    如今咱們已是朋友了,何況這裡是白大莊主的靜室,平常沒有閒人進入,不會有事
的,少莊主就不用陪他了。
    還有,藥師要研究藥理,最好一個人,沒人在他邊上走來走去,才能淨得下心來,
研製解藥。」
    接著又道:
    「還有,少莊主是咱們雲龍山莊一莊之主,咱們到了這裡,白大莊主自然會設宴款
待,少莊主總得敬主人一杯,現在快上燈時候了,走,走,咱們該出去了。」
    白元規含笑道:
    「賈總管說得是,徐少莊主來了,兄弟自該稍盡地主之誼。」
    賈老二笑嘻嘻的拱著手道:
    「小老兒代大家謝了。」
    他在拱手之際,嘴皮微動,因有拱手作勢,擋住了大家的視線。
    白元規目中神光一動,微微頷首。
    當下仍由白元亮領著徐少華、賈老二回轉賓館,丁藥師就留了下來。
    上燈稍後,白骨神官前進東花廳,燈火通明,擺上了一席豐盛的酒筵。
    白元規、白少游父子早已在廳中恭候,總管白元亮則站在階前等候客人。
    不多一回,老三白元浩陪同丁藥師走人,接著老二白元輝也陪同聞天聲、徐少華、
史琬、丁鳳仙、賈老二等五人走人。
    白元規迎著拱拱手道:
    「聞大俠、徐少莊主、史姑娘、丁姑娘、賈總管幾位,難得光臨,兄弟特地要廚下
準備了一席酒菜,諸位快請上坐。」
    聞天聲連忙拱手答禮,笑道:
    「三位莊主太客氣了,如此隆情招待,咱們如何敢當?」
    「哈哈!」白元規大笑道:
    「聞老哥這話就見外了,咱們既是朋友,道義論交,諸位遠道而來,就是敝門的貴
賓,水酒粗看,只是稍盡地主之誼而已!」
    一面回頭朝白少游道:
    「少游,這位徐少莊主、青年有力,前途無量,你們年紀差不多,不妨交個朋友。
    就是這位史姑娘,這點年紀,劍術已有極深造詣,方纔若非劍下留情,你就不會只
是這點輕傷。
    江湖後浪推前浪,再過十年八年,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難得有此機會,你要
好好結交,多接近接近才是。」
    賈老二接口道:
    「是,是,你們年輕人多交幾個朋友,總是不會吃虧的。」
    徐少華連忙朝白少游含笑拱手道:
    「白兄,方纔我義弟史琬多有得罪之處,請白兄多多包涵。」
    白少游因為出身白骨門,一向輕視各大門派,養成他目空一切的傲氣,人並不壞,
方才又經乃父再三叮囑,說方才試出徐少華一身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要他多多結交,
狂傲之氣自然收斂了不少。
    聞言也含笑道:
    「徐兄好說,以後兄弟還要徐兄多多指教哩!」
    白元規看他如此說法,總算放下了心,一面連連抬手道:
    「大家快請坐下來再談。」
    聞天聲再三推讓,還是坐了首席,其餘的人也依次入席。
    賈老二看了站在階上的白元亮一眼,招呼道:
    「白總管……」
    白元浩就坐在他邊上,說道:
    「賈總管不用招呼他,他還有事。」
    賈老二心中暗暗好笑,忖道:
    「這個站在階上的白總管,明明是個西貝貨了,你當我老眼昏花,連這點都看不出
來?」
    這時兩名白衣少年已經陸續送上酒來,另有兩名白衣少年手持銀壺,給大家面前斟
滿了酒。
    賈老二慌忙站了起來,舉杯道:
    「三位莊主、聞三老爺、少莊主、小老幾這回搶在主人前面,要敬這杯酒。
    那是慶祝白骨門和雲龍山莊化敵為友,白少莊主和少莊主訂交,這是武林中難得的
大事,小老兒先乾為敬。」
    咕的一聲,乾了一杯。
    「哈哈!」白元規大笑一聲,站了起來,舉杯道:
    「賈總管說得不錯,咱們大家先乾一杯。」
    主人這一說,大家就一起站了起來,各自乾杯。史琬和丁鳳仙也只好把杯中的酒干
了。
    這一席酒,從賈老二敬酒開始,就各自相互敬起酒來。
    咱們古老傳下來的習慣,酒筵上只要敬酒一開始,就會一直互敬下去,作者就不用
浪費筆墨,一一交代。
    尤其這一席酒,是白大莊主宴客,酒菜自然特別豐盛,菜一道接一道的端上來,酒
也一杯復一杯的敬下去。
    到了後來,菜就漸漸上來得慢了,大家正在高談闊論,放懷暢飲之際,也就並不覺
得菜上得慢,反正來一道,就吃一道。
    菜還沒有完,席就還沒散,客人當然不能走,主人也當然還要陪著。
    這也是白大莊主特別交代的,這一席酒,至少也要吃它個一兩個時辰。
    為什麼呢?請看!
    就在東花廳賓主獻籌交錯,酒酣耳熟,菜還在繼續端上來的時候。
    大莊主靜室對面一間房中,此時黑漆漆的沒有一點燈火。
    這間房,是大莊主白元規平日休息的房間,今天,因為要請丁藥師探索隔住兩種劇
毒的神秘藥物,就請丁藥師住在這裡。
    現在丁藥師正在東花廳上喝酒,房中就沒有人了。
    他去喝酒,藥箱當然不會背了去,因此他的藥箱就留在中間一張小圓桌上,房門也
只是虛掩著!
    此刻已快要戌未亥初(九點)。
    西首一扇窗戶慢慢的被推開,一條人影捷如飛鳥,一下穿窗而入,落到地上,立即
迅快的朝中間小圓桌走去。
    就在他快走近小圓桌之際,驀然好似有了警兆,他反應十分靈敏,這一瞬間倏地轉
過身去。
    他果然有了發現,在他身後不過數尺之遙,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人!
    這人動作也十分快捷,左手及時「擦」一聲,打著了一支精巧的火筒。火筒雖小,
但射出來的一道火光卻十分強烈,剎那間把整個房間都照亮了!
    這一剎那,四目相投,不期使得兩個人都怔住了!
    因為這兩人都是中等身材,皮膚白哲、細長眉、清瘦臉,身上同樣穿著一件潔白的
長袍!
    他們不論面貌、身材,竟然都長得一模一樣,如假包換的總管白元亮!
    兩人對面站立,就像從鏡子中看到自己一般!
    兩人微一怔神,就立時鎮定下來,笑了笑道:
    「閣下是什麼人?」
    他們異口同聲的間出這句話來。
    後來的白元亮從喉嚨中發出兩聲嘿嘿冷笑,沉聲道:
    「閣下假冒白某,倒扮的像得很,只可惜今晚遇上了真的,很快就會露出你的狐狸
尾巴來了。」
    先來的白元亮哼道:
    「要分出誰假冒誰,那容易得很!」
    倏地欺身而上,右手「白骨探爪」,閃電朝後來的白元亮抓去!
    這一接近,就可以看得出他比後來的白元亮矮了一點,但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單獨的
時候,就很難看得出來。
    後來的白元亮看他使出來的竟是「白骨爪」的招式,心中不禁暗暗冷笑,左手朝前
一格,右手化爪,反向對方肩頭抓落。」
    但他怎知先來的白元亮這一記「白骨探爪」不過是虛招而已,你左手堪堪格出,他
已化抓為拂,五指下垂,朝後來的白元亮手肘上拂來。
    這一記若是給他拂中,後來的白元亮整條左臂就可能被廢了!
    但後來的白元亮一身武功卻也極高,看他突然變招,心中暗自冷笑道:
    「你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身形隨著一個反旋,飛起一腿朝對方拂出的手肘上踢去,雙手化爪,飛身撲抓過去。
    要知後來的白元亮左手本來打著一支火筒,兩人這一動上手,他只好迅速收起火筒
來,因此,房中又突然黑暗下來。
    但這兩個白元亮一身武功都極為了得,雖在黑暗之中動手,而且房中空地不多,兩
人進退攻拒在不到一丈左右的地方,依然指爪同施,拳掌紛出,打得難分難解,幾乎是
半斤八兩,誰也勝不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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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發表於 2010-6-19 12:17:38 |只看該作者
後來的白元亮愈打愈覺心驚,自己出盡了白骨門的武學「白骨爪」、「白骨掌」、
「白骨指」依然只能和對方打成平手。
    對方不但精通白骨門的武學,而且還在白骨門的武學之中,夾雜了許多怪異手法!
    雙手似抓似拂,如剪如叉,凌厲指風,銳不可當,始終摸不清對方路數,有時還幾
為所乘!
    原來這後來的白元亮,可是不折不扣的白骨門總管白元亮!
    這原是大莊主安排的妙計,要白元亮通知白骨門所有的人,從今晚起,大莊主靜室,
不准任何人接近。
    因為了藥師要在靜室中替大莊主配製某種藥物,不得有人驚擾。
    如果白骨門真的有內好的話,(沒有內好白元規兄弟三人就不會被人暗下毒了)這
話自然會傳到他耳中。
    一面又吩咐白元亮在宴客之時,隱身房中,看看有沒有人偷偷的進來,查看丁藥師
的藥箱,或在藥箱中做什麼手腳?
    這也是賈老二臨出去的時候,替大莊主出的主意。(上文賈老二在拱手時嘴皮微動,
和白元規的微微頷首)
    所以東花廳這席酒宴,時間故意拖長,好讓對方出現。
    站在階上的總管白元亮,也是由莊中身材差不多的人改扮,這樣可以讓對方放心,
以為三位莊主、少莊主、總管都在東花廳上了。
    白元規對白元亮可放心得很,靜室裡有他隱身埋伏,該是萬無一失的了。
    要知白元亮在白骨門中名列第四高手,除了白骨三英,他一手「白骨爪」武林中已
經很少有人是他對手,任何場面,他自可應付得下來。
    東花廳上,此時席還未散。
    賈老二是酒鬼,逢人乾杯,沒人和他乾杯,他自己也照幹不誤,這樣一來,他哪得
不醉?
    這時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嘻著嘴道:
    「小……老兒告個假,馬……上就來……」
    拖著鞋跟,急匆匆的往外就走。
    很顯然,他酒喝多了,八成是內急得很,要找個地方去方便一下,自然不會有人注
意他的行動。
    賈老二出了東花廳,可不是找個牆角小解,他活像一頭老鼠,聳著肩亂鑽,一閃就
不見了!
    原來他避開白骨門值崗弟兄,一腳朝靜室而來。
    就在他躡手躡腳的走近丁藥師房間的時候,房門突然推開,一個人匆匆往外奔出!
    賈老二驟不及防,竟和那人撞了個滿懷,口中不由「哇」的叫出聲來,定睛看去,
這奔出來的竟是總管白元亮。不覺咦道:
    「白老弟,你怎麼……」
    白元亮已經奔出幾步,回頭道:
    「賈總管,你來得正好,快去通知大莊主,人逮到了。」
    「你逮到了人?」
    賈老二急忙追上去,還待再問!
    白元亮道:
    「兄弟要去追丁藥師的藥箱,你快去給兄弟稟報三位莊主。」
    他邊走邊說,已經追了出去。
    賈老二也沒再逗留,急匆匆的回到東花廳,大聲叫道:
    「三位莊主,人逮到了!」
    徐少華問道:
    「賈總管,你說什麼?」
    賈老二道:
    「小老兒碰上白老弟,他說人已逮到了,他去追丁藥師的藥箱,要小老兒趕來稟報
大莊主的。」
    白元規虎的站了起來,喜道:
    「逮到人了,那就好,咱們快去。」
    一面朝白元浩道:
    「三弟,你在這裡陪聞老哥談談,二弟、少游,咱們快走。」
    賈老二忙道:
    「小老兒也去。」
    一面回頭叫道:
    「丁藥師、少莊主,你們也來。」
    他拖著鞋跟搶在前面。
    白元規問道:
    「賈總管在哪裡碰上元亮的?」
    賈老二聳聳肩,嘻的笑道:
    「不瞞你大莊主說,咱們成敗在此一舉,小老幾喝了幾杯,有些不放心,想去靜室
瞧瞧。
    但小老兒剛走到門口,就和白總管撞了個滿懷,這話是白總管匆忙之間告訴小老兒
的。」
    白元輝問道:
    「他沒告訴你逮到了什麼人?」
    賈老二道:
    「這倒沒有。」
    幾人腳下極快,不大工夫,就已趕到靜室院落門口,四名白衣劍士看到大莊主,一
齊躬身行禮。
    白元規問道:
    「總管回來了沒有?」
    其中一人答道:
    「總管是追藥箱去的,還沒回來。」
    白元規道:
    「看來他們一共來了兩個人,但逮住了一個就好。」
    隨著話聲,大步走在前面。
    一名劍士急忙打著火筒,跟在大莊主身後走入。
    穿過中間起居室,丁藥師房中房門已經大開。
    白元規當先走入,他身後的人也一起跟了進來,因那劍士手中執著火筒,是以照得
十分明亮。
    小圓桌上依然放著丁藥師陳舊的朱紅藥箱,桌旁一動不動站著一個身穿白袍的人,
那不是總管白元亮還有誰來?
    白元規道:
    「你把藥箱追回來了?」
    白元亮依然站著沒動。
    賈老二咦道:
    「大莊主,看樣子白老弟有些不對勁!」
    白元輝目光一注,怔道:
    「元亮被人制住了!」
    正待伸手拍去。
    「慢點!」賈老二忙道:
    「二莊主先查看一下,這人用的是什麼手法?」
    白元輝點點頭,走近過去、伸手察看了一陣,怵然道:
    「會是本門手法!」
    白元規道:
    「快解開他穴道問問,這是怎麼一回事情?」
    白元輝伸手在白元亮背上拍了兩掌。
    白元亮穴道一解,忙道:
    「大莊主,剛才有人假冒屬下,潛入此室,還和屬下動上了手,此人武功極高,而
且對本門武學也極為精通,屬下驟不及防,竟為所乘……」
    賈老二嘻的笑道:
    「他奢不是假冒你老弟,小老兒早就把他逮住了。」
    白元亮道:
    「賈總管遇上他了?」
    「豈止遇上?」賈老二道:
    「他還和小老兒擅個滿懷呢,若非小老兒閃避得快,不被他撞個人仰馬翻才怪!」
    白元規道:
    「他和賈總管說,要去追丁藥師的藥箱,但藥箱明明在桌上,他何以不把藥箱取走
呢?」
    白元輝道:
    「可能聽到賈總管的腳步,一時來不及再取走藥箱了。」
    「嘻嘻!」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也許是他任務完成,取不取走都一樣了。」
    白元規心中突然一動,回頭道:
    「丁藥師,你檢查檢查藥箱裡,是不是缺少了什麼?」
    藥箱就端端正正放在小圓桌上,連小銅鎖都鎖得好好的,分明沒人動過。
    丁藥師從懷中取出鑰匙,開啟銅鎖,打開箱蓋,鼻中忽然聞到一絲異味,不由得臉
色一變,口中叫道:
    「壞了,壞了!」
    賈老二湊過頭去,說道:
    「幹麼,這般大驚小怪的,是不是什麼名貴藥材被那小子順手搭走了?」
    丁藥師微微搖頭,急忙取起一個藥瓶,打開瓶塞,湊近鼻子聞了聞,隨手放下,接
著取起第二個藥瓶。
    也急急忙忙的打開瓶塞,湊著鼻子聞過,他一連打開幾個藥瓶,都這樣聞著,氣急
敗壞的道:「此人不但毀了老朽幾年心血合制的丸散丹藥,連幾種極難找到的藥草所研
練的藥未,都給他一舉毀去了!」
    「他怎麼毀去的?」賈老二問道:
    「是不是在你藥瓶裡放了毒藥?」
    「他放的比毒藥還要厲害!」丁藥師廢然道:
    「是專解藥性的都拉草粉。」
    「都拉草粉?」賈老二道:
    「這名字怪得很,小老兒還是第一次聽到!」
    「不錯!」白元規道:
    「兄弟也沒聽人說過。」
    丁藥師笑了笑道:
    「別說二位了,就是藥肆中人,知道的也並不多,都拉草出在雲南迤西,形如桅於
而黑,能解百藥藥性。
    如果誤入藥室,各種藥物都會失效,就像砒石烈毒,也立可化為烏有,乃是天生的
解毒聖品……」
    「那不是很好?」賈老二喜於形色,一指白元規說道:
    「三位莊主身中兩種奇毒,有了都拉草粉,不是沒問題了嗎?」
    丁藥師道:
    「他雜在老朽藥粉、藥丸之中,如何取得出來?」
    賈老二道:
    「知道藥名,難道會找不到?」
    「哪有這麼容易找得到?」丁藥師道:
    「都拉草原是野生之物,採藥的人看到了,就會把它連根拔起,遠而棄之,不懂的
人,找不到它,真要找它,可比百年人參還要難覓。」
    「嘻嘻!」賈老二得意的道:
    「如今不是知道有人有都拉草了嗎?」
    白元亮道:
    「你知道他是誰嗎?」
    賈老二嘻的笑道:
    「至少咱們已經知道他是扮你白老弟的人了。」
    白元亮道:
    「他假扮在下,你知道他是誰?」
    賈老二兩顆豆眼一瞪,說道:
    「古人有一句成語,叫做剝絲什麼的?意思就是一絲一絲的剝開來。」
    白元亮道:
    「抽絲剝繭。」
    「對,對!」賈老二拍手笑道:
    「就是抽絲剝繭,咱們慢慢的抽,終會把蠶蛾剝出來的,譬如方才二莊主說的,他
的點穴手法,就是貴門的獨門手法,那麼,範圍就小了,不用在貴門以外的人去找了,
還有……」
    他忽然臉色古怪,嘻的笑出聲來!
    目光朝窗外瞧了瞧,壓低聲音說道:
    「小老兒還發現了一個秘密,這個假扮你白老弟的,可能還是個女的……」
    白元亮目光一亮,急急問道:
    「賈總管怎麼知道她是女的呢?」
    「唉,小老兒方才不是說過,小老幾和他撞了個滿懷嗎?」賈老二神秘一笑道:
    「那時小老兒心裡一慌張,雙手就朝前推去,不料就推在她鼓騰騰的胸脯上……」
    白元規沉聲道:
    「會是女子?」
    「一點也不會錯!」賈者二道:
    「現在咱們不是又抽去一層絲了嗎?嘻嘻,既然是個女子,貴門所有的男弟子也都
可以撇開了。」
    白元規「唔」了一聲道:
    「敝門沒有女弟子,莊中女子也不多……」
    「嘻嘻!」賈老二聳聳肩道:
    「還有呢,你們貴門用不用號牌、銅牌這類東西?」
    白元亮道:
    「敝門弟子,大家都認識,所以不用號牌。」
    「那就沒用了。」賈老二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方粉紅手帕,裡面包著一塊紫色銅牌,
一手把銅牌遞給白元亮,說道:
    「老弟你瞧瞧,這是什麼銅牌?」
    白元亮伸手接過,低頭看去,銅牌正面鐫的是兩個古篆不像古篆的文字,反面像一
個「川」字。
    一面搖頭道:
    「這不知是什麼幫派的號牌。」
    立即雙手送到白元規面前。
    賈老二展看著那方手帕,說道:
    「這位姑娘年紀一定不會很大,手帕上還香噴噴的……哦……不對……」
    話聲未落,人就咕咯往地上跌坐下去,兩腳一伸,就不再作聲。
    徐少華吃了一驚,急忙掠了過去,搖著他身子,叫道:
    「賈總管,你怎麼了?」
    丁藥師道:
    「可能這方手帕灑了迷香,不要緊,只要用冷水在頭臉上一潑,就會清醒過來。」
    白少游道:
    「我去拿。」
    轉身匆匆奔出,舀了一碗冷水走入。
    丁藥師道:
    「少莊主潑在他頭臉上就好。
    白少游把一碗冷水朝賈老二頭臉上潑去。
    這當真合了如響斯應,賈老二口中「啊」了一聲:「哈……嗽……這……是怎麼一
回事情?」
    他略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手上還拿著那方粉紅帕兒,眼珠轉動,哦道:
    「是這方迷魂帕兒把小老兒迷倒的,難怪聞起來香噴噴的,會使人天昏地暗……哦,
白老弟,你要不要聞聞?」
    說著把手帕朝白元亮面前揚了揚!
    白元亮忙不迭的後退了兩步。
    賈老二一臉正經的道:
    「小老兒是要你老弟仔細瞧瞧,這迷魂帕上還有文章呢!」
    白元亮道:
    「賈總管看出來了?」
    「那當然!」賈老二聳著肩道:
    「小老兒患的是近視,東西要放得近才瞧得清,不然怎麼會嗅進迷魂香去?你拿去
瞧瞧就知道了,只要別放得離鼻管太近就好。」
    白元亮聽他這麼說了,只得伸手接過,放得遠遠的凝目看去。
    只見手帕一處角上,用桃紅絲線繡了一朵拇指大的桃花,顏色十分鮮艷,其中一片
花瓣上,另有白線繡了很小的一個「川」字。
    白元亮心中一動,忖道:
    「這和銅牌反面鐫的『川』字應該同一意義了!」
    他手拿得和面部距離很遠,是以大家也都看清楚了。
    白元輝道:
    「元亮,江湖上可有用桃花作標記的幫派嗎?」
    徐少華聽得心中一動,暗想:「莫非這人會是桃花女的手下?」
    但他這話沒有說出口來。
    白元亮沉吟道:
    「這個屬下倒沒聽說過,但照這情形看來,顯然是一個未曾在江湖上露面的組合
了。」
    白元規臉色凝重的道:「此人既會本門武學,又是一個女子,咱們莊上女子不多,
你應該可以查得出來。」
    白元亮答應一聲道:「屬下馬上去查!」
    「哦!哦!小老兒還有一件東西……」
    賈老二伸手入懷,摸出一件東西,正待朝白元亮遞去,忽然又縮回手去,放入懷裡。
    一面搖著手道:
    「白老弟,你別性急,耗子只要不驚動它,還會躲在你家裡,不會逃跑的,但從外
面來的黃鼠狼,你不驚動它,天一亮它也會悄悄溜走,你說打耗子重要?還是抓黃鼠狼
重要?」
    白元亮一怔,說道:
    「賈總管能否說得明白一點?」
    賈老二嘻的笑道:
    「這還不夠明白嗎?今晚咱們先去抓黃鼠狼,不用驚動耗子。」
    白元輝道:「賈總管說的黃鼠狼在哪裡?」
    「哈!」賈老二道:
    「黃鼠狼要給雞去拜年,咱們只要在雞案附近守著,它一定會來。」
    白元規道:
    「賈總管要咱們怎麼辦,咱們大伙都聽你的。」
    「不敢,不敢!」賈老二得意的笑了笑道:
    「三個臭皮匠,抵得一個諸葛亮,所以小老兒要和大家好好商量商量,才叫白老弟
不用去的。」
    白元輝問道:
    「你老哥說的雞窠,究竟是指哪裡呢?」
    「雞案?嘻嘻,就是咱們住的賓館!」賈老二指指自己鼻子,小聲說道:
    「小老兒就是雞窠裡的老母雞。」
    白元亮聽他說得好笑,問道:「黃鼠狼一定會去嗎?」
    「非去不可!」賈老二伸了伸脖子,壓低聲音,指手畫腳的和大家低低說了一陣。
    白元規等人都聽得不住的點頭,事情就這樣決定。
    丁藥師藥箱中的藥丸,雖被人放了都拉草,全已失去藥性,但為了不使對方警覺,
只作不知,依然留在靜室房中。
    徐少華和賈老二別過白元規,回轉賓館。
    這時聞天聲等人早已回到賓館來了,大家坐在客廳裡喝茶。
    史琬看到大哥和賈老二兩人回來,立即問道:
    「賈老二,他們逮到了什麼人?」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逮到了什麼人?逮到的是總管白元亮。」
    史琬驚奇的道:「原來白元亮會是奸細!
    「非也,非也!」賈老二把剛才的事,粗枝大葉的說了一遍,只是沒把今晚準備抓
黃鼠狼一段說出來。
    史琬聽得覺得極為有趣,咭的笑道:「有人假冒白元亮,作賊的人叫捉賊,哈,這
回你賈老二也被人騙了!」
    賈老二隻是傻笑了笑,心裡在說:
    「小老兒才沒受他的騙呢!」
    聞天聲因時間不早,就要大家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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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18:33 |只看該作者
第45章
    三更已過,賓館中早就沒有燈火。
    賈老二獨自坐在一片黝黑的房裡,像是在等人,這時只聽房門口響起極其輕微的一
絲風聲,心中不覺暗喜,忖道:「這老小子果然來了!」
    接著房門迅快被人推開,一條瘦高人影像鬼魅般閃了進來,也立即回身掩上了房門。
    賈老二壓低聲音說道:「你來了。」
    瘦高人影抱抱拳道:「兄弟見過總管。」
    賈老二問道:「事情怎樣了?」
    瘦高人影道:「回總管,咱們已經很順利的運出去了。」
    「那就好。」賈老二點著頭,心中卻在暗想:「不知他們運出去的是什麼東西?」
    但這話目前可不能多問。
    瘦高人影道:「兄弟是來請示總管的,不知可有什麼交代?另外上面特別要兄弟轉
告總管,這次務必把真的秋水寒弄到手。」
    「這個小老兒知道。」賈老二點著頭道:「我一定會弄到手的。」
    瘦高人影抱抱拳道:「兄弟那就告辭了。」正待轉身。
    「慢點!」賈老二低聲道:「今晚風聲很緊,還是我陪你出去,萬一遇上情況,我
也可以給你擋上一擋。」
    瘦高人影沒有作聲,輕輕開啟房門,當先閃出。
    賈老二緊跟在他後面,轉出長廊,一直送到圓洞門口!
    瘦高人影回身道:「總管不用送了。」
    賈老二沒有理他,一同跨出圓洞門,忽然輕咦一聲,叫道:「不對,你快走吧!」
    瘦高人影正待長身掠起,忽聽有人嘿然冷笑道:「朋友不用走了。」
    只見前面不遠的一片草坪中間,站著五個白衣人!
    中間一個赫然是白骨門的總管白元亮,他左右則是四個身穿白色勁裝手抱長劍的劍
士。
    賈老二一縮頭道:「果然不對,看樣子今晚你是走不成了!」
    瘦高人影一聲不作,突然足尖一點,一個輕旋,有如夜鳥劃空,朝右首橫飛出去,
這一動作快速無倫,顯出他輕功極為高明!
    賓館是在白骨神宮東首,朝右投去,正是南首方向。白元亮並沒急起直追,只是站
立原處,目送他人影飛掠,嘴角間還隱隱噙著冷笑。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就在瘦高人影射出去十來丈光景!
    南首一片梅林間響起一聲嘹亮長笑,喝道:「白骨門豈是朋友要來就來,要走就走
的地方?」
    一道掌風隨著喝聲,直劈過來!
    瘦高人影連人都還沒看清,掌風已經逼到身前,急切之間,右掌抬處,朝前推出。
    雙掌乍接,瘦高人影已經感到不對,對方這一掌竟然重逾山嶽,壓得自己連氣也喘
不過來,一個人立被震得後退了三步。
    定睛看去,只見梅林前面站著兩個白衣人,那不是白骨門大莊主白元規、白少游父
子,還有誰來?
    瘦高人影究是懾於白骨三英的威名,明知對方已身中散功奇毒,只要和他力拼數掌,
功力就會一掌弱於一掌。
    但就憑方纔那一掌的威力,自思極難接得下對方三掌,而且自己和對方硬拚也劃不
來,一念及此,哪還怠慢。
    身形一晃,疾如飄風,一下從左閃出,雙足一點,頭先身後,宛如離弦之箭,朝東
激射出去。
    白元規父子也不迫趕,只是靜靜地守在南首梅林之前。
    瘦高人影去勢極快,一下就飛射出去七八丈遠,堪堪掠近東首一片梅林,(這是賓
館圓洞門前的一片草坪,佔地十數丈方廣)
    突聽林中有人大喝一聲:「此路不通!」
    喝聲人耳,一片耀目劍光,幾乎有圓桌面大小,從林中灑出,朝瘦高人影當頭罩落,
寒鋒砭肌,森烈無匹!
    瘦高人影卻也了得,他激射而來的人,忽然一個觔斗朝旁翻出,落到地上,抬目看
去,離自己不到兩丈,抱劍站著三個白衣人。
    中間一人正是白骨三英的老二白元輝、他身後兩個白衣勁裝漢子,年約四旬,看去
極為彪悍。
    瘦高人影不願多耽擱時間,轉身朝北首奔去。但他還沒奔近,就看到北首梅林前也
有三個白衣人站在那裡!
    等候著自己,那三個白衣人,中間是白骨三英的老三白元浩,另外兩位是一身白色
勁裝的中年劍士。
    白骨三英居然全出動了!
    瘦高人影不覺為之一楞,腳下也自然停了下來。
    站在草坪中間的白元亮大笑一聲道:「朋友現在看清楚了,今晚就算生了翅膀,也
飛不出去,依我相勸,還是束手就縛的好,只要你願意投效白骨門,咱們決不會虧待你
的。」
    瘦高人影目光一顧,發現賈老二和徐少華並肩站在賓館圓洞門口。(草坪西首)
    心頭不禁起了懷疑,一下掠了過去,口中叫道:「總管,現在該由你給兄弟擋一擋
了!」
    口中說著,右手疾發,五指如爪,閃電朝徐少華手腕脈門扣去。這一記擒拿手法,
乘人不備,出手又快,他精幹擒拿,自是萬無一失!
    賈老二斜腺著他,聳聳肩,笑道:「你要找少莊主給你擋一擋,那只怕找惜人了!」
    在他說話之時,瘦高人影五根鐵指已經抓落,他明明看準了才出手的,但怎知五指
還沒抓攏,陡覺脈門驟然一緊!
    自己手腕竟然已被徐少華緊緊扣住,心頭不由大吃一驚,要待運勁翻腕,但覺對方
五指有如鐵箍,半點也掙動不得!
    徐少華神色自若,望著他淡淡一笑道:「閣下要在徐某面前施展擒拿手法,那還差
得遠呢!」
    瘦高人影滿臉脹得發熱,(他戴著面具,別人自然看不出來)目光凌厲,盯著賈老
二厲聲道:
    「原來是你出賣了我!」
    「這是天大的冤枉!」賈老二道:「小老兒幾時出賣了你了,是你找上小老兒來的,
再說,你們把小老兒整得好慘,小老兒就不能整整你們嗎?」
    瘦高人影怵然道:「你……不是總管?」
    「誰說的?」賈老二拍著胸脯,氣道:「小老兒怎麼不是總管?我這雲龍山莊的總
管,如假包換,只不過不是你們的總管罷了,所以……嘻嘻,今晚決不能讓你再走。」
    瘦高人影駭然道:「你是賈老二?」
    「一點不錯!」賈老二笑嘻嘻的道:「你現在總算明白了?」
    瘦高人影被徐少華扣住手腕,半邊身軀酸麻得動彈不得,心頭又急又怒,切齒道:
「姓徐的小子,有種,你放手,咱們各憑武功,放手一搏。」
    徐少華冷笑道:「你好像很不服氣,就算我放開你,讓你逃出三步,你也逃不出徐
某的手去。」
    他不敢多說,但三步之內,自己是有把握的。
    白元亮眼看瘦高人影已被徐少華拿住,不覺舉步走過來,說道:「徐少莊主已經把
他拿下了,放開他不得。」
    賈老二忙道:「咱們少莊主說過放開他,自然要放開他了,這叫做大丈夫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白元亮心中暗道:「明明已經拿住了,還要放開他,這賈老二當真是瘋瘋顛顛的亂
說話,雖然今晚不怕他插翅逃走,放開他,豈不是要多費一番手腳?」
    就在他思忖之際,徐少華已經五指一鬆,放開了瘦高人影的脈門。
    說道:「你不服氣,現在可以走了,只要逃得出徐某的手去,徐某保證再也沒有人
會攔住你。」
    瘦高人影看他當真放開自己脈門,心中也大感奇怪,他自思有白骨三英攔堵,自己
絕難闖得出去。是以並未立時就走,聞言問道:「徐少莊主這話能兌現嗎?」
    賈老二一本正經的道:「笑話,咱們少莊主是什麼人,說出來了,自然算數。」
    瘦高人影目光一轉,問道:「白骨三英也同意嗎?」
    賈老二道:「咱們少莊主既然這樣說了,白老大自然不會反對。」
    白元規不明白徐少華的心意,但他並沒開口。
    心想:「今晚此人是斷斷不能放過的,徐少華若是抓不住他,反正有自己三兄弟出
手,也不怕他飛上天去。」
    徐少華冷峻的道:「多言無益,你試試就知道了。」
    瘦高人影口中應了聲:「好!」
    突然雙足一點,縱身掠起!
    徐少華在他掠起之時,早已凝聚功力、右手迅快的抬了起來,直等瘦高人影掠出三
丈光景!
    突然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回來!」
    伸手向空招了招。
    瘦高人影剛剛掠到三丈光景,耳中聽到徐少華這聲大喝,陡覺背後有一道強大的吸
力,一下把自己身子吸住,憑空拖了回去。砰然一聲從空中摔落在徐少華的面前!
    白元規兄弟三人,抱著同樣的心思,只要瘦高人影掠到自己面前,就出手攔擊,不
竄到自己面前,就任由他去。
    反正他要逃出去,只有東、南、北三個方向。(西首是賓館)
    哪知瘦高人影掠出三丈,徐少華只招了下手,就把他憑空擒了過去!
    這下直看得白骨三英聳然動容!
    這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事,徐少華一身功力,竟然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高,高到
駭人聽聞!
    白元規心中暗道:「他使出來的竟然會是傳說中的崑崙派絕學『縱鶴擒龍』,差幸
白骨門和他化敵為友,不然豈不樹下了一個可怕的強敵?」
    徐少華施展「擒龍功」把瘦高人影摔到地上,望著他冷然道:「現在你沒有話說了
吧?」
    瘦高人影撲到地上,沒有作聲。
    貿老二聳著肩笑道:「他已經被小老兒點了穴道,不能說話了。」
    「哈哈!」白元規仰天大笑一聲,急忙走了過來,拱著手道:「徐少莊主這一手,
使得漂亮極了,老朽今晚總算開了眼界!」
    白元輝、白元洽也一齊跟了過來,同聲道:「徐少莊主舉手之勢,就擒下此人,在
下兄弟好生佩服!」
    徐少華連忙還禮道:「三位莊主過獎,在下在三位面前,只能說班門弄斧。」
    白少游現在對徐少華真是誠心悅服,打心眼裡生出佩服來了,走到徐少華身邊,說
道:「徐兄,小弟從前真是坐井觀天,太狂傲了,小弟能交上徐兄這樣一位少年高手,
當真深感榮幸,徐兄今後真要不吝賜教才好。」
    徐少華一把握住他的手,說道:「白兄何用太謙,咱們兄弟論交,以後千萬不可這
樣說法。」
    在兩人說話之時,白元亮已吩咐四名劍士把瘦高人影挾起,一面朝賈老二問道:
「賈總管,黃鼠狼抓到了,現在該怎麼辦?」
    「這人關係大得很!」賈老二朝白元規笑了笑道:「現在自然要包公審夜堂,晝夜
問他口供才行。」
    白元規點點頭,朝白元亮吩咐道:
    「把他押到前進去,不准走漏了風聲!」
    白元亮答應一聲,親自隨同四名劍士押著瘦高漢子走去。
    白元規朝徐少華、賈老二兩人抬抬手道:
    「徐少莊主、賈總管自然也一起去了。」
    「是,是!」賈老二嘻的笑道:
    「大莊主升堂,咱們自然要跟你去當個陪審。」
    一行人來至前進,白元亮吩咐劍士嚴加戒備,由兩名劍士押著瘦高人影進入一間相
當寬敞的起居室。
    上首放著三把太師椅,現在白元亮又要劍士給徐少華、賈老二在左首加了兩把椅子。
    白元規抬抬手道:
    「徐少莊主、賈總管請坐。」
    他和兩個兄弟昂然走向上首三把太師椅上坐下。
    白少游卻站到了他父親的椅後,四名中年劍士則雁翅般分左右站定。
    賈老二心中暗道:
    「原來這裡是他們的刑堂。」
    白元亮站在右首喝道:
    「把人帶上來。」
    兩名劍士押著瘦高僅子走入,站到白元亮面前。
    白元規朝白元亮道:
    「你去拍開他『啞穴』。」
    白元亮走近瘦高漢子身邊,一掌拍在他後頸之上。
    瘦高漢子怒目而視倔強的站立不動。
    白元規道:
    「朋友現在該說說身份來歷,叫什麼名字了?」
    瘦高漢子哼了一聲道:
    「你是白元規?我要見你們掌門人,」
    掌門人,當然是白骨神君了!
    白元亮喝道:
    「憑你也配見掌門人?大莊主問你姓名來歷,你還不快說?」
    瘦高漢子慎目喝道:
    「白元亮,你神氣什麼,老子怎麼不配……」
    白元亮聽得火起,揮手就是一個耳光,打得瘦高漢子一張臉朝右歪去,然後喝道:
    「你再口不擇言,我會教你識得厲害!」
    瘦高漢子沒去理他,目光一抬,朝白元規大聲道:
    「白元規,我要見你們掌門人,你怎麼說?」
    白元輝怒聲道:
    「你死到臨頭,還要嘴硬……」
    白元規抬了下手,示意二弟不要說話,一面問道:
    「朋友要見掌門人,總有理由吧?」
    「用不著理由。」瘦高漢子道:
    「我隨時都可以去見他。」
    白元規道:
    「口說無憑,你總要拿出憑證來,我才能讓你去見神君。」
    「你以為我騙你的?」瘦高漢子冷笑一聲,隨即轉臉朝白元亮叫道:
    「白元亮,你過來,把我懷中的白骨令取出來。」
    「白骨令」,正是白骨神君信物。
    這話聽得白元亮不覺一怔,依言走了過去,伸手從瘦高漢子懷中取出一支三寸長的
金色骨頭,目光一注,赫然正是白骨神君的「白骨令」!
    他是白骨門的總管,當然認得出來,這支「白骨令」絕非假的,一時之間,想不透
這人身上如何會有「白骨令」的?
    瘦高漢子大笑一聲道:
    「白元亮,你看清楚了,這『白骨令』不是假的吧?」
    白元規道:
    「元亮,拿來給我瞧瞧。」
    白元亮把「白骨令」雙手遞上。
    白元規只看了一眼,就一揮手道:
    「把他押下去。」
    白元亮不待瘦高漢子開口,迅快的一指,點了他「啞門大」,就由兩名劍士把他押
了下去。
    白元浩忍不住問道:
    「大哥,白骨令是真的嗎?」
    「嘻嘻!」賈老二聳著肩道:
    「自然是真的了,如果是假的,他還敢拿出來嗎?」
    白元輝道:
    「大哥,這人……」
    白元規手中拿著「白骨令」沉吟道:
    「此時時間已晚,不能去驚動神君,且等明晨見過神君再說。」
    賈老二脖子一伸,說道:
    「三位莊主,咱們逮住了黃鼠狼,現在該去捉耗子了吧?」
    「耗子?」白元規一怔,旋即明白過來,偏頭問道:
    「賈總管可是已經有了腹案?」
    「嘻嘻!」賈老二笑著搖搖頭道:
    「腹案,小老兒一點也沒有,只是抓耗子晚上比較方便,是不是?」
    「哦!」他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伸手從懷裡摸出一件東西,朝白元亮遞去,說道:
    「這也是證據之一,方才小老兒從冒充你老弟的那人身上摸過來的。
    就是因為要討論如何抓黃鼠狼,給岔開去了,老弟接去瞧瞧,只要這人左耳少了這
件東西,這人準是耗子無疑!
    白元亮笑道:
    「你老哥摸來的東西真多!」
    說著就伸手去接。
    賈老二得意的道:
    「不是小老兒吹牛,這人只要跟小老兒撞上一下,他身上的東西,多少都會給小老
兒摸來一些,嘻嘻,這門學問可不簡單,你老弟要學,小老兒一定傾囊傳授。」
    白元亮笑道:
    「你要兄弟學妙手空空?」
    「這有什麼不好?」賈老二道:
    「當一個總管,可得什麼都會。」
    他直到此時,才把掌心裡握著的東西,交到白元亮手中。
    白元亮低頭一看,原來竟是一枚包金耳環,鑲一顆綠豆大的珠子,不覺動容道:
    「老哥是從她耳朵上摘下來的?」
    「不然還會是小姑娘送給我的不成?」賈老二道:
    「所以抓耗子必須在今晚,明天一早,她洗面的時候,如果發現這東西少了一枚,
就會取下來,那時還找得出來?」
    「好!」白元亮道:
    「兄弟立時帶人去查!」
    「唉!你老弟不用捱個去查。」賈者二壓低聲音道:
    「你只要仔細想想,範圍就可以縮小了。」
    白元亮拱拱手道:
    「請老哥指點!」
    「哈,你想想看,貴掌門人說不定也中了毒。」賈老二附著他耳朵道:
    「能在貴掌門人飲食中下毒的,有幾個人?」
    他雖然附著白元亮耳朵說話,但在場的人都內功精純,自然也聽到了。
    白元亮輕哦了一聲。
    白元規沉吟了下道:
    「咱們一起去。」
    白元亮道:
    「但這時候,神君正在運功……」
    白元規道:
    「咱們只要不驚動他老人家就是了。」
    一面朝徐少華、賈老二道:
    「二位最好也一起去,此事不宜驚動旁人,二位去了,可以幫咱們守在外面,這樣,
縱然被他們發覺,也逃不掉了。」
    「對對!」賈老二道:
    「如果你們驚動了耗子,只要它往外逃,少莊主和小老兒躲在洞口,就可以把它抓
住了。」
    白元規道:
    「好,那就走。」
    當下就由他領先,白元輝、白元浩、白元亮、白少游、徐少華、賈老二和四名中年
劍士緊跟在他身後,一路往後行去。
    他們穿行過八九重屋宇,來至最後一進,穿過一個大天井,迎面出現了十幾級寬闊
的石階。
    階上是一座飛簷畫棟,宮殿式的門樓,兩扇朱紅大門緊緊閉著。
    白少游和徐少華走在一起,低聲道:
    「這最後一進,築在山腰裡面,是一座洞府,但你進去之後,絕對看不出它是一座
山洞。」
    徐少華道:
    「那一定佈置得和屋宇一樣了,神君為什麼要住在山腰裡呢?」
    白少游道:
    「那是因為本門武學是以玄門陰功為主,山洞比較適宜。」
    說話之時,大家已拾級而上,白元亮搶在前面,輕輕叩了三下門,兩扇朱門立時徐
徐開啟。
    大門裡面,左右各站著一排四個白衣中年漢子,他們看到白元規率人走入,一齊躬
身為禮。
    白元規沒去理他們,只是大步往裡走去。大家也跟著一起走入,兩名白衣漢子立即
關上了大門。
    不過二三十步,就是二門,兩扇朱門當然也關著,白元亮依然搶在前面,推開二門,
讓大莊主等人魚貫進入。
    二門內,有一個大天井,此時正當子夜,舉頭看去,滿天星斗閃爍著光輝!
    徐少華心中暗道:
    「白少游告訴自己進入大門之後,就已進入山腰石窟,怎麼這裡會有天井的呢?」
    再仔細看去,才發現這石窟穹頂,不但漆成了天藍色,也嵌了數以百計的明珠,只
要經燈火照射,就會像星光般閃爍。
    白元規當先穿過大天井,跨上三級石階,迎面走廊上矗立著六根朱紅抱柱,然後是
六扇朱紅廳門。
    上首一方匾額上寫著:「太乙洞府」四個金字。兩邊也各有四個中年白衣劍士,抱
劍凝立。
    白元規推門而入,大家跟著他由屏後進入內室,來至一間佈置清雅的起居室。
    白元規走近門口,就向身後揮了下手。
    四名白衣中年劍士立即在門口分兩邊站定下來。
    這時只見兩名穿白色衣裙的少女,手執玉拂,並肩迎出,看到大莊主領著許多人走
入,不覺微微一怔。
    接著兩人一齊躬身道:
    「小婢飛霞、飛虹叩見三位莊主、總管。」
    白元規舉步跨人,走到上首一張椅前,才抬抬手道:
    「徐少莊主,賈總管,大家都坐下來。」
    大家依次落坐,白元亮道:
    「飛瓊,飛衛呢?」
    站在右首的飛霞躬身道:
    「回總管,今晚是小婢兩人值班,飛瓊、飛衛大概已經睡了。」
    白元亮道:
    「大莊主來了,還不快去叫她們起來?」
    「是!」飛霞俯首應了聲是,立即退了下去。
    不多一回,飛霞柵柵走入,她身後跟著飛瓊、飛衛兩人,走到下首,才躬身道:
    「小婢飛瓊、飛衛,叩見三位莊主。」
    白元規目光如炬,早已看到四個使女耳上都沒戴耳環,不覺暗暗冷笑一聲,忖道:
    「此女果然狡猾得很,她失落了一枚耳環,就叫其餘三人都把耳環取下來了!」
    這就回頭朝白元亮問道:
    「她們四人中,哪一個是這裡的領班?」
    白元亮欠身道:
    「是飛瓊。」
    白元規頷首道:
    「好,就叫飛瓊留下,其餘三人退下去好了。」
    飛衛、飛霞、飛虹三人躬身退下。
    徐少華舉目看去,這叫飛瓊的使女,年約二十四五,面貌姣好,垂首站在一旁,看
去楚楚動人!
    白元規道:
    「你叫飛瓊,是這裡的領班?」
    飛瓊垂首應了聲「是」。
    白元規問道:
    「你到這裡來,有多少年了?」
    飛瓊答道:
    「六年」
    白元規道:
    「元亮,你把東西拿出來,讓她看看,那是什麼人的?」
    白元亮答應一聲,取出那枚耳環,掌心一攤,說道:
    「飛瓊,你拿去瞧瞧,這是誰的耳環?」
    飛瓊伸出一隻纖纖玉手,從白元亮掌心把耳環拿去,只看了一眼,就抬起頭來,說
道:
    「這枚耳環,正是小婢之物,失落已有多日,不知總管從哪裡拾來的?」
    白元亮沒想到她居然一口承認,不由望著她微微一怔,問道:
    「你今晚可曾去過大莊主的靜室?」
    飛瓊抬眼道:
    「今晚不是小婢值班,小婢早就睡了,怎麼會到大莊主靜室中去呢?」
    白元亮嘿然道:
    「這耳環就是今晚在大莊主靜室中拾得的。」
    飛瓊冷聲道:
    「小婢早已說過,這枚耳環小婢失落已有多日。」
    白元亮道:
    「好,那麼這方手帕,是不是你失落的?」
    隨著又從懷中摸出一塊粉紅色手絹來。
    飛瓊粉臉微變,搖頭道:
    「不是。」
    「這個呢?」白元亮手掌一攤,掌心多了一塊銅牌,又道:
    「也不是你的?」
    飛瓊嬌軀微震,低首道:
    「不是,小婢連看也沒有看過。」
    「哈哈!」白元亮大笑一聲道:
    「同是在一個人身上取來的東西,有的是你的,有的不是你的,這話有誰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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