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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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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李涼] [公孫小刀][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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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0:09:59 |只看該作者
公孫斷問:「除了那些藥,先生可否再賜良方?」
    百里奇笑道:「若無其他變化,該是不必。不過,您放心,明天到大爺那裡,在下
多開一點藥給二爺。」他又說:「令郎和大爺所受的傷,並無多大差別。」
    「你也替我大哥看過病了?」公孫斷大為緊張,一雙粗眉縮得緊緊。
    百里奇含笑點頭:「他的傷並無生命危險,不久就會復原。」
    公孫斷有些發愣,他緊張的不是公孫秋丹治不好,而是好的太快,自己愛兒接任掌
門的事就要再延,也可能泡湯,突來的消息,使他有點吃不消。
    他裝出感激道:「多謝神醫相助。」
    「哪裡,沒事我該走了。」
    百里奇告退,下人領路,下榻西院客房。
    公孫斷要想的可就多了,多麼希望自己兒子能繼任掌職,但此時可能無望,是爭?
還是不爭?考慮很久,他終於歎氣。
    「算了,兒子還小,經驗不足,再過些時侯,等他武功再高些,那時誰也搶不
走……」
    百里奇在公孫府呆了三天,覺得秋月寒的傷勢已好了六成,沒什麼變化,該會慢慢
痊癒。公孫飛霧更不用說,聽公孫斷口氣,好像可助練劍了。
    所以他已告別公孫府,想往風翔鎮祥瑞居,那裡還有沒了和尚和小刀兒在等他。
    湘雨本要跟他一同出府,但被百里奇以「這樣不好」的借口給婉拒。
    她跟出,勢必引人注意,而且離府不遠,手下熟人多,讓他們瞧見小姐和逐出府門
的人在一起,實在不怎麼好。
    湘雨只能在暗中和小刀見面,不能去,她只有交代百里奇,要小刀一定等他,就算
要走,也要和她說聲再見再走。
    百里奇答應她轉告他。
    巳時左右,天氣爽朗,昨夜冬雨,將枯枝、野草洗刷一香。雖枯又不乾燥,路地本
來是泥濘才對,但公孫世家有的是錢,從大門一直到風翔鎮約十多里路,鋪上花崗石,
一塊塊五尺正方,鋪起來一片淡白色帶灰,就友夜光下的長江,會反光!
    兩丈寬石路旁的兩排捂桐樹,早掉光葉子,但枝幹又直又高,猶如旗桿般插在風翔
鎮。
    百里奇走在路上,不到幾分鐘,已發有人跟蹤。他在想,自己並無與人結怨,就算
有,憑他醫術之高,黑白兩道終有求他醫治時,多少會買他的悵,更不要說跟蹤。
    事出莫名,非尋常,他不動聲色走偏石道,岔向山林小徑。
    跟蹤的是一輛銓有兩匹棕馬的竹簾馬車,奇怪的是那輛馬車並沒有因百里奇失蹤而
停下來,也沒有任何人躍出馬車,車伕依然駕車駛向風翔鎮方向。
    百里奇也感意外,還以為自己看走了眼,自中地笑了一下,已抄小路奔向小鎮。
    就在小徑要延伸入風翔鎮的一座石頭廟。榕樹蟠根,數丈方圓一片清幽,黑影一閃,
已擋住百里奇去路,輕笑不語。
    百里奇見來人黑衣蒙面,心知沒走脫對方手中,停下腳步,鎮定鎮定。
    「你是……」
    「你是百里奇?」黑衣人反問,聲音沙啞,是裝出來的。
    「不錯。」百里奇依然注視他魁梧身材:「閣下是……」
    那人並不想回答他的話。「你找我有事?」
    「嗯!」
    「醫傷?看病?」
    「不知道。」
    百里奇輕輕一笑:「原來只是個聽令的,你找我想交代什麼事?」
    「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去了就知道。」
    百里奇又是輕笑:「我百里奇行走江湖效十年,從來沒被人如此請過。」
    「凡事都有第一次。」
    「你只要說出地方,或是你主人是誰,我自會跟你走。」百里奇道:「這是最起碼
的禮貌,大家都知道,只要不太壞的人來求醫,我沒有不治的!」
    黑衣人仍是冷謨:「我只聽令而已。」
    百里奇看是間不出一個所以然,當下稍微冷笑道:「要請我百里奇,也得有兩下才
行。」
    「很好!」
    黑衣人突然出手。
    百里奇同時以最快速度閃向左旁。
    然而,黑衣人的手就像章魚的爪般,不可思議地封向百里奇,他覺得自己好像掉入
絲網中,不管如何掙扎都是枉然。
    就這樣,他己失去知覺,軟趴趴地往地上倒。
    黑衣人冷笑一聲,夾起他掠向樹頂,似有意賣弄輕功,連翻數個觔斗,方消失在山
林。
    那人是誰?他為何要捉百里奇?看樣子,他還有個主人。
    「什麼?百里老頭不見了?」
    沒了和尚悶得發慌,和小刀一起逛夜市,坐在小麵攤兒,就喝起酒來,湊湊老百姓
的雅興,而風翔鎮只有這麼大點,溜出來的湘雨,很快地就找到他倆。
    「大概吧……」湘雨不敢確定:「他早上就離開公孫府,如果沒有失蹤,早該和你
們碰頭了。」
    小刀皺眉道:「沒有呵,我們等得好悶,才會出來走走。」
    「嗯!有問題,一定有問題!」沒了抿嘴裝出一副老成持重樣子,右手不停拍打桌
面。
    小刀瞥向他,有點調侃道:「人都不見了,當然有問題。」
    沒了反瞄他一眼:「別那麼急,辦法要膽大心細,我正在想他是自己開溜?還是臨
時有事,至於被人綁走或殺了,我暫時不考慮。」
    小刀不解:「為什麼?怕的也是那一項。」
    「這你就不懂了!」沒了想的和百里奇差不多。他道:「百里奇老頭是神醫,誰敢
擔保永遠不生病、不受傷,求他的人多的是,多少買他一點帳,不會用強的!」
    湘雨急道:「可是他真的不見了。」
    沒了扒完最後一口乾面,撥動湯匙,啜飲酸辣湯,邊喝邊說:「這就要看你啦,將
老頭在你家的情形說明白些,讓我們有準確的三考資料。」
    湘雨很快將百里奇在家裡三天的事說一遍,但公孫秋月中毒,以及飛霧早就服藥一
事,因為百里奇沒說,她也不知道。
    小刀自言自語道:「如此說來,他是在這短短的十里路上出了問題。」
    沒了點頭:「看來只好如此想了。」
    湘雨很緊張道:「怎麼辦,早上還好好的……」
    沒了安慰道:「大小姐別擔心,百里老頭非泛泛之輩,再怎麼樣,要他命的人還不
多,一時半月間,他一定還活得好好的。」
    小刀道:「我們先去搜搜這段路如何?」
    沒了考慮一下。點頭道:「也好!」
    要是平時,他一定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因為他相信百里奇的能耐,和江湖中黑白兩
道的習慣,可是現在多了名年輕人。不得不尊就他們的意思了,反正也沒事幹。
    事已決定,付了錢,趁夜已搜向回路。
    他們搜得很仔細,連小徑也不放過,然而百里奇確實已被擒走,他們自法找到人。
    搜向公孫府,再折回抄小道,已花去將近兩個更次時間。
    在小徑,小刀似乎感到不一樣,他不停往小徑兩旁仔細瞧,好像在找尋失落的珠寶
一樣。
    草一堆,有什麼好找?
    沒了就是這麼想,他道:「小刀兒,照你這種找法,找到天亮也找不到什麼蛛絲馬
跡。」
    小刀輕輕一笑,果然拉出一條蛛絲,隨風飄晃,道:「馬跡難尋,蛛絲倒有一條。」
    沒了瞪向他,本是有點想罵人,但突然又笑起來:「難得你也會說笑了。」
    湘雨也露出一絲笑意,對小刀小時侯的頑皮,以及捉弄、吹牛的功夫,記億猶新,
耐人回味,想起來總是泛出無限的甜意,今天她又嘗到了。
    也不是小刀長大了就失去這些,而是以前的環境,使他忘了童年美好日子,而一度
沉淪悲苦之中。現在看開了,生活又算正常,誰不想往快樂方向走?尤其又是跟著瘋瘋
癲癲的沒了和尚混在一起,說幾句俏皮話,算不了什麼。
    但這次,他說的不是俏皮話,而是有用的話。
    蛛絲馬跡就是線索,這只是形容詞,總是不能拿來當真吧?
    若不能當真,豈有人會發明此形容詞?
    「我說的是真話。」小刀再次揚起那條蛛絲,信心十足地笑著。
    「真話是沒錯,這條也是蛛絲!」沒了淒趣地拉出一結蛛絲晃動不已:「天星蛛吐
的,比你那條粗得多了。」
    小刀笑道:「你那些得不到答案,我這條卻是答案。」
    「這麼邪?」沒了不信:「你倒給我說出理由來。」
    小刀將細絲攤在手中,道:「這絲是新吐的,你的又已灰黃,吐了許久,判斷原委,
我想百里先生走過這條小徑。」
    「真的!」
    湘雨喜悅而笑,她不是因為得到百里奇的消息而喜悅,而是覺得小刀能從一條蛛絲
就猜出百里奇的下落而感到興奮,妯沒時間去想小刀是否判斷正確。
    小刀當然有把捏,沒了又迷惘不解:「你是說百里老頭將蛛絲緒弄斷了?」
    「嗯。」小刀點頭。
    沒了搖頭:「我不贊成,蛛絲是新的,隨時可以再掛上草尖,也隨時可以被風吹斷,
何況也有可能是別人弄斷的。」
    他有很好的理由不贊成,但小刀也有充足的理由解釋。
    「你說的也沒錯,我早就想過了,所以我才再找尋那麼久,以增加可信力。」
    小刀解釋:「蛛絲是昨夜的,這點可以從蛛絲本身沾水量來證明,昨夜下過雨,蛛
絲較濕也較粘,至於風吹,也只能吹斷一處或兩處、三處,不可能整條小徑都吹斷吧!」
    沒了沒話說,他道:「你說的沒錯,但不一定只有他一人走過!」
    小刀指向山坡道:「你看看幾處落腳地。」
    他指的不是草最多,就是枝葉較多處,偶有較高土階。
    「會走這樣的路線,很明顯是在躲避什麼,而以路線難易,以及碰斷蛛絲來看,他
該是位功夫不壞的人。」小刀又道:「最重要一點,此人一定常走山路,一看就知道何
處可以落腳,這功夫我足足學了兩年。」
    叢林中有多少天然陷講,若非熟識,隨時都有喪命可能。百里奇常採藥,自是具有
此功夫,小刀以此來推測,十分合理。
    當然,此處非深山老林,但人的習慣很難改,尤其是在無意間,小刀深通此道,自
然看得出,而沒了半知半解,不過,他對小刀捕捉雪神貂一幕,可真佩服不巳,所以他
信了。
    「如此說……百里老頭真的遇上麻煩了?」沒了說。
    湘雨又開始緊張:「那怎麼辦?」
    小刀道:「看樣子,他可能被擒走一段時間了,天色又已至三更,倒不如明天再請
你爹加派人手,追查時近可疑的地方或人、物,也許會有個結果。」
    湘雨點頭:「好,那我……」她不知該留下,還是回去。
    沒了道:「你先回去通知你爹,明天我們再碰頭。」
    小刀道:「我們送你回去。」
    湘雨羞窘:「不必了。」她還希望有人送。
    沒了瞄向湘雨,吃吃邪笑,道:「算了吧,我和尚頭雖亮,也不願塞在你們中間,
小刀兒你送她,我累得很,先回去啦!」
    說完他就走,但笑聲又不斷。
    小刀也不避開,送回湘雨,才再返回客棧,己接近四更天。
    沒了踏進客房,漆黑一片,他抱怨地走向桌前,點燃燭台,突然他驚叫出口:「你
是誰?」
    「是我!」
    奇跡竟然發生了,到處尋不著的百里奇,竟然躺在他房間內。
    依然青色儒衫,只是臉色有點喪倦而已。
    他的確己被黑衣人拈走,為什麼還會在此地?是黑衣人放了他?
    「你沒失蹤?」
    「我在此,怎麼會失蹤?」
    「湘雨明明說你早上就已出來……」
    百里奇含笑:「沒錯!我確實早上就已出來。」
    「那……這區區十餘里路,你就整整走了一天一夜?」
    百里奇道:「有何不可?」
    沒了再次瞄向他:「似乎在猜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真的沒失蹤?」他仍有點懷疑。
    「哪兒的話,我不是好好在此?」
    「你來此多久了?」
    百里奇道:「大約在二更左右,我就回來了。」
    沒了和尚瞪眼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找你?」
    「剛才不知,現在知道了。」百里奇說道:「剛才我以為你帶小刀遊山玩水。」
    「游你的頭!」沒了一拳打過去,被百里奇攔下:「三更半夜看什麼風水?都是一
片黑鴉鴉!」他叫道:「從實招來!你去了哪裡?」
    他坐回椅子,沾起葫蘆烈酒,像盤問犯人般,在盤問百里奇。
    百里奇輕輕一笑:「我去了一個地方!」他加強語氣:「很神秘的地方!」
    沒了被他的話釣出味道:「什麼地方?」
    「奇特而怪異,就像水晶宮一樣,實在令人難以想像。」
    「世上真有那麼一個地方?」
    「有!我不是去了?」
    沒了急道:「快告訴我,那地方在哪裡?」
    「不能說……」
    「你這算什麼朋友!」沒了截斷他的話,叫道:「自己享受!」
    百里奇苦笑道:「不是我不說,而是我不知道怎麼說。」
    「為什麼?」
    百里奇回答很幽默:「因為我是被人家抬進去,扛出來的。」
    「哦!」沒了覺得好笑。
    「不錯!」百里奇再次肯定點頭。
    沒了終於笑起來:「沒想到,我們百里大先生,也有這麼吃癟的一天?」
    百里奇苦笑:「人生總是會有新的遭遇的。」
    「這遭遇落在你身上,實在有點不同。」沒了摸摸光頭又問:「對方是誰?」
    「不知道!」
    「你怎麼搞的?今天老是一問三不知。」
    「我真的不知道。」百里奇無奈直笑:「我只知道他是個蒙面人,武功奇高。」
    「他的武功路子……看不出來,只一出手,我就昏迷了。」
    「只一招?」沒了咋舌:「這人功夫未免太嚇人了吧!」
    百里奇道:「也不盡然,他用了無香塵。」
    「原來是用迷藥。」沒了道:「不過,這味無香塵,已失蹤數十年,那人倒挺有辦
法……」沉思一下,他又問:「他擄你是為了什麼?」
    「不知道!」
    百里奇今天所答「不知道」,可謂朗朗上口,順得很。說得自己也在笑。
    「怎麼又是不知道?」沒了叫道:「那個人為什麼擄你,你一點都猜不出來?難道
他發了神經不成?好玩的?」
    百里奇苦笑不已,他真的是不知道。
    「他捉你,只是為了要讓你看那棟漂亮的水晶宮?」
    「也許!」百里奇無可奈何:「也許,說不定是我在作夢。」
    事情越說越玄,弄得沒了滿頭霧水。
    「我不跟你說夢話了!」沒了獨自在喝酒,咕嚕咕連下十幾口,才道,「你自己說
吧!」
    百里奇解釋道:「早上在鎮外被捉。等我醒來已在那神秘的地方。真如幻境一般,
聽那人說是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我猜可能就是這裡,但走了兩趟,還是沒人,我坐下來
思考,不知不覺又昏迷,等醒來時已在鎮外,我馬上趕到客棧。」他苦笑不已:「我所
知道的也只有這麼多。」
    「就像在作夢一樣……」沒了喃喃念著。
    這種事和作夢比起來,已相差無幾。
    說著,小刀也回來了,乍見百里奇,他也是驚愕不巳。
    沒了瞇起眼睛,含有一絲得意——他比小刀先知道這事。笑道:「小刀兒,你說的
沒錯,百里老頭是走過小徑,而且被人擒去了。」
    小刀兒問:「百里先生,對方是誰?」
    「不大清楚。」百里奇將大略說了一遍:「那人舉動很令人費解。」
    沒了道:「大部分武功高的人,都有過人的智慧,小刀你猜猜看,到底是怎麼回
事?」
    小刀淡然一笑:「我也猜不出來,事情毫無線索可言。」
    「就是沒有線索才要叫你猜!」沒了叫道:「如果有線索,我自己也會猜!」
    小刀啞然一笑,道:「也許他們要百里先生去看病。」他解釋:「否則他不會只請
百里先生,不請別人去。」
    百里奇道:「但是我去了以後,並沒有碰到人。」
    小刀道:「我這只是猜想,也許當時那人有事,或者另有緣故,所以才將百里先生
放回來。」
    此事費人解釋,三人也弄不出一個頭緒,連是友是敵都分不清,看來也只有等以後
遇上了再說。
    沒了說:「百里老頭,我看你還是躲一躲,省得惹鬼上身。」
    百里奇調侃道:「再厲害的鬼,也比不上你這個大和尚。」
    他所說的意思乃是——不管他人如何搔擾,也沒有和尚對他的搔擾使他不安。
    沒了白眼瞪他:「至少我不會要了你的命。」
    百里奇戲言道:「一條倒沒有,半條我看是免不了。」
    沒了聞言,不但不生氣,反而有點沾沾自喜。
    「說真個兒!你還是躲上一躲比較好!」沒了關心的說。
    百里奇點頭:「你的好意我接受。」
    「可不是嘛。」沒了道:「相交那麼久,我什麼時侯害過你?」
    「害倒沒有,只是麻煩一大堆!」
    沒了得意而笑:「貧僧看你閒著沒事幹,偶爾也讓你運動運動,是好心啊!」
    百里奇輕輕一笑,轉向小刀:「我想秋月寒的傷勢巳無大礙,你不必擔心。」
    小刀感激道:「多謝百里先生援手。」
    考慮一陣,百里奇稍微沉重道:「我看還是告訴你好了,秋月寒以前遭人家暗算。」
    此語一出,小刀和沒了頓感吃驚。
    百里奇很快將他中毒的事說了一遍,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位駝子。
    小刀喃喃道:「只要找到了駝子,事情可能會有個結果。」
    百里奇有感而發:「希望如此……」停了一下,他道:「這事我不能幫忙,明天就
回山上。」
    沒了道:「你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避開好,那黑農人出沒無常,我可不願你又去
作夢了!」
    三人再談些瑣碎事,已各自休息。
    第二天清早,百里奇已告別兩人,先回巫山。
    小刀、沒了,準備將百里奇並未失蹤的消息傳回公孫府。
    十人,十騎,馬是純蒙古種,肌肉如石,奔駛千里不累。
    公孫世家旋風十騎,江湖聞名。
    蹄聲如雷,「啪啪」從公孫府傳出,黑馬白衫,如一陣飛,吹向風翔鎮。
    為首者則是大病初癒的公孫秋月。那匹望月寶馬,銀蹄猛蹬,紅鬟飛揚,騎在上面,
真如百戰殺場的威武將帥,雄風自顯。
    公孫秋月聽女兒說明百里奇失蹤的消息,二話不說,親自帶領旋風十騎準備封鎖渭
北五百里方圓。
    只要附近居民聞此奔雷聲,就知道公孫府出了大事,或是要去辦大事。
    他們會放下營生,去欣賞難得一見的快與奔馳,也一併看看公孫大俠的神彩。
    小刀、沒了在遠處也聽到蹄聲,看見快馬,那種英雄威風氣概,小刀兒從小就十分
羨慕,現在也一樣。
    他是被逐出公孫府的人,所以他想閃開。
    「光頭兄,還是你跟公孫大俠說好了,我不怎麼方便。」
    「怎麼?被逐出來,就那麼失去威風了?」沒了叫道:「反正被趕出來,巳不是公
孫府的人,更不必買他們的帳!怕個什麼勁?」
    小刀苦笑道:「我不是怕,而是大老爺待我不薄,如此狀況見面,他會十分尷尬。」
    沒了和尚瞄他兩眼,無奈道:「好吧!總算公孫老爺為人還算過得去,閃一旁去!」
    「謝啦!」小刀感激拱手,已閃入路旁草叢。
    飛騎已近,沒了也不必再走近,當下立於道中央,悠然飲酒。
    公孫秋月沒想到有人敢當路攔道,猛拉韁繩,快馬人立而起,十一騎,不慌不忙從
狂奔中全都整齊地停在沒了和尚面前八尺左右。
    這手絕活,就非一般騎士所能使得出來。
    秋月寒知道敢攔下自己坐騎者,定非泛泛之輩,尤其對方在快騎壓前之境,仍能定
氣神閒,悠然自得,此種鎮定功夫,實非常人所能做得到,當下以禮待之。
    他拱手:「敢問大師,是否在等在下?」
    他不說「攔」只說「等」,全然不願得罪人家,若對方回答「不是」,那他準備避
開和尚,從邊道通過,以息事寧人。
    旋風十騎年紀都在三十上下,雖仍有火氣,但他們一向訓練有素,雖然有點看不慣
沒了,膽敢擋下名聞天下的公孫府主人,又不便發作,甚至連表情都一如往昔,木訥森
然。
    沒了和尚也懶得抬槓,當下點頭:「不錯,你可是秋月寒!」
    秋月含笑點頭:「正是老夫,敢問大師法號?」
    「沒完沒了。」
    秋月聞言,立時再拱手:「原來是沒了大師,老夫實在冒昧!還請原諒。」
    沒了道:「不必客氣,我來此是要告訴你有關百里奇的事。」
    秋月稍急,追問:「百里先生現在如何?」
    「他很好!」
    「聽小女說……」
    沒了道:「令愛說的也沒錯,但後來我們又在客棧碰頭,事情就這麼說開,他說要
回巫山,特地要貧僧向公孫先生告知。」
    秋月此時才將一顆繫在口裡的心放下來:「如此我就放心了,多謝大師告知消息。」
    沒了笑道:「也不用道什麼謝,我沒了就是這副德性!三兩天沒管上幾件閒事,心
裡頭就那麼癢癢的,怪不舒服。」
    秋月道:「大師乃性情中人,所管之事,何是閒事!」
    這句話出自秋月寒口中,自是受用無盡,沒了笑裂了嘴。
    「公孫大俠,事情就此明朗,你也不必再勞師動眾了!」
    秋月寒道:「老夫此次出門,除了尋找百里先生下落以外,還須赴洛陽一趟,現在
百里先生已知下落,我想直赴洛陽城。」
    沒了皺皺眉頭,問道:「何等大事?要你公孫大俠親自出馬?」
    聽他口氣,可以猜出他也想湊淒熱鬧——如果精采的話。
    秋月回答:「最近洛陽來消息,不少徒眾不斷勒索,似乎專對公孫府來的。」
    「有這種事?」沒了道:「那些人膽子未免太大了。」
    「時下江湖動盪不安,許多不法分子老喜歡蠢蠢欲動。」秋月有感而發。
    沒了閃向路旁:「既是如此,不耽誤你時間,公孫大俠請便!」
    公孫秋月拱手道:「多謝,有朝一日還請光臨公孫家,讓老夫招待,就此辭!」
    秋月揮手,十騎已揚蹄奔前,幾分鐘不到,已絕身影。
    小刀兒這才走出來,他不解地問:「大老爺要去哪裡?」
    沒了看了看他,吃吃笑道:「洛陽。」
    「找人?」
    「也可以那麼說!」沒了笑道:「他是去洛陽清除雜碎。」
    小刀抿抿嘴唇,道:「我們跟去如何?」
    「為什麼?看熱鬧?」
    「就算看熱鬧好了。」
    小刀事實上仍擔心公孫秋月人單勢薄,而且又大病初癒,想趕去,必要時可以助他
一臂之力。
    「這種事還能少了我沒了和尚嗎?」
    少不了,所以他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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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還願之吻
    洛陽古都,豪華自不在話下,光是逛,就得逛上一天,才能逛完大街好玩的地方,
小巷可得另找時間了。
    提起洛陽行綢緞莊和鴻記銀樓,任誰有多大的膽子也不敢打他們的主意。
    它們全都是公孫世家的產業。
    洛陽城有一百家綢緞莊,就有九十家是洛陽行的連鎖店,鴻記銀樓亦是如此。
    而真正負責綢緞和銀樓經營的,是李華。
    李華,四十五歲。早年走過江湖,擒龍手乃武林一絕。
    城東較靜角落,一片大宅院,李華正在大廳等候公孫老爺的來臨。
    午時過,公孫秋月已到。
    李華接風完畢,帶領秋月到一密室。
    密室石造,陰冷森然,置有兩具木棺。
    木棺內各有一具死屍,臉色發青,胸口印有黑掌,死狀悲慘。
    秋月注視掌印,不久道:「難道會是太陰掌?」
    李華點頭:「依在下看,也是如此。」
    秋月異常嚴肅地說:「事情發生多久了?」
    「大約一個月。」李華道:「弟兄已折了不少人。」
    「對方專找公孫府?」
    李華點頭道:「可能,他們要在下將洛陽基業讓給他們。」
    「就是你信上所說的天鷹特使?」
    李華道:「正是,對方自稱天鷹崖,似乎是新成立的組織。勢力不小,那位特使,
使用的可能就是太陰掌。」
    秋月沉思半響,道:「如果使用太陰掌,那他極可能是昔日的陰間無常,吳不常
了。」他問:「他們落腳處在哪裡?」
    「城西牧牛山,新成立的霸王堂。」
    秋月道:「他們現在的實力,你以為如何?」
    李華道:「除了天鷹特使以外,還有幾名扎手人物,不過看樣子他們另有後台,他
們敢找公孫府,勢力自不可忽視。」
    「天鷹崖?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
    秋月陷入沉思,李華在旁,將棺蓋蓋上,默默站在一旁。
    盞茶時間過去,秋月才道:「你認為該如何對付他們?」
    李華道:「像此種事,自是不能示弱或妥協,否則世家基業必會動搖。」
    秋月頻頻點頭,雖然百里奇解了他身上的毒,也治了他的傷,但畢竟時間短,能恢
復七分已算相當勉強,可仍然作了決定。
    「今夜突襲霸王堂。」
    「老爺您……」李華也在擔心他的傷。
    秋月笑道:「不礙事,這身病骨頭還算過得去。」他解釋:「我領旋風十騎進城,
想必對方已有查覺,但他們必定不會想到我們突然發難,就算知道,也來不及救援,此
時突襲,最好不過了。」
    李華知道他決定了,就很少更改,而且此計也十分有利。他道:「在下必全力以
赴。」
    秋月頷首,對於李華的才能,他十分信任,否則也不會將那麼重大的洛陽據點交給
他。
    「你再選十名身手矯捷的手下就可以了。」
    「是,老爺。」
    霸王堂在牧牛山腰,剛建不久,堆在青山上,仍顯不協調。
    四合院,居中兩層褸,此時正燈火通明,吵雜聲不斷,還夾雜了女子高笑聲。
    顯然他們在飲酒作樂。三更夜,吵雜依然。
    公孫秋月及手下已很快抵至,他們很快放倒哨兵,攀附莊院屋頂,團團包圍,蓄勢
待發。
    算好位置,房間及人數,約一比五,對手在百來名左右。「上!」
    公孫秋月一聲令下,攻擊開始。
    「轟」然一陣雷鳴,正門高牆竟然倒塌。
    十匹快馬拖著便牆往前奔。
    這聲音起到震懾作用,霸王堂眾人先是一愣,然後鳥獸散。
    「不要逃,逃者處斬!」
    有人大吼,但仍阻止不了那群烏合之眾。
    只剩二樓那十幾名棕衣漢子,個個抽刀竄出樓閣,準備廝殺。
    一名五旬老人吼道:「何方免崽子?敢動我天鷹崖?老夫剁了你。」
    李華冷笑:「這些話,留著向閻王說吧!」長劍一彈,他已迎上去。雙方纏戰,難
分難解。
    此時,二樓頂端又出現一名白髮齊眉的糟老頭,他正插腰,不屑地看向下面戰局。
    「原來果真是你?吳不常。」不知何時,公孫秋月立在他後面,含笑而立。
    吳不常突然見有人叫他久已不用的名字,大是震愕,他以為對方會偷襲,急忙閃向
左邊。
    連往後劈出三掌。
    掌風雖強,但掃不中立在丈七開外的公孫秋月。
    「你是誰?竟然知道老夫昔日名字!」吳不常動功戒備,此人能不知不覺到他後面
去,功力自是在他之上,先前那股自大神情已蕩然無存。
    他真是有眼無珠,連公孫世家的主人也沒見過。
    「老夫人稱渭北秋月寒。」
    「是你!」吳不常登時不知所措地退了兩步,差點踩空屋瓦而摔下。但他不愧混江
湖混了數十年,稍加吸氣,平靜心情,恢復先前陰狡冷笑:「想不到一個堂堂的公孫秋
月,也會到我這小地方,真是蓬蓽生輝!」
    「可惜我不是來作客的。」公孫秋月道:「你該心裡有數。」
    吳不常冷笑不已:「別以為公孫世家多了不起,我勸你還是識時務比較好。」
    公孫秋月道:「我倒是想知道天鷹崖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不常狂笑:「高手如雲,否則也不敢打你公孫秋月的主意!我敢保證,不出三年,
天下武林都會臣服天鷹旗下。」
    「好大的口氣!」公孫秋月道:「難怪你如此作威作福,傷了我手下不少人。」
    吳不常狂妄道:「我還準備趕盡殺絕——」
    「很好!」
    秋月寒突然出手,身如飄風,只一搖身,已抵吳不常眼前,左手一探,就要劈向他
胸口。吳不常驚惶不已,情急之下,已打出一把細如牛毛的毒針,整個人竄向左樓閣,
準備棄戰而逃。
    秋月寒見一道青光閃過,就己明白此針餵過劇毒,當下也不敢硬拆,擊出一道勁風
後拍落不少毒針,一個倒翻斤斗,毫不連滯地天馬行空,掠追吳不常,再一騰身,已截
在他的前頭,
    「老雜毛,你不想活就別怪我不留情!」吳不常謾罵兩句,運功手掌,登時呈紫黑
色,還發出陣陣腥味,連拍十三掌,攻向秋月上盤要害。
    秋月寒對太陰掌也有所忌諱,不敢硬接,左腿踢出三腳,一個扭身已斜摔左方,六
神絕功硬將吳不常道退,趁他腳步不穩之際,來個大擒拿,雙手抓向他雙腕。
    眼見就快擒住他雙腕,豈知吳不常乾脆來個落到底,引著秋月寒的力道,硬將屋頂
踹破,整個人突然鑽入屋頂,因而逃過秋月一抓。
    「好狡猾的東西!」
    秋月沒想到他會來這招,一時不察,已被他溜到屋內,洞口不大,他怕吳不常趁他
追入之際,暗中放冷箭,立時運氣劈出兩掌,屋頂如炸彈開花,瓦礫四射,秋月同時鑽
入屋內。
    而吳不常確曾想偷襲,但見屋頂破了個大洞,不敢戀戰,趕快竄向另一個窗口,准
備開溜。
    秋月想追,但又擔心屬下不知能否鎮住戰局。
    此時二樓打鬥的李華已開口:「老爺,此地局面已定,您快追!」
    突襲之下,霸王堂早就潰不成軍,加上旋風十騎個個武功精湛,經驗豐富,只一動
手就把持絕對優勢,現在打鬥者,也只有幾名敵人在作苟喘之爭。
    秋月一瞥戰局,已明白大概,立時點頭:「你們自己小心。」
    話聲一落,人已消逝窗口。
    山林一片黑暗,但對秋月寒這種絕頂高手,並無多大阻礙,只追過一座山頭,吳不
常已在三丈之內。
    「吳不常,我看你還是束手就縛,老夫可網開一面。」「放屁!」
    吳不常知道走不脫了,只有回頭應戰,出手更是猛狠毒辣。
    雙方因功力相差懸殊,吳不常過不了十招,已是捉襟見肘,窮於應付。
    就在吳不常摔倒之際,公孫秋月自己來個懶驢打滾,溜入草叢中。
    樹枝雖未傷到秋月,卻也拂去指勁,救了吳不常,秋月改指為爪,抓向樹枝,一個
飛身,以樹枝代劍,驚月斬已使出,霎時狂風嘯起,掃向草叢,如理光頭般切斷雜草。
    吳不常本想借草叢遁走,但見秋月劍法如此凌厲,再也不敢躲入草叢,當下竄向一
樹幹,準備借力逃向右邊叢林。
    誰知,秋月手中樹枝奇快無比,斬斷腿粗樹幹,讓吳不常借力不得,凌空身軀往下
攛。
    秋月含笑,一個挺拔身軀,只要樹枝一送,很容易就可逮住他。
    就在此時,狂笑聲又傳來。
    「哈哈……公孫秋月!你算老幾?你有什麼資格代表公孫世家?今天你逃不掉了,
哈哈……」
    不知何處又鑽出一個瘋子,猛往秋月攻去。「你是……」
    公孫秋月見瘋子,頓時愣了一下。第一次在比武,沒時間看清瘋子是誰,第二次生
病,又在黑夜,看不大清楚,現在他可看得清清楚楚,披頭散髮,有若獅子。
    只這一楞,已被瘋子逼退十丈餘。吳不常的命是撿了回來,趕快趁機開溜。
    「你聽我說!不要如此!」公孫秋月叫。
    「有什麼好說!你沒資格!」
    瘋子出手之猛,實數罕見,幾招不到,已將傷勢耒復的秋月寒迫得手忙腳亂。
    秋月寒似乎不願和他動手,只是盡量化解招式。然而他傷勢未復,更讓人心驚的是
對方竟對公孫世家武功瞭若指掌,處處封去秋月招式,還佔盡先機。
    驀然,秋月避閃不及,撞向巨樹,身形為之一滯,瘋子狂笑,真如猛獅衝向秋月,
以他功力,擊在秋月身上,後果自是不堪設想。
    突地,寒光一閃。
    瘋子哇哇大叫,左手掌已多了一把刀。
    「大老爺,您快躲開!」
    小刀已追向瘋子,準備擋下他,以救公孫秋月,雖然他沒有真正對敵,但勇氣和架
勢卻從不輸人。
    他之所以能及時出現,乃是他早就和沒了和尚暗中跟蹤而至,準備作必要支援,現
在果然派上用場了。
    瘋子乍見小刀兒,怒吼不已,拔掉掌中小刀,怒罵:「小子你找死!」
    大掌如抓,非得將小刀兒撕開才甘心。
    小刀兒有點俱意,並沒迎敵,稍往後閃去。
    秋月寒此時急叫:「你們不能打!小刀兒快退下!」
    這句話叫得很大聲,但卻被沒了和尚的聲音蓋過去:「小刀兒,快出掌攻他上盤,
下盤由我來。」
    話聲耒落,沒了已從草叢衝出,攻向瘋子左腰,儘是猛招。
    瘋子受兩人夾攻,一時功勢受阻,氣得哇哇大叫,出掌漫無目標,亂劈亂砍,被其
劈倒巨樹,只一剎時就倒了十餘株。
    「我的媽呀!這還是人嗎?」沒了和尚咋舌不已,根本就無法近他的身,莫說攻擊
了。
    「小刀兒,快用飛刀射他,快!」說話之際,沒了又被逼退七尺。
    公孫秋月似不願雙方受損,乍聞沒了要小刀兒用飛刀,已急叫:「不可以!不能射!
他是……瘋子!我們快撤退!」
    小刀也猶豫不已,對方和他一點仇也沒有,就算有仇,他也下不了手——一個瘋了
的老人,多麼可憐!然而瘋子的掌勁又一直在加大,十分不好應付。
    沒了又叫:「要用快用!否則就逃!猶豫個什麼勁?」
    情況緊急,哪有說逃就能逃?小刀考慮一下,準備以飛刀阻止瘋子攻勢,再趁機脫
離。
    飛刀一揚,就要射出。
    「不可以!小刀兒——」公孫秋月突然騰空,封向小刀兒,阻止他發射小刀。
    小刀兒沒想到秋月寒會有此舉,登時愣在那裡。如此一來,便給瘋子有隙可乘,尤
其公孫秋月又背對瘋子,更是空門大露。
    現在只要瘋子追前,一掌必能擊中秋月寒背心。
    正如此作。
    小刀心急萬分:「大爺快閃開!」
    他想倒地,透過秋月發射飛刀,誰知秋月又逼住他的視線。
    瘋子勢在必得,已狂笑出聲。
    驀地——琴聲錚地響起,很強,非常震耳。
    瘋子突受干擾,掌勢頓了下來。
    琴音「錚」過強聲以後,已變成細水長流,慢漫飄過來,十分悅耳。
    瘋子眼睛凶光已失,瞄向眾人,突然間已收手,掠入暗處,
    琴音救了他們,至少救了秋月,使他免於挨掌。
    沒了好奇道:「這琴音……小刀兒咱們追去看看!」
    他已追前。
    小刀兒轉向公孫秋月,似在徵求他的同意:「大老爺……」
    秋月含笑道:「你追吧!但千萬不能傷害那瘋子!」
    「是!老爺!」
    小刀也追了上去。
    秋月望著小刀背影消逝暗處,感觸良多,長歎口氣,已返回霸王堂。
    瘋子為何口口聲聲說秋月寒不足以代表公孫世家?
    公孫秋月寧可擋下飛刀,也不願瘋子受到傷害,這是為何?
    難道他與瘋子之間,有某種關係存在?
    秋月寒回到霸王堂,局勢早已定,李華正指揮部下收拾殘局。
    「李司職,情況如何?」
    李華拱手道:「回老爺,大獲全勝,死亡兩名,受傷四名,旋風十騎兩名受傷,擄
獲對手二十五名,其它嘍囉已教訓後釋放。」
    「很好!」秋月寒頻頻點頭:「那些人若無大惡,告訴後若有悔改就放了。否則全
廢去他們武功。」
    「在下遵命。」
    李華很快辦妥這件事情。放走十一人,廢去十四人。
    看看天色,月已西垂。公孫秋月道:「我們走吧!別忘了弟兄遺屍。」
    「是!」
    背負兩名死亡兄弟,飛騎掠,旋風起,人馬已逝。
    小刀追向沒了,也追向琴音,但琴音仍在,沒了又不見了。
    瘋子更不知奔向何方。
    琴音乃貫內力所撥,傳千里,雖弱,卻不斷。
    小刀自認自己追過十餘座山關,也不知身在何方,只有那琴音仍繞耳。
    黑暗中亮起一盞燭燈,很細,如星星。
    小刀乍見,心神大振,獨一無二的輕功已展開,身輕如煙,落地無聲。
    他要找到此人,但不能驚動此人。
    竹枝搭成的小亭,長滿苡類,青苔攀上竹繾中,從下而上就像一座小屏風。竹枝早
就不見原形,發了霉黑,長了毛。山花籐蘿,早就將小亭和樹林勾成一體,吊串地擺,
一如珠簾,
    簾繾中透的,就是那種閃光。
    琴音就是從這裡傳來。
    「蘇喬?是你?」
    小刀兒對這位既神秘又漂亮的女人,實在有摸不著頭緒。
    蘇喬此時才停止彈琴,明眸含情,望向立在前方這迷茫的小刀兒。
    她輕笑道:「我們又見面了。」
    「嗯!又見面了!」
    小刀兒對於她的神秘是相當不解,但他並沒有立時追問。終究,她還照顧過自己,
有恩於自己。
    「對不起,寒山地區,沒什麼好酒,你喝杯清茶如何?」
    蘇喬起身走向左方小竹几上,沏了一杯熱茶,交予小刀。
    小刀感謝接過手,輕輕啜飲。
    蘇喬要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他旁邊,含笑道:「時間好快,一眨眼就快一個月了!」
    在記憶中,小刀還以為是昨天的事,他輕輕點頭:「好快。」
    「原諒我那天不告而別……」蘇喬感傷道:「不過我想那樣比較好!你要保護你……
你朋友吧?」
    小刀兒也有幾多無奈,只有頷首,沒有回答。
    蘇喬溫柔道:「你一定有很多話想問我吧?」
    「嗯!」
    「那你問,沒關係!我會告訴你。」蘇喬說得很誠懇。
    燭火照在她那身白羅裙,隱隱泛出純真而高貴神情。
    小刀兒問了:「你不是說要回西湖?」
    「我回去過了。」
    「那你……在此……」
    「我來找你。」
    「找我?」小刀有些吃驚:「沒想到你會來找我!」
    蘇喬含情道:「我來找你,就像我也知道你會來找我,不對嗎?」
    小刀兒點頭:「沒錯,我會去找你。」
    蘇喬感到一絲滿足,淡笑不已。
    「你的琴……你彈的琴音……」
    「是想引你來此。」蘇喬道:「當時人多,我不方便出面。」
    她的回答,小刀並不滿足,因為其中牽連了那個瘋子,而且還是她的琴音救了公孫
秋月。
    小刀又問:「你知不知道那個瘋子?」
    「哪一個?」
    「以前我說過,就是殺傷公孫老爺那個瘋子。」
    「他怎麼?」蘇喬不解問。
    「他剛才出現過!」小刀兒道:「我還曾經和他交過手。」
    「他傷了你?」蘇喬急忙瞧向小刀兒臉眸,此舉並無半點做作。
    小刀兒道:「沒有,反而是我傷了他手掌。」
    蘇喬這才放下心來:「以後避開他,他武功很高,尤其又神智不清。」
    小刀想了一下,決定說出原因:「是你的琴音引開他的,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
    蘇喬驚愕道:「我沒有呵!我彈琴,只是想引你來,怎麼會引起他呢?」
    小刀淡然一笑道:「事實上是這樣子。我沒有……」以下「騙你」兩字沒說出口,
因為若說出,則有點覺得好像是蘇喬在作戲一樣,他不忍心傷害人家。
    蘇喬起身,輕盈走向燭台,漸漸擴大的黑影,形成一種壓迫感,逼住小刀心靈,他
暗自後悔說出那句話——事實上只有前三字「我沒有……」以下兩字,很容易就會讓人
猜出。
    蘇喬挑落燭蕊,火花閃爍,照在她臉上,仍掩不住一份純真。
    「我真的沒有!」蘇喬轉身,口氣仍然如此淡漠。
    小刀兒歉然道:「對不起,因為事情太過於湊巧,所以我才會如此想。」
    事情不是湊巧,那麼一定是事實。
    蘇喬問:「那瘋子真的被琴音引走了?」
    小刀點頭:「是真的!」
    蘇喬聞言並沒有什麼反應,她會再問那句話,是想得到更加肯定的答覆。
    她很快找到理由:「也許我也可以解釋這個巧合。」
    她當真能說出令人滿意的解釋?因為小刀兒是追向琴音而來,而且琴音也沒斷過。
    蘇喬走過琴台,道:「你聽這些琴音會給人怎樣感覺?」
    她沒坐下,隨手撥弄琴弦,發出悅耳響聲,清靜如水流,如霧輕攏,十分柔和。
    小刀道:「這琴音聽起來讓人心情寧靜恬適。」
    蘇喬含笑道:「沒錯!」她走回小刀身邊,輕輕坐下,道:「瘋子確是被琴音引走
的,只不過當時彈琴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那麼玄?小刀不解:「會是誰?」
    蘇喬笑道:「春神笑。」
    「是她!」小刀更不解,為什麼春神笑會發琴音,引走瘋子?
    蘇喬嬌笑道:「你可知道我這手琴藝是向誰學的?」不等小刀回答,她已自己說出:
「是向春神笑學的。她也喜歡彈琴。」
    「她為什麼要引走瘋子?」小刀兒已相信那琴音是春神所發。
    蘇喬搖頭道:「這個我並不知道!不過,我知道這琴音能使人神智清醒是毋庸置疑
的。」
    「聽你這麼說……瘋子當時恢復了神智才會停止攻擊?」
    「如果沒完全恢復,至少已影響他暴烈的舉動。」
    小刀兒道:「這麼說,他是時好時壞了?」
    蘇喬道:「可以這麼解釋。我想這個問題,若碰到春神大概就能知道原委了。」
    小刀突然想到什麼,道:「既然你的琴音具有同等效用,會不會你不小心而引開他
的?」
    蘇喬搖頭道:「我想大概不會,因為我沒灌輸充足功力,效果並不好,尤其瘋子若
聽見了,一定會追過來。」「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小刀突然明白,沒了和尚為什麼
追錯方向,很可能是追向另一琴音。
    同一種樂器和樂譜,所彈出來的音樂當然相同,或若仔細聽,很容易混在一起,小
刀兒就是這樣而錯開了沒了和尚。
    這問題想通了,他才想到另一個問題。
    「你專程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蘇喬盈盈而笑。
    小刀兒感到一絲用窘,臉也紅了起來:「可以……」
    蘇喬嬌笑道:「沒事可以來找你,有事當然更要來找你嘍!」
    小刀笑得有點尷尬。
    「還是我女孩人家,總不方便去找男性。」蘇喬道:「我確實有事找你。」
    「什麼事?你儘管說。」
    「上次我不是答應你,帶你去見春神嗎?」
    小刀驚愕道:「春神她答應見我了?」
    「嗯!」蘇喬含笑點頭。
    「那太好了!」小刀幾乎快蹦起來,終於可以見到恩人了。
    蘇喬有點撒嬌道:「人家一聽到這消息,就馬上趕來,你要怎麼謝我?」
    小刀感激道:「只要你說,我都答應。」
    「真的!」
    「當然!」
    蘇喬幽然道:「我看算了,上次要你親我……你都不肯!」
    小刀更形困窘,他也想,只是怕冒瀆人家,臉紅透了耳根。
    蘇喬也只是說說而已:「我沒說錯吧?不過……你別當真就是!」
    「我……我……」
    小刀兒窘透了心,突然已抱起蘇喬,猛然往她嘴親去,那一吻,一點詩情畫意都沒
有,好像是在實現諾言一般。
    「我沒騙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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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0:14:37 |只看該作者
小刀很有勇氣的說出這句話,終於成為守信用的人——只要你說,我都答應。
    但是他話說到一半,見著蘇喬仰著頭,閉上眼睛,嫩白的臉已泛起紅雲,久久未能
退去,眼角似乎滲出淚水來。
    小刀突然心生不忍,如此吻法,好像在侮辱人家。猶豫一陣,終於再湊上嘴輕輕地
吻。
    再吻,已吻出味道,兩人緊緊擁抱,深深吸引,天地間,只有他兩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蘇喬才從夢中驚醒,急忙掙脫小刀,困窘地想找事情做。終於她找
到斟茶的工作,平靜一下心情,她才恢復正常,嬌笑道:「你好……好壞!趁人不備!」
    小刀兒也是困窘:「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蘇喬落落大方笑道:「反正親都被你親過了,你也實現你的諾言,咱們扯平了!」
    小刀紅著臉:「以後你該相信我了吧?」
    「相信!」蘇喬嬌笑道:「和你在一起,總有一絲說不出的快樂。若能永遠跟你在
一起,多好。」
    小刀悵然一笑:「我活了二十來歲,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快樂,而且還能帶給別
人……」
    蘇喬道:「你能!真的!我真的很喜歡跟你在一起,打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如此
想了。」
    小刀不怎麼能接受這個感情,二十年的苦難,有時還為了一頓飯,足足守住冰窟兩
天兩夜。接受了她,將來會如何?突如其來的美好人生,在他心裡總是造不成平衡。
    「我應該試試去接受!」小刀心裡在想:「現在生活都已完全改變了。」
    忽然間他已笑起來:「能夠讓你感到快樂,我也很高興。」
    蘇喬嬌笑道:「沒想到你的嘴也那麼甜!」看看天色,她道:「時候不早了,我們
該回去了!」
    「去見春神?」
    「嗯!我已準備好了!」
    蘇喬稍微收拾,吹熄火燭,已領著小刀,掠向山林,奔向東南方。
    疏墾點點,四更已過。
    朦朧山中有個不知名的地方,除了霧,就是雲,進入霧區象踏入茫茫幽冥中。小刀
兒走遍千山,對於如此濃的霧氣也感到驚訝。看不到、摸不著,只有一點點晶亮細小水
珠,不時拂面而過。
    蘇喬似乎十分習慣此景,很快帶他進入霧中,一直奔入更深處,就像盲人在賽跑,
閉上眼睛都知道落腳處在哪裡。
    霧區一過,豁然開朗,一副神仙境界已呈現眼前。綻放的花朵爭奇鬥艷,綠出油的
枝葉,映出一種無盡的生命力。
    曲折通過花園,遠處己出現如桂林石鐘乳的洞穴,很可以擺上十輛馬車。
    說它是洞穴,不如說它是凹入山中的卵型巢。一面靠壁,兩面支有古白石柱,對面
一片雲氣,紫籐垂掛,巧奪天工,美不勝收。左側穴頂,依稀可見雕有「無庹居」三字。
    小刀兒看到了春神,朦朧霧氣中,透出朦朧神秘。一襲白衣攏身、他實在不相信世
上會有如此美人。
    蘇喬已經夠美了,但她的美是屬於少女純真的美。春神的美,卻是有種成熟,慈母
的美,只要是母親生的,見著她,都會產生一種幻覺——這是最完美的美人。
    心目中極盡想像所勾勒出來的美人。
    小刀兒已傻了眼,不知身在何方,一股勁兒啾住春神不放。
    春神如一尊菩薩般坐於石面,不動。
    蘇喬很快扯他衣角,叫醒他:「哪有這樣子看人的?」
    小刀頓時醒過來,歉然一笑,此時他發現春神和蘇喬竟有幾分相似之處,尤其眼眸
之間,更充滿靈秀之氣。
    「她……就是春神?」
    「嗯!」
    「她很美!」小刀由衷地讚佩。
    「比起她,我就是庸俗脂粉!」蘇喬說的很自然。通常,女孩都會嫉妒人家比她漂
亮。
    但以蘇喬口氣來聽,她只有讚賞,沒有嫉意。
    「你們……你們好像!」
    「少貧嘴!我那能跟她比!」蘇喬輕笑道:「走。我們見見她!」
    兩人再往前走,只上了三階石梯,正跨入石穴。春神已張開眼睛,明亮而充滿慈祥。
    「喬兒,你回來了!」
    她的聲音就像該配她這種人一樣,清新悅耳。
    「嗯!春師父!」蘇喬笑道:「還有小刀兒!」
    小刀拱手:「晚輩拜見春神前輩。」
    春神瞧向他,忽然有所驚愕,但隨即恢復正常:「你們坐!」
    小刀兒隨蘇喬坐在左邊如花籃般的石椅,奇怪!石造的,卻不涼。
    春神往小刀瞧去:「小公子,聽喬兒說,你想見我?」
    小刀兒點頭道:「是的,晚輩想謝過春前輩救命之恩。」
    春神輕輕一笑,如芙蓉出水:「只是遇上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忽然轉為憂傷:
「唉!其實世上有多少痛苦事!」
    蘇喬認真道:「春師父,喬兒會盡力懲罰壞人,讓善良的人能夠快樂!」「談何容
易……」春神有感而發。
    小刀兒似乎也被激出雄心,以前他何嘗不是沉淪痛苦之中?他堅定道:「春神前輩,
晚輩也願意懲罰壞人,讓世間多留一些歡笑。」
    春神欣慰笑道:「難得你有顆善良的心,我很高興。」
    小刀兒有點感傷道:「那些被欺負的人,實在太可憐了。」
    春神凝視小刀一陣,才道:「你想知道關於一位瘋子的事嗎?」
    小刀若有所悟:「前輩說的,可是以前打傷公孫秋月的那個人?」
    「嗯!」
    「晚輩想知道。」
    春神含笑道:「好的,喬兒,你帶他去!」
    蘇喬含笑道:「好的,春師父!」轉向小刀兒:「你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小刀兒有點驚訝,但隨即拜別春神,跟蘇喬步出石居,往另一條小道行去。
    轉折多處,已隱隱可見一處木造小樓閣,其旁種植不少花木,還算清幽。
    蘇喬已停下腳步,往前指去:「瘋子就住在那裡!你看看!在剪花的那位是不是
他。」
    小刀兒極目望去,果然有一長髮老人,在聚精會神地修剪花木。
    奇了,瘋子竟會和常人一樣地工作?
    「當真是他?我們能不能再近一點。」
    「可以。不過千萬別驚動他!」蘇喬道:「他不喜歡人家騷擾。」
    她再領小刀潛向前,躲在隱密處,現在可以看清對方容貌了。
    「小刀你看清楚些,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蘇喬也好奇地在看。
    小刀兒覺得很奇怪:「你以前沒見過他嗎?」
    「見是見過,不過我又沒見過你所說的那位瘋子。」
    原來如此,難怪小刀上次說過瘋子的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衣服青灰,頭髮蓬鬆散亂,很像,小刀兒見他有手裹有布條,這才確定就是他。
    「不錯,他右手受傷了。」
    蘇喬嬌笑道:「你的飛刀果然百發百中,連他,你都傷的到。」
    小刀不習慣被人奉承,困窘地笑著:「哪有……當時我只想阻止他而已……」
    蘇喬道:「你不是已達到目的了?」
    小刀瞥向她,笑容可掬,隨後又轉向瘋子:「奇怪,他現在怎麼跟正常人一樣?根
本就不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蘇喬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想春神師會告訴你答案的。」
    小刀也覺得問春神來得恰當。
    他們再折回無塵居。
    春神很快回答這問題。
    「他是個可憐的人……」她開始說出原因:「他受過很大的刺激,所以神經有點失
常,當我發現他時,他已相當嚴重,不得不帶他回來。你看他現在如正常人,那是因為
我琴音暫時使他恢復正常,但過些時日,他又會再犯。」
    小刀兒終於明白原因,他問:「瘋子為什麼會神經失常?前輩您知道嗎?」
    春神搖頭:「我雖能暫時使他恢復神智,但他並不願多見生人,也沒告訴我原因。
不過從他病發時就找公孫秋月,可以猜出,一定和秋月寒有關。」
    「大老爺……」小刀兒喃喃道:「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
    蘇喬道:「聽小刀說,他病發時,一直喊秋月寒沒有資格代表公孫世家。」
    春神道:「這點我可以說出一些原因。」她道:「公孫世家之所以揚名,不只是財
富,只要聽到公孫世家,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武功。事實上,以公孫家的武功更足以代
表公孫世家,和姑蘇慕容一樣,號稱武林兩大世家。話說回來,秋月寒的武功早已見於
江湖,就算我也未必有把握蠃過他,可是瘋子的武功卻很容易將秋月寒擊敗。也許,這
就是瘋子之所以說公孫秋月沒資格代表公孫世家的原因吧!」
    這解釋十分合理,小刀兒也贊成。他問:「那……瘋子的武功,和公孫世家相同?」
    春神道:「一樣,他練的也是六絕神功和驚月斬,不過,他似乎另外練過其他功夫
而溶於那兩項絕藝中,所以他才很容易可以擊敗秋月寒。」
    小刀要猜的是,公孫世家的武功一向只傳嫡親,怎會傳向瘋子,不過他很快找到答
案,因為秋月寒也暗中將功夫傳給了自己。
    「他在此有多久了?」小刀問。
    春神回答:「十幾年了。」
    「前輩的琴音能使他清醒,難道沒辦法將他治好?」
    春神悵然道:「沒有用,除非知道他如何發瘋的原因,否則只能治表。現在他功力
漸漸增強,病情又加深,我的琴音效力也慢慢失去,如今幾天他就發作一次,情況十分
不利。」
    蘇喬問:「春神師父,要是將來琴音治不了他,那他不就……更殘忍,可怕了!」
    春神無奈道:「要是到那時,我會告訴他真相,也許他會自戕而死,否則只有廢去
他武功了。」她補充說明:「廢他的功夫,也只能在暗中進行。」
    小刀喃喃感傷道:「不論結局如何,都如此悲慼……」突然他想到什麼,眼神一閃,
道:「也許可以將他困在一個地方,讓他出不去。」
    春神搖頭道:「這地方以前還可以困住他,但是久了以後,他已摸清出路,除了那
個地方,很難再引他到別的地方了。」
    世上充滿了無奈,小刀有此心,卻無方法幫助瘋老人。
    春神悵然道:「也許有一天,奇跡會出現在他身上!」望著遠處雲層,宛如朵朵被
風吹送的大綵球,悠哉地捲舒著。
    「喬兒,你知不知道上次我告訴你那件事?」
    蘇喬頷首道:「喬兒知道,那些人不該欺負一位好人。他們該受到懲罰。」頓了一
下,她問:「春神師父,您還沒將其他人告訴喬兒,否則喬兒早就懲治他們了。」
    春神回首,歎口氣道:「不是我不說,而是對方武功太高了,我怕你受了傷與其如
此,不如我自己找時間去懲罰他,這樣來得好。」
    小刀兒早就想報答春神,急忙道:「前輩,如若須要在下,在下願盡淺薄力量。」
    蘇喬嬌笑道:「春神師父,有了小刀兒,我想再也沒有可以忌諱的人,他的飛刀真
的很厲害。」
    春神轉向小刀,注視一會兒,輕聲問:「瘋老人的手,被你傷了?」
    小刀輕輕點頭:「我必須阻止他。」
    蘇喬道:「還有以前懲罰華山那名老人,也是他幫的忙。」
    她指的是華山元老,無怨老人。
    小刀兒正色道:「老前輩,您說誰要受懲罰?我和蘇姑娘一定盡全力以赴。」
    春神考慮良久才道:「以你的飛刀,加上喬兒的身手,該是沒什麼問題了……」瞧
向兩人,神情莊嚴:「當年圍殺那名可憐人,其中一名是少林派的圓空和尚。」
    圓空早已百歲開外,現任掌門無心的師叔,沒了和尚的師伯。江湖輩份之尊,更勝
於無怨老人。
    圓空要是被宰了,武林正派人士非得大亂不可。殺圓空的兇手,也可能成為武林公
敵。
    蘇喬道:「只要是作錯事的人,都該受到應該的懲罰。」
    小刀也表現很堅決:「如果他的錯不能原諒,我也希望他受到懲罰。」
    春神歎道:「幾名高手,去圍攻一位性格較為強烈的年輕人,所找的理由只在於那
位年輕人將來可能危害武林!」她又道:「其實,那年輕人只是嫉惡如仇而已,那些高
手就置於死地。而且還歪曲事實,不是他們心智被蒙蔽,就是挾正派以損人。」
    小刀聞言,已決定要替那名年輕人出口氣:「那些人太不應該了!怎麼可以隨便定
人罪名,而將人殺了?」
    蘇喬恨道:「這就是江湖中許多偽君子的臉孔,我最看不過了。」
    春神淡笑道:「弱肉強食,在武林中實在太多了,而受害的永遠是善良的一方。」
    蘇喬正色道:「春神師父,您放心,喬兒一定替您完成教訓他們的心願。」
    春神道:「稍微懲罰就可以,畢竟他們年事已高,多少要寬容老人。」
    蘇喬頷首:「喬兒自有分寸。」
    小刀兒也覺得春神的決定十分合理,更願意為她完成此事。
    「晚輩也想跟蘇姑娘一起,完成這項任務。」
    春神慈祥一笑:「難得你有此仁義心腸。」
    蘇喬道:「春神師父,喬兒想早日完成此事。」她已想告退。
    「這麼急?」春神若有所失,隨即道:「吃完早餐再走如何?」
    蘇喬、小刀兒都不願拂去她好意。蘇喬很快地熬鍋香菇燕麥粥,可口,好吃。
    吃完他們就離開,步入霧區,獨留春神,面對一片霧,心緒也朦朧了。
    嵩山少室峰,聳立古老宅院,這就是千年執武林牛耳的少林寺,莊嚴肅穆。
    晨鐘方響畢,佛號高宣,早課已成,眾僧各自散去。
    小刀兒和蘇喬伏在寺外後山的一株大松樹上,俯望少林全院,正可一覽無遺。
    寺僧即將走光,只剩寥寥兩三人,閒步庭院之中。
    「奇怪,今天是少林每季一度的聽誦,圓空怎會不出門?」蘇喬疑惑地說。
    小刀兒道:「他們不出門,我們找得到他?你知道他住哪裡?」
    蘇喬道:「知是知道,不過那裡是少林禁地,我們闖入,犯了忌,而且戒備森嚴。」
往後面青蔥山林指去:「他住在梅心洞中。」
    小刀兒道:「要是他一輩子不出來,那我們不就沒法完成任務了!」
    蘇喬徵求他同意:「若真的如此,我們只好硬闖。」
    小刀兒不假思索地點頭。為了報答春神救命之恩,他在所不惜,何況對方又是有罪
之人。
    蘇喬往山上探視良久,從羊腸小徑中。找到了較茂密的草叢、林木,以作為掩護。
    「要是碰上了寺僧,除非不得已,別出手,出手時也要速戰速決。」
    小刀點頭:「我會的!」
    兩人潛入林中,暗中摸向後山。
    只行半里路,林木漸森,人跡已絕,和深山已差不多。
    不是沒人,而是躲在暗處,小刀兒已發現,山林中,尤其是樹上,躲了不少人。
    那些人在樹幹上稍微架上樹枝,以便打坐,個個閉目養神,氣定神閒。不用說戒備
之森嚴,連鳥兒都能驚酲他們。小刀兒也是從不聞鳥聲,而發現他們坐鎮在此。
    「他們守備呈半圓形,想上去,還得花一番功夫。」
    「可能避不開了!後面又是懸崖。」蘇喬已有準備硬闖之意:「一共有三十六位!
以他們坐的角度,只要一人被攻擊,其他人都可能會知道。」「這……很棘手。」小刀
兒考慮一下道:「我們從懸崖上去如何?」蘇喬道:「懸崖深不見底,高千仞,平滑如
鏡,長滿苔蘚,若能攀登,少林派也不會棄之不守。」小刀兒輕笑:「我想我可以試試,
以前我都是如此找到獵物的。」
    蘇喬凝視這位奇異的年輕人,見他如此自信神情,她終於點頭:「好!就是不成功,
和你一同游崖底,我也甘願!」
    「不會的!」
    現在不是談情時侯,蘇喬不再奔放感倩,立時繞向後山崖。
    崖面果其平如刀切,崖下就是雲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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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0:15:29 |只看該作者
第08章 武林禁令
    小刀兒仔細抓把崖土,在手上揉搓,崖土應手而碎。「是土崖,不容易借力。」
    蘇喬淡然一笑:「行嗎?」
    小刀兒道:「難了一點!」他再往崖面瞧去,有許多濕淋淋游崖壁已長了青苔,甚
至還有小滴滲出,他立時放心道:「有法子了。」
    「那邊……」蘇喬驚愕:「至少離這裡三十丈。」
    一縱三十丈,非得輕功絕頂不可,而且那邊又無落腳地。就像斜面縱向鏡子半中央,
要再借力往上躍。誰不捏把冷汗,就是想,頭皮都會發麻。
    小刀兒自信道:「大概沒什麼問題,呆會兒我先掠往前,你隨後跟上,若距離不夠,
就點我身軀,盡量往上縱,到時我會找到落腳地,接住你的。」
    這些話,就像表演特技一樣,說的很順口。
    蘇喬有點猶豫,這太危險了,只要出一點差錯,非得落入萬丈深淵不可。
    「我點了你,你不就會往下掉?」「我們先沖高四十五度角,你點了我,正好拉平,
不對嗎?」
    蘇喬再也沒借口掩飾內心的猶豫,無奈一笑道:「好吧!沒想到你看起來木訥訥,
辦起事來也夠讓人提心吊膽。」
    小刀兒笑道:「不試,怎知道不會成功?」
    「這種只能試一次的事,我覺得還是少試為妙!」
    兩人不再多說,算準預定位置,猛然吸氣,小刀兒如一陣風吹向崖面,真的在凌空
翱翔,騰雲駕霧般。
    蘇喬驚歎他輕功之高妙,一時忘了想縱身追上。
    小刀驚覺,趕快回頭叫道:「快呵!」
    蘇喬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馬上騰身掠去,小刀兒像在飄,她卻像一道流星,直射
而去,速度之快簡直可以分割空間。
    就在她力竭時,正巧也在小刀上空,一個換氣,左足輕點小刀左肩,身形再竄高十
餘丈。
    誰都知道,在空中維持慢速,比快速來得不易,只飄過十餘丈,他已滲出汗水,被
蘇喬一點,身形登時下落。在此時他也噓了口氣,猛向崖石斜劈一掌,借這微勁道,沖
前數丈。
    寒光突閃。他很準確射出飛刀,釘在流水崖縫之中。
    小刀一個飄身,正巧點向飛刀,真氣再吸,如沖天炮般直往上衝。
    蘇喬此時身形衝勁已失,心慌地往下落,一片空虛,女孩再堅強、開朗,踩在空氣
中,那種感覺會讓她全身發麻。
    「小刀兒……」蘇喬閉上眼眸,乾脆放它去算了。
    小刀似早有準備,趁衝上之際,托住她腳底,急叫,「快用力!」
    蘇喬腳底有了結實借力處,心神登時穩定,不再慌張,配合小刀推力,猛往上竄。
    直掠,又比斜飛來得容易,小刀身形因推高蘇喬而受阻,頓了下來,不由得急速直
落,到達飛刀處,再次借力竄高,要比先前高出十餘丈,算準方才想定位置,小刀往崖
縫一戳,又往上竄,再拖向蘇喬,連換了三次落腳地,兩人才安全飛上崖頂。
    「嚇死我了!」
    蘇喬噓氣,額上香汗琳琳,她挽起袖子,輕輕擦拭,苦笑不已。
    小刀一整衣衫,笑道:「還好,沒出什麼差錯。」
    「這種事能出差錯嗎?不過……」蘇喬嬌笑道:「能和你同葬一處,也滿使人安慰
的。」
    小刀瞥向她:「幹嘛老是說些不吉利的話?時間不多,還是趕快找圓空要緊。」他
怕蘇喬接下去,又說些讓自己臉紅的話,只得找理由岔開話題。
    蘇喬嬌笑道:「難得你那麼認真,好吧!」
    她轉頭朝遠處眺望,山蜂綿延,「照春神所示,悔心洞該在第二座峰那裡。」
    兩人暗中潛了過去。
    果然在蜂頂左側找到一處掛滿山藻,卻又很大的山洞。
    蘇喬指向洞口上方,斗大金字已斑剝,甚而長起青苔、蕨類,刻有「悔心洞」三字
楷書。
    「就是這裡。」她猶豫地望向四周,卻未發現任何人:「奇怪……怎麼沒人把守。」
    事實上,只要突破三十六坐僧的防線,禁地裡邊則靜無一人,因為此地除了高輩份
長老外,還有歷代掌門靈寢,不容他人騷擾。
    兩人小心翼翼走過較平黃泥地。步入洞內,突然發現一名長髯及胸的光頭老僧,坐
在洞內正中央黃薄團上閉目打坐。
    石洞空無一物,顯得淒清。
    蘇喬從春神描述中猜出此人就是圓空,當下頷首,露出冷漠笑意:「我們找對了。」
    小刀兒見圓空慈祥臉容,一時也難以相信,昔日他是位不明是非的人。兩人走前。
    圓空已張開眼皮,他似乎以為來者是少林弟子,但突見兩人,尤其蘇喬又是女的,
他已頗為吃驚,目光為之一閃,他在想少林禁地,怎會有女人出現,對方如何通過防線?
    眼中碧光一現即逝,他低聲道:「兩位是從何而來?」
    蘇喬不答,反問:「你可是圓空?」
    圓空聽出她語氣充滿冷漠,知道可能是來挑釁的。「老衲圓空,施主是……」
    「這個你不必知道。」
    「那施主找老衲是為何?」
    「索債的。」
    「老衲與施主有仇?」
    「不錯!」蘇喬回答十分冷森。
    圓空轉向小刀兒:「你呢?」
    「一樣。」小刀回答。
    圓空淡然道:「佛門注重因果,施主既是來要債,總得告訴老衲債從何起吧?」
    蘇喬冷笑:「看樣子你欠的債滿多的嘛!還要人家一一說清?」
    「老衲一生自認尚無不解之債。」
    「只剩這一項你解不了!」
    圓空冷利眼光瞄向蘇喬:「施主好重的殺氣。」
    「不解之債,當然須要用非常手段。」
    圓空宣個佛號,道:「只要施主能說出債從何來,老衲若理屈,立時自決。」
    見他已百歲開外,性格仍見剛耿。
    「很好!」
    蘇喬也不甘示弱,立時拿出以前曾給無怨老人看過的破舊旗布。
    旗布晃擺不定,圓空老臉不但在收縮而且繃緊,就像巨蛇纏獵物般,異常可怖。
    「神鷹?」
    「不錯!」
    「你是她的後代?」
    「不錯!」
    「妖孽。」
    圓空突地暴喝出口,整個人如暴發的山洪,奇速無比的衝向蘇喬,左手掌,右手抓,
象隻猛獸,想將綿羊撕開般。
    蘇喬沒想到對方出手之快,想避已是不及,只得硬封兩掌,只求自保。但圓空功勢
何等猛烈,掌勁未吐,整個人像是掉落蛛網上的小蟲,掙扎都有點困難。
    砰然巨響,圓空和蘇喬一錯即分,中間卻停立小刀兒。情急之下,他已替蘇喬封下
那一掌、一爪。
    圓空翻身落地,對這年輕人,掀起一陣莫名的寒意,竟然有人能封下他的掌勁,而
且是位三十不到的年輕人?
    「好個六絕神功,可惜與妖孽為伍!」
    圓空不作停留,擒龍掌化成千百道掌影,隨帶周圍空氣呼呼急響,像要抽成真空,
讓人窒息。
    人射、手押、掌吐,擒龍掌就如一條搗海猛蛟,噬向小刀兒。
    小刀兒已把對方當成野獸,猛往前撲。第一個反應是翻身落地,往左滾,一個躍身,
準備抽龍筋。
    不過圓空非比尋常,他見小刀用的招式全然大異武學常軌,尤其速度之快,可說達
到匪夷所思之地步,忌諱之下,到底保留了兩手。一擊不中之際,他也同樣猛墜地面,
滾向右方,正巧避開小刀兒攻勢。
    蘇喬見狀嬌喝出口,匕首微吐,風車般旋摶,緊貼著圓空不放。
    圓空數擊不中,心神大為浮動,硬拚之心油然而生,不再躲避,運起達摩神功護身,
拈花手加上般若禪掌,一上一下,攻向蘇喬。
    蘇喬自知拈花手的厲害,匕首急收,腳踩蓮花步,想閃過此拈花手,再戳圓空曲池
穴。
    這一閃一觸,蘇喬很巧妙避開拈花手,匕首也準確落在圓空曲池穴上,豈知圓空竟
還有達摩禪功護身,無法傷他半絲。
    一擊不中,自是身陷萬劫不復,蘇喬已捲入般若撣掌漩渦之中,無法自拔。
    「小刀兒!」她已急叫。
    眼看圓空雙掌己擊向蘇喬胸口。
    突然,圓空不動了。就像高高空中掉下的石頭,又快又急,突然掉在泥巴裡,嵌得
死死。
    蘇喬驚魂初定,趕快退出圓空掌力範圍,事實上也只不過往後移動一步而已。
    小刀兒倒吊在洞頂,一把小刀已抵住圓空後頭大惟穴,只抵住,若非他心存仁慈,
圓空非當場斃命不可。
    照理來說,圓空有神功護身,該不怕小刀兒的刀才對,為何他會住手?
    其實再厲害的神功,也有個極限,小刀出手之快,速度已加重了力道,莫說他用了
奇特的方法,就是凌空發射飛刀,也有可能擊破圓空的護體神功。
    小刀兒為何會倒吊?此種打法,在高手過招中十分凶險,一擊不中,受傷可能是自
己。
    原來他見蘇喬匕首無法傷倒圓空,擔心自己飛刀也不奏效,所以才來一個加速運動,
他先竄向上空,再倒身用雙腿猛斬石頂,借此衝力。貫注飛刀,想刺穿護身神功。
    沒想到護身神功畢竟有限,小刀兒截穿之下,心生不忍,只好散去一部分真力,只
在圓空頭上刺了如針的血痕,這就便圓空已知落敗,不再反擊,愣在那裡,腦袋一片空
白。
    場面一切已靜止,就是小刀兒也一直掛在石頂,因為他兩雙腳底已陷入石巖七八寸。
可以借力支撐身體。
    「阿彌陀佛!」
    圓空長宣佛號,面無表情地已回蒲團,坐了下來。
    蘇喬暗噓口氣,也借此舒動筋骨,一顆心已定下。
    小刀兒飄身落地,朝蘇喬走去,關心問:「他傷著你沒有?」
    「傷著了,還能和你說話?」蘇喬啞然一笑,滿是甜蜜。
    圓空此時已開口,突然間象老了許多:「施主能否讓老衲看看你的小刀?」
    圓空說罷,小刀兒拋過那把小刀。
    圓空接下,只覺輕巧,食指寬,雙邊如尺般平行,七寸長,三十度斜口如刻刀,薄
如柳葉,如此而已。
    他要看的是小刀兒所用的是否是寶刃,怎麼可能戳穿他的護體神功?
    如今他失望了。
    「閣下功力,實屬罕見,老衲認輸!」
    蘇喬冷笑道:「認輸就好,可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阿彌坨佛!」圓空再喧佛號:「如今道消魔長,武林將有劫難了?」
    蘇喬瞪眼道:「照你這麼說,神鷹真是十惡不敕之徒了!」
    圓空悵然道:「以前或許不是,現在是!」
    蘇喬冷森道:「可惜他早已死在你們手中。」
    「施主呢?」圓空冷道:「為他復仇,難免不波及他人。」
    他話中有話,但對兩人來說,尤其是小刀兒,一無所覺。
    蘇喬冷笑:「你放心,我自信沒有傷害其他人,就是你,我也不想要你死,只要你
廢棄武功即可。」
    圓空再次瞄向她,眼如黑夜野狼,碧光閃閃:「你和神鷹有何關係?」
    「沒有關係。」
    「既是無關,為何如此替他報仇。」
    「受人之托!」
    「誰?」
    蘇喬冷笑一聲:「你不必知道。」
    圓空轉向小刀兒:「你呢?」
    小刀兒回答:「一樣。」
    「你本來可以殺了我,為何不下手?」
    「我……蘇蛄娘說過,你罪不足死。」
    圓空突然慈祥一笑:「你生性善良,可惜涉世未深。」
    蘇喬冷道:「這些話,不用你來教訓他。你要自己動手,還是我替你動手。」
    圓空冷道:「老衲豈是食言之徒!」轉向小刀兒:「施主能否為老衲做一件事?」
    小刀兒點頭:「只要不過份,我願意幫忙。」
    圓空慈祥一笑:「其實不難,假若我死了,你就通知少林掌門,將我葬在西天上。」
    「西天?」小刀兒不懂該怎麼葬,難道是火化成灰,拋向西天?
    「這是少林派謁語,你如此說即可。」「好,我答應你。」
    蘇喬冷笑道:「我們又不殺你,自個兒留著說吧!」
    圓空語調突然平靜如水:「我佛言,有是因,而後有是果,因果循環,屢報不爽,
老衲參禪數十年,卻仍脫不了此關!」
    蘇喬冷道:「既是如此,以前何必種下因。」
    「人、佛之間即在此。」圓空道:「老衲願接受因果報應,還請女施主體諒眾生。」
    「我自有分寸。」
    「如此老衲就放心了!阿彌陀佛。」
    圓空長喧佛號,已閉上眼睛,靜默不言不動。
    小刀兒感到奇怪:「老前輩……」
    「小心詭計!」蘇喬叫住想趨前的小刀兒:「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她已凌空發出指勁,點向圓空湧泉、氣海、巨闕三穴,廢了他的功夫。
    圓空仍如木頭,無所反應。
    蘇喬怕小刀兒於心不忍,急忙道:「我們停留過久,十分不利,反正圓空他承認過
失,他應該得到懲罰,我們快撤退!」
    小刀兒也怕蘇喬有危險,忙點頭道:「從原路回去。」
    蘇喬嬌笑:「有你這種身手,不走那裡多可惜。」小刀兒啞然直笑。
    下崖比上崖容易多了,他們很快潛出少林寺範圍,掠往山下。
    已是午時,兩人找家小飯館,填起肚子。
    小刀兒笑道:「事情辦妥,心情也較輕鬆。」
    蘇喬道:「虧了你!否則真不好得手。」
    「哪兒的話!都是在報恩,還分什麼彼此。」
    蘇喬沉思一陣,道:「如今事情已了,我們準備去哪裡?」
    說要去哪?小刀兒就有點茫然,他本來就是沒根,就算有,也回不去。
    「隨你。」
    「我覺得該回去向春神師父說一聲,省得她老人家擔心。」
    「好啊!」
    「不過,我想我一個人回去就可以了。」蘇喬含笑道。
    「那我呢?」小刀兒正愁沒地方去。
    「你先回西湖如何?」蘇喬笑道:「我不是不讓你一起回去,而是往返奔波,苦了
你!我不忍心。」
    「隨你。」小刀本就不是個強求人的人。
    「你去找小蘇,快則三天,慢則一星期,我一定趕回去。」
    「別太趕,反正沒事。」
    「不會的,幾天往返,從容得很!」蘇喬嬌笑道:「謝謝你的關心。」
    「那兒的話?該說的是我,不是你。」
    就這樣,他們用完午餐就分開了。
    蘇喬回到春神住處。
    小刀兒呢?
    他茫然走在路上。他想到西湖,也想去找尋追丟了的沒了和尚,也想返回公孫府,
去查一些該查的事。然而想了許久,全都沒有結果,不知不覺中已向江南方向走去。
    還是蘇喬的話,影響了他。
    第二天,少林派起了變化,發出了武林帖。
    武林帖一出,江湖騷動,只要是江湖人都想打探是何重大事情。
    只有小刀兒漠不關心,一點消息也聽不著,不是他沒碰過其他人談論此事,而是他
根本就不懂什麼叫武林帖。
    消息傳出,少林碩果僅存的長老圓空大師被人暗算了。
    蘇喬不是只廢了他的武功?
    難道是圓空自戕了?
    若是自殺了,為何少林派會傳出被人暗算的消息?
    他們不顧顏面的發出武林帖,可見少林派對此事的重視和嚴重性。
    當然嚴重,對手在不知不覺中闖入少林禁地,不但表示少林派的無能,也顯示此人
武功之不可思議。
    ——那人就是小刀兒和蘇喬。
    第三天
    武當、終南、華山、泰山、崑崙、峨眉、青城、天山,以及各派掌門或代表人物,
都形色匆匆地齊集少林派,研討對策。
    一個下午已討論完畢,又各自匆匆離開。他們對付的是,一個人——
    只見飛刀不見刀,勸君莫要迎雙刀,曾經在那西湖天香樓想出名的公孫小刀。
    小刀兒現在果真名動江湖。
    只不過他還是不知道自己已如此出名,仍在路上閒逛。
    為何少林派會找上小刀兒呢?
    七名四旬和尚立於公孫府大門。
    一名和尚冷森森叫門。
    貧僧元和率少林七重生,求見公孫大俠。
    七重生輩份只次於掌門及羅漢,般若兩堂主。只要能逃過他們七人之手,就像死了
七次而獲重生,十分不易。
    看門護衛一聽是少林七重生,不敢拖延,馬上通報大爺。
    公孫秋月從洛陽回來已有五天,精神已日見好轉,他聞知七重生到,也不怠慢,馬
上傳令接客。公孫斷也及時出面,想探知到底是何事。
    七重生很快隨司客進入豪華大廳。
    公孫秋月拱手為禮道:「七位大師大駕光臨,實在難得,請坐、請坐!」
    七重生坐定,元和道:「實不相瞞,貧僧率眾師弟前來,乃有要事。」
    公孫秋月點頭:「但說無妨。」元和拿出一把刀。
    這把刀就是小刀兒交給圓空那把。
    原來,當時圓空並未將飛刀還給小刀兒,難怪少林派很快地就找到他的頭上。
    公孫秋月見過小刀兒用過這把刀,突見之下,心情甚為突兀,但他似乎有意隱瞞。
    「這把刀……」秋月含疑惑地說。
    元和道:「公孫大俠見過此刀沒有?」
    「老夫沒見過。」
    「二俠呢?」元和追間公孫斷。
    公孫斷根本沒見過此刀,也猜不出此刀就是昔日的園丁,淫徒小刀兒的成名武器。
    「老夫也沒見過。」
    元和單刀直入:「傳言貴府有個叫小刀兒的奴僕,他可在?」
    公孫斷聞言恨道:「這淫徒,不知又闖了什麼禍?」
    公孫秋月道:「他因觸犯家規,老夫早已將他逐出府門。」
    「你可知他去哪裡?」
    「不知。」
    公孫斷問:「那傢伙他做了什麼孽?」
    元和道:「敝派長老之死,和他有關!」
    「你是說,他殺了圓空大師?」
    「沒錯!」
    「不可能!」公孫斷突然覺得好笑,所以他笑了:「憑他的武功,連本府三流武師
都打不過,怎會去殺死一代神僧?」「貧僧沒有說慌的必要。」
    公孫斷仍是不信,訕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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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發表於 2010-7-7 10:16:36 |只看該作者
公孫秋月可就不這麼想了,他親眼見小刀兒傷了瘋子,那身手,連他都沒自信過能
贏他。如今他在想,為什麼小刀會無緣無故地跑到少林禁地去殺人?他善良的個性。連
受淫賊的侮辱都忍氣吞聲,什麼事他會忍不下來?
    他道:「元和大師,何以證明小刀兒殺了圓空長老?」
    元和道:「不見飛刀只見刀,勸君莫要迎雙刀。在西湖上,他就曾以此名揚武林、
而圓空長老遺體旁也發現此飛刀,可見兇手是他。」
    公孫斷急問:「長老是如何死的?」
    「截斷心脈,湧泉、巨闋、氣海三穴被戮。另外大椎穴上被飛刀劃出血痕。」
    元和說的很詳細,可見少林派對死因之追查。十分專注。
    公孫秋月問:「除此之外,一點外傷都沒有?」
    「沒有。」
    「不可能!」公孫斷仍不相信,事實上,其他人又怎樣能夠相信,一個三十不到的
年輕人,會殺死武功高強的少林高僧!
    公孫秋月道:「若想在無聲無息中傷了圓空大師,老夫敢保證,世上無此人。」
    「此是後事!」元和道:「如今公孫小刀涉嫌,貧僧只有將他緝捕歸案。」
    這種事。少林派也不相信。但除了此條線索,他們也無處找尋。
    公孫斷:「可惜人不在本府,否則老夫必定捆綁他。交予你們治罪。」
    元和已起身,施佛號,道:「既是如此,貧僧不便再留此。要事在身,就此別過兩
位大俠,若有此人消息,還請通知少林一派,大俠該知道,少林派對此事而發出武林
帖。」
    他在暗示公孫雙俠,不要暗中掩護小刀兒,以免和武林作對。
    公孫斷叫道:「豈有此理,那淫賊猥褻婢女,老夫懲治他都來不及!放心,有那廝
消息,老夫一定通知你們。」
    公孫秋月微微一笑道:「只要有罪,老夫便無掩護之理,大師請放心。」
    「如此甚好。貧僧告辭了!」
    事態嚴重,七重生不再停留,馬上離開公孫府,追往他處。
    公孫斷冷笑道:「他當真有此能耐?」
    秋月寒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這公孫斷瞄向他,冷道:「聽說大哥曾經傳他公
孫世家的絕學?」
    「二弟你多心了!」秋月寒道:「我只是傳他一些強身的武術而已。」
    「那他怎會殺了圓空大師?」
    「你也相信這件事是他幹的?」秋月寒十分訝異地望著他。
    公孫斷冷道:「不是空穴不來風,至少他己涉嫌此案。」
    「二弟!他只不過是個可憐的小孩,他不會做那種事的。」
    公孫斷雙目瞪大,好像有把火噴了出來:「若非是他,飛燕也不會受到侮辱,你卻
放走他。」
    秋月寒歎氣道:「二弟,飛燕當時也不敢確定,我們不能這以論斷。」
    「什麼不敢確定?在那麼多人面前要她承認此事?」
    公孫斷為了女兒,簡直恨透小刀兒,他怒罵:「禽獸都不如。你還同情他!」
    秋月寒只能長歎,為了他兒子,女兒,公孫斷受的傷害也夠大了。他不忍再刺激他。
    「二弟,只要事情有了結果,我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不必了!」公孫斷冷道:「你不再管我的事,我就心滿意足了。」
    「二弟!」
    「不要叫我!以前你明明可以救飛雲,你卻自私自利!」
    公孫斷揮甩長柚,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多年來,公孫秋月仍對此事耿耿於懷,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小刀兒還很逍遙,這幾天他悟了不少人生。尤其孩童純真的笑容,更讓他覺得珍貴。
    這些天裡,他全避開大人,一路找小孩嬉戲,倒也其樂融融。
    雖然沒了教他賺錢的方法,手頭也有江湖人的充裕,但他仍住二流客棧:「多省一
點,還有人比我可憐。」
    梅溪鎮離西湖只隔一座山。小刀兒今晚就落腳於小鎮客棧中。
    雖然他一路因和小孩在一起。避開不少人追蹤,但久了,仍逃不了江湖人耳目。
    七重生己追至此。
    三更剛過,一片漆黑。
    小刀住的房間和普通人的並沒兩樣,泥牆還露出枯草莖,除了棉被,床鋪新了一點
以外,其它少說也用了幾年,一套烏漆茶具,把手上都摸出光滑的暗紅色,夠久的了。
    這家客棧,是從百姓連厝所分割出來的。
    他睡得很甜,也很安穩。若非重大驚動,他是不會醒來的。
    他聽到聲音,但隨即又翻個懶身,照常入睡。
    那聲音,他猜成貓趕老鼠。或是飛落的枝葉打在瓦片上,不足為怪。
    這次真的是貓在叫,好像是被人猛踢一腳,那種驚痛而憤怒的叫聲。
    小刀驚醒。
    突地。嘩然巨響。如千萬顆珠寶猛落玉盤。
    也像瓦片往下砸,屋牆往地倒。
    小刀兒所見的情況就是如此。
    四片牆忽然往外倒。屋頂像鍋蓋往下罩。
    「不好!」
    小刀兒性急,猛罩棉被往上衝。
    如突破鍋蓋的蒸氣,射得好高。
    此時有七條人影,七道念珠串成的索,纏向小刀兒上空。
    念珠結成網封住小刀衝勁。
    小刀大急,擊棉被往上衝,人如頓石衝往下方,快得如一道青光。
    元和大喝:「別讓他逃了!」
    七重生抖雙手,念珠串四散,倒掠而下,
    小刀兒落地,滾向牆角,拋出數塊石頭向空中七人,人往左邊屋後菜園奔去。
    元和早有估計,左足踢開石塊,整個人已掠向左方,念珠一甩,似會伸長般,纏上
一棵巨型柏樹,也封住小刀兒去路。
    六位高僧也各自落於六個角落,困住小刀兒。
    小刀兒見退路被封,也不急著想逃了,總得將事情弄清楚。
    小刀兒落落大方笑了笑,邊抖掉身上灰塵,邊道:「你們是……」
    「少林七重生!」元和道。
    「七重生……」小刀故意裝懂,輕輕點頭:「找我?」
    「如果你是公孫小刀的話!」元和冷森道。
    「我是!」
    元和冷道:「是要束手,還是受死?」
    「你們總得說出一個理由吧?」
    元和亮出飛刀:「這是你的東西?」
    小刀不解:「對啊!你怎麼會……」突然他想通了:「哦!是為了這種事?」他解
釋:「那把刀,是你們圓空向我借去看的。」
    元和問道:「你見過本派長老?」
    「見過!」
    「你也闖入少林禁地?」
    小刀兒知道這是犯了忌,猶豫一下,仍承認:「去過!」
    元和認定已罪證確鑿,二話不說,揮手:「上!」人已攻出數掌。
    小刀兒也知道對方在捉人,自己雖己犯忌,但總得說個理由,不能叫他們無端捉去。
小刀兒想:「現在還不是弄清事情真相的時候,三十六計,逃走為上。
    小刀不迎向眾人。而攻向那棵柏樹,實在有異常理,然而這可是他經過多年和野獸
撲殺的結果。
    柏樹被劈斷,嘩然往下倒,任七重生功夫再好。念珠再長,也得改劈柏樹或閃脫。
    小刀兒就利用此空隙。再撞斷一節樹幹。出奇不意地脫開七人勢力範圍。往遠處掠
去。
    元和自知上當,急喝:「快追,別讓他逃了!」
    七條人影不分前後。急起直追。
    只三個起落,小刀兒已掠向郊區,四處一掃,已選好左前方較濃密林區奔去。
    豈知方進林區不到幾尺。數道暗器已凌空射來。光聽急促破空聲,也知暗器之霸道。
    小刀兒大驚,頓使千斤墜功力,墜落地面,以躲暗器。雖然躲過正鋒,但偏鋒兩枚
金錢鏢之類的東酉。已劃破他的左腿、右後背,幸而只是皮肉之傷,而且暗器又沒飲過
毒藥,尚無大礙。
    然而只此稍頓,七重生已圍上來,竭盡所學。非擒住小刀兒而後快。
    小刀兒暗叫一聲苦也,心想今晚想逃離這些和尚的手掌,非得拚個死活不可。
    當下使出驚月斬第八式」驚月追魂「,硬拆去左方攻來纏上手腕的念珠。旋身一扭,
再擊退兩條掛向胸口的念珠,斜躺式的在空中掃出三尺,避開和尚攻至的兩掌。已竄向
前方樹幹。
    元和早有經驗,冷笑出口,凌空劈出掌勁,掃向小刀兒左肋,右手念珠直如鐵棍,
刺向腰際。
    小刀苦笑不已,左手排出一道勁風,封掉元和掌勁,又見念珠刺了過來,不得已彈
起腰身,如蝦子般掛在念珠上。
    元和見對方中計,猛抖念珠,立時如蛇般從尾端捲起,即要將小刀兒捆住。
    小刀兒也非泛泛之輩,身形掛向念珠,就知道可能被捲起,左手馬上封住念珠頭,
使它不能纏過自己身子而鎖上。如此一來則如傘柄般,只能勾住小刀身軀。
    元和並不知只勾住而已,用力往回拉。
    小刀兒卻借此甩勁。飛過元和頭頂,直竄林中,但他早有準備預防暗器,趁此掠高
之際,已摘下樹枝,迴旋般轉起。
    果然,暗中又有不少暗器射出,但皆被樹枝掃落。
    眼看小刀兒就要竄往林中,元和暴喝出口,騰身追上,手中念珠也打向小刀兒背部
命門要穴,看來他是動了肝火。活見人,死帶屍,不再顧慮。
    小刀兒但覺背部疾風襲至,本能地將手中樹枝往後掃去。誰知念珠勁道之足,讓人
咋舌,樹枝竟無法掃去,眼看就要擊中要穴。他看是避不了了,狠一咬牙,猛扭身形。
以雙手硬接念珠。
    啪然一響,小刀兒兩手發麻,整個人也倒撞一巨樹。
    六條念珠又攻至。
    小刀兒撞上樹幹,一陣錯昏覺,口角也掛出血跡,顯然受了內傷。
    三條念珠纏上了他左手、左腳和左大腿。另三條則攻向右邊。
    小刀兒暗自咬牙,心中覺得要是右手再被纏住就完了,顧不得傷勢。抓住元和那串
念珠,揮向右邊三條念珠。砸是砸掉了,卻被人拖向左邊。眼看就要落入對方手中。小
刀兒只好拋出手中念珠,封向三名和尚,趁他們閃躲之際,繞過一棵巨樹。借此扣住念
珠。趕忙想解開手中那條念珠。
    元和雙掌已攻向小刀兒胸口。其勢之猛,足可劈斷五寸厚的鐵板。
    小刀橫了心,再怎麼也要解開念珠,只好咬牙讓開要害,迎上肩頭,準備硬挨。
    元和實在沒想到小刀會硬接,本來預算好的攻擊位置,一時也錯亂,忽然,頓了一
下,以為小刀有詐,十分勁又收回了三分,也打得小刀口中一甜,鮮血直吐,扯向後方,
好不容易才解掉左手念珠,不顧傷勢,又想解掉左腿念珠。
    元和豈可放過,立時再出手,聯合三位師弟,四人齊往小刀罩去。劈、抓、扣、截,
無不全力以赴。
    小刀兒要是被截上那麼一下,准倒地不可。情況十分危險。
    飛刀再現。
    四道寒光,四聲驚叫!
    就在此時,小刀兒已解開念珠,竄入草叢之中,有若靈鼠鑽洞。唰地就不見了。
    另三名和尚急起直追,但小刀兒已知另有暗器埋伏,不再竄出空中,一時之間,和
尚也奈何不了他。
    元和等人右手全被射穿,痛得他們身形為之一窒。
    元和見自己手掌鮮血直流,對手又不知去向,一顆心早就沸騰,怒喝:「搜!」
    除他們七人,黑暗中那些放暗器者也加入行列。從他們衣衫來看來。不全是袈裟。
還有許多百姓裝束,顯然是各路豪傑也趕來相助。
    地毯式地搜索,只見長草像被竹竿兒橫擺地趟過。被壓低,然後猛然地彈起。快速
不斷,形成巨浪般直追過去。
    小刀兒心頭苦笑不已,眼見草叢就要沒了,追兵仍不止。距離叢林深山還有那麼一
大段,他想只要讓自己逃至深山,憑自己十數年的山林經驗,必定可以逃脫。想了想,
他決定個個擊破。
    突然他不躲了,竄得高高,像小孩在戲耍般,呀呀地叫起來,
    「在那裡——」
    小刀兒本就在引誘他們,剛竄起,又往地上墜。然後往山上衝,那股勁,在有如逃
避老虎的樵夫。連眼晴都閉上了。
    暗器、長刀、飛鏢不停地掉在他後邊,叮噹直響。
    突然,小刀兒閃入一棵大柏樹。就已不見身形。怪哉。
    大群人追至。一片茫茫迷濛,只有風吹草尖搖,人早就冥冥渺無蹤。
    「人呢?分開來搜!」
    元和下令,眾人散去,七名和尚仍留在當地,他們也知道若分散,力量就弱了。
    元和考慮一下,道:「我們也分開,但保持二十丈距離。」
    如此,他們也搜了過去。
    小刀兒呢?
    顯然他自有一套。深山住久了,哪裡可以躲入,他清楚得很。
    原來他算準柏樹年齡上千,想必樹心早已腐蝕,當閃入此樹之際,他已猛往樹根底
部砸去。心想就是沒有鼠洞,憑自己身手,硬個窩身洞決沒問題。果然如他所想,他很
快躲入樹心中,也適時抓片蝕腐的表皮托向外面,一時間也瞞過所有的人。
    事出突然,元和他們又沒稅過此事,想也沒想到,有人會在如此快速之下,完成此
種舉動。真以為遇上了鬼魂,一吹氣就散得無影無蹤。
    小刀兒躲了一陣,他知道。若在天亮前擺脫不了對方糾纏,就得看好戲了。當下爬
出洞穴,易客為主。換他捉捕和尚。
    他知道,七重生已散開,最有利的就是先撂倒最遠那名。他已摸向邊處,準備襲擊。
    果然,他已在杉木林中發現,元海正目不轉睛地搜索,考慮一下,他閃入暗處,不
久從另一方探出頭,故意引起元海注意。
    「咦!」元海已察覺,追上前去。
    突然,小刀兒現身向他招手:「我在這!」又閃入暗處。
    「歹徒!」
    元海怒喝,衝了過去,豈知一轉身,大樹幹已向他撞來,雙方以快對快,元海來不
及閃開,頭顱挨了一記,昏了過去。
    眾人聞聲,已叫出:「在那邊!」一窩蜂已朝元海方向搜來。
    小刀早已想到他們會搜過來,已在等待另一個人落網,果然元真落在最後,成了他
的手下目標。
    「大和尚!」
    小刀兒跌跌撞撞,按著肚子向元真求救。
    「你……受了傷……」
    元真急忙趨前,但走了兩步,己驚覺,運起功力,一步步走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
    「大和尚……他……」
    小刀兒乾脆靠在樹幹上,有氣無力的呻吟。
    「你……你是誰?」
    小刀兒在數腳步,突然,他已站起來,笑道:「我是我!」
    他掠向樹枝,想逃。
    元真大喝:「別逃!人在這裡——」
    他也往上衝,只不過是腳在上面。
    小刀兒已衝往下方,朝元真射去,一棍敲下,又讓他長個瘤。
    元真已如沙丁魚一般倒掛在樹幹,擺個不停。
    小刀兒做出此模樣,只不過是想引他踏入地上的圈套而已。
    眾人又追向元真。
    這次倒霉的該是元滅,他每走一步,一定就要找根樹幹掩身,沒想到小刀會從樹幹
裡邊把手伸出來。拉住他掛在胸前的念珠,硬是將他給勒昏。
    接連三名少林高僧,連還手機會都沒有,就著了暗算,弄得個個心緒惶悚不安,銳
氣失了一半。
    小刀兒一時也想不出辦法來。最後決定給諸位高僧來個告誡。計謀想妥,他已隱入
了暗處。
    驀地東方已失火。眾人驚叫不已,大火來勢猛烈。轟然一聲巨響,宛若吞天之勢,
一群人已匆忙逃向南方。只跑了十餘丈。南方也依然烈火滔天。
    眾人已慌張地奔向西邊,突然西邊小刀兒已竄出,衣角還掛著火花。急道:「走不
通!快!」
    他只往北邊跑了兩步,就往地上打滾,連帶慘叫聲。嚇得眾人竄往北方,當然這些
人都是那群放暗器者。
    元和他們就在北方,眼看這群人不斷衝過來,心頭也起了動搖,而且遠方火舌如初
升的太陽。隱隱射出紅光。
    「這惡賊!殺了人還放火!」元和怒罵不已。
    元悔道:「師兄,還是躲開再說。」
    四人也隨眾人往後退,不到十丈,就是小溪流,全部往下躍。溪流綠水潺潺,泥巴
也不少,弄得眾人髒兮兮,腳底粘膩膩,十分難受。
    火並沒再燒過來,只剩下黑煙和火星緩緩升起,兩堆都是獨立的枯草和松枝,燒完
了就沒事了。
    小刀兒也趁此溜向深山。他知道外邊再無他容身之地。
    元和烈目咬牙,小刀兒這一計,氣得他老臉透紅,又奈何不了人家。
    「等天亮再說,此人狡詐非常!」元和道。
    元悔道:「師兄,是否要通知掌門?已有三位師弟受傷。」
    元和沉吟半晌,道:「好吧!抓人要緊,也顧不了面子。你快去快回。」
    元悔已去,他不是趕回少林寺,而是趕向嘉山少林分院,以飛鴿傳書通知無心掌門
人。
    天已亮。
    眾人搜不到小刀兒的蹤跡。
    小刀兒躲在一處隱密的洞穴,這洞離崖頂至少有十五丈深。天下除了他,可能沒人
能以空手抵達此地。
    他也臨時獵了一隻鷹,足足可以吃上半個月。看來他是準備和那些人耗了。
    三天已過。
    少林掌門無心、武當掌門木陽子、華山掌門劍南舟,也已趕來。
    他們搜過。他們也相信,只要有人在山中。必定無法逃出他們的搜索,連巨大的樹
干,他們都補上幾劍,小刀兒要藏都無法藏身。
    至於那面斷崖,除了不要命的人才會往下跳,眾人都那麼想。
    無心問:「元和,你當真可確定,此人還在山中?」
    元和道:「回掌門師叔,師侄確實沒見他走出林區,尤其附近小鎮都佈滿眼線,他
們也沒發現公孫小刀的蹤跡。」
    劍南舟道:「然而搜索都已不下百遍,仍不見那廝人影,莫非他有升天入地之能?」
    聽他口氣,好像並不知道自家的師父無怨老人功夫已被廢去。仍是一襲淺色儒衫,
溫文爾稚,四十出頭卻和二十來歲年輕人差不多。
    木陽子捋拂山羊白鬚,拂塵自然地一甩。復又回掛於右肩,他道:「以元和所訴,
歹徒該仍在山林才是,只是他狡黠如狐,我們找不到他的藏身處而已。」
    言下之意,在指元和沒有騙人的必要。
    劍南舟也不敢太果斷,模稜兩可地笑了笑,道:「我實在想不出他能藏身何處?」
無心道:「莫說劍掌門,老衲亦是百思不解,不過此人既能殺害敝師叔,必有過人之處,
咱們還須商討對策之計,以防其走脫才是。」
    劍南舟舉起保養很好修長而蔥白的手,搓搓鼻尖,自負形樣隱隱顯露:「我主張用
火攻,他不也曾用火擊退元和?」
    無心道:「出家人忌在殺生,老衲以為此法不妥。」
    劍南舟道:「有時候從權,也許事情會有好轉。」
    無心沉重道:「佛修一寸心,責在顛沛時,從權之因,乃為佛煎熬之時所修者,也
此而已。」
    劍南舟並未被此言而激怒,仍淡笑道:「佛道儒不同家。我的方法行不通,只好另
謀他法了。」
    無心施佛禮道:「多謝掌門勞心勞力。」
    「哪裡,大家都是武林同道,該協心盡力為是。」劍南舟道。
    木陽子點頭:「劍掌門說的極是,貧道認為不如守在此,相信歹徒一定困不了多久,
他必須尋求食物及水源,那時就能將他就擒。」
    「如今唯有這法子了。」無心道。
    元和道:「稟掌門,元和有一計。」
    「但說無妨!」
    元和道:「聽言公孫小刀和二師叔沒了,過往十分親密,不如請二師叔來。」
    無心歎道:「你二叔不守佛門規矩,我也拿他沒法子,再說他和歹徒怎會交往?」
    劍南舟笑道:「西湖上挾美女,天香樓揚名號,這些都是沒了想出來的。」
    無心歎道:「真是,沒了你何時才能覺悟?」
    元和道:「可以請二師叔來此引誘歹徒,然後再一舉成擒。」「此計可用?」無心
道。
    木陽子道:「如今也只有一試,至少不會有多大差錯!」
    無心沉思半晌,點頭道:「只有如此了,元和你傳出達摩令招回沒了。」「是,掌
門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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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無怨老人
    達摩令出,凡少林弟子,皆須接受徵召,否則示為叛徒。
    沒了去了哪裡?
    哪裡都沒去,打從他聽到少林追捕小刀一事以後,他就偷偷潛到此地。
    對於小刀兒的舉動,他是既高興又緊張。高興小刀兒果然揚名天下,緊張者,他竟
太歲頭上動土,找到了少林頭上?
    他非得好好問清楚不可。
    基於朋友義氣,他不能出賣小刀兒,但達摩令已下達,他已不得再躲了。
    「掌門師兄,你找我?」
    沒了仍是紅鼻子,兩張嘴,一副醉態可掬,不過這次他是有意裝的。
    酒醉了總容易誤事,誤事後總以為罪會比較輕。他和一般醉鬼相同,有此想法。
    無心歎氣:「師弟仍是這般德行,幾年了,都改不了。」
    沒了瞇起醉眼,道:「師兄,你可知什麼叫大徹大悟?眾生之象,無有無存,喝就
沒喝。無物不通,無物不達,這才叫徹悟。」
    無心道:「師弟,要是能不飲而飲,豈不更上一層樓?」暫時借住的小寺廟有他倆
位師兄弟在談話。沒了年齡雖差無心二十餘歲,但他卻是圓光的閉門弟子,圓光為圓空
的師弟,圓通為圓空師兄,也是無心師父,是以沒了得稱無心師兄。
    沒了醉步來回走動,笑嘻嘻道:「師兄,你發出達摩令,就是要勸我戒酒!」
    無心道:「師兄有事請你幫忙。」
    「哦……」沒了坐在一條長木板凳,左腳一翹,像個市井無賴:「師兄別把我看得
太重,有的事我是辦不來的。」
    無心道:「我並沒硬要你做到,只希望你盡點力量!」
    說話間,雙目茫然瞄向只有幅畫的關公神像,一把青龍偃月刀,舞得神武,像有股
神氣,可劈殺任何邪惡之鬼神。
    沒了道:「師弟我無時無刻不在為少林寺盡力,你說吧!別拐彎抹角,醉的人聽不
懂暗語。」
    無心長長喧個佛號,也不再說些不相關的話,道:「二師叔被害,師弟想必已有耳
聞,而元和曾說師弟與歹徒有所交往。」
    沒了點頭道:「是有這麼一點,不過,少林寺規可沒有禁止門下交友吧?」
    「師弟,那人……」
    「我知道!他涉嫌殺了圓空師伯!」沒了道:「那也只是涉嫌,怎能硬往壞處想?」
    無心道:「若兇手非他,師兄一定還他公道,最主要是找他出來澄清一切。」
    「像你們這種找法,我看連讓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解決了。」
    「不會的。」
    「會不會現在不必爭論,你們找我來,是要引誘他,而他又是我朋友,這不是在為
難我吧?」沒了提起葫蘆,咕嚕直灌,酒溢滿襟。
    「師弟,該以事情為重,明辨是非。」
    沒了發過一陣牢騷,道:「你們都找不到,我還找得到。」
    「他就在此山中,你可以和他談談。」
    「然後,你們就利用機會逮住他?」沒了叫道:「你們既然知道他的厲害,也知道
他躲在暗處,就想要以我當餌?說不定我們現在談話,早就在他監視之中!」
    無心立時極目往廟門及四處搜去,一片被煙熏的黑漆,沉重的往下壓,對這名未謀
面而可怕的年青人,他也感到忌諱甚多。
    誰又敢擔保他不在這附近?
    沒了歎道:「我看,你們還是撤開比較好。」
    無心沉吟半響,道:「好!」
    沒了道:「不只是口頭的答應,而是真的撤!甚至還要防止其他的人侵入,否則就
算我去,也是石頭數樹幹,白去了。」
    「師弟該知道,出家人不打誑言!」
    「什麼誑言?」沒了訕笑道:「只是一張嘴,我想說就說,誰能如何?」
    無心臉色沉重道:「師兄向你保證。」「這還差不多。」
    「師弟你勸勸他,只要他說出一個理由來,少林一派決不治人罪。」
    沒了似笑非笑:「希望是如此嘍!」
    沒了可沒有勸人之意,他清楚得很,留下那些證據,又發出武林帖,動上了達摩令,
沒罪的人也會硬被人說成有罪了。
    朋友一場,沒了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逃過這個劫數。
    「小刀兒……聽到我的叫聲了?」
    沒了叫遍山林,現在消立於崖頂。往深幽幽的崖底喊叫。
    「光頭兄?」幾日茹毛飲血,小刀兒已長出一大把鬍子,有點野人味。他聞到叫聲,
不假思索,已回話:「我在下面——」
    聲音不大,仍可傳送沒了耳中。
    「好小子!專找死路躲!我怎麼下去?」
    「跳下來,我接著。」
    「要是接不到……」沒了有點發毛,對此萬丈深淵,硬往下跳,不就等於自殺了?
他還是跳了。
    身如飛花柳絮,輕飄而下。
    小刀並沒飛身去接,他等在洞口,手持獸皮結成的長索,一個揮出,如長鞭般將沒
了給捲入洞內。
    「你啊!真不知道你是怎麼一個人?」沒了找了塊地方坐下,推過酒葫蘆:「要出
名也不能找到我祖師爺頭上啊!」
    他最重要的是這句話:「害我們並肩作戰的機會都沒有。」
    幾天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刀兒,乍見好酒也不假思索,一副饞樣,大口大口地灌,幾
口不到,已喝下一半,看得沒了有點捨不得。
    「你幹嘛沒事把我師伯給宰了?」
    「我沒有……」小刀兒交還葫蘆,一臉通紅,道:「我們只是教他認罪,廢了他武
功而已。」
    「這麼說,你真的去過悔心洞了?」
    「嗯。和蘇喬。」
    「我的媽呀!怎麼又是蘇喬?」沒了叫道:「你將事情說一遍。」
    小刀兒很快地說一遍。沒了實在哭笑不得,叫道:「走就走了,還留什麼飛刀?好
啦!現在全武林的人都在找你,這種日子你怎麼過?」
    「我可以回山中。」小刀兒說:「等皮索夠長了,就從崖底逃走。」
    「真虧你還有一身本事。」沒了長噓短歎。
    小刀兒問:「圓空不是只廢了武功,怎麼會死了?」
    「你廢了我師伯?」
    「不是,是蘇喬。」
    沒了坐不住了,無處發洩情緒地來回走動:「你這人也真是!連人家是何來路都搞
不清,就隨著人家到處去行俠仗義?」「她們救過我……」
    「救過你?你就變成她的忠心奴僕?凡事由她牽著鼻子走?」
    「她們很善良……專門濟弱扶貧。」
    「什麼叫善良?壞人臉上有沒有寫一個壞字?」沒了坐下,情緒激昂叫道:「你知
不知道?這可能是個圈套,大圈套,你掉進去都不知道!」「我想不會!」
    「怎麼不會?好!你告訴我,上次廢的那名老人,長得是何模樣?」
    「滿頭白髮。身材瘦高,看起來已有百歲開外。」
    「是不是精神很好,兩眼炯炯有神,出手之前,手掌好像要漲一倍?」
    「嗯!」
    沒了歎道:「我的媽!我該想到你們在華山,要找的就是無怨老人,只是怎會想得
到你們會動上他的主意呢?」
    「他們都罪有應得。」
    「他們又犯了什麼罪?」沒了道:「無怨老人一生無怨,又怎會作出傷天害理,讓
人家想置他於死地而後甘心的事來?」
    他大聲叫道:「這分明是詭計。」
    「我……」小刀兒有點迷糊了。
    「你也不跟我說一聲!」沒了叫道:「你知不知道廢了一個人的武功,就等於置他
於死地?而且還是蘇喬出的手,她這麼一戳一指,誰知道用的是幾分勁。」「她跟我
說……只廢功夫……」
    「這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蘇喬真的在利用小刀兒嗎?
    「怎麼不是?看你還不明白?她一辦完事就避開你,說什麼西湖見,若她真有心,
為什麼不出面澄清?還說什麼暗中報仇?」沒了叫道:「現在你落難了,她為什麼不來
救你?」
    小刀兒坐了下來,神情沮喪。
    難道蘇喬真如沒了所說,只是想利用自己?
    春神救自己,是在施行她們詭計的一部分而已?
    蘇喬那份感情全是裝出來的?只是虛情假意,想偷取自己的情感?
    她門所要殺的人,並沒有所謂的罪行?只是一個借口?然後利用自己的飛刀,然後
嫁禍於己?
    這太可怕了!
    「不會的!她還救過瘋子!是我親眼所見!」小刀兒極力不願相信此事。
    「她怎麼救瘋子?用琴音?不錯,就是用琴音,已控制了瘋子的心智,她們要他殺
誰,他就殺誰,這和你的處境有何不同?」
    沒了現在已相信蘇喬她們是在利用小刀兒。
    「你想過沒有,你和瘋子都是武林一等的高手,她們實在太需要這種劊子手!」
    「我……我……」小刀兒不敢也不願相信這是真的!猛搶過沒了手中酒葫蘆就要灌
入口中。
    「喝什麼酒?」沒了反把它愴回來:「現在不能喝!非把事情弄清楚不可!」
    小刀兒疾往洞口衝去,一股悲憤湧上心頭,冷風刮向臉頰,鬍子唰唰地震動,卻不
能刮去心頭那份痛苦。
    難道世上真的沒有一絲溫暖?為什麼全是一些讓人受不了的遭遇?
    蘇喬的笑,蘇喬的情,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什麼才叫作真的?
    連一副慈祥的春神,她也是帶一副面具?
    她也在利用無知的人,我,還有瘋子,甚至其他人?去當她的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我是劊子手嗎?
    為什麼我不問清楚,就那麼相信她們的話?為什麼我那麼容易就了結了一條生命?
    為什麼?為什麼她們要騙我?為什麼?為什麼——
    小刀兒已忍受不住內心悲愴,暴厲怒吼,脖頸青筋暴漲,肌肉繃得快要撕開衣服。
    震聲如狂雷,撞得山嶽抖動,回音震耳欲聾。
    沒了不忍,送過酒葫蘆:「喝吧!喝了以後心情會好些。」
    小刀已失了心,並沒有接過酒葫蘆,喃喃念著:「不行……不行……我要問問她,
一定要問問她!」
    「問她——」
    一聲咆哮再起,小刀兒整個人己衝向崖頂,快得連沒了都來不及拉住他。
    「小刀兒,你不能去!外面都是想捉你的人——快回來……」
    沒了在叫,然而卻無法叫回小刀兒。讓他頭痛的是自己根本無法爬上直崖頂,著急
也沒用。
    「小刀兒……你怎麼那麼性急……唉……」
    他只有想其他辦法爬上去,希望還有機會阻止眾人殺害小刀兒。
    小刀兒的吼叫聲,早就將撤向附近的人給引回來。
    突見他已衝下山,元和驚喜大喝:「就是他!」已騰身追過去。
    無心也不落後,冷喝:「別讓他跑了!」眾人如剿惡虎般迎上。
    「讓開——人不是我殺的——」
    劈向元和念珠。
    小刀兒真如一頭瘋虎。銳不可當的衝向元和,只一碰面,他真的不顧自身,雙掌劈
向元和念珠。
    嘩啦啦,念珠暴開,數十顆齊向小刀兒射來,他仍不改衝勁,一味兒猛衝,擊碎無
數念珠,硬是將元和擊退,自身左腿和左腰也被砸了三顆,然而他全然不感覺痛,又衝
向人群。
    「讓開——」
    元和被他一擊,如摔死狗般掉向後面,暴吐鮮血已不省人事。「好狂的小子!」
    華山掌門劍南舟無相神掌化出重重掌影,如一座銀牆壓了過去,以他想法,還不是
手到擒來。
    可惜他低估了小刀兒拚命的神勇,只一照眼,小刀兒已瞧出神掌七實十五虛,衝勢
不停,雙掌開放,猛往前以拍,奇快無比地封向劍南舟左掌,啪然巨響,劍法舟已被震
得手掌發麻,不敢怠慢,又擊出右掌。
    豈知他快,小刀兒比他更快,右掌如猛龍過江,直搗其心窩。
    啪地一聲,劍南舟已悶哼退了一步,而小刀兒卻被木陽子拂塵掃中左腳,摔在地面,
也幸好木陽子這一擊,否則劍南舟非得吐血不可。
    小刀兒忍痛落地,眼見拂塵又攻到,寒光一閃,飛刀已取向木陽子肩井穴。
    木陽子冷笑,伸出左手食中指就想挾飛刀,可惜太小看飛刀威力,眼睛一花,飛刀
已插入肩井穴,痛得他功力盡失。
    小刀借勢滾向右頭,無心十指已抓過來,不得已,他只好讓出左肩,來個兩敗具傷,
一掌已截向無心右肋。
    突然,無心巳抓破小刀兒左肩,指痕露血,人也縮著右腰窩退而後,小刀兒那掌打
得也不輕。
    往地上摔去,小刀兒再次騰空,想掠過成百上千的人群。
    念珠結成的網罩過來。
    小刀如利刀衝破。
    暗器雨點般罩至。
    小刀揮掌拂去,人往下掉。
    地面蛟筋巨網又起,四面八方裹至。
    小刀打出飛刀,精確地削斷網結,趁這裂隙鑽身而過。
    數位高手封向小刀,武功盡展,旋風呼嘯如排浪。
    小刀再發飛刀,人已拔高丈餘,繞過那群高手。
    念珠如蛇,絞向他雙腿。
    小刀翻騰躲開念珠,其勢已竭,往下落。
    珠網又結,當頭罩下。
    「啊——」小刀兒大吼,劈出十七掌後,念珠撒落一地,他也墜往地面
    此時那張巨網已罩了過來,另一張網又結成,無心及七重生以及劍南舟,木陽子都
圍了過來,各自出招,全是狠力。
    小刀兒衝破巨網,再也無法突破念珠網,其勢一竭,整個人已成網中困獸。
    雖是如此,他還拖拉十數人五丈餘遠,然後啪地跪下來,雙目盡赤,如頭猛獸。
    四周人群戰戰兢兢,一絲不敢鬆懈,一步步逼近。
    「蘇喬……你在哪裡……」
    小刀兒終於黯然說出此話,整個人已坐於地面,腦中一片空白。
    此時無心才走近,可以看出他臉色蒼白:「把他綁好!」
    元悟立時又加了兩條蛟筋繩,綁在小刀身上。局勢總算落定。
    無心轉向眾人,雙掌合十道:「多謝各位幫忙。」
    木陽子早已將肩井穴上的飛刀拔踔,雖有一絲血跡,但除了當時功力受制,現已恢
復,他是三位掌門受傷最輕的一位。
    他道:「如此惡徒,留在武林,實在遺禍非淺!」
    他有意當場處決小刀兒。
    劍南舟十數年來,早已忘了受傷是什麼滋味,今天一上場就讓小刀兒給撂了,心情
自是難以忍受。
    「要是再讓他多活幾年,恐怕就沒人治得了他了。」
    無心長歎道:「是非雖甚明顯,站在同是武林立場,該給他有個自白的機會。」
    木陽子道:「惡人多屬狡辯,掌門大師當小心才是。」
    無心道:「老衲自有分寸。」
    他走向小刀兒,只見他全身至少有一半是傷,有的甚至於流出黑血,顯然受了某些
飲過毒的暗器。
    「公孫小刀。你還有何話說?」
    小刀兒仍木訥地坐在地上。無任何表情和反應。像是突然變成白癡般。
    無心又問:「你是否潛入少林禁地,而殘害了本派長老圓空師叔?」小刀兒仍然不
語。
    劍南舟冷笑道:「惡徒自知難逃一死,說也白說,掌門無復再費口舌,他不會開
口。」
    無心有所思,此時他想起了沒了的話,才發現沒了不知去向,趕忙轉向元靜道:
「你快找找看,沒了在何處?」
    元靜遵照指示,往崖邊尋去,立時發現崖下有人,很快地找繩索將沒了吊上來。
    「掌門師兄!殺不得,兇手不是他!」沒了急忙奔向人群,醉態全失,突見小刀受
傷纍纍,於心不忍,倒出烈酒,為他洗滌傷口,罵道:「媽的,那麼多人對付一個,算
什麼?」
    無心道:「師弟,此人霸氣逼人,師兄不得不如此。」
    沒了叫道:「他不是兇手,兇手另有其人。」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他若不是兇手,就已如此了得,那兇手豈不是更難纏?
    無心愕然道:「兇手是誰?」
    「杭州蘇喬。」
    劍南舟訕笑道:「若說別人還有可能,若是蘇喬,她根本不會武功。」
    木陽子道:「若不是他,飛刀會落在現場?」
    對小刀兒的飛刀,竟然能射中他,他可是刻骨銘心,永生不忘。
    「唉呀!反正就是那麼回事!」沒了轉向小刀兒,急道:「你快說啊!事情總該有
個結果。」
    烈酒燙傷口,也將小刀兒的知覺給喚了回來,他悵然地望向沒了,嘴角抽動,欲言
又止。像這種事,又有幾個人受得了?而且對方又如此斷然,說也白說。輕輕歎氣。歉
意地眼神流露著無奈。
    「你說啊!就算為了我,你忍心看我沒辦法救你,是不是?」
    小刀兒見他如此急樣,心頭十分不忍,自己難過,又何須拖累他人?然而說出蘇喬,
萬一要是蘇喬不是沒了所言,那不就等於害了她?可是事實又多麼讓人失望?
    劍南舟冷笑道:「不必說,也不必問,他是脫不了罪嫌……」
    「放屁!」沒了突然如發了瘋一般,不管什麼掌門不掌門,吼道:「你又能拿什麼
來證明?一把破刀?什麼正派?硬要將人逼死你才甘心,是不是?我……」
    無心急忙喝道:「師弟,不得無禮。」
    「什麼有禮無禮?人命關天,能無禮回一條命,我情願無禮,掌門人你看著辦好
了!」沒了氣沖沖,他已豁出去了,雙手捏緊,準備拼上老命。
    劍南舟被罵,老臉一紅:「沒了,老夫尊你輩份較高,豈知你如此狂妄,今日要不
領教領教,華山一派從此退出江湖!」他已擺出姿態,負著雙手,準備動手。
    「打就打!我怕了你不成?」沒了也想動手。
    「沒了退下!」無心喝道:「再不聽,逐出少林派,再治辱派之罪!」
    沒了硬是將發的掌給澈回來,眥目仍甚。
    無心轉向劍南舟,道歉:「劍掌門請息怒,沒了冒犯之處,老衲定將其治罪,還掌
門人公道!」
    劍南舟冷哼。瞪向沒了,負手而立,不再理會沒了。
    小刀兒於心不忍,沒了為他受罰,淡然轉望無心,道:「沒了說的沒錯,還有蘇
喬。」
    他在想,如果蘇喬真的是在替人伸冤,那麼更可據理力爭。也問心無愧,若蘇喬騙
了他,也無須讓沒了為此而受波折。
    「聽到沒有?是蘇喬!蘇喬才是真的主謀!掌門師兄,你該查明再定罪!否則少林
將蒙羞!」沒了高興地轉向小刀兒,激動道:「對!就是要說!說了他就宰不了你!只
要今天不死,以後還有機會。」
    無心道:「此事非同小可,師弟千萬不可袒護兇手。」
    沒了叫道:「誰袒護了?事實就是事實!」
    木陽子道:「此種事實,很難讓人相信!」
    劍南舟冷笑:「方外之人,心境卻如此混濁,少林派恐被你羞污了。」
    沒了不屑道:「總比你草菅人命,濫殺無辜好得多。」
    「二師弟!」無心見他們又爭執,立時喝開他,道:「劍掌門說的沒錯,片面之辭,
實令人難以相信!」
    「媽的!少林家事,要……」
    「沒了!不准胡說!」無心怒喝,沒了是過份了點,有損他掌門之尊嚴。
    「什麼胡說!」沒了不服氣道:「如果他說謊,我就摘下這顆人頭讓你們當球踢!」
    此語一出,嚴重性已成,無心不得不謹慎:「師弟……」
    「沒什麼好說——」沒了喝道:「我一生也交這麼一位朋友,他受冤屈,我不能伸,
有什公好活的!」
    劍南舟冷笑:「只怕你陪了命,也救不回他的頭顱!」
    沒了不屑道:「你又算什麼?自己師父被廢了功夫,也不知道,還好意思在此說風
涼話。」
    劍南舟霎時臉色一變:「你胡說些什麼?」
    「我胡說?呵呵!我還要說只要找華山無怨老人問問看,就知道廢了他的武功是誰
呢?」
    劍南舟再也呆不下去,拱手向木陽子和無心,道:「兩位掌門,事出突然,在下先
告辭了。」
    說完他已飛身掠往左側樹林,消逝而去。
    無心追問:「師弟,你所說可是實話?」
    沒了點頭道:「一點不假!蘇喬利用他,而廢了無怨老人,以及圓空師伯。」
    小刀兒此時已站起來,欲言又止,他想說出蘇喬為何廢去兩人武功的原因,但此時
誰會相信他的話?轉向沒了,心緒為之激動:「光頭兄,多謝你……」沒了走近拍拍他
肩頭,笑道:「事實就是如此。也沒什麼好說謝不謝,誰叫咱們朋友一場。」
    小刀兒頓時感到世間還有溫暖存在,鼻頭都快酸了。
    無心沉重道:「看來,武林又將起波瀾!此人雖暫時脫嫌,但也是幫兇,老衲必須
帶回少林治罪。」
    木陽子道:「如今也只好如此。」
    「等等!」
    遠處已奔出兩人,一老一姑娘,錦灰勁衣者正是公孫秋月。白衣不用說是湘雨了。
    「小刀兒!你怎麼了?」
    湘雨急衝而上,淚如湧泉,哭得十分淒涼。
    「早跟你說過,那狐狸精一定會害你!你就是那麼傻!看你,全身都是傷!」
    小刀兒想裝笑安慰湘雨都裝不出來,黯然長歎不已。
    公孫秋月走向無心,拱手道:「掌門人,在下是為此人而來。」
    數天前,他就知道小刀兒被困此地,已和湘雨趕來,雖能及時趕上眾人逮捕小刀,
卻不能伸手援助,他能作的只是求情。
    無心歎道:「此人犯下罪過不小,老衲恐怕無能為力。」
    木陽子道:「公孫大俠俠名遠揚,理當看您面子,但此人只不過是公孫府一名奴僕,
公孫大俠何須自甘冒著瀆身之嫌呢?」
    公孫秋月寧靜一笑道:「雖為奴僕,但公孫府虧他太多,總想找機會補償他。」
    無心歎道:「公孫大俠仁慈心腸,但武林帖已發,老衲必須向武林有個交代。」
    公孫秋月道:「此規矩在下也懂,只希望能保他暫時免受囹圄,若他真有罪,在下
也不敢袒護。」
    無心苦苦一歎:「雖然公孫大俠武功蓋世,但此人神勇無比,不瞞您說,老衲亦受
其掌傷,傷勢頗重,七重生折其五,還有數十名弟子以及武林同道。若再拿他,談何容
易。」
    他已表明,自己少林派都無把握捉住小刀兒,縱使會孫秋月能耐高,也未能擒住他。
    木陽子也說話:「不僅如此,華山劍掌門和貧道,也一樣受了波及。公孫大俠當三
思。」
    公孫秋月知道今天是保不了人,無奈地轉向小刀,關心道:「你覺得如何?」
    小刀微微點頭:「還好!」
    「什麼還好?你一定很痛?爹,您一定要救他,爹……」湘雨感情總是脆弱,又哭
了。
    公孫秋月微微地張了張嘴,有點哽咽地道:「你好好在少林寺,我一定替你開脫。」
    「多謝老爺……」
    沒了總算找到志同道合的人,立時道:「公孫老爺,要開罪很簡單,只要將無怨老
人請來即可。」
    「無怨前輩……」公孫秋月不解。
    沒了急道:「一時也說不完,我們先趕去,省得劍南舟這個小心眼的阻止無怨老人
出山。」
    「好!」公孫秋月立時轉向湘雨:「雨兒你先回去,爹有事要辦,或者住在洛陽,
也好就近聯絡少林派。」
    「爹您快去,我住洛陽好了。」
    公孫秋月又轉向無心和木陽子,道:「兩位掌門,秋月去請無怨前輩,屆時有個交
待,還請善待公孫小刀。」
    無心點頭:「放心!公孫大俠,老衲定當依江湖規矩辦理此事。」
    「多謝了!在下銘感五內。」
    沒了道:「小刀兒,別想不開,好好養傷,我一定給你好消息!」小刀兒望著兩人
離去背影,感觸如許之深。
    此時他多麼希望蘇喬也能如此。
    可惜人海茫茫,蘇喬影子一絲也看不見,摸不著。
    蘇喬呢?
    她當真如沒了和尚所說,只是在利用小刀兒?
    冷風掠過林梢,簌簌然,一片蕭索,先前那份熱鬧喧嘩,早已埋葬林葉中。
    一身黑衣束裝的長髮女人,默然的立於滴有血跡的草坪中。
    那血,有眾人的,也有小刀兒的,時間不久,還鮮紅著,只是有點凝凍。
    蘇喬並沒忘記小刀兒,她那輕柔指尖正觸及血跡,渾身不由得冷顫起來。
    良久,她都沒動,只是嘴唇已咬出深深一道齒痕,臉更白了。
    秋月和沒了和尚很快地趕向華山千重巖,他們必須比劍南舟先到,因為他們怕劍南
舟在緝捕小刀兒時受創,因而生報復之心,阻止無怨老人替小刀兒作證。
    不大的木造起居室,無怨老人正閉目盤坐在正房薄團上,其事神案的桌子放了一把
劍,一座香爐,清煙冉冉,一片寧靜。
    「老前輩!」
    沒了匆忙打開竹片編成的門靡,跨入乾淨的鋪木地板,發現無怨老人還在,心口也
噓了氣,總算沒白跑一趟。
    公孫秋月隨後也跨入門檻,拱手道:「前輩,在下公孫秋月,冒昧造訪,還請見
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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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0:20:20 |只看該作者
無怨老人抽動白如雪的眉毛,張開眼皮,那種練武人該有的凌銳眼神雖然失去,但
仍炯炯有神。有點驚訝地說:「你是秋月寒?」
    「正是在下。」
    「你呢?」無怨老人問沒了。
    「小僧法號沒了。」
    無怨老人稍加點頭,要他們坐於左牆兩張靠背木椅,他道:「你們找老夫,想必有
事?」
    秋月寒拱手道:「實不相瞞,在下來此,乃為了公孫小刀一事?」
    「公孫小刀?」無怨老人不知上次傷他的就是此人,乍聽和秋月寒同姓,以為是他
兒子,乃問:「他是你兒子?」
    秋月寒搖頭:「不是,是府中小婢之子。」
    沒了和尚可沒什麼耐性道:「老前輩,他就是以飛刀傷你的人,你還記不記得?」
    此種事焉有不記得之理?無怨老人聞言,稍加愕愕:「此子也傷了你們什麼人?」
    沒了道:「他把我師伯圓空給殺了,現在已被困於少林寺。」
    無怨聞言,長歎一聲:「我早該料想到他會去找圓空!」他問:「你們找老夫,是
為了伸張他的罪行?」
    「不是!」秋月寒道:「他說攻擊前輩的,還有一位女子?」
    「沒錯。」
    沒了急道:「我們是要前輩去證明此事!」他解釋:「他是被害者。」
    「怎麼說?」無怨老人道:「他的飛刀,簡直不可思議,若非他,那女子奈何不了
老夫。」
    「就是那女人用計,欺騙他涉世尚淺!」
    沒了很快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無怨老人長歎不已:「他無罪,那女子也未必有罪。」
    這話讓人疑惑了。秋月寒問:「前輩所言……難道……」
    他本想說蘇喬報仇是真實,但顧及無怨輩份之尊,因而沒說出口。
    無怨老人歎道:「此事已過久遠,很難再加以追查,當時老夫確曾和圓空、武當全
真、天山六百以及幾位高手,圍剿神鷹董仟。」
    秋月寒臉色也微微--變,年輕時他也曾經聽過董仟事跡,傲岸而剛愎,武極高,後
因牽連數件兇案,突然間就消失武林。
    「原來,當時是前輩你們剿了他?」秋月寒道:「當時他已惡名傳播。似乎該無錯
殺之可能。」
    無怨老人歎道:「畢竟只是傳言,老夫並未握有真實罪狀,就將人給剿了。心中實
在難安!」
    沒了道:「就算董仟只是性子烈了點,而被他們錯殺。蘇喬也不該利用小刀兒報仇,
至少她該將此事說明,屆時,說不定受董仟之害的人會出面,她就沒有報仇的理由了。
以她如此偷偷摸摸,一定是在進行什麼陰謀,還打主意到我朋友頭上來了,我第一個就
不放過她。」
    無怨老人歎道:「似是而非,如今悔也無用,兩位要老夫出面說明真相?」
    秋月寒:「還請前輩援手,小刀兒實在涉世不深,不知江湖險惡。」
    無怨老人沉吟半晌,道:「老夫只能證明另有一位女子,並不想說出神鷹一事,此
乃各派秘密,早有協定,何況董仟罪行未能確定,說出來恐怕會引起江湖波瀾。」
    沒了點頭道:「這樣就夠了,老前輩,情況緊急,不如早點動身。」
    突然地,「不行!」
    劍南舟已匆匆奔入屋內,眥目瞪向沒了,冷道:「出家人也敢來此妖言惑眾?」










第10章 雪銀寒蟬
    沒了冷笑:「去不去,也得問你師父,當人徒弟,有啥資格管著師父?」劍南舟本
就蒼白的臉,此時更加難看,咬牙一陣,才轉向無怨老人,拜禮過後,急爭道:「師父,
您的武功……」
    無怨老人道:「師父武功已失。」
    「您為何不早說……徒兒會想盡辦法……」劍南舟一副急促樣。
    「沒有用的!」無怨老人道:「我自己的傷,自己知道,何況我已活了百餘歲,再
也活不了幾天,何必費那個功夫?」
    劍南舟瞧見師容,果然蒼老了許多,不禁憾慨悲愴不已:「師父……」
    「富貴有命,死生在天,強求不得!」無怨歎口氣問:「為師想給公孫小刀作證,
你為何說不行。」劍南舟沉重道:「他本是惡徒,不但傷了少林十數高僧,連徒兒也被
打傷,不足以救。」
    沒了冷笑:「幾個門派圍殺他一個人,本就不怎麼光采的事情,被打傷還好意思回
來告狀!」
    「沒了!我們的帳還得算!」劍南舟怒道:「你不但侮辱了華山派,也侮辱了少林
派,放著師伯仇恨不報,反而幫起惡徒,遲早你會自食其果!」
    「什麼叫侮辱?」沒了不屑道:「給我分清楚點,孰是孰非,日有真理存在,虛幻
有時可以變成事實,卻不能將事實變成虛假,事實就是事實!明明蘇喬廢了你師父武功,
你卻極力否認!如此是非不分,睜眼睛、說瞎話,我才懶得侮辱你,你這叫自取其辱!」
    劍南舟臉色連變數變,以前那種瀟灑風度盡失無存,脹紅著臉,罵道:「就算真是
蘇喬,他也逃不了幫兇的干係。就單單他廢去我師父武功一事,我就不能饒他。」
    「饒不饒那是你的事!不過我若有師父長輩在場,一定不會像你那麼喧賓奪主,以
下代上。」
    天怨老人也看不過去,冷喝:「南舟,這事由我處理!你先退一旁。」
    他素知徒弟高傲,若受打擊,尤其是武功不如人,則整個人就如著了魔,只想報仇,
甚至於不知是非不分,幸好許多年來他一直不敗,否則不知多少人要遭他怨恨。
    劍南舟不敢抗命,只好硬捺下這口怨氣,心中更是恨死沒了。
    秋月寒拱手道:「劍掌門,此事曲直自有個結果,若是如掌門所言,在下願意負責
一切後果,還請掌門先息怒,以免傷了和氣。」
    沒了冷道:「我早就說過,要是小刀兒出了差錯,我這條命隨你來取,你急個什麼
勁?」
    劍南舟冷笑不已,道:「到時你就明白,什麼叫作身敗名裂!」
    秋月寒道:「事不宜遲,老前輩是否願意起程?」
    無怨老人點頭:「公孫大俠請帶路。」
    劍南舟急問:「師父,您真的要去?」
    「不錯!我不能將事實拂去,讓人家百口莫辯。」
    「徒兒跟您去!」
    「這……」
    「師父,您武功已失,徒兒不在身邊照顧,徒兒實在放心不下。」
    秋月寒苦笑道:「老前輩,多劍掌門一人,多一份可信,而且路途也有個照應,這
對任何一方都有益處,」
    無怨乃怕自己徒弟性格傲岸,會帶來他人不便,現在人家說明不在乎,那他也就無
所顧慮了。
    「好吧!那我們準備上路吧!」
    四人已趁天末黑,趕往少林寺。
    無怨老人武功盡失,不能奔馳,只得僱用馬車,一路奔向嵩山。前兩天還算正常,
除了顯出疲憊神態,並無其它異樣。
    豈知問題出在第三天,將抵洛陽城時。
    健馬四蹄如飛,不停敲在硬黃泥道上,蹄聲宛如驟雨擊瓦,啪啪接連不止,四條腿
簡直如連在水車上的木軸,化成旋風式的圓,分不清哪雙是前腳、後腿馬車更如加了速
的快箭,車輪剛碰著石頭面飛起,尚未落地,又被撞起,如在空氣中奔馳一樣。
    遠眺洛陽城在望,沒了興奮地鑽頭探入車廂:「快到了,再半天光景!」
    車中三人,除了無怨老人,秋月、劍南舟皆露喜色。坐在篷車中長途奔馳,受得了
者並不多。
    秋月寒道:「抵洛陽就歇著,這幾天也夠累了。」
    沒了道:「不繼續趕?只剩幾里路而已。」
    秋月寒道:「風塵僕僕上少林寺有點不妥,尤其是無怨前輩德高望重。」
    沒了瞄向無怨老人,雙目微閉,氣定神閒,一點也無勞累樣。
    「我看不必了,無怨老前輩他好得很!功力比你們強多了。」
    秋月寒道:「還是休息好,我已頭昏腦脹,無怨前輩年事已高,經此奔波,昨日已
顯疲憊,何況今日。」
    「昨日……不對啊!」沒了突然想,無怨老人昨天已是十分疲憊而頹弱,今天怎會
轉好?而且他已武功盡失啊?
    「老前輩!」他已疾速鑽入車中。
    「你想幹什麼?」劍南舟登時攔在他前頭,以為他想對無怨老人採取行動。
    沒了止步,冷眼晴向他,叫道:「你也不看看你師父到底怎麼了?」
    秋月寒也查覺不對,立時伸手探探無怨老人額頭。
    「師父……」劍南舟見無怨如一尊佛像沒反應,也趕忙過來探他鼻息。
    這一探,他已驚叫:「師父,你怎麼了?」
    沒了更急:「他怎麼……千萬別出差錯才好!」
    「老前輩!您挺住點!」
    秋月寒審測無怨脈博已停,登時點出數指,馬上輸出真氣,企圖挽回生機。
    無怨老人依然閉目如初,嘴角含笑。
    「師父……您不能離開徒兒……」
    「拜託拜託!千萬不能死啊!」
    沒有用。
    無怨老人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劍南舟大吼!撲往沒了就想大打出手。
    秋月寒急忙拉開他倆,沉重道:「人都已走了,打又有何用。」
    劍南舟悲憤不已:「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暗中作手腳,害死我師父!還我師父命
來!」
    他想衝前,又被公孫秋月攔下。
    「呸!」沒了狠狠吐口痰,罵道:「什麼東西!你寸步不離無怨,一定是你記恨在
心,弄死你師父,以讓他不能替小刀兒作證,媽的!人渣——」
    「少林叛徒!毒死我師父還想狡賴?若非你駕車快,我師父也不會死!你是劊子
手!」
    「放屁!你才是小心眼,壞心腸,被你師父說兩句,就記恨心頭,硬將你師父弄
死!」
    秋月寒攔在中間,他倆不能打架,只好痛罵出口,全是面紅耳赤,青筋暴脹,恨不
得將對方吞噬了。
    「住口——」
    秋月寒看他倆再吵下去,更無結果,立時喝住兩人。
    「你們不要再爭執口角,先查查老前輩死因再說,誰又願意他真的去世呢?」
    這聲已叫醒兩人,不再謾罵,默立一旁,悲愴地看著秋月寒檢查無怨老人死因。
    馬車早已停在路邊,平常川流不息的人群,現在都不知道躲在何處?也許聽到吵架
聲,偌大一條道路,只有冷風吹孤草,空蕩蕩的。
    秋月寒檢查不出傷勢,沒中毒,也沒受傷,全身完好如初,只是心臟停了,呼吸停
了如此而已。
    三天都有一名高手寸步不離地在陪他,若說有人下毒,死的也是三人才對,何況無
任何中毒跡象。
    老人是壽終正寢,陽壽已盡,很自然地就死了。
    百歲開外的人,如此死法並不勉強,十分自然。
    「無怨老人他乃自然死,無任何人作手腳!」
    秋月寒沉重地說出這番話,劍南舟和沒了多多少少相信他。
    除此之外,又如何找出其他解釋?剛才沒了和劍南舟罵的全是氣話,誰又想真心害
死無怨老人呢?
    沒了恨道:「為什麼偏偏在這節骨眼裡?小刀這下子完了!」
    秋月寒道:「事到如今,只有姑且一試!我們趕快急赴少林!」
    劍南舟雖百般不願驚動他師父遺體,但看在秋月寒似乎十分堅決的臉孔上,只好默
然答應,他仍想看個結果。
    馬車再飛起,比方才要快上許多,奔過地面,都創下了深陷的輪痕。
    達摩堂上,聚集各路豪傑。
    沒了叫道:「人已帶到,掌門師兄,你該可以相信此事了吧!」
    他和秋月寒一身是汗,肅穆立於廳堂中央,面對前面幾位掌門人。
    木陽子冷道:「人已死,如何能證明?」
    「至少無怨前輩是自願和我們上少林派,可見他早就想證明此事。」
    劍南舟冷笑:「你非我師父,你怎知我師父前來是想說些什麼?」
    秋月寒道:「劍掌門你該聽見有來之旨意,何不說明真相?」
    無心大師雙掌合十,轉向坐在左邊木椅上的劍南舟,道:「劍掌門,令師可曾說過
此話?」
    劍南舟道:「我比他們後見家師,一些事尚未知曉,而且師父武功被廢,說不定疑
於被迫而出此下策,何況師父並未親口對我說,我不能說明什麼!」
    「劍南舟你……」沒了罵道:「明明你也聽見,為什麼不敢承認?你是存心想害死
小刀兒才甘心是不是?還說我們威脅無怨老人?虧你說得出口。」
    劍南舟悲慼道:「我師父已死,事非曲直自在人心,我不能證明師父心思、行徑,
更不能斷定。你們請他來是否有威脅手段,你這是做賊心虛吧?」
    「媽的你這……」
    「沒了!」無心大師喝道:「達摩聖廳,不准你口出穢言!」
    秋月寒歎口氣,他知道若劍南舟矢口否認,自己再怎麼說,也無法取信於眾人,這
趟可能白跑了。
    「劍掌門,還請閣下將知道的事說一遍可好?」
    劍南舟冷笑道:「我只知道這麼多,其它的對不起,我無法證明。」他再冷笑:
「若非衝著你秋月寒俠名遠播,我會向天下武林指責你,涉嫌逼死家師。」
    秋月寒歎道:「令師的確乃壽終,此事不也經無心掌門和木掌門認可?」
    「錯非你們日夜不眠不休顛快馬,他老人家也不會如此早臨西天,你難辭其疚!」
    這正是秋月寒和沒了的痛楚。劍南舟所指責雖嫌偏激,但他倆間接殺人之心情,一
樣哽掛於心,愧疚不已。
    沒了叫道:「陽壽該終則終,雖然我們過份些,卻也無可奈何,另一人可以救,你
何不伸手救他一把!」
    劍南舟冷笑道:「我也無可奈何,因為師父確實沒對我說什麼,我不能證明,否則
落個欺師滅祖之罪,武林豈有我容身之地?」
    他已說明自巳師父乃被小刀兒廢去武功,自己若非經師父親口說明,自是不能胡亂
替兇手開罪。
    無心歎道:「師弟,你的苦處我瞭解,但國有國法,幫有幫規,就算真有其他兇手,
公孫小刀也脫不了幫兇之罪!」
    沒了急問:「掌門師兄,你想怎麼處置他?」
    「輕者廢其武功,重者賜其死。」無心道:「經過三位掌門表決後,再作定奪。」
    「放……不行!」沒了叫道:「你們不能草菅人命!不能亂表決!你們全是站在一
條線上的!」
    沒了忍到後來,還是罵出放屁兩字,甚至有點瘋狂。
    「戒律堂主弘過師弟,將沒了禁洞三月!」無心不得已,下令拿人。
    弘過立時持棍而出,身後十二壯僧亦圍向沒了,個個冷森,銳氣逼人。
    沒了素知戒律堂武功自成一格,對付外人或許差些,但對付少林弟子卻百分之百有
效。他雖自恃武功不錯,但仍不敢硬打,已經準備逃離,哪還有辦法再救出小刀兒,否
則被擒,什麼都完了。
    心意已定,也不管自家人,出手就是煞招,逼退左邊長棍,掠身而起,猛撞向前方
棍僧,硬將蟠龍棍給砸斷三支,借此已電射廳外,逃出少林寺。
    弘過想追,卻被無心喝住:「讓他去吧!沒了雖性急,卻也不失厚道,只要不傷少
林威嚴,也不用逼他太緊。」
    弘過拱手退於一旁,眾僧也散去。
    秋月寒道:「掌門,公孫小刀乃被人陷害,尚請掌門三思!」
    無心道:「老衲有救人之意,可惜苦無理由,還請公孫大俠見諒!」
    劍南舟冷道:「如此是非不分之徒,就算留著,恐怕也會被奸人所用,為害武林必
大,不如趁早清除,以絕後患。」
    木陽子道:「雖然出家人慈悲為懷,但對殘惡之徒,仍須治之以法,以救蒼生,貧
逍和劍掌門同有此意。」
    兩人鄱表示要將小刀兒處死。
    無心大師長暄佛號,凝目注視公孫秋月,希望他能提出更好的意見。
    秋月歎道:「大師為今之計,還請寬容七天期限,在下定將主嫌蘇喬給捉來,以伸
冤情。」
    劍南舟道:「要是七日期限一過呢?」
    秋月悵然道:「生死有命,也許他命不該絕,得到三位掌門的諒解。」
    「不可能!事實俱在!」劍南舟道:「七日一過,誰也保不了他的命!」
    無心歎道:「公孫大俠,老衲就再等你七天。」
    七天?
    有多長?
    如何去找一個如煙般的女人?
    七天過了六天,又幾個時辰。
    沒了累倒在少林山腳下的一個破茅屋,又硬又涼的木板,簡直如棺材一樣,恨不得
抓的就是他而不是小刀兒。
    死是什麼滋味?冷冷的?沒有知覺?還是有知覺?想動動手腳,卻像被大索捆住埋
在硬泥地裡,怎麼扭都沒用,然後逼得發瘋……大吼大叫又沒人聽見!以前死去的人都
來歡迎,可以見著太師祖達摩祖師,和他下棋,閒話家常,也可以見著唐太宗……還是
入了地獄,同陣陣驚心動魄血淋淋的慘叫、割舌、挖眼,什麼都來!還是一下子頭就被
砍下……
    一想到砍頭,沒了突從木板蹦起,不修邊幅的臉頰長起髯子,粗粗地像刷子,兩眼
透著血紅,流露一股悲傖,以前那種強烈過癮的酒,現在喝在嘴中已覺得淡然無味。
    「他媽的,什麼世界!」
    一掌狠狠劈向牆角舊的碗架,勁風掃過,破碗如飛雲般散了開來,一大片射向四周,
也射向他身軀,那種揪緊的□空聲,可以感覺威力不小,但打在他身上,甚至刮出血痕,
他仍沒動。
    「怎麼不砸死!砸死啊——」
    抓起披碎腕片,如瘋子般往大腿旺,每砸一次,大腿多一道血痕。
    公孫秋月此時已走進茅屋,頭髮有些凌亂,精神頹靡了許多,一件青長衫已顯出汗
漬,淡然粘上塵土。
    「有什麼用?七天?媽的!這麼快就過去!蘇喬連個鬼影都沒看見!」沒了垂頭喪
氣地癱於冷木板上,霎時他覺得人的生命就像這座被遺棄的破茅屋,隨時都那麼容易倒
塌,對世間一點影響都沒有。公孫秋月沉靜了一會兒,道:「我們可以劫人。」
    「劫人!」沒了愣了一下,瞪向他:「你準備劫刑場?」
    公孫秋月點頭:「總不能讓小刀兒白白地斷送在他們手中。」
    「對!」沒了精神又來:「那些混蛋,不分青紅皂白,硬將活人當死人!我顧不了
那麼多了!」
    少林門徒劫持少林人犯,乃叛幫之罪。沒了被逼急,也不顧此,決心救出小刀兒。
    公孫秋月道:「我們必須隱去本來面目,如此不但可以省去自身麻煩,也可以斷去
他們追逐。」
    「好!」沒了道:「就來個黑衣蒙面,嫁禍不知名的幫派!」
    公孫秋月點頭,又問:「他們可能在少林寺廣場前院處置小刀兒,你該知道從何處
下手較為方便?」
    沒了沉思半晌,道:「地方都差不多,不過撤退路線倒有個地方可去。」
    「哪裡?」
    「南邊林區,那裡岔路多,又隱密,只要躲入那裡,然後攀過山頭,再溜向左側天
平峰,下了此峰就可以到達洛陽城,一入了城,他們就無法追了。」
    公孫秋月道:「路你熟,就由你帶人好了,我擋他們一陣。」
    沒了道:「先這麼辦,但事情若有了變化,就只好由你見機行事了。」
    兩人說定,再計劃一番,已掠身騰出茅屋,潛向少林寺。
    寺前廣場,若能圍下一千人,現在已圍上五百人。呈半弧型,只要能派上用場的人,
都在此。
    正廳擺著五張椅子,分別坐上了少林、武當、華山三派掌門,以及兩位泰山、天山
派代表,個個面目森嚴。
    小刀兒立在場中,披頭散髮,身戴鎖枷,穿的仍是十三天前那件血跡凝成硬塊的血
衣,傳出陣陣腥臭味。
    他武功被制,形同常人,加上幾天的掙扎,元氣已消磨不少。然而此時的他,簡直
如一頭野獸伏在那裡,似乎他隨時會掙脫枷鎖,反撲眾人似地。。
    他凌厲的眼光瞄向眾人,一張張不同樣的臉孔,俱有同樣地表情——幸災樂禍。最
後他停在劍南舟身上。因為他的冷笑十分突出。
    小刀兒有過不少次死亡掙扎,此次又再次陷入,他並沒有常人般的害怕相反地。除
非頭落地,他尤其不會放棄機會,因為他必須要證明蘇喬是否真的在利用他。
    劍南舟看看天空稍稍西偏的五光十色的太陽、道:「無心掌門時刻恐怕已到。」
    無心喧個佛號,瞧向大門,希望有所動靜,然而大門空空如也,不見人影。
    劍南舟道:「可能秋月寒自知救不了人,所以不來了。」
    無心歎道:「也罷,時間已過,只有秉公處理!」他起身走向小刀兒,停在他身前
不到七尺:「你有何話說?」
    小刀兒舔舔嘴唇,滿腮的鬍子顯得剽悍。他冷道:「無話可說。」
    無心道:「如此說,你是心服了?」
    「不服!」
    「有何不服儘管說!」
    「說有何用?」小刀兒道:「該說的我早就說了。」
    「你說的那些,無法證明。」
    小刀兒對這種無法證明而受的委屈、傷害實在太多了,也不只是這次,只要聽到這
句話,他就知道何謂弱肉強食。當下也不再辯說,默然立於該處。
    無心又問:「本派全以武林規則行之,你可有遺言交代?」
    小刀兒望向他,本是不答,但是見無心如此誠懇樣,才開口:「沒有。」
    無心道:「既然沒有,老衲要戳你死穴,然後誦經七日,焚化你遺體,可有異議?」
    「沒有!」
    「好!你安息吧!」無心轉向弘過,沉重道:「行刑!」
    弘過應聲走向小刀兒,運功逼指,一道勁風破空而出,手指如蛇,噬向小刀兒命門
要穴。
    突然地——
    一道白光閃至,直射弘過,逼得他不得不放棄對小刀兒行刑,以抽手對付來襲之物。
    「小心!有人劫場——」
    少林羅漢陣己罩向小刀兒。
    弘過拍掉那把匕首,突覺背後勁風襲至,不得以只好閃向左側,斜推一掌,想迎擊
對手。
    黑影兩閃,來者正是蒙面的沒了和公孫秋月。
    秋月封掉弘過掌勁,輕喝:「快救人!」陣勢一變,他再劈出十三掌。
    沒了如蛙跳般連縱三跳,帶起小刀兒就往西邊逃竄。
    無心怒喝:「哪裡逃!」
    和他一起追過去的還有木陽子,劍南舟和天山、泰山派兩位高手。
    秋月寒見狀,暴吼一聲,掌勁大作,衝向來擊三名和尚,乘他們陣勢未成之際,掠
出戰圈,直往木陽子及劍南舟背心罩去。
    木陽子、劍南舟但覺背面冷風、旋風而至,急忙各展絕學,一柔一剛,以排山倒海
之勢力,封向秋月寒迎來之雙掌。
    秋月寒志在扣住眾人,以使沒了能夠脫身,不願閃躲。便是接下雙方掌力,雖他功
力過人,但兩掌門人亦非弱者。以三合一威力自然非同凡響。只一觸及,雙方各自錯開,
秋月寒只覺雙手發麻,血氣微微不穩,退了一步。
    木陽子和劍南舟亦好不到哪裡去,連退兩步。臉色微變,才幾天,他倆已連遭高手,
俱懷疑自己武功是不是退步了?當下冷喝兩聲,已掩飾不住血氣,又自罩上,武當純陽
風帶起凜凜烈風,直撲而上。劍南舟更運出華山絕藝無相掌,一陰柔、一陽剛,匯成一
道巨流,江河決堤般擊了過去。
    另一方面,弘過和十八羅漢僧又逼過來。
    秋月寒苦於不敢施展絕技,只能以其他武功應敵。眼看強敵襲來,逼得捉襟見肘,
窮於應付,他卻無退縮之意,硬是劈出三掌,迎向木陽子和劍南舟,然而對方威力過大,
震得他口中一甜,吐出一絲血跡,顯然已受了內傷。
    此時,長棍又砸向他背面要害,他不得不扭身以避開,只一落地,左後方又有棍影
擊來。而弘過擒龍爪更是不饒人,化成一排爪影,車輪般滾了過來。
    當機立斷,秋月寒舍棄長棍,疾伸左指點向弘過會陽穴,借此空隙想滾向左邊。然
而躲掉擒龍爪,卻沒躲掉長棍,悶呼一聲,背部結實挨了一棍。猛往前撲,踉蹌幾步才
穩住身子,痛得他直冒冷汗。
    「別讓他逃走了!」
    劍南舟大喝,如影隨形,又追了上來,其他人亦不落後,奇招盡出,非得拿下不可!
    沒了挾著小刀,只能用一手迎敵,光對付前面眾僧有點難以應付,何況背後攻至的
無心。
    眼見雙雙危急之際
    又有一條黑影從西牆射出。一陣香風掀起,那嬌柔身軀如緞帶迎風般拂向無心,登
時將他攻勢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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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0:20:40 |只看該作者
沒了大喜,不敢怠慢,道:「多謝了!」馬上電射牆外,逃之夭夭。
    黑影並沒停留,隨風吹向秋月寒,突然打出亮晶晶如銀針般罩向眾人。
    「快躲!有毒!」
    劍南舟見此暗器太過晶亮。直覺上已感有毒。馬上閃開。
    眾人被他一吼,也各自散開。
    暗器如雨點般打出,連秋月寒也包括在內,但他可沒地方躲,只得硬衝向暗器,雙
掌封得密不透風,想以此擊落暗器。
    此時,那名黑衣人突然開口,是女人聲音:「暗器沒毒,不傷人快退。」
    說完活,她已飄向西南方,再一墊足牆頭,已消逝無蹤。
    秋月寒得到她警告,本是迎封暗器的雙掌已撤回,猛加勁勢,任由暗器射在身上,
但覺冰冰涼涼時,人已飛出牆頭,終於得以逃脫。
    暗器落地,立時化成水跡。
    劍南舟趨前一伸手,怒道:「原來是冰針!我們上當了!」
    老臉擺不住,他只好追向寺外,希望能再將人逮回來。
    談何容易?高手過招,分秒必爭,只一瞬間,寺外空空蕩蕩,哪還有人影?
    無心大師喝道:「封鎖方圓五十里,務必逮住他們,不論死活。」
    膽敢在少林寺內劫人,太不將少林派放在眼裡,又何須顧慮他生死?
    群僧散開而追,各盡其力。
    沒了很快利用山勢,甩掉追逐之人,爬過天平蜂,洛陽城已在望。他知道得趕快將
小刀兒送走才是,否則少林眾徒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該找誰?秋月寒的洛陽行也不行……」
    他考慮片刻,終於想到上次從天鷹崖救出來的綠君兒。
    沒想到,本要她庇護往少林門徒下,現在卻要用她來甩脫敵人。
    沒了苦笑兩聲,不敢怠慢,疾往洛陽城去。
    趁天未黑,他已鑽入一條小巷,過往行人不多,轉過另一頭,見一青瓦高牆,稍一
用力,已掠入牆內。
    兩眼望去,景色依然,左邊一排古色古香原木造成的廂房,接著廂房的則為寬廣花
園,盡頭處,一座較古老平房,他已朝此平房潛去。
    一個女孩人家,最好的方法就是躲在大戶人家當丫頭,沒了替君兒找的王大戶,至
今也能相安無事。
    經過一道平板石曲徑,沒了已抵烏黑如漆的舊門扉。
    「君兒,你在不在?」
    「誰?」
    不久門扉已開,圍著裙巾的君兒已出現,乍見沒了,十分吃驚。
    沒了笑道:「別驚,是我,還有小刀兒!」
    「小刀兒?他怎麼了?」綠君兒時常惦想的人已在眼前,沒想到卻掛在沒了肩上,
驚訝臉孔已轉為惶恐:「他受傷了!」
    沒了搖頭:「沒啥要緊,我們快進去!」
    兩人疾入屋裡,君兒立時帶上柴門。
    屋內除了一座竹床。其上鋪有軟白絲被和掛在床沿的幾件紗裙外,並無其他特殊陳
列。
    綠君兒急道:「快將小刀兒放在床上!躺著舒服些。」
    沒了笑道:「不必了,他只是穴道受制!」
    搬過一張木椅,將小刀兒跨在上面,沒了運出指勁。連點小刀兒幾處穴道,小刀此
時已悠悠醒了過來。沒了並未歇手,趕忙替他解開他身上繩索,但鎖在他足上的鐵鏈卻
難倒他了。
    「媽的,鎖龍扣!無心師兄怎麼會用上這玩意兒?」
    小刀兒醒了過來,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綠君兒清秀的臉眸。
    「怎麼會是你?」他驚訝地說。
    綠君兒見他沒事,心情也寬慰起來:「是沒了和尚帶你來的!」
    沒了轉向小刀兒,他也轉過來,兩人目光一觸,沒了笑道:「小意思有驚無險!」
小刀兒苦笑不已:「光頭兄,真虧你了!下次換我救你……」
    「呸呸呸!」沒了笑罵道:「我才沒你那麼倒霉!不必你救,貧僧自有神助,少費
話,追兵很急,我必須把你弄走,你想想著,這寒精鐵打造的鎖龍扣,用什麼方法可以
打開?」
    「寒精鐵……」小刀兒摸向那條漆黑已銬得雙足出血的鐵鏈:「也許有種東西可以
將它腐蝕!不過只要燒紅它,我想可以扯斷它。」
    「你瘋啦!」沒了叫道:「扣鐵鏈在足踝,燒鐵不就將肉給燒焦了?只燒中間,雖
然斷了,也不是高招,想想看有無其他方法。」
    綠君兒突然說:「以前我爹留下一支匕首,聽說可以削金斷鐵,就在這裡!她急奔
床沿,翻開竹床,拿出一布包:「以前我爹常用它切玉石來賣,我親眼看見的。」
    沒了道:「有總比沒有好!拿過來試試!」
    布絹攤開,露出一把匕首,晶亮無比,連握柄都是銀白,宛若弦月。
    「雪銀寒蟬!」沒了接過匕首,輕輕點出食指擊向刀身,立時發出輕輕鳴聲,宛若
蟬鳴,他喜悅道:「不會錯,身如白雪,音如寒蟬!小姑娘有此寶刀,怎麼留到現在才
拿出來?」
    綠君兒有些困窘地笑了一聲,「我不知這些……那是爹留下來的……」
    沒了道:「以後要小心保管,否則必有人會打它主意,現先借用一下!」
    匕首往鐵扣割去,立時出現凹痕,他欣喜不已。再割幾刀下來,鎖龍扣已落地。
    沒了噓了氣道:「真虧有了它,否則就麻煩了。」
    小刀兒揉搓足踝,讓血液順暢道:「光頭兄,還有一名黑衣人是誰?」
    「你家大爺秋月寒!」沒了登時又想到危機仍在。急道:「你得趕快走,你穴道已
解,但少林無雙截脈也非泛泛之輩,兩三天你無法動用全力,我看就叫君兒護送你出
城。」
    綠君兒欣然道:「好啊!這樣也好照顧他。」
    她全然沒把危險放在心裡,小刀兒就有所顧慮了。
    沒了叫道:「事情緊急,只好如此了,我不能陪你去,我還得出場以證明,劫走你
的人不是我,就這麼說定!不要再考慮了!」
    小刀兒轉望綠君兒希冀笑容,不忍拒絕,只好答應。
    「很好!」沒了滿意道:「我看你就往江南逃,我們還得捉蘇喬替你脫罪。」
    小刀兒聽到蘇喬,心頭就有股悲愴,歎道:「好吧!好歹總得將此事弄清楚。」
    沒了交還匕首,道:「君兒,你現在就送他出城,等他功力恢復,你再回來。沒事
少露臉,至於這差事,我向王員外說聲就可以。」
    君兒含笑回答:「我會小心的!」
    沒了又交待小刀兒如何聯絡,以及要易裝一番才能離開。事不宜遲,他已經先走。
    小刀用匕首刮了鬍子,又穿上一件君兒替他張羅的素絹公子白袍,梳洗裝扮一番,
小刀兒直如風流才子,不禁看呆了君兒。
    「不對……我們在逃難,不該如此突出……」小刀兒已感不妥。
    君兒道:「沒關係,反正你以前都是那種裝束。現在突然變成如此,反而能避人耳
目,就算你不習慣,等出了城再換過來就是了,情況緊急,只好如此啦!」
    小刀兒是有點彆扭,但又無奈,只好苦笑。
    兩人已從後門走出。
    出了巷口,可以看見整個洛陽城已湧進不少僧人。個個神色異常,不停啾向過往行
人。
    事情碰上了,小刀反而鎮定,揮著君兒替他弄來的折書扇,悠然地走向街道。
    那些僧人瞧過他,卻也想不到一個邋遢的囚犯,搖身一變,會成了公子哥?小刀和
君兒已安然走出洛陽城,雇了馬車,直奔江南。
    三天的奔波,小刀已快抵揚州,雖是初冬,此地仍未積雪,讓人暖身的陽光己投向
官道,兩旁的綠竹林,更顯得生氣,宛若一座綠的溫床,任何人都想徜佯一番。
    君兒禁不住已探出頭來,只見遍野林木,除了綠竹,還有紅滿天的楓葉林,以及一
片小麥田迎風取曳,交雜相映,自成一景,以前所想的美麗圖畫,現在一探手就可攬得,
恨不得撒下巨網,一舉將它網回去,擺在床頭慢慢欣賞。
    一陣陣人潮,馬車,交錯而過,可看見的人,個個臉上接著笑容。
    有人在笑!君兒看見了!那笑有點邪,有點輕浮。
    那個年輕人站在入城的拱橋旁,手搖金玉扇,翩然如王公貴族。他正對著君兒笑,
眼珠閃著那種自信而自大的神情。
    君兒觸及他眼神,感到一陣惶恐,立時縮回車內,輕輕瞄向小刀兒,深怕他看出自
己失態似的。臉也紅起來。
    小刀知道她瞧見十分突出的事,才會如此,卻未想到是男女那種傳情的事,自然地
笑了笑,眼眸從車廂陣陣掀起的過布篷望出去,也瞄見一位白衣公子,可惜車行過速,
只一閃身,就已錯開。
    君兒窘笑道:「那人笑得有點邪!」頓了一下又道:「好像不怎麼正派。」
    小刀已換上布衣裝束,看起來容易親近多了,他笑道:「嚇著你了?」
    「有一點!」君兒笑道:「不過你在身邊,我不怕!」
    本來說好三天說送君兒回去,但江湖險惡,小刀兒放心不下,總想找個妥善的方法,
現在碰上這種事,他更堅決要留君兒在身邊,等待適當時機再說。
    「進了城,找家較靜的客棧,明天我們就可到西湖了,到時我會替你找個安全的地
方。」
    君兒嬌笑道:「還是跟著你最安全。」
    「但是……我還有許多的事要辦!」小刀道:「你不會武功,可能會有危險,你放
心,我找的地方一定很安全。」
    君兒笑道:「瞧你一副認真樣?我只是說說而已,全聽你的。」
    小刀兒也笑了,笑得有點傻。
    夜晚他們住在較安靜的悅賓客棧。
    兩人同房,分床而睡,小刀兒心事重重,是以走出庭院,望著點點寒星,想著種種
過去,一生多波折的遭遇。不知何時才能終止。還有蘇喬,這位美麗溫柔,既像朋友也
象敵人的人,和她見面時,該如何對待她?惡臉相面?還是……
    想至此,他不禁長歎,為何人生如此多折磨……
    突然間——
    房內傳出君兒驚叫聲,不大,如裹在厚布中被砸碎的杯子般,哦了一聲就沒了。
    「君兒!」
    這聲音對其他人可能起不了作用,但對耳目靈巧的小刀兒是是夠了。他一個竄身,
人如天馬行空跨入長院,如箭般倒射屋內。
    躺在床上的君兒已不見琮跡。
    小刀兒不假思索,已退出左窗,幾個起落,掠出街道,已發現遠處一道黑影閃出城
外。冷喝一聲,他已追前。
    城外,山道旁,有人在等人。
    小刀兒奔至,突然發現此人白衣白扇,正是白天所見那人。更可笑的是,他竟然是
冤家。
    小刀兒冷冷一笑,他道:「我該想到是你,才會笑出那種聲音,柳西湖!」
    柳西湖冷狡一笑:「公孫小刀,前兩次讓你死裡逃生,這次看你往何處逃?我以為
你已死在少林寺,沒想到還有機會血債血還!」
    小刀兒對他十分厭惡,懶得和他說廢話,淡然道:「那位姑娘跟你沒仇,放她回
來。」
    「笑話!你看到我擄走她了。」
    小刀兒冷笑:「否則你在這裡等。」
    柳西湖這是不打自招,冷笑連連:「你用了那麼久,讓本少爺用上一晚,又有何
妨?」
    「柳西湖。你無恥!」小刀兒冷目如電。
    「你也差不到哪兒去。裝作老實的可憐蟲,到處騙女人。」
    「你放不放人?」
    「放,當然放!」柳西湖狡淫大笑:「等我用過了再放!哈哈……」
    小刀兒拿出飛刀,冷森道:「如果我飛刀要取人性命,你就是第一位,因為你已不
是人,是禽獸。」
    柳西湖稍往後退,黑暗中立時又出現十三名白衣人,正是柳西十三劍,上次小刀兒
就是栽在此陣手中。
    有此依靠,柳西湖軍心大定,冷笑聲更大:「公孫小刀,你是武林公敵,人人得而
誅之,今夜我就做個執法者,看在你兩次死裡逃生的份上,就留個全屍給你吧!」
    「你交不交人?」小刀兒面對十三名劍手,一點怯意也沒有,那股冷勁,真叫人透
心涼。
    柳西湖現在也感覺他現在不是人,是一頭狼,正要吞噬獵物的狼,好像自己無論如
何躲,都躲不過撲殺似地。
    他不願多嘗此味道,猛揮手:「上!」
    十三個人,劃出十三道白光,齊罩向小刀兒,看似輕巧,不驚動周道草木,卻暗藏
無盡殺機。
    小刀兒反應十分奇特,他不進反退,不是直著退,而是倒著退,好像被拖著走的木
頭,退得十分快速。
    十三劍擊不中,再次騰身衝上來,劍光閃閃,如座銅牆。一股刮人冷風已掃向小刀
兒肌膚。
    小刀兒反應又反常,直往前,靠著地面直鑽。
    就在他轉身向上的一剎那
    十三個人正懸在空中。
    小刀兒的飛刀已發出。
    三把長劍被擊落,十把長劍已罩刺小刀兒,若被刺中,不死也得肚破腸流。
    柳西湖見狀狂笑而出,豈知只笑到嘴角,聲音就沒了。
    十把長劍抵往小刀兒全身要害,而身體卻木然不動。
    柳西湖抓向胸口,一步步地往後退,如喝醉了酒:「公孫……小刀……你……我
我……不想……死……」
    小刀兒靜靜地將長劍推開,站了起來。此時可以看見眾人握劍的手,手腕陰池穴都
插住一把飛刀,使他們勁道全失,果然立於此處。
    「我……不想……死……」
    小刀兒第一次殺人,他並沒有多大感覺,反而有那麼一點點快慰,因為他認為除去
的是一頭惡狼,蹂躪世間女子的淫狼。
    「我說過,如果要殺人,你是第一個!」小刀兒冷漠地說著。
    「我不相信!你的刀……刀……」柳西湖臉頰已在扭曲,如上了刑場的囚犯,嚇得
走不動,他不敢相信的往胸口看去。
    「不可能!不可能!你的刀……」
    他從心臟拔出一把飛刀,整個人顫抖不已:「不可能……不……可……」
    捏著飛刀,他已倒下,雙目仍露出不信神倩,可惜他只能去問閻王,飛刀是怎麼射
向他胸口的?
    小刀兒擔心君兒安危,已走向一名劍手,冷漠道:「人呢?」
    劍手漠然不答話,小刀不客氣了,一手折下他的左臂,痛得那人直掉淚。
    「你說不說!」
    「後山小廟……」他終於還是說了。
    小刀兒不加停留,馬上奔向後山。
    十三名劍手各自收劍,抱起柳西湖的屍體,黯然地返回柳家。
    小刀兒追向後山,廟是有,只是不見人影,君兒不知去了何處。
    他找遍了小廟,就是找不著,後來他想,以柳西湖的為人,根本就不可能在此髒亂
的地方談情說愛,必定還有另外一個隱密的處所。
    然而他找遍了時近,就是找不到,突然間,他認為太大意就殺了柳西湖,否則他可
以逼問君兒下落。
    「看來,我只好再走一趟柳家了。」
    小刀兒焦慮地奔回客棧,稍加收拾,已追向柳西湖家。
    天已亮。
    柳西湖的屍首已抬進門。
    柳西風痛失愛子,整個人如灌脹的氣球,隨時都有暴裂的可能,他後悔自己以前想
要將小刀兒擁為已有,當時他想小刀兒能一口氣毀了柳西十三陣,那麼功力自不在話下。
那時他就有預感,事情將不利於柳家。
    果然不錯,兒子的性命已賠上了。
    冷冷紅花大理石地板上,鋪上冷冷的草蓆,躺著冷冰冰的死屍,胸口的血已凝成紫
黑,昨天還是熱溫溫地。
    兩顆眼珠雖已抹上眼皮,但凹出的眼球加上怪異恐俱的表情,就像專門嚇人的鬼面
具,讓人想得出他死時的一剎那,是何等的恐懼。
    「公孫小刀兒!老夫絕饒不了你!」
    柳西風老臉掛下兩行淚珠,右手已捏碎掛結窗簾的銅鈕。
    公孫小刀兒就在他家屋頂,不過此時已是深夜。白天他也不敢明目張膽的闖入此地,
黑夜做起事來就方便多了。
    他探向大廳,靈堂已成,跪拜不少人,仔細觀察,除了柳西風和柳西竹以及公孫飛
燕以外,其他的他都不認識,想是柳家家族的人都來了。
    此消息早就傳出江湖,對於「瘋狂殺手」公孫小刀,人人是望風而意怯。
    不知他的飛刀下次會扎向誰的咽喉?
    小刀兒窺視良久,並沒發現十三劍手在此,只好一間間房間去找。
    柳家喪子,個個悲痛,但戒備並不松桷,反而更加森嚴,雖是如此,對於常年藏隱
在深山的小刀兒來說並不困難。他花了兩個時辰,已可說全部找遍柳家所有房子,就是
沒找著君兒。
    難道她空氣一般,一吹氣,就散了不成了。
    「他們到底將君兒藏在哪裡?」
    小刀兒探過十三劍手,他們全在一處接受療傷和保護,根本近不了身。
    除了一處——柳家的奴僕房,這地方不可能藏柳家公子的獵物,不過小刀兒並不放
過。
    他是奴僕出身,對於僕人房屋自能猜出大概,掠過一座三層高樓,潛向一長形房屋,
走向有煙囪在冒煙的地方——這就是奴僕聚集處。
    三更天,此處還十分喧亂,也許是奔喪的人不少,他們必須趕夜工,做膳。
    小刀兒伏在高巨椿樹往下看,有多少人,一清二楚。
    突然間他發現了一個人。
    「駝子!他怎麼會在這裡?」
    廚房裡走出來一個白髮駝子,正提著一籃東西走向隔著花園對面的長廊。
    此人正是上次騙小刀兒進入飛燕閨房的駝子。
    「我不能放過他!」
    小刀兒欣甚若狂,有了他就可以澄清自己是冤枉的,也可以洗刷對公孫世家的誤會。
    他已暗中跟上去。
    駝子折過長廊,轉向另一道走郎,然後登上一處樓閣,正是飛燕的閨房。
    「難道他和飛燕有什麼關係?」小刀兒有此想法,但立時被否定了,因為飛燕正在
靈堂。
    因為駝子正在翻箱倒櫃,似在找尋東西。
    小刀兒算好方位,倏地他已穿窗而入,飛刀一揚,就要發射。
    豈知這個駝子,突然覺得有動靜,馬上縮成一團,以駝峰向著小刀兒,更不可思議
的是,他竟然動向床面,一個閃身已消逝。
    小刀兒不假思索,已追向床面,原來此床造有活門,一啟一閎,已陷入暗道。
    似乎經過不少路程,小刀兒才發現淡光透出,等走出秘道,已是柳家後山一道隱密
的林區。
    他追得很快,自信該離駝子不遠才對,當他朝曠野望去,但見右使風吹草動,搖晃
不已,然而此波浪該是十分有序才對,卻有不少長茅極不正常的搖動。風由北向南吹,
此長茅輕微東搖,也就是小刀兒的正面,差微十分小,這對他已經足夠了,雙足點地,
旋風般追了過去。
    果然不到盞茶功夫,駝子身形已在望。
    「駝子,你是逃不掉了!」小刀兒一聲冷喝,足上加勁,又拉近不少。
    駝子似乎已是逃走無望,乾脆停下來,冷笑道:「你是誰?為何追我駝子不休?」
    小刀兒也停下腳步,凝目再往駝子瞧去,不錯,的確是以前那位。
    他冷笑道:「你很健忘,大概是害的人太多了吧?」
    駝子怒道:「老朽自信從來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你怎麼出口傷人?」
    「傷天害理的事沒做,只是偶而做做雞鳴狗盜之事而已,對不對?」
    駝子冷喝:「我駝子的事,由你來管。」
    「本來我是管不著,但你不該動到我頭上來!」
    小刀冷笑道:「老天有眼,你終於還是露臉了。」
    駝子陰森的目光瞄向小刀兒,腐黃排牙張了張,冷森道:「你到底是誰?」
    「公孫小刀!你該不會忘記在公孫府那趟事吧?」
    駝子聞言,仔細打量了一下小刀兒,突然不屑地笑道:「看不出,你還真變了樣,
鬍子一剃,脫了胎,換了骨,難怪我認不出你來。」
    「你承認了就好!」小刀兒道:「跟我回去!我不為難你!」
    駝子忽然一改口吻,悵然道:「事實上我跟你一樣,是受害者,先前我根本不清楚
這是陷阱。」
    小刀兒冷道:「你想開脫可以,總該說出是誰要你去找我的吧?」
    「公孫秋月。」駝子回答得很快。
    小刀兒對他的答案,似乎早有準備,並不感到驚訝:「你上次也是如此說?」
    「你不信?」
    「信了就不會再來找你。」
    駝子無奈道:「事實上全是如此,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小刀兒道:「好吧!就算是公孫老爺要你如此做,你到底是他什麼人?」
    「和你一樣,是他的手下。」駝子道:「這事只有我們兩人知道。」
    「那你為何又出現在柳西府?還上了他侄女飛燕的房間?」駝子為之一驚,隨即又
道:「是公孫秋月要我調查柳家的秘密,如此而已。」
    「但也不必闖人家的閨房吧。」
    「我什麼都實話實說,信不信全在你了。」
    小刀兒冷然一笑道:「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使人相信。」
    「什麼方法?」
    「很簡單,跟我一起回去見老爺,有什麼話當面說。」
    駝子冷笑道:「你這不是在強人所難嗎?公孫秋月要我把事情辦完之後才可回去,
你何必急於一時,若事情辦完,我一定跟你回去。」
    「恐後那時你早已逃之夭夭了。」
    小刀兒不再多費口舌,只有先將他逮住再說,騰身而起,五爪如鉤,凌厲無比抓了
過來。
    駝子只感覺小刀兒身形過快,掌爪更如巨網罩了過來,不論自己如何變換身形,都
似乎無法全身而退,當下猛咬牙關,迎出數掌,用的竟然是公孫世家絕學,驚月斬斜劈
了出去。
    小刀兒見到自家武功,更形容易,手掌不變,身形已倒掠而起,凌空罩下,以泰山
壓頂之勢,硬要將駝子擒到下方。
    駝子已想妥計謀,準備以雙掌封掉小刀兒的掌勁,然後轉過那沒有知覺的駝肉峰去
擋那一爪,然後再攻出數掌以便脫逃。
    可惜他打的算盤並非那麼管用,只見小刀兒觸及他的手掌之際,突然張開五指,緊
緊扣住駝子左手,不論他如何甩,都不鬆手。
    駝子大急,竟然心生一計,怒道:「你要我走,我偏死紿你看!」
    突地手掌擊向天靈蓋,存心想一死百了。
    小刀豈知他詭計多端?只是想他要是一死,來個死無對證,那真是有口難言,不得
已撤開右手,改爪為指,點向駝子齊門穴,想以此阻止他自殺。
    駝子見詭計得逞,嘿嘿冷笑兩聲,登時掃出三掌逼退小刀兒,一個竄身,已入林中,
就在小刀兒想追之際
    一聲慘叫聲起,駝子已如死狗般射了回來。
    「駝子……」
    小刀兒急切地接住他,只可惜他已滿口是血,兩目睜大而無神。
    「我……我……公……孫……好狠!」
    駝子說完此話,已奄奄一息,任小刀兒如何施救也救不活。
    「他說的公孫難道……」
    小刀兒不敢再想,如今只有再追那名兇手,只要捉到了,事情就可能迎刃而解。只
不過稍稍停頓,他有自信可以追上兇手,放下駝子屍體,掠身追不下去。
    經過一座山頭,他已探覺那人一身黑衣,身手不弱。直往莫干山方向奔去。
    那黑影奔得很快,突然轉個山角,已停在一處可俯看杭州城的紅亭。此亭名曰攬月
亭。小刀兒前後腳之分,也已追至,
    黑衣人見著小刀兒,竟現出親切狀,踏出亭外,急道:「你來了!」
    「是老爺!」
    來人正是公孫秋月。小刀兒整個思緒已搞亂,他追的人為何是秋月寒?難道駝子真
是他殺的?
    那麼駝子所說的話……會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老爺他……這未免太可怕了。
    雖然這些想法對秋月寒不利,小刀兒仍希望能替他找出理由來。
    秋月寒慈祥笑道,「你果然脫險了,我真高興!」
    他殺了駝子是為了救我?不然他怎麼說我脫險了?
    秋月寒又道:「若非沒了和尚幫忙,我也未必能救你。」
    「老爺你是指少林寺的事!」
    秋月寒慈祥點頭:「當時我實在擔心極了,如今你脫了險,我也放心多了。」
    原來他說的是那檔事……小刀兒心中仍有疑問,只是不敢開口發問,不善做作的他
已被秋月寒瞧出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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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0:21:29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不擇手段
    秋月寒沉靜地問:「小刀兒,你有什麼麻煩?」
    「我……沒有……」想到自己老爺不止一次冒生命危險來救自己,他已責備自己怎
可如此輕率相信了駝子的話?
    但這個結,又該如何去解。
    「你說,沒關係,只要我能幫忙的,一定盡力替你解決。」
    秋月寒的慈祥,使小刀兒有種感恩而不願拂卻讓他失望。
    他終於開口:「老爺,我見著駝子了,就是以前引我進入大小姐房間的那個人。」
    秋月寒愕然道:「他呢?」
    「死了!」小刀兒淡然道:「被人暗殺,那個人……我一直追了過來……」
    秋月寒己經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猜出這可能是個詭計。他道:「小刀兒,只要你
平安,老爺就放心了,其他事就由老爺承擔如何?」
    小刀兒歉然道:「老爺,小的哪敢有那種想法,您的恩惠小刀兒下輩子也還不清,
老爺請您千萬別見怪!」
    秋月寒摸他肩頭,慈祥笑道:「我想會怪你呢?好吧·我就將事情說一遍。」
    若誤會已成,他本不願解釋,那只有欲蓋彌彰,現在為了小刀兒心中疑慮他不得不
說了。
    「其實救你出少林寺的,是該歸於另一名黑衣女子。」秋月寒道:「若非是她我和
沒了恐怕不能脫身。」
    「女的?」小刀兒聽見女人,已想到蘇喬,還有春神,心中他希望真是她倆中的一
位。如此一來,又能喚回以前快要失落的美夢。
    他問:「那女人是誰?老爺您可見過?」
    「沒有!」秋月寒道:「這就是我追至江南的原因!」他解釋:「那天她出現,我
和沒了逼退了眾人後,就直奔下山,我追了半天,仍然不得其人。後來她告訴我不必追
查,有一天就會碰頭,她還說你了到了江南,說不定還會出事,我想想,全武林的人都
在找你,實在放心不下,就追了下來。」
    小刀感激道:「多謝老爺關心!」
    秋月寒淡然一笑,又繼續道:「我在想,她十分關心你,想必也追向此間,至少還
有機會碰頭,懷著此心,我不再跟蹤她,直放快馬下江南,就在今天早晨……」他沉重
地問:「你真殺了柳西湖?」
    小刀兒點頭:「他連禽獸都不如,以前趁老爺受傷想侮辱二小姐,後來又在天香
樓……」天香樓一事,雖然柳西湖為爭蘇喬而打鬥,卻也沒犯淫,小刀兒一時說不上口,
只好接著說昨天的事:「他拐走了綠君兒,說盡髒話,我要他放人,他就是不肯,以他
多次行為,我覺得不知道有多少女孩人家過他毒手,所以才殺了他。」
    公孫秋月只有歎息,江湖傳出不少有關柳西湖的淫行,但都怯於柳西風武功高強,
也因柳西湖做的歹行很少留下把柄,是以至今仍能逍遙。
    「除去他也好!省得更多女孩遭殃!」秋月有感而發:「此事已傳遍江南,不出三
天少林追兵必定要到,你要更加小心才是。」
    小刀兒點頭:「我會的!」
    秋月寒繼續道:「三更左右,有人投書,說在此地可以找到你,所以我就趕來了,
沒想到會岔開了你的追緝。」
    小刀兒問:「通知您的會是誰?」
    秋月寒搖頭苦笑道:「要是我知道,也許就不會趕來了。」
    「老爺……」小刀兒猶豫一下道:「以前那件事,真的是駝子領我去的。」
    秋月寒笑道:「我早就相信你,否則那次就不會放你走了。」
    小刀兒還是希望多證明些,道:「駝子屍首還在那裡,老爺是否要過去瞧瞧?」
    「也好!」秋月寒道:「也許能從他身上找出一些線索也說不定。」
    兩人飛身追回,化作兩道流光。
    打鬥痕跡還在,人卻不見了。
    小刀兒四處尋找,除了颼風嘯林,樹枝不停晃動,別無其他人影。
    「怎麼會呢?」
    秋月寒平靜道:「也許有人將屍體搬走了,可惜不知他用意何在?」
    小刀兒道:「那人似乎對我們行蹤瞭如指掌,處處趕在前頭。」
    秋月寒道:「事實上從一開始,他就一直在我們左右了。」
    他從被人暗中下毒開始,他就認定此人無時無刻都在他四周,只是那人偽裝功夫很
好,到現在仍未露出痕跡罷了。
    本來此事該讓人難安,但他卻處置泰然,那股不恐不懼的神情,真讓人想起他到底
有何事可擔憂。
    小刀兒一直過濾所認的人,希望能找出一個合理的目標,十幾年的狠鬥狡黠動物,
現在他已將目標推在人身上,高昂戰鬥力使他心思更加細密。
    一時空夜沉靜,只有樹搖影晃,傳著帶有鬼魂般的呼吸聲。
    突然間——
    清脆的琴音頓起,很淡,淡得好似幻覺。
    小刀兒突地驚愕:「蘇喬!」
    這琴音太熟悉了,他只要乍聽,就能猜出是何人所彈。
    公孫秋月也聽見了,問:「她就是那位時常引你的女人?」
    「嗯!」小刀兒感到有些奇怪,卻又不能知道秋月寒意下如何?或去或不去。
    公孫秋月慈祥道:「你去吧!她若想見我,自會再通知我,若不想見,就是跟去,
反而壞了你的事。」
    「那老爺您……」
    「我回客棧,暫時可能不與你聯絡,因為你該藏好自己。」
    秋月寒道:「我的目標太明顯,過了今夜,我可能回府,你可到府中找我!」
    小刀兒點頭,已告別秋月寒。一定非得等黎明才能打開黑幕嗎?到時黑暗一失,可
又撕開多少秘密?
    默歎一聲,他也去了。
    曾經關心自己的女人,曾經戲弄自己的女人,甚至救過自己的女人,就在眼前。
    蘇喬的出現,似乎是蒙著一層紗,一層霧,讓人猜不透,摸不著。
    寧靜的小亭,她仍然一身白羅裙,彈的仍是那首感人的曲子。
    她是否如沒了所說,只是在利用自己?現在問她,馬上就可以知道。
    但……要是她承認了,那麼怎麼辦?以前所付出的感情,所相信的女人,所經歷的
美事,一剎那就如水邊集成的泡沫,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她如此清純,無邪而專注地彈琴,她怎麼可能是劊子手?然而這許多天裡,她又
到哪裡去了?去殺另一個人?
    小刀兒心緒起伏不平,這些不願解開而又不能不解開的事情,正如絞著他的心。
    琴聲已停,蘇喬仍是那副天真的神情。
    「天快亮了……」
    東山上已經微吐紅光,像是少女充滿感情的紅唇,卻又被黑紗給緊緊罩住。
    小刀兒也望向東山,為什麼黎明前一刻都是如此寧靜?
    蘇喬吹熄燭火,黝黑立時侵入了小亭:「天要亮了,不必再點燈,你陪我看日出好
不好?」
    她讓出一個位置,小刀兒以前早已思好要如何問她,現在見她如此楚楚動人模樣,
硬是狠不下心來,不由自主地走向她,也坐了下來。
    蘇喬輕輕依偎他的肩頭。淡淡而感傷道:「要見你,多麼不容易!」
    小刀兒內心感到一陣愧疚,輕輕嗯了一聲,並沒回話,但沒了說的話,卻烙在他心
中,一時也無法完全抹去。
    「你看朝陽,要回大地,卻須一寸寸排拒黑暗……」
    蘇喬悵然道:「多難?小時候總覺她很美,卻不知她要付出的代價,好大……」
    小刀兒常看朝陽,曾幾何時也如她所說,一寸寸地爬,如此艱難,記憶中所有的就
如巨筆一揮,夢中漂亮的美景就出現了,以前妄想和朝陽一樣,散發光彩,讓世人所擁
羨,如今想起來,有點失望。
    「不知哪一天……朝陽是否會排拒不了黑暗,從此就再也見不到它了……」
    「不會不會!它一定會出來!」小刀兒有些失態地叫著,目光移向稍透朝霞紅光的
蘇喬,再也按奈不住昔日的情懷,右臂緊緊摟著她。
    蘇喬閉上眼眸似在沉醉美景中,直到晨曦映光可透視到周圍景物時,她才張開。
    「你怪我嗎?」
    小刀兒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
    「不管如何,你都該讓我知道你的動機。」
    蘇喬淡然掠了一下髮梢,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小刀兒的心如被巨石壓的沉甸甸,他不願相信的事,卻那麼現實的擺在眼前,右手
由不得不鬆開蘇喬,心靈起伏,久久不平。
    「對不起……」
    蘇喬悵然道。
    「你當真在利用我?」
    小刀盯著蘇喬問,希望得到更多明確的回答。
    「我沒有……」
    蘇喬掙開他雙手,直奔亭角,眼睛瞧向遠方晨曦,默然不語。
    小刀兒強吸冰冷空氣,使心中微微平靜一些,道:「到現在還有什麼不能談的?」
他已準備接受最殘酷的事實。
    蘇喬轉身,雙眸含淚:「小刀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麼是春神指使你的?」
    「這件事與她無關。」蘇喬走近,道:「都是我的意思。」
    小刀兒不懂:「既然是你的意思,你又為何說不是故意的?」
    蘇喬悵道:「我對你……我沒有欺騙你……」
    小刀很想知道她如何自圓其說。
    「你不是已經利用我,除去你想除去的人了嗎?」
    他又道:「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會找上我?」
    蘇喬走向古琴旁,胡亂撥了一番:「我不曉得圓空他會自殺,也不知道少林派會發
武林帖,否則我不會要你幫我。」
    小刀兒見她如此委曲,心中也不忍。長歎道:「都已成了過去,我不在乎這,我只
想知道你和春神是否對我出於真誠?」
    蘇喬很快回答:「是真心的!」
    這話多麼令小刀兒激動而又不敢相信,自幼就和母親相依為命,親情只寄托在母親
身上,母親死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寄托之人,他是如此珍惜這份情,然而事實是殘酷
的,實在讓他不能欺騙自己。
    「我是真心的,否則我就不會再來找你了。」
    小刀兒苦笑道:「你總得說說看,好迷糊。」
    蘇喬見他笑了,不管是否苦笑。她已安心多了。目露喜色道:「那麼多,你叫我從
何說起?」
    小刀兒想了想道:「就從我們認識開始吧!你為什麼選上我?」
    蘇喬嬌柔一笑:「當時……我覺得你不一樣……好像全身充滿了勁道,尤其是那眼
神。讓人看起來就好像會發光……像……一隻猛獸。」她又笑:「雖然有時有點呆呆
的……但我知道,你一定會有所作為。」
    小刀兒被人說成呆呆地,有些困窘地笑了一下:「所以你就找上我,還利用天香樓
眾人聚集時試探我的武功。」
    「嗯!」蘇喬嬌笑道:「當時我被你和沒了和尚的武功逗得笑不絕口,哪有人如此
出名法?後來看了你的身手,才知道你的武功如此之高。」
    「後來我被柳西湖捉去,你們就故意施恩放我,而將我救出來,也好讓我感恩而為
你們所用?」
    「不是這樣的。」蘇喬道:「我知道這個解釋很難讓你相信,但事實確實如此。」
頓了一下,她又道:「當時春神救人是不願讓你遭毒手,而且你又為我而得罪柳府,我
們應該救你。」
    「可是,你還是騙我去對付無怨老人。」
    「這就是我對不起你的地方。」蘇喬歉然道:「我一下沒把握打蠃無怨老人,想到
你的飛刀簡直讓人難以置信,所以才萌生此念頭。」
    小刀兒盯向她,吃重道:「我再次問你,無怨老人和圓空大師,是否真的該殺!」
    蘇喬點頭:「不錯!他們確會去殺神鷹,我想此事還有許多人知道,我可以找出幾
人。」沒了也說過去可能是有,但神鷹董仟到底是否該殺,就很難去瞭解了。
    小刀道:「希望你別再騙我才好。」
    蘇喬急道:「我沒有,就是你被困山林時,我也在那裡,只是他們人多,我沒把握
蠃,所以沒出面。」
    小刀兒驀地楞住了,他以為蘇喬沒去,事實上她躲在暗處伺機相救,自己怎可如此
就認為她在欺騙呢?
    「如此說……在少林寺逼走眾人,讓沒了和秋月寒走脫的也是你?」
    蘇喬笑得很開朗:「除此之外,我也沒法子救人脫險。」
    小刀兒現在完全相信她並不是虛情假意,在利用自己,以前那種彷徨和沮喪早已消
失,換回的是一份內疚。
    他拍著蘇喬肩頭,歉然道:「我誤會你了,抱歉!」
    「其實我也有錯!不該拖你下水。」
    「沒關係,只要你不是存心騙人,其它的我並不怎麼在乎。」
    太陽己升起,黑暗已過去,蘇喬笑顏映在陽光中,更加嬌柔動人。
    「對了!」
    小刀兒想到了什麼。問:「昨夜……可是你通知秋月寒去了那攬月亭?」
    「沒有啊!」
    蘇喬非常迷惑:「在嵩山分手後,我就一直沒和他聯絡過。」
    「那會是誰呢?」
    小刀兒百思不解。
    蘇喬道:「也許那人和柳家有關,你不是說駝子是從柳家逃出來的?」
    小刀兒點頭道:「沒錯,當時他在公孫飛燕的房間,好像在找東西。」
    「你知道他在找什麼?」
    「不知道。」小刀沉思道:「不過,飛燕的房間有秘道,他卻知道……」
    蘇喬也略有所悟:「我想公孫飛燕似乎有點問題,至少兩件事都和她脫不了關係。」
    她說的兩件事乃是駝子闖入她閨房一事,以及小刀被騙入她房間一事。
    她又說:「說不定可以從她身上找出什麼秘密。」
    「不會吧!據我所知……大小姐她很善良……」小刀兒回憶過去:「她從來不違背
她爹的意思,十分乖巧。」
    蘇喬笑道:「我只是猜猜,又沒確定地一定有牽連?說不定是人家找上她,就像駝
子一樣。」
    小刀兒想想,也認為該從那裡查起。事實上他也想再探柳府,因為君兒還沒半絲消
息。
    突然瞄向這位神秘而似乎有點神通的姑娘,他問:「蘇喬,你曾看見過那位綠姑娘
吧?」
    蘇喬登時警覺道:「看過,老實說。我跟了你的馬車一陣,當你們住進客棧時,柳
西湖派人擄她到山上小廟後,她就突然失蹤,當時我擔心你的安危,所以沒查下去。」
    小刀兒沉吟不已:「你認為她會不會被抓回柳西府?」
    蘇喬道:「可能性不大,那天除了柳西湖,只有十三劍手,全部被你所傷。何況綠
姑娘失蹤十分離奇,若抓到柳家,至少柳西風會審問她!」
    「她不在柳家……會被誰抓走?」小刀兒實在放心不下。
    蘇喬道:「一切都是命運。如此無頭緒的想,不如到柳家碰碰運氣,說不定會有結
果。」
    無計可施之下,小刀兒終於決定去碰運氣。
    是夜。
    小刀兒和蘇喬再次潛向柳家,他們並未入內,只在遠處監視靈堂著孝服的公孫飛燕,
    由初更到三更,飛燕換了三次香,才被另一位女子接替,她則顯得疲憊地趕回後院
自己房中。
    小刀兒與蘇喬也盯了下去。
    房間在二樓,現已點起火燭。偶而映出飛燕走動,似在更衣。過了不多久,燭光巳
熄。恢復寧靜。
    小刀瞧向蘇喬,細聲道:「她會不會已從秘道走了?」
    蘇喬搖頭:「不知道。」
    「我們潛過去看看。」
    「不妥!昨夜已有人驚動她,或許今夜她早有準備。」
    「那……」
    蘇喬想了一下,道:「不如到後山看看,我想她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從別處出柳家。」
    「要是她仍然在房間呢?」小刀兒想想,突然打出從屋頂拾起地小石頭,直射那房
間。
    「你幹什麼?」蘇喬驚問。
    小刀兒笑道:「投石問路,事情總會有個結果。」
    石塊一閃既沒,仍然默默無聲。
    「走了?」小刀兒道:「我們快走!」
    兩人一前一後,利用屋頂起伏不平,潛出柳家,直奔後山。
    小刀兒很快找到昨晚秘道出口處,並無異樣,仍然雜草掩飾。
    兩人只有再往其它地區搜去。經過半刻鐘,方在一處山坳中,聽見刀劍交鳴聲。
    蘇喬立時道:「有人在山谷中!」
    小刀兒點頭,兩人小心翼翼摸了過去。
    山谷不深,其中一條蜿蜓小河淡淡發出銀光,溪旁一塊平展地區,有兩個人在練劍。
    小刀兒伏在半山腰,往下看得十分清楚。
    蘇喬道:「我們再靠近點,若能聽到他們談話不更好?」
    小刀兒也認為如此甚好,又再次往前潛去,直至離山谷十餘丈遠,隱在最密山林處。
    聲音傳來:「這是第十一招,驚天動地!左手為副,右手為正,先劈三分勁,掛向
異位角,再用七分勁,旋向第五行,乾坤裂天,全是實攻,虛守,志在以猛勁制伏敵
人……」
    說話那女子正是公孫飛燕,她邊說邊練,霎時強風大作,人如滾山雪球,越滾勁勢
越大、越強,逼得週遭林葉呼嘯不已,再一個衝前,啪然一聲,一棵合腰大樹硬是被她
給劈斷。
    連小刀兒和蘇喬都不得不佩服,柳家絕學裂天十三掌的威力。
    「是公孫斷!」小刀仔細望著轉向這邊的老人,不是公孫斷是誰?「他怎麼會在這
裡?」
    公孫斷插好長劍,雙手照著飛燕指示,就如師徒授藝般。
    蘇喬細聲道:「他們……公孫斷好像在偷學柳西絕的功夫!」
    小刀兒驚訝道:「飛燕三更半夜跑出來,就是為了此事?」
    蘇喬道:「看他們練至十一式,想必已有相當久的一段時間了。」
    公孫斷為什麼要偷學人家的功夫?這是犯了武林大忌,何況以公孫府的武功,本就
可以雄霸半邊江湖,何須去偷學他人的功夫?
    小刀兒百思不得其解。
    遠處公孫斷冷而粗的聲音又傳來:「這招差不多了,時間寶貴,下一招呢?」
    飛燕道:「十二招是鬼哭神號,事實上以劍代掌,威力更大,此招和前招完全不問,
全以陰柔之勁為主,如蛇噬人,敵對目標先靜而後動。
    她擺出金雞獨立之勢,右手長劍直指斜上空。映著月光,泛出一道冷森氣息,左手
食中指捏著劍決,翻指橫向額頭,微微指向直後方,十分怪異。
    」尋定目標。劍走天庭。騰雲入海,化作萬爪金龍,從中封位敵人攻勢,再噬其要
害。「
    她開始舞劍,劍影先在上空劃出兩道劍幕,立時如瀑布般反衝而下,再如水柱撞石
般泛起無數浪花。就在此時她已嬌喝出口,一把劍奇抉無比地直刺巨樹,直沒劍柄。也
在她一剌之際,嘯風方傳出,果真先靜而後動,威力非凡。
    方練完此招,飛燕已香汗琳清,十分疲倦。
    「劍走天庭……騰雲入海……化作萬爪金龍……」
    時間不多,他只練了幾遍,知道技巧所在,馬上又要飛燕教他最後一招地毀天沉。
    」地毀夭沉是拚命的打法,因為這招再蠃不了敵人,也就不能自保,所以全在實招
上,先以虛誘敵,再以實攻,沒有守勢。「
    飛燕勉強練完,以她功力,自無法全部達成功力之要求,一些騰空高度,含蓋面積
都不如理想。縱是如此,此招威力,連小刀兒都覺得煞氣逼人,自非柳西湖那種不求上
進的人所能使得出來的。
    練完後,飛燕已快虛脫,她已兩夜沒睡覺,但仍不敢怠慢,不厭其煩地向她爹解說。
    小刀兒覺得飛燕仍是如此乖巧聽話,和童年印象中一點都沒變。
    飛燕也陪笑不已:「爹,柳家的搖風散手和裂天十三掌,女兒都替您學會了!」
    「好!很好!」公孫斷並無太多讚揚飛燕,食指慢慢地抹向劍身,「花了四年時間,
總算有了代價!燕兒,苦了你!」
    好像他說話就是那樣子,連看飛燕都懶得看,而飛燕好像也很習慣,淺淺一笑道:
「只要爹能高興,女兒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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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公孫斷才轉向她,眼神中露出狡黯意味:「自從你大哥受傷後,就只有你最了
解爹了。」長歎一聲:「爹多麼不甘心!」
    卻不知他為何事而不甘心?飛燕也不願去猜,她道:「現在二弟的武功,應該很高
了,爹您要看開點。」
    「看開?」公孫斷掀起嘴角冷冷一笑:「看開的是我?還是他們?誰又那麼容易看
開?」
    飛燕默默無語,她並未換下衣服。只是將衣服紮緊些,寒風吹起。不禁打了個哆嗦!
    「飛燕,你能再幫爹一次嗎?」公孫斷眼神如電,直射飛燕,口語卻如乞丐在求人
家一般。
    飛燕不敢觸及他的眼神,低下頭,突地用力點頭:「只要爹需要女兒,女兒哪有不
幫之理!」
    說完話,她嘴唇已咬出血絲,已輕輕抽搐起來。
    「我知道不該一直讓你做事,但為了爹,為了霧兒,只有委曲你了。」
    「爹……沒關係……」
    公孫斷歎道:「像上次,你本該說小刀兒扯下你的衣服……」
    飛燕突然抓緊衣服,冷顫道:「爹……小刀兒他……女兒不忍……」
    公孫斷苦笑道:「事情過了就算了,若那時小刀兒不被放走,今天柳西湖不會死。」
    小刀兒聞言,心中不是味道:「難道他為了那件事而一直懷恨在心……是的!又有
多少父母能忍受女兒受到傷害!」
    蘇喬卻不這麼想,他覺得公孫斷臉色陰晴不定,變化莫測,是個工於心計的人。
    「爹……」飛燕感到一絲怯意。
    公孫斷安慰道:「放心,爹不會讓你去做困難的事。」頓了一下聲音,又變深沉:
「聽說柳西風他師父仍活著!」
    飛燕突然畏懼地打個冷顫:「爹……您……您要女兒……女兒不清楚。」
    公孫斷冷森道:「你想想,這幾年裡面,可有他師父的下落?」
    飛燕哆嗦一陣,終於說道:「那個老人,好像十分偏激。」
    「你見過?」
    「見過……」飛燕道:「有一次和西竹到後院……好像另一條秘道,到了另個地方,
他說那位老人是他師父……他還帶了一位姑娘去……然後……那位姑娘就沒再出來了。」
    「所以你才怕他!」公孫斷道:「別伯,恨天魔仇三他雖然喜歡女色,卻不會逼人,
而你又是柳家媳婦,他更不會打你的主意,你不必過於擔心。」
    「是……爹……」飛燕仍難以處之泰然。
    公孫斷有點曖昧,笑了笑:「爹是要你設法,從他身邊弄出一些武功招式秘本。」
    看來他為了造就自己兒子而不擇手段。
    飛燕微微點頭道:「是,爹……」
    公孫斷含笑道:「一切都著你了,將來你二弟成了第一高手,爹會告訴他,是你的
功勞。」
    「女兒自該如此。」
    「回去行動要小心些!」公孫斷道:「昨天駝子己被小刀兒殺了!」
    飛燕突然如觸了電,驚叫道:「小刀兒已知道我的事了?」
    會是什麼事?使得飛燕如此緊張?當然這件事也是小刀兒最想知道的。
    「小刀兒不知道!」公孫斷道:「駝子將一切推給你大伯,後來不知怎麼,他把駝
子給殺了,屍體還是我埋的!」
    小刀兒現在才知道,原來屍體是他埋掉,難怪找都找不著。
    「小刀兒來了,那我怎麼辦?」飛燕十分惶恐。
    公孫斷道:「你照平常那樣應付就可以。沒有確實證據,他不敢拿你怎樣!」
    飛燕苦澀的瞼,更顯痛苦。
    公孫斷似乎也不願多看她如此模樣,安慰道:「巳快天亮。你回去吧,一切事情有
爹替你作主,不會有事的!」
    「是……爹……」
    飛燕收拾一下東西。已默默離去。
    公孫斷忽然叫住她道:「西湖出殯那天我不去,你大哥會去,爹半個月以後再來著
你。」
    「知道了!」
    飛燕淡然回答,步向林中。
    公孫斷昂天長歎,若非黑夜,他必會嘯出巨聲。傳出一陣得意笑聲,他也轉入樹林。
    公孫小刀兒有點沮喪,聽到公孫斷那番話,他真為飛燕叫屈,同時他也不願接受,
公孫斷會是這樣一個人。
    蘇喬叫醒他道:「此事一定和公孫斷有關,你不能放棄這次機會。」
    「你要我怎麼辦?」
    「捉住飛燕,問個明白。」
    「她……好可憐……」
    蘇喬道:「你也未必好到哪兒去!再說我們只是想問清楚事情,不會對她怎麼樣。
不問,你永遠背著黑鍋。」
    小刀兒無奈道:「好吧!」
    兩人已追向飛燕。
    飛燕走得很慢,低著頭腳步好像拖著大鐵塊,一步比一步沉重。每走一步,心中就
多一塊鉛,重得叫她喘不過氣來。
    突然發現碰上了東西一抬頭赫然發現小刀兒端正的容貌就在眼前。
    「啊……」
    她突然地驚駭急叫,人往後退但聲音只叫出口,已被蘇喬給封住嘴巴。
    小刀含笑道:「大小姐,是我,小刀兒。」
    蘇喬道:「公孫姑娘,別緊張我們只是想問你一點事情而已。」
    她鬆開飛燕。
    「你們都看到了?」飛燕又叫起:「不!不!我沒有!我沒有!」直往後退,眼淚
也急出來。
    蘇喬嬌笑道:「我知道你沒有……」
    「我,我……」飛燕十分委曲地哭了起來。
    小刀兒不忍,歎口氣道:「大小姐你走吧?我不問就是。」
    蘇喬想阻止,但觸及小刀兒眼神,她也軟化了。
    飛燕抓緊衣服,逃了幾步,又停下來,悲感道:「小刀兒我……沒辦法……」
    「我知道。」
    蘇喬趕快追問:「是你爹要你如此做的?」
    「不不不!」飛燕矢口否認:「是駝子……駝子……」她又流淚,十分憐人。
    蘇喬不放鬆,歎道:「其實,我們早知道是你爹要你如此做的了。」
    飛燕哭得更傷心:「沒有……沒有……我不知道他要對付小刀兒……否……我
就……」
    「你就不會聽他的是不是?」蘇喬追問。
    「我……我……不是我爹!是西竹!是西竹!是他要我如此作的!」
    飛燕啜泣不已,飛奔而去。小刀並沒有攔住她,事情都己十分明顯,又何必再逼她
呢?
    蘇喬輕歎道:「果真是公孫斷搞的鬼。」
    小刀苦笑不已:「我和他無冤無仇,他為什麼要如此?」
    蘇喬瞥向他,輕輕一笑,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我真的不懂。」小刀兒道:「要是柳西竹,我倒比較相信,因為當時我和他起沖
突,而飛燕也說是西竹。」
    「你真相信飛燕的話?」蘇喬道:「很明顯,她是不願說出此事是她爹要她如此,
一急之下才隨便胡亂找個人墊底,當時除了公孫斷,還有柳西竹兄弟,現在西湖死了,
她只好說是柳西竹了。」
    小刀苦笑不已,這種事可能性不大,因為飛燕不是個會說謊的女人。
    蘇喬繼續道:「至於公孫斷為何要如此做,我倒可猜出一個大概。」
    不等小刀兒問,她接著又道:「你沒看過他為了尋求武功而有點不擇手段?」小刀
默然點頭。
    「這就是了!」蘇喬道:「可見他對武功十分重視,而他發現你武功過人時,難免
心生嫉意,要把你趕出公孫府。」
    小刀兒回想過去,剛開始公孫斷還對他不錯,後來為了救湘雨,而和柳西湖起衝突
以後,他就有點變了樣,不禁有點相信蘇喬的說法。
    「其實,當時我只想安心地呆在府中,替老爺盡點微薄力量而已。」
    蘇喬笑道:「問題就出在此。他知道秋月寒在傳你武功,而你又為他做事,將來很
可能也是幫助秋月寒,你忘了公孫斷一直想逼秋月寒退位給公孫飛霧?」
    「這件事我有所聞,不過那是主人之爭,和我這下人一點關係也沒有啊!」
    蘇喬道:「是沒有關係,但以公孫斷的為人,他會留下你這眼中釘?」
    照蘇喬所說,那麼公孫斷的心胸,未免太狹窄了。
    「他不應該如此傷害飛燕和那名被姦殺的女婢!」小刀兒道。
    蘇喬道:「他可能還是下毒陷害秋月寒的人。」
    小刀兒恍然道:「難怪我的藥會醫不好老爺的病,原來是被掉了包,我得將此事告
訴老爺才好。」
    「你不揪出公孫斷的假面具?」
    小刀兒面有唯色,好歹公孫斷也是公孫世家的一份子,若事情鬧大了,不只他丟人,
秋月寒也沒面子。何不將此事告訴秋月寒。讓他去解決。
    三天後。
    早晨,清露濺出涼意,小刀兒已抵達公孫府。
    府門依然高聳,巍峨屹立,威風依舊,門上旗桿紅旗以龍為圖,風在吹,龍在動,
直如活生生的青龍在張牙舞爪。
    小刀兒換上青布棉衣加短祆,這是他用一兩銀子在鎮上李家鋪買來的,和鋪店的小
二買的。
    想混入公孫府,裝束總不能太明顯,尤其是武林打扮,更易引入注意,所以小刀兒
換了個傭人裝束。
    他還提了一籃醃醬罐頭,幾壇好像泥封了幾十年之久的美酒。
    他很快混入府中。
    傭人多,而且分有東院和西院,碰上了東院人。就說西院,稅上了西院就說東院。
    如此躲躲藏藏,他巳混入西院那座三層樓,白漆石,紅瓦欄的巨宅。
    他知道公孫秋月的書房就在三樓靠右,因為此處不論光線、晨引夕、暮送霞或者空
氣,以及視野都是最好的。
    從書房到三面窗口,可看清週遭數十里,風翔鎮更能攬入眼簾,活活地一幅美畫。
    小刀兒找好角度,先從左側連著高樓的廂房簷柱翻上屋頂,再匍匐貼著屋瓦爬向樓
角,稍一用力,靠著陽光暗影處,壁虎般地爬向二樓,再一個倒竄,好像溜滑梯般,倒
溜入三樓,一點聲響都沒發出。這手功夫,若有人瞧見,非得自認眼花不可,極不可能,
而又快速。
    秋月寒並沒練劍,這幾天他都窩在書房,似在讀古籍,也似在沉思,他坐在書桌前,
大部分都在冥想,眼眸死盯向窗外,看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刀兒走進一排貼牆高的書架,才開口:「老爺……」
    秋月寒登時如臨大敵,自然地揮起右手,能無聲無息地靠近他的人並不多,縱使在
發呆時。
    神經繃緊,突見是小刀兒,這才鬆了下來,而其動作只是將手掌放下,並如小孩嚇
著般,那麼失態。
    「是你?小刀兒?」
    秋月寒馬上起身,走向三面窗口,想瞧瞧是否有異樣,覺得並沒人發現小刀兒來此,
方自帶起上白絹的窗子。
    「你怎麼這麼快就找來?」
    小刀兒道:「有急事。」
    「什麼事?你快說,別耽誤了!」
    秋月寒拉過一張黑木而鋪有紅棉墊的椅子,讓他坐下。
    小刀兒答謝後坐上椅子,道:「是有關於二老爺的事……」
    「他怎麼了?」秋月寒稍急地追問。
    小刀兒一五一十地將所見之事說了一遍。
    秋月寒長歎不已,不時徘徊在鋪了藍地毯的書房。右手拂了又拂長髯。
    「二弟!你這是何苦呢!」
    他說出這句話,眼眸兒已發紅,腳步也為之不穩,心中沉痛更不必說。
    小刀兒偶爾瞥向他,也感到一絲悲悵和不怨,拭默地坐在椅上,望著書桌宣紙剛寫
不久的毛筆字「人生何所求」的隸書字體。
    秋月挽起青袍衣角,坐回椅子上,恢復鎮定,問:「依你之見,該如何?」
    小刀兒回答:「老爺,我只是想通知你,沒有想過要如何。」
    秋月棖然一笑:「害你蒙上了不白之冤,你卻沒想過如何雪冤?」
    小刀兒淡然道:「事情都已發生了,而且老爺已相信我的清白,其他的不在乎。」
    「難得你如此年紀,就悟通名利兩字。」秋月寒歎道:「我二弟要是悟得通,多
好。」頓了一下,他又道:「雖然你不在乎,但事關重大,我會要他還你一個清白!」
    小刀兒本想將蘇喬計劃逼出公孫斷的事說出,但讓他倆傷了和氣,多麼不忍,尤其
是對秋月寒。他道:「老爺……您不可太勉強。」
    「不會的!」公孫秋月道:「二弟雖偏激了些,曉以正義,他還是會改過的。」
    小刀兒道:「如果二爺不認,也就算了。千萬別為了我而傷了和氣。」
    秋月這時慈祥一笑道:「我知道,為了公孫世家,你受的委屈也太多了,不管如何,
我總會找機會還你一個清白。」
    他一直強調要還小刀兒清白,心中似乎已早做了決定。
    小刀兒只希望他能防著點公孫斷,不必遭受象上次的中毒事件,其他事,再說吧!
    秋月寒道:「你先在此一陣,以免被人發現,等事情清白分明時,你再出來。」
    「這不怎麼妥當。」小刀兒道:「要是被人發現了,豈不連累了您?何況我是少林
緝捕的要犯。」
    秋月寒考慮半晌,道:「如此一來,我只好找個地方讓你藏身了。」
    他果然找到一處隱密之處,讓小刀兒躲入其中。除了他,知道這秘密的人不多。
    足足有五夭,秋月寒除了上次為救小刀兒以外,他沒踏大東院一步。
    如今,他為了小刀兒,又再次拜訪東院。
    地頭依稀記得,他很快找到那棟白牆而藍瓦的高樓,此樓至少要比秋月寒的高出一
層,四處雕刻裝飾也精緻多了。
    僕人並未引他上樓,將他引至樓邊一棟較小,仍算典雅的木造古屋。
    秋月寒踏入此屋,映大眼簾的是正前方一幡飛鷹墨畫,應眼耀人,爪利如鉤。像隨
時可以撕開任何東西,雄偉非凡,栩栩如生。
    他坐在左牆下兩張太師椅的某中一張,正仔細欣賞椅旁茶几中置擺的秋菊盆景。
    菊花清新翠綠,仍有滴露,生氣盎然,黃色花朵,或開或閉,芳香談吐,閒情逸致,
只是多了幾隻螞蟻,存心嚼噬花朵,大煞風最。
    「你來幹什麼?」
    公孫斷滿臉虯髯似乎會豎起來般,神情不其高興地坐在鷹畫前的太師椅。
    「二弟,我想和你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
    秋月寒歎道:「你根我,我不怪你,但這事你該給人家有個交代。」
    公孫斷見他如此認真樣,冷冷哼了一聲:「給誰?我又欠了誰?」
    「小刀兒!」
    公孫斷怒目瞪向秋月寒,叱道:「別人可以,他!免談。」他罵道:「你在氣我?
受害的不是你女兒,是不是?」
    「二弟,我沒有此意。」秋月寒道:「小刀兒他已碰上飛燕,也將此事說了。」
    公孫斷瞳孔在收縮,立了起來:「他還敢再找飛燕?」瞪向秋月寒:「不是你放走
他,哪會有今日事?」那模樣好像要吃掉人一樣。
    秋月寒表現得很冷靜,道:「二弟,是非曲直,你該分清楚才是。」
    「什麼是非曲直?」公孫斷咆哮地來回走動,罵不絕口:「一個淫賊的話你也相信?
我早就知道你和他有勾結!你還和他準備幹掉我和飛霧,對不對?你的心比墨還黑!你
說!他到底說了些什麼,那淫賊不但淫亂,還濫殺無辜,整個武林都想拿他治罪,你卻
在包庇他,聽他的話?」
    「二弟,飛燕都承認了,你……」
    「我怎麼樣?那淫賊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飛燕一定受他脅迫!」公孫斷瞪目咬牙:
「他要敢動飛燕一絲半縷,我非撕了他不可!」
    「二弟,他不是那種人!」
    「不是那種人?是哪種人?」公孫斷吼道:「你說,他是哪種人?你的劊子手、幫
凶、心腹,還是你未來的女婿?」
    秋月寒見他如此不講理,再談也談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深深吸氣,他也站起:「二
弟,不管如何,我將來意說明。」不等公孫斷回答,他繼續道:「你對我如何,我不怪
你,但你對別人有所過份,我不得不肯訴你,希望你能反省一番!」
    「笑話!一丘之貉,憑什麼教訓我?」公孫斷不屑地罵道。
    「事情無論是真是假,你都該做個決定!我不是在教訓你,而是提醒你!」公孫秋
月道:「你換走了小刀兒的藥,因而使他含冤,後來又強要飛燕用計逼走他。這些都從
小刀兒的嘴裡傳來,也是從飛燕嘴中傳出,你好好考慮,若有此事,你該向人說明白,
當然這很難開口,事實上只要你證明那是誤會。還小刀兒清白就可以,我做哥哥的決沒
有理由去幫助外人。若無此事,你也該找飛燕回來說明真相,別讓小刀兒百口奠辯。不
過我要告訴你,當時聽到飛燕說話的,不只是小刀兒一人。」
    秋月寒凝目瞥向他:「我話說完了,你自己想想,若你有心要飛霧接替公孫世家重
擔,就該先替公孫世家保留一點顏面,否則誰接,誰就不光彩,我很快就要退位!你好
好考慮,我走了!」
    他說完這番話,沉重地踏出門,悵然而去。
    有此兄弟,誰不痛心?
    秋月寒已替他保留了許多,諸如害他服藥中毒,以及害死女婢性命之事,隻字未提。
    公孫斷砰地坐了下來,事情怎會突然變得如此糟?飛燕怎會說出此番話,本以為駝
子死了,此事再也無人知曉,沒想到會暴露如此之快,連準備應付都來不及。他已開始
在罵飛燕不識大體,如此不濟,只稍受驚嚇就說出來,他也恨孫孫秋月,如此認定自己
就是主謀,一點也沒有兄弟之情。
    「哼!我就不相信你們能把我怎麼樣?」
    他想到了對策,飛燕口說無憑,若自已再施壓力,她必定不會承認,就算幾位親耳
聽見,也拿不出有力證據。再則,趁此機會找出小刀兒藏身之處,然後再借少林派之手
將他除去,來個死無對證,此事也就雲消霧散。
    「柳源!」公孫斷往門外叫。
    四十來歲,平凡的臉孔卻接著一副精明的眼珠,聲音也是尖尖的,瘦小的身形一閃
過門縫,已躬身哈腰地拜在公孫斷面前。
    「你去查探小刀兒的下落!」公孫斷叮嚀:「日落前給我回話,不准打草驚蛇。」
    柳源這種人好像就是專打小報告的那種,動作敏捷,而又賊頭賊腦,一聽主人讓他
去辦這件事,似乎就是他的飯碗,被重用的感覺也露出。
    他已溜向西院。
    這行功夫真是他的專長,他不跟蹤秋月寒,而是去廚房走一趟,已然發現秋月寒的
伙食多了不少,然後他就間廚役要送到哪裡?很快地他已找到西院一隱密角落的古式廂
房。
    他躲在屋前假山後面。
    沒多久,秋月寒果然出現,提著籃子走向白石磚曲徑,繞到一個地方。
    此地果真穩當,藏人實在神不知,鬼不覺。
    柳源得意一笑,他已離去。
    不用到傍晚,他己打探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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