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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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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李涼] [公孫小刀][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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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0:22:40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楊家十要
    公孫斷連吃飯都離開那棟房子,他在等柳源的消息。
    「老爺,那廝在……」柳源欺身在他耳際輕輕說了幾聲。
    公孫斷立時狡笑點頭:「你沒有讓我失望。」
    「老爺交代的重任,小的豈敢不全力以赴?」奴才就是奴才,總不會忘記奉承和自
抬身份。
    公孫斷笑得更險,一張嘴好像要撕至腮邊:「將來我會重用你的!」神情恢復沉靜:
「現在體必須跑一趟外邊,不管你去哪裡,都要找到少林高僧,愈多愈好,愈快愈好。」
    柳源立時有把握地回答,然後他問:「找來之後。該如何引入府中?」
    「先帶來找我。」
    「是!」
    柳源又走了。
    公孫斷不停地冷笑、奸笑、狡笑、得意笑,有柳源這種人,只要一句話就能將事情
辦妥,實在讓人高興而安心。
    柳源他很輕巧地在附近小鎮放出一點有關小刀兒的風聲,然後等魚兒上鉤。
    少林寺僧好像早就圍在公孫府附近似地,只這麼一有消息,就往溪清小村鑽。
    事實上他們從小刀兒被救後,就寸步不離地臨視公孫府,他們認為遲早,小刀兒會
再回來,只是沒想到他很容易地就混入府中了。
    柳源坐在村邊賣菜的露天鋪子,紅紅如桌般大的「茶」字招牌,掛在晴空中,讓人
瞧見,喉頭就有點癢,非喝上兩杯解饞不可。
    但現在只坐了五名僧人,由老到年輕,袈裟十分新,表情卻十分吃重。
    柳源就坐在他們旁邊,自顧地喝著茶,他想多等幾人再說。
    不久又來了三名,剛剃過頭的老僧,閃在陽光下,十分耀眼。
    一名白眉毛老者走近茶鋪,另五名僧人已站起來。
    老僧揮手,眾僧才坐下。他道:「可有動靜?」
    一僧回答道,「稟師父,沒有。」
    老僧沉吟道:「難道消息有假?」
    「沒假!」
    柳源已轉向白眉老僧,含笑不已。猥瑣臉容,總讓人覺得他出不了場面,尤其現在
故作主人狀,有點不倫不類。
    眾僧驚愕轉向他,老僧問:「這位施主是……」
    柳源托大口吻:「你們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只需知道我是公孫二俠的得力助手即
可。」
    老僧聞育,若有恍然狀:「原來你是二俠的手下,貧僧無光,斗膽問施主方纔所言
是指何意?」
    柳源瞄向他,得意地笑:「意思很簡單也很複雜,這要看你們夠不夠資格而已。」
    老僧問:「施主之資格二字,以何為準?」
    「功夫啊!」柳源黠笑道:「誰都知道公孫小刀不是普通貨色,沒兩下子怎麼抓他?
功夫不行,我說了不是白說?」
    老僧頻頻點頭,突然伸手往掌櫃櫃台茶杯吸去,茶杯似牽了繩子般飛向他手中,再
一個輕擺,他已將茶杯壓入桌上,直沒而下。露了一手純真功力。
    茶杯仍在桌下,老僧輕拍桌面,杯己跳起,完好如初地擺在桌上。
    然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茶杯早已成粉,只具其形而已。
    這手凝物聚形的功力,天下找不出幾人。
    他道:「好功夫,卻不知另外幾位……」
    老僧道:「老衲乃少林無字輩,他們全是元字輩。功力自有相當甚礎。」
    七重生的功夫。柳源見過。如此他已放心,點頭道:「好!既然大和尚有把握,我
也不必顧忌太多。」
    他道:「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但真正知道一切原委,就得問我家主人了。」
    老僧問:「公孫二俠現在可在府中?」
    「在!是他要我出來找你們。」
    「如此說來,貧僧只有當面向他詢問了。」
    柳源道:「理該如此,但為了避兔打草驚蛇,你們行動必須隱密。」
    「貧僧自會小心。」
    柳源細聲道:「此事與我家大爺有關,最好也別認知曉。」
    若非避開公孫秋月,他們早就潛入公孫府搜人了,聞言之下,立時表示同意。
    「那我先回去了,今晚三更……二更好了,我自會帶你們入府與主人會面。」
    「施主請便。貧僧必定準時赴約。」
    柳源懷著滿意心情,一路笑回去,他又替主人辦好一件重要的事情。
    無光瞧著柳源消失背影,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八名和尚全在笑,然後怡然地喝著香茗。
    等待已久的事情有了著落,終究是讓人欣再而快慰,笑上一笑,又有何妨?
    可惜小刀兒和公孫秋月似乎一點只覺也沒有,仍在等公孫斷的覺醒。
    今夜,高月特別顯得清明,冷光投處,一陣舒暢,就像投在雪地裡一樣。有點清涼,
看似朦朧。卻是景物分明,枝、葉、花、木,除了抹上一層薄薄的清冷,顏色含籃外,
分得清清楚楚。
    又如包青天臉上那弦月,照出是非分明,
    無光領著七位僧人,暗中潛向公孫府附近,等待柳源的通知。
    七個人已裹緊袈裟,手持降魔杵、方便鏟、月牙叉、蟠龍棍,個個神情肅穆,隱現
殺氣。
    將近二更。一片深沉,寂靜,只有旗上那條青龍仍在舞動,它好像不會停止表現自
己威猛氣息,像要吞掉天地一般。
    八僧靜坐,似已入定。
    突然一道黑影飄來,一把長劍閃劃青光,就已罩向無光。
    無光驚覺,立時劈出兩掌,身走游龍,避了過去,冷喝:「何方妖孽,竟敢暗算貧
僧!」
    來者正是蘇喬,她發現大批和尚圍向公孫府。就知道事情有了變化,不管那麼多,
已攻向和尚,希望能擊退他們。七位僧人並不敢弄出聲響,以防此次行動敗露,一時之
間也被蘇喬逼得手忙腳亂。
    無光見狀,也顧不了許多,雙掌運勁,配合七人攻勢,擒龍爪已展開,化成重重掌
影,已罩向蘇喬。
    蘇喬身形遊走全場,十分從容,對於無光的擒龍手,並未放在心上,回劍擊退三人,
再抖起劍鋒,直刺無光肉掌,以劍對掌。吃虧的可就是無光了。
    豈知無光心有詭計,劍光將要劈至,突然撤招,一個倒翻,猛往蓀喬蒙著臉的黑巾
抓去。
    蘇喬驚叫出來,黑巾已被摘去,情急之下,也不敢再戰,挽手蒙住面貌,疾往林區
奔去。
    無光喝道:「此人就是救走公孫小刀兒的人,快追!」
    他已先追上去,七名僧人也趕上——蘇喬奔馳一陣,靠自己輕功不俗,很快又拿出
一條黑巾蒙向臉部,正想回頭再戰之際,忽然林區另一頭又奔出六七名和尚。
    暗道一聲苦也,她不再回頭,直往那幾名和尚罩去。
    來者正是七重生之元悟、元靜、元滅,以及三名高僧。
    元悟喝道:「別讓她逃了!」
    七人運足功力,雖沒七重生那股威力,卻也相差不大,化作一股旋風般棍影,上下
四方猛罩蘇喬。
    無光也奔至,不加考慮已然參戰。如此一來,卻減搦了七重生陣勢的威力,因為他
們必須顧及自己人,出手之際,十分蹩腳。
    就在這剎那,蘇喬已利用機會破除棍牆,借此揮劍,刺傷了對方三人,自己也吃了
無光--掌,悶喝一聲,竄向林地,口角已掛血。
    元悟見兄弟受傷,十分著急,復又見無光年齡武功都比他高,一時也不知如何才好,
要他旁觀,就是開不了口,若不說,陣勢又受阻,進退維谷。
    無光突然叫道:「是元梧麼?」
    元悟一聽對方直呼自己法號,輩份必是比自己高,馬上回答:「元悟在此,師……
師……」他不知該叫無光什麼才算正確,吶吶難言。
    無光道:「是你師叔!掌門無心師兄沒告訴你,我這位無光師叔嗎?」
    元悟立時合掌恭敬道:「元悟愚味,還請師叔見諒。」
    無光道:「也罷,師叔擒人心急,而使三名師侄受傷,實難逃過失,不過她亦挨師
叔一掌,你們可有法子拿下?」
    元悟道:「自該不辱師叔命令。」
    「很好!」無光道:「此事交與你去辦,師叔還得回公孫府,不便多作停留。」
    元悟道:「待師侄逮住賊人栝,必得趕去支援。」
    無光瞄向仍在打鬥的蘇喬,道:「不必了,此人也是要犯,抓住她就直接送少林寺,
公孫府之事,交予我即可。」
    「是,師叔。」
    無光也不耽誤,馬上喚回七人,返往公孫府。
    元悟立時加入戰圈,施展全力,想逮捕蘇喬而後始甘心。
    蘇喬傷得不輕,已不敢再戀戰,邊戰邊退,一有機會便準備脫逃。
    柳源等急了,明明約好二更天,現在都快三更天。無光卻不見人影。
    好不容易無光等八人才從林區奔出來。
    「你們怎麼了?不是說好二更嗎?」柳源責備口吻地叫著。
    無光合掌為禮,道:「施主久等了,只是臨時出了點小意外,以致於耽誤時辰,尚
請見諒。」柳源想再發嘮叨,又怕再耽誤時辰,喘口大氣,道:「也罷,屆時老爺怪罪,
你們自己去和他說,時間不多,我們走吧!」
    僧人隨著柳源,已潛向後門。靠黑暗處有株大樟樹,攀樹過牆,已落在東院。
    公孫斷已在此迎候多時,他急道:「怎麼到現在才來……」似乎想到此話不妥,連
忙又道:「來了就好,反正並不礙事。」
    柳源奉承樣,道:「大師他們臨時有事,所以才會遲到。」
    無光歉然道:「二俠,讓您久等,老衲疚意心坎。」
    「哪兒的話,江湖事事出人意外,大師別放在心上。」公孫斷坦然一笑,問:「敢
問別大師法號?」
    「老衲無光。」
    公孫斷笑道:「原來是少林無字輩高僧,不知掌門無心是大師……」他以眼神代為
詢問。
    「是師兄。」
    公孫斷笑道:「無怪乎身手如此之高,人言少林無字輩個個得其真傳,果然不虛。」
    他沒見過無光武功,只是聽柳源加油添醋,就來個大大讚場一番。
    無光淡然一笑:「二俠過獎了,公孫府武功何嘗不是武林一絕!」
    公孫斷含笑道:「比起少林博大精深的武學。自要遜色多了!」
    無光道:「二俠太過謙虛,無光汗顏。」
    他怕公孫斷又客套,立時替他介紹另七位僧人,倒也將情況給道回正題。
    他問,「二俠要貧僧來此,可要告知少林要犯藏在何處?」
    公孫斷棖然長歎,道:「公孫小刀不但淫亂,而且濫殺無辜,而我大哥卻念舊情,
庇護了他,作為弟者。十分模稜兩可,深怕傷了兄弟之情,卻又不甘歹徒逍遙法外。」
    他表演功夫果然到家,讓人真以為他義薄雲天。
    無光道:「二俠請放心,如若秋月寒不再阻攔,貧僧自不願再追究。」
    「談何容易啊!」公孫斷長歎不已。
    「若是他能如此,早就不會有此事發生了。」
    無光也明白這個道理,沉思半響,道:「二俠不如暗中將賊人藏身之處告知貧僧。
然後出其不易將其擒住,此時就算公孫大俠發現,也不致於作無謂之舉,如此一來就可
以避免和他爭執了。」
    公孫斷深默一陣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無光立時問:「賊人藏在何處?」
    公孫斷臉上刀疤又在抽搐,極像扭動的蚯蚓。
    「在監牢。」
    有什麼計比此計更好?
    藏在牢中,有人問罪,可以名正言順反駁:「我早就抓住他了……」
    如此公孫秋月就可脫嫌。
    在監牢中,外圍有獄卒監視,變相地在保護公孫小刀,只要有個風吹草動,馬上可
以發現。
    若秋月寒不說,又有誰匆道窩在牢中的罪犯是誰?
    秋月寒又交代要特別看守,靠近他的人更少,何況小刀又改了容,能認出他的可以
說沒有。
    最後秋月寒還教他如何開鎖,如此進退容易,自是最佳藏人地點。
    眾僧隨公孫斷出奇不意地掩向西院末角監牢處。
    在屋頂上,公孫斷就已說明出入路線,一切尚屬平靜,他們一躍而下。
    秋月寒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好像很早就在等他們似的。
    他負起雙手於後,斜望天邊明月,飄然之氣凜凜而生,像在賞月,也像在等人。
    無光乍見,感到十分意外。
    他怎麼會在此。
    他早就知道今夜會有人來?
    是誰通知他?還是他早就派人監視公孫斷?
    小刀兒還在不在牢中?
    其實公孫斷想對付的不只是小刀兒,連秋月寒也算上。在絕對有把握立場上,他並
不在乎秋月寒在不在場,甚而更歡迎。
    秋月寒轉向公孫斷,歎道:「二弟,你又何苦呢?」
    公孫斷在眾僧面前反而表現出仁慈風範,他也歎道:「大哥!窩藏人犯實在不對,
小弟希望大哥能讓開,這不關你的事。」
    「二弟……」秋月寒棖然道:「你如此做,將會自食其果。」
    公孫斷道:「為了一名淫賊,你何須如此。」
    現在不只是公孫府的家務事,也涉及不少林派,秋月寒感到十分棘手。雙目凝向遠
處,遲遲未能做決定。
    無光走前一步,沉靜道:「公孫大俠!貧憎乃為逮捕逃犯而來,若此人在此,還請
交出。」
    公孫秋月道:「你要的人不在此。」
    無光道:「可是令弟已說出,公孫小刀確實在此。」
    秋月瞄向公孫斷,心頭說不出多悲悵。
    公孫斷歎道:「大哥,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好隱瞞!」
    秋月寒不回答他,轉向無光,道:「大師相信他的話?」
    無光道:「現在信朽不信已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公孫小刀在不在此?」
    秋月寒道:「你們想搜公孫府?」
    「還請公孫大俠成全。」無光道:「老鈉一行人只搜監牢。」
    秋月寒冷道:「監牢乃人犯重地,豈可讓人亂搜。」
    無光道:「二俠說公孫小刀兒就在監獄中。」
    「哪有這回事?我若關他在牢裡。豈有隱藏他的道理?」
    公孫斷道:「大哥,你的計策已行不通,還是讓他們進去瞧瞧,否則他們不會死心
的!」
    公孫秋月瞪向他,冷道:「剛才是你通知我,要我來此?」
    公孫斷含笑道:「剛牙我和大師在一起。怎麼可能通知你?再說,此種事,不讓你
知道豈不更好,如今都傷了兄弟和氣。」
    那種似笑非笑神情,公孫秋月太熟悉了,除了他,還會有誰?他想以此來打擊秋月
寒聲名和威望。競也算得很準,連讓他換走小刀兒的時間都沒有。
    「監牢重地,誰也不准搜。」
    秋月寒口氣十廿堅決,除此,他也沒有其他方法。
    無光冷道:「少林人犯,貧僧自有緝捕權力。」
    「你卻沒有搜公孫府的權力。」
    「只要人犯在此,貧僧就有權。」
    「人犯不在。」
    「貧僧甘冒大不韙,搜過之席,再負荊請罪!」無光泠森道:「如果人犯不在的
話。」
    秋月寒冷道:「無光,你很狂妄。」
    「情非得已!施主見諒。」
    秋月寒負手而立,不再瞧任何人,態度已表明堅持到底,不讓人搜。
    「大哥……」公孫斷見他沒反應,長歎一聲,也退至一旁,不管了。
    無光等待片刻,秋月寒仍不退讓,長宣佛號,道:「秋月寒,以前你不是如此!老
衲得罪了!」
    聲音一落,長袖一揮,八條人影已罩向秋月寒。
    鏘然龍吟,秋月寒手中已多出一把寒森寶劍,化作游龍,回身一轉,封去三件武器,
也發出三聲脆音,一個躍身,掠過三名和尚,飄過監牢門口,長劍已劈向想衝入監門的
無光和另一名和尚。
    無光但覺背面冷風逼人,已知長劍攻至,身不轉,頭不扭,只引念珠揮向背後。趁
此又跨步進身。
    秋月寒冷笑,驚月斬最厲害之處就是以旋身力量來增加擊劍的威力,只稍一點念珠,
整個人已如纏了線的球般,猛旋向無光身前,連刺七劍,紛指胸前七大要穴,同時一個
掃腿,已罩向左方那名和尚。
    無光但覺劍氣逼人,念珠在後,左右又無武器,難以封住劍勢,不得已只好硬逼自
己如殭屍般筆直地躍退七尺,以避開利劍。
    另一名和尚蟠龍棍被踢偏三寸,急忙出右手劈向秋月寒左臂,想一擊奏成,然而功
力實差秋月寒一截,速度稍慢。
    此時秋月寨長劍又如靈蛇般纏向和尚手腕,和尚不得不收手,改用棍擋,豈知長劍
似有吸力。硬吸著長棍帶回左方。
    和尚勁力不足,只得跟向左方,突然長劍力道消失,衝勁未減。他已跌了過去。然
而他也非泛泛之輩,一個懶驢打滾,又爬起來,只是有些猶豫是否再攻。
    秋月寒一招逼退他們,收劍負後,默然而立。
    無光長宣佛號,沉重道:「公孫施主要是不讓,貧僧只有得罪了!」
    活聲未落,八個和尚不再槍攻監門,一齊圍向公孫秋月,想制使他,再行入監。
    八卦陣展開,霎時勁風大作,人影幢幢,虛虛實實讓人眼花繚亂。宛如長江浪濤,
前擠後,後推前,澎湃不咳一世。
    秋月寒深知此陣利害,更加專心應敵,以守為主,劍身從不離身過遠,一擊不中立
刻收劍,以防止其他突襲之可能。
    公孫斷在旁,並沒援手,先是冷笑,但後來也被八卦陣深深吸引,那步伐錯綜複雜,
時正時反,五行為輔,八封為正,變幻莫測,而整個人影卻相互交映配合,實在達到了
水潑不進、天衣無縫的地步。
    少林武學果然不同凡響。
    奇檉,打鬥如此激烈,吆喝、金鐵交鳴之聲震天,卻沒有一個人趕來。
    難道這是公孫斷的詭計?
    突然陣勢有了變化,公孫斷蹙緊眉頭,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八卦陣從先前的密不透風,轉換成小孩在耍寶,醉翁在逛街,全無章法可言。
    秋月寒更為吃驚,方纔還可以循勢克敵,現在卻不知從何攻擊,好像每一劍剌出都
可以手刃敵人,又好像能隨時掉入敵陣深淵之中,而無法自拔。
    雖是如此,秋月寒總想找機會試試,突見左方一名和尚如醉鬼般滾過來,機不可失,
長劍立吐七分勁刺了過去,心中想一擊不中,也還有三分勁以自保。
    誰知就在他出這一劍後,八個人突然通了電,什麼醉態全都不見了,霹靂雷霆般,
四面八方快捷無比地攻出怪招,並非全落在秋月寒身上,而是各找一個目標,有的落於
秋月寒左邊,有的在後邊……任何一個讓人想不到的地方。
    秋月寒哪看過這種打法?情況又十分危急,不容他思考,直覺地收回長劍以封住四
處,只有高空沒有布網,人已騰空而起。
    就在此時,數件兵器已射向空中,將秋月寒封住,逼向地面,四人又竄高,抓住兵
器往下砸。
    秋月寒暗道一聲不妙,長劍想往上封已來不及,只有硬拚,使出千斤墜,猛撞地面,
然而先前那怪異攻勢已發揮功用,原來他們早已佔據秋月寒所能容身的所有位置,秋月
寒只得搶攻其一人,以便有個落腳地。
    豈知那名僧人突然又退去,留出空地。
    秋月寒不假思索,就往該處佔去。
    然而突地四根長棍猛罩該處,秋月寒想封,已然悶哼出口,倒撞牆角。
    不知何時,竟有一支長棍如隔牆撞人般,撞向秋月寒背心,打得他吐血於地,傷得
不輕。
    公孫斷此時才相信此陣法之厲害,噓唏不止。
    無光收招,念珠掛於虎口,合十為禮:「公孫施主,得罪了!」
    說著就要往監牢衝去。
    秋月寒硬是憋佳傷勢,一個騰身,又攔向無光,冷喝:「不准進去。」
    「阿彌陀佛!」無光冷道:「施主何苦如此!」
    二話不說,他已攻出三掌,企圖逼退秋月寒。
    七名和尚也再次圍上來。
    三招不到,秋月寒己陷入苦戰,行前那棍已使他元氣大傷。
    眼看他就要再吃第二棍,突然寒光一閃,擊向秋月寒左腰長月牙叉已被打扁,得以
讓秋月寒有脫身機會。
    此時公孫斷已吼起來:「惡徒在那裡!快上!」
    他已出劍刺向牢裡走出來的小刀兒。
    秋月寒心驚不已:「你不該出來!」
    小刀兒苦笑道:「老爺,我豈能讓您獨自涉險?」
    說話之間,撂出短刀,正面拂開公孫斷攻勢,企圖掠過他,準備換下陷入苦戰的秋
月寒。
    公孫斷其勢受阻,長劍揮得更急,化作一道青芒,如惡虎般撲向小刀兒,並罵吼:
「畜牲!今夜非得叫你血流五步!」
    無光似乎有意放走秋月寒而罩向小刀兒,佯攻三掌,迫走秋月,已回身掠向小刀兒,
凌空就是七掌,身形過處,暴起一陣狂風,嘯聲震天。
    小刀兒自有準備,雙掌護胸,待接近無光時,再吐掌而出,存心以硬碰硬。
    啪然巨音,雙方一觸即分,倒射而退,無光藉著拍出三掌,雙足一點,復又射向小
刀兒,想以連環攻勢拿下他。
    小刀兒但覺雙掌微痛,知道此人功力過人,硬拚自是不易,心念末畢,公孫斷劍鋒
已至,但聽咻然破空聲,也知其勢不弱,而身懸空中,實在不好變換身形,深吸真氣,
再拔高七尺,翻向無光頭頂。
    當他背向地面之際,衝勢慢了些,公孫斷長劍掠過,已削破他衣服,祆中棉絮噗地
飛散出來。
    小刀兒大呼危險,而無光趁此又疾攻向上,隨著小刀兒弧形落勢,追著不放。
    眼看就要觸及身軀,小刀兒超忙發出飛刀,直取無光左臂,想讓他撤掌自救。
    然而無光竟然不理飛刀,仍然猛擊雙掌。小刀兒頓感意外,就在此際,突然被無光
擊中腰身,痛呃一聲,摔向左牆。
    此時才聽到細碎金鐵撞擊聲,原來無光早在身上裹了鐵胃甲,任由小刀兒飛刀如何
了得,也奈何不了他。
    秋月寒見狀大驚,不顧自己傷勢,揮出長劍罩向攻至小刀兒的三在僧人足踝。
    公孫斷也不落後,追前截向小刀兒,有意無意擋了秋月寒劍勢。
    秋月寒顧忌傷了他,卻又不願看小刀兒受創,情急之下,只好改劍為掌,想推開公
孫斷,以便攔住那三名和尚。
    豈知公孫斷以為他要傷害,一個抽身,長劍劃了過來,想封住秋月寒掌勁。
    「二弟,你……」
    秋月寒驚惶不已,不得不硬撤招勢,連身形都為之遲滯而往下掉。
    四名和尚己長棍齊出,砸掃向他。
    無光也趁此欺向小刀兒。
    情況十分危急,小刀兒不再顧慮,右手再揚,數道寒光,分別取向所有和尚和公孫
斷,以想自救和救人。
    寒光中幾聲哀叫傳來,一閃即沉。
    圍向秋月寒的四名僧人已倒下,而秋月寒也被其棍鋒掃中,摔向左側花園,砸碎了
數具花盆。
    公孫斷也因閃避不及,左腿被擊中,痛得他不得不落地探查傷勢。
    也許小刀兒力量全用在那四名和尚,是以攻向他的一名和尚,雖然眉心都被劃出血
痕,卻仍靈猛如鷹,再次痛砸小刀兒胸背要害。
    啪地數響,小刀兒已吐出大量紅血,摔落地面。想掙扎,卻顯十分費力。
    無光並未追擊而上,飄身落地,右手伸向左臂,拔下飛刀,一步步行向小刀兒。
    秋月此時舉劍又攻上來,可惜步伐已凌亂,攻勢並無多大威力。
    三名僧人雖沒被射殺,卻也因用力過猛,有些虛脫,招式已遲滯多了,勉強將秋月
寒給攔下。
    突地,一道黑影閃至。
    竟然是死而復生的駝子,他急道:「二爺小的來晚了!」
    公孫斷一驚非同小可,明明被他殺死的駝子,怎麼好生生的活在此?
    秋月寒突見駝子,已吼道:「他就是兇手!二弟你有何話說?」
    如此一吼,不但驚動小刀兒,也驚動了無光和三名和尚。
    公孫斷狡然喝道:「可惡的兇手!」擊出畢身功力,劈向駝子,心知若不制他於死
地,這場戲就甭演了。
    駝子哪知道自己上司會對自己出手,一個發愣,胸口已被擊中,連叫都叫不出口,
撞向左側廂房門角,死得乾淨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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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0:27:23 |只看該作者
眾人驚愣他為何如此出手。
    突然間,公孫斷又發難。
    掌影如飄魂,飛掠如雷擊,快得令人難以置信,此時才明白,他的身手似乎高出秋
月寒許多。
    秋月寒、無光和三名和尚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就被他擊倒於地,不動了。
    公孫斷狠毒如狼,一步步走向小刀兒,冷笑不己:「你的運氣實在不太好!活不到
三十,就得再去投胎!」
    小刀兒倚在牆角,說話都有點費力:「你好狠,連親兄弟都敢下毒手。」
    「什麼親兄弟!」公孫斷狂吼,有若瘋子,咬牙撩肉,整個人都變了形:「不是他,
我也不會躲在此而名不經傳!不是他,我公孫斷早就揚名武林,不是他,我早就接管公
孫世家!不是他,我兒飛雲也不會失去武功,不是他,我早就殺了你!他是什麼兄弟?
兄弟有如此絕情絕義的?我要他別趟此事,他偏偏相信你的話,我在他心目中算什麼份
量?他竟然要在別人面前拆我的台子?這是什麼兄弟?什麼兄弟——啊——」
    他忍不住已劈砸花園,碎花破葉,紛紛飛起。
    稍微發洩,他又獰牙道:「若非你這個雜種,我們兄弟也不會反目成仇!一切都是
你造成的!今天我要慢慢折磨你,讓你死不瞑目。」
    小刀兒歎口氣道:「就是我不回來,幾年前,你就暗中餵藥給大爺吃,你又何須將
罪過都推在我身上!」
    「那是你!就是為了你!」公孫斷吼道:「二十年前他就該殺了你們母子,他卻下
不了手!二十年前,我的武功就該贏他,為汁麼他要接管公孫世家?憑什麼他要代表公
孫世家和人比武?給他藥吃。是要讓他知難而退,免得死無葬身之地!他該讓我接位置,
他不該獨佔。」
    原來百里奇診斷治療公孫秋月之毒,竟然是他下的,難怪數年來秋月寒都未察覺。
    小刀兒十分替他惋惜,如此偏激而青紅不分:「可是你又何須要飛燕受那種侮辱?
你要我走,我能留在府中嗎?」
    「廢話!誰不知道我大哥暗中傳你武功?就是趕走你,你們仍然會藕斷絲連。」公
孫斷怒道:「飛燕這丫頭,為爹犧牲一些又算得了什麼?她卻將一切告訴你!如此作
賤!」
    小刀兒道:「她沒說,你別怪她。」
    「那是誰說的?」
    「駝子。」
    公孫斷瞪向駝子屍首,冷笑不已:「你背鈑我,我只有殺了你。還有你們!」他指
向地面八具屍體和秋月寒,殘酷道:「知道我秘密的人都得死!你們死後,我會厚厚地
葬了你們!」
    小刀兒冷笑:「恐怕你無法向天下人交代。」
    公孫斷突然大笑:「有你在,我放心得很。你既然殺得了圓空,殺死他們綽綽有餘。
這道理天下人都知,我不必解釋,說不定別人還會將功勞歸在我身上呢!」
    小刀兒想了一下道:「不錯!只要你將我交給少林派,人家會感激你。」
    公孫斷長笑不已,今天的收穫。比他頇料中還要好得多。
    小刀兒等他笑完,才道:「只怕知道這件事的不只你一人,你不怕陰謀外洩?」
    「笑話!」公孫斷冷酷叫道:「此地除了我,巳沒有其他人,怎會外洩?」
    小刀兒精神突然好轉,笑容也溫和多了:「奇怪!在公孫府,怎會只有你一人?」
    「是我要他們別過來……」
    是啊!為什麼沒人?人呢?他只叫飛霧、東院的人別過來,那西院的人呢?難道他
們也聽見了?他們也都躲起來?公孫斷胃在收縮、皮在收縮,眼瞳在收縮,神經也在收
縮。
    這是陷阱,是個天大的陷阱!為什麼沒人?他們也聽了公孫秋月的話,早就躲起來
了?秋月寒早就等我?等我上鉤?
    駝子呢?怎麼房角下找不到人?他去了哪裡?莫非是人扮的?
    奠非他們都沒死?
    公孫斷不停地往後縮。往後退,兩眼瞪大,佈滿血絲,他不要相信這些,他不要看
到這些。
    小刀兒站起來了,他的傷呢?怎麼完好如初?他服了仙丹?
    秋月寒也坐起,他顯得更老多了?他不願碰上此事,卻又不能躲開。
    無光和尚和七名手下也站了起來,全部都復活了。
    這些都是假的?
    秋月寒開了口:「二弟,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他的語氣充滿感情和悲傷,畢竟公孫斷還是他親弟弟。
    「不!你們全是騙子!惡鬼!惡魔——」
    公孫斷髮瘋般地吼叫,人已騰空而起,追向高樓,追向黑夜。
    秋月寒想追,卻有所不能,雖然是扮演,但公孫斷最後一掌,打得也不輕。
    無光和尚突然扯下長眉、假須,什麼無光?正是沒了,他正吟吟笑著。
    「我混在少林四十五年,從來就沒聽過無心掌門還有一位無光師弟?」
    一名和尚抱拳道:「老大,此種小事怎能漏氣?下次有機會別忘了咱們兄弟,對了,
挨了七八拳,也該加點小賞吧!」
    沒了叫道:「下次碰上了再給!」
    「有老大一句話,楊家班自是受用,告辭了!」
    一個騰身,七名和尚一同掠出公孫府。
    「別忘了留起頭髮,洩了底,死的可是你們!」沒了追了幾句話,方拍手笑道:
「真絕!楊家十要。」
    楊家十要,扮什麼像什麼,手底下又有真功夫,沒了花了兩百兩銀子,並沒白費。
    「什麼都好!就是八卦陣差了點!什麼玩意兒!」
    沒了吃吃直笑,沉醉於方纔那亂七八糟的陣法,也唯有如此而嚇住了公孫斷。
    公孫秋月歎道:「沒想到以前下毒的真是他……」
    小刀兒也悵然:「二爺行為太偏激了。」
    秋月寒無奈道:「事已至此,實在讓人寒心,還好,洗刷了你的清白。」
    小刀兒問:「二爺他……他將會如何?」自己清白他倒不在乎,如今逼走公孫斷,
心中又有些不忍。尤其看秋月寒如此頹唐,更是過意不去。
    「也許他會回來……也許會另找地方……」秋月寒棖然道:「只希望他別一錯再
錯!」
    小刀兒默默無語,竟然拆散人家家庭,也是如許之難過。
    秋月寒長歎過後,方想到小刀兒心中難受,立時安慰道:「別難過,比事很多是無
可奈何的,如果不如此,又能如何?只要他不再錯下去,公孫府仍然容得下他。這事本
該就要如此,如此不再拆穿他,他將會拖累更多的人。」
    他認為,就算公孫斷悔改,也比現在偽裝來得讓人能夠防範,為害程度自然減低。
    小刀兒苦笑道:「要是我不存在,也許就沒有此事發生了。」
    秋月寒淡笑道,「既然存在,還談這些幹嘛!你們得走了,因為此事必定很快傳出,
你的行蹤很快就會暴露!不宜再留此。」
    沒了點頭道:「也對!對了……」他想到駝子,轉身望去,駝子早就走了,他問:
「那駝子是誰?」
    敢情他並未參與所有計劃。
    小刀兒笑道:「請來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沒了又問:「先前在府外攔我的女人,可是蘇喬?」
    小刀急道:「怎麼?你碰上了?」
    沒了點頭:「我還給了她一掌!現在被元悟困著!」
    「糟了!」小刀兒急忙道別公孫秋月:「老爺,我有事,得先行離去。」
    秋月寒道:「快去,有事再聯絡,自己保重!」
    小刀兒和沒了已追出公孫府。
    明月依然清光閃耀,大地一片清白分明。
    追向山徑,小刀兒道:「大和尚,你不夠意思,我已和你說過,蘇喬不是你想的那
樣,你卻傷了她!」
    沒了叫道:「紅顏多半長刺,我看你是被她迷住了。」
    「你胡扯,她明明救過我們!若非她,說不定我們早就困往少林寺!你還說她壞!」
    「哎呀!很多江湖事都是真真假假!」沒了直搖頭:「我也有我的道理。像你這樣
的呆子,武功又高,能多幾個豈不更好?她來救你,可以理解作恩情比海深,也可以說
她能多救就多救,救不了,只不過少了一個呆子,對她一點害處都沒有,何樂不為?」
    「你又在強詞奪理!」小刀兒瞄向他:「你以為少林那些人都是酒囊飯袋?少林寺
是說去就去,說走就走的?她還不是一樣冒了生命的危險!你太固執了!」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早知道也不介紹你認識她!」沒了歎出似悲傷又陶醉
的氣息,有點後悔又有點得意,心思真難叫人捉摸。
    「你真是!就不能再相信人家一次?」
    沒了瞇眼聳肩,一副老奸樣:「要不是相信她一半,那掌早就讓她躺在地上了!」
    小刀兒叫道:「打傷她已夠嚴重,你明知元悟他們的武功……」
    沒了輕輕揮手道:「算了吧!元悟能傷得了她,駝子也沒人演了。」
    小刀兒突然頓住腳步,停了下來,恍然道:「對呀!若她被捉,就沒駝子了……」
心情稍安,方瞪向沒了,叫道:「你怎麼知道駝子是她所扮?」
    沒了得意晃晃肩頭,道:「你以為你的朋友很多?充其量也只不過三個,一個我,
一個公孫秋月,剩一個就是壞朋友蘇喬,你還能找誰?」
    小刀兒笑了一下,叫道:「朋友就是朋友,還分什麼好壞?」
    「分喔!」沒了裝出嚴重模樣:「壞朋友會害得你慘兮兮的!」他用力道:「慘不
忍睹!」
    小刀兒笑道:「你可聽過壞朋友會捨命救人的?」
    沒了老油條了,對這種話,他是對答如流:「如果有利用價值,她會冒險一試,不
過她一定不會把命給賠上去就是了。」
    「偏見!」
    「偏見往往才會有獨特的發現!」
    小刀兒瞄向他,也想不出什麼話可以改變他對蘇喬的看法,他問:「你當真打傷他
了?」
    「我敢?只是踢她一個小屁股而已。」沒了得意一笑,又道:「她那身功夫還真有
點門道。」
    小刀問:「她怎麼會找上你?當時並沒說好如此的?」
    沒了想了一下道:「也許她發現元悟他們也聞鳳趕來了。因為柳源的風聲不只傳至
我們耳中,而她一個人恐怕對付不了,所以想引我們過去,以不趕元悟。」
    小刀兒覺得這解釋十分合理。
    沒了曖昧一笑,拿出黑巾,如飲美酒般,一臉饞樣。
    小刀兒搶過絲巾,叫道:「人家的東西,豈能如此對付!」
    「唷!看你還真心的樣子!」沒了瞄向他,調侃道:「發展得那麼快?追上了?」
    小刀兒有些困窘叫道:「你說到哪去了?人家對我有恩,我不能褻瀆她!」
    「好吧!自古多情空遺恨!年輕人總喜歡來這一套!想起當年我的阿花……」沒了
回味過去,突然淺笑不已。
    「你的阿花怎麼了?」小刀打趣地問。
    「嫁人了!怎麼了?」沒了不是味道地苦笑:「說什麼海誓山盟?她的海,只有一
臉盆的水,她的山,我一下可以拉它幾十堆!什麼玩意兒!」
    小刀兒也被他逗笑了。
    沒了直搖頭:「這都是命!我師父早就說過,我一生唯獨沒有女色劫難,是吃光頭
飯的料子。」
    小刀兒笑道:「你吃得還過得去吧?」
    「還好!」沒了慶幸道:「差點當上掌門人,要真如此,一切都完了。」
    小刀看看絲巾,不再扯遠,問:「你怎會摘下她面巾?」
    沒了神色為之一震,道:「她一來,我就猜想她一定是蘇喬,趁她不注意就扯下它,
蘇喬也很機警,趕忙回頭就跑,當時我並沒著清她的面貌,本來不追,卻又覺得她知道
此事,該不會沒事前來打岔,反正還有時間,就追了下去。結果就發現元悟他們了。」
    小刀追問:「然後呢?」
    沒了興高采烈,「然後我耍了一計,跳入陣圈,讓陣勢混亂,蘇喬趁此傷了三名手
下,如此她就可以應付自如。我不能就此收手,因為我是少林高僧,必定知道陣勢之理,
胡亂闖,定會讓人起疑,只好出掌打傷蘇喬,也好有個借口。」










第13章 春神
    小刀兒聽得十分開心,原來他打傷蘇喬,不是為了偏見,而另有原因。更加將沒了
當做好友,能瞭解自己心情,相信自己的話。
    沒了繼續道:「我當然不敢傷她太重,只是意思一下,她卻藉機裝成受傷頗重,也
好讓我脫身。」他突然笑了起來,「元悟被我耍得團團轉,根本就沒有什麼無光師叔
嘛!」
    小刀兒笑道:「無光是沒有,師叔可是真實的,你沒佔多大便宜!」
    「對喔……」沒了突然想到,自己原本就是他們師叔,有點兒洩氣。
    小刀兒想起當時情況,道:「還好,蘇喬能及時趕來,否則此計可能有了缺陷。」
    沒了問:「你還沒告訴我全部計劃經過。」
    小刀兒淡然一笑,道:「多虧蘇喬替我出的主意。」他解釋:「本來我只想告知秋
月寒即可,但蘇喬認為該讓公孫斷現原形才好。」
    「不錯!這種人本就不能讓他掛著面具。」
    小刀兒繼續道:「後來,我潛入公孫府,告訴秋月寒,經過他再三考慮,才答應。」
    要是他不答應,怎麼進行?
    小刀兒道:「還是一樣,不過地點可能改在東院,先出場的是我。再來是駝子,見
著駝子,公孫斷一定會殺他滅口,而且秋月寒也一定會趕過去,拆穿公孫斷面具,你們
要對付的就是公孫斷。而不是我和秋月寒了。」
    沒了沉思半晌道:「還是這個方法比較過癮,又打又殺,又裝死。」
    小刀兒道:「當時我潛入公孫府,先說出原因,並未說明計劃,然後秋月寒一定會
找公孫斷說明真象,要他還我公道,公孫斷必定不肯承認,而會懷疑消息來源而派人調
查,等到中午,我才將全部計劃告訴秋月寒。」
    沒了道:「為什麼不一見面就說出計劃?」
    小刀兒道:「我臨時改變的,一方面我覺得能說動公孫斷,未嘗不是件好事,再則
我認為秋月寒不善假裝、做作,萬一出什麼漏子,計劃就砸了。還好有此安排。秋月寒
看公孫斷如此執迷,才答應,否則我也不知如何向他遊說,畢竟他是我長輩。」
    沒了頻頻點頭,猜道:「後來你們故意透露行蹤給柳源,接下來就是我們這邊的把
戲。」他問,「你又怎麼知道公孫斷會派人出來找少林弟子,而要我們等在附近?」
    小刀兒道:「一半是賭運氣,一半推理,因為我是少林緝拿要犯,公孫斷可能會用
上此點,若是不用,蘇喬會通知你們三更闖入府中,結果他用了,正合計劃進行。至於
在附近等候的問題,一方面是為了支援方便,另一方面則認為公孫斷心裡一定很急,能
就近找到幫手,他不會捨近求遠,如此而已。」
    沒了讚道:「雖說沒有天衣無縫,卻也面面俱到,好計!」他猛地鼓掌。
    突然遠處有聲音傳來:「那邊有動靜,咱們過去瞧瞧!」
    小刀兒和沒了趕忙躲入林木較密處,神態緊張。
    沒了低聲道:「元悟他們回來了……」
    小刀兒道:「我們快溜!」
    「不!」沒了道:「你先走,我引他們一陣!走脫後就照上次的方法聯絡!」
    小刀兒點頭,已先行離去。
    沒了故意弄出聲響,引著一群和尚往反方向奔去。
    追出山頂,遠望鳳翔鎮,如紫木刻成之小茅屋。
    沒了停下腳步,轉向背面,負手而立,等待那些師侄,因為他想到了有事待辦。
    元悟忽見追逐之人停了下來,自己也煞住身形,這一瞄,他早已拉長嘴巴,遲遲說
不出話來。「師叔……」
    沒了不高興道:「我實在搞不懂,你們緊跟在我後面追,是什麼意思?」
    「我們……」
    「哦?是不是掌門人要你們捉我回去?是不是?」沒了推出雙手:「來呀!要綁就
綁,說一聲就可以了,何必大花時間跟蹤?」
    元悟怎知追來追去會追上這玩世不恭的師叔?看來他好像不怎麼高興,弄不好,今
晚可就有罪受了。
    「不是如此!師叔誤會了……」
    「誤會?」沒了叫道:「為什麼我一轉身就看到你出現在我眼前?這不是跟蹤,是
什麼?」
    「是跟蹤,呃!不是跟蹤師叔……是跟蹤……跟蹤另一個可疑的人。」元悟吶吶地
低頭,鬼扯的話,他可十分拗口。「不是我,是誰?」
    「一名黑衣女子……聽另一位師叔說,她是劫走人犯的人……」
    「少林派哪有許多師叔,他如何稱呼?」
    「無光師叔……」元悟也沒聽過,吶吶無言。
    沒了叫道:「笑話!少林有無心、無量、無慾、無色、無沉,就是沒有無光,你怎
麼可以隨便亂認師叔?不怕損及少林聲譽?」
    他所要辦的事,就是此事——消遣元悟。
    「元靜、元威、元悟,你們三人聽過沒有?」三人同口回答沒有,但聲音十分畏縮
而細小。
    「這就是了!」沒了瞪向元悟:「沒了會變成無光。你想想看無光?沒光,前途暗
淡,多麼不吉利?我怎麼會取那種法號?」
    元悟結巴道:「可是……師侄真有見過那人……」元靜也道:「那人白眉、長鬚,
輩份似乎很高……」
    沒了暗中竊笑,卻一臉正經:「你們是看花了眼,還是聽錯了名?最好給我查清楚
再告訴掌門,否則實在太丟人,連自家長輩都搞不清?」他沉聲道:「我再說一遍,少
林派沒有無光這麼一號人物,是與不是,自己去查明。」
    四名和尚異口同聲道:「師叔教訓得是。」
    沒了這才有了笑意:「以後小心點。千萬別將此事看得太輕,否則容易影響少林威
名,甚而誤事!」
    元悟他們此時才想到,若是無光是假的,那麼就有可能串通黑衣女子,如此,事情
可不謂不重,但他們又想不通,無光怎的又打傷那女人?想了想真以為自己聽錯了名號,
白挨一頓罵。
    沒了又道,「至於這女子,我也在追!現在被你們一攪和,看來她是溜定了。」
    元悟他們立時告罪:「師侄誤事,請師叔教訓。」
    「少來這一套,我煩!」沒了揮揮手道:「其實也不能怪你們,追敵之事,時有誤
差,誰也保證不了追得上,為今……」他認真道,「那女人據說跟公孫小刀,有牽連,
方纔我追蹤她時,似乎聽到她和一名年輕人……」他問:「你們為何到此地?」
    「師侄傳聞公孫小刀在此,是以趕了過來。」元悟回答。
    「那就錯不了了。」沒了道:「他們在天華山分手,當時我不敢確定那人是公孫小
刀,只好追這名女的,因為她十分狡猾,正合我的胃口。現在你們來了,可以分頭去
追。」
    「師叔請指示。」元悟道。
    沒了問:「你們聽過公孫小刀有一陣子住在關外?」
    「此事掌門曾提及。」
    沒了滿意笑道:「看來我判斷得不會錯,當時那人說要回老家,他可能就是出關躲
避風頭!你們願意就追向關外,我則追向江南,但江南人多,他可不會那麼傻,我只是
以那女人為主。」
    他存心將四人騙出關,也省去不少麻煩。
    元悟他們也認為沒了說得有理,江南人多,差他們幾個,起不了多少作用,倒是關
外,能追去的可就不多,甚至於沒有,自己不追,何人追?他們紛紛同意。
    沒了頻頻點頭道,「如果關外找不到,或許長白山也去一趟,那裡也可能是他的
家。」
    元悟道:「遵師叔指示。」
    事不宜遲,他們已掉頭,當真追向關外。
    「如此一來,再逛個長白山,三兩個月是夠你們玩了!」
    沒了對自己傑作感到十分滿意,一路輕笑,邁出大步,晃向即將睡醒的風翔鎮。
    這兩天憋死他了,酒葫蘆還丟在鎮上的關老爺廟呢!
    小刀兒走過一條清澈見底小溪,逆流而上,忽見一棟樸舊木造房屋,方輕笑兩聲,
直奔而去。
    蘇喬早就在屋內等他。
    卸下黑衫的她,換下一件青衣素裙,就如清新蓮花托扶了晶瑩潔淨綠葉,更加嬌美
動人了。
    桌上的菜還熱著,米飯燉在加了紅炭的爐子上,冒著陣陣白氣。
    很靜,好像是空屋。
    蘇喬靠桌發呆,兩眼空洞洞的。直到腳步聲傳來,她才露出一絲笑意,趕忙整容一
番。
    就往此時,小刀兒已跨進門:「你沒事吧?」他一直擔心,蘇喬挨了沒了和孫斷兩
掌。
    蘇喬嫣然一笑,俏言道:「有事還會站在這和你說話?沒事,只是有點酸,不礙事
的!飯快涼了,你先吃了它。」
    小刀兒感激地吃了這頓等過頭的飯。心中在想,十幾年都沒這麼安詳吃過人家做好
的飯,現在吃起來,真是舒服極了。
    蘇喬收拾完畢,坐在小刀對面椅子,隔著一張桌,相互默視。
    「我想,我該回去了。」
    「回哪裡?」小刀兒問。
    「春神師父那裡。」蘇喬道:「為了你的事,我已快一個月沒回去,不知她老人家
如何了。」
    小刀兒道:「其實,春神武功那麼高……該不會有事!」
    蘇喬有點悵然地站起來,走向窗口。窗外小溪流水依舊,綠葉的陰影似乎濃了點。
    小刀兒已感到後悔說出那句話,活在世上又有誰難保不出事?尤其是武林中人,縱
使是武功高強。
    「春神還在那霧山中?」「她很少出來。」
    「我跟你回去好嗎?」「真的?」
    蘇喬驚愕而喜悅的臉容,呈現一股期盼,她所憂慮的除了不知春神如何之外,最重
要的還是放不下小刀兒。現在小刀兒要跟她回去,那股雀躍心情,真如小女孩如願以償
得到了心愛的禮物般。
    小刀兒點頭:「我不能常去,會打擾了春神的安靜!」
    「不會的!她最善良,最喜歡你了!就算你永遠住在那裡,春神師父也會歡迎你
的!」
    蘇喬突然間好像變成了可愛的小女孩,純真臉眸叫人喜愛。
    他們走了,回到那既神秘而又漂亮的霧山。
    霧中,不見五指,好像世上沒有一樣東兩存在似的,茫茫然。
    霧只會拂人臉,帶過一絲清新涼意,在黑亮的髮梢凝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小水珠。
霧中有琴音。
    音如湧泉而湍急,就像要扯斷扭拉的弦。「不好了!」
    蘇喬臉色大變,顧不得在霧中,猛拉起小刀兒的手。就往裡邊更深處沖。
    春神在彈琴,那美麗的臉容已泛白。額前汗珠直往頸部流。
    手指青筋都已浮起,在顫動,琴弦如暴風中的柳條,甩蕩、翻騰,繃得極緊,就要
斷裂。
    無塵居好像起了狂風驟雨,平常靜狀的霧,現也翻掠不已。
    琴音交錯,還有沉沉的吼聲,像喉嚨被阻塞而呼出沙啞頗似鼾聲的聲音。
    吼聲漸漸急促,琴音更急,似乎兩者在拚鬥,誰壓過誰,則准就得勝。
    瘋老頭坐在那棟房屋旁,屋前花草已被弄得一塌糊塗,想必他的病又犯了。
    他不停地顫抖,整個人像在對抗萬斤石頭滾撞而來的沉重壓力,肌肉一條條浮現,
四肢百骸,連頭髮都像似通了電,直豎而起。
    吼聲正從他流有泡沫口水的嘴巴逼出,有時張開眼睛,兩道青光閃閃射出,兩顆眼
珠充滿血絲,脹得大大,似乎就要爆裂。
    春神臉色更白,指甲已勾斷三指,鮮嫩的肉已磨破表皮,開始淌血,染紅了琴弦。
    吼聲更急,更大。
    琴音雖再加強,似乎已到了極限。
    瘋子抖得更厲害,雙目已張開,駭人青光像要戳穿整座巖崖。
    「錚」地琴已斷一弦。
    春神更急,十指化作火花般撥動。琴弦又斷!
    瘋子如野獸般咆哮。啪然,琴弦全斷,連琴身也裂了。
    瘋子狂吼,突然騰身電射霧區,消失霧中。
    春神氣息急促而亂,倚伏於桌。
    「你何苦呢……」她長歎,己落下淚珠。
    蘇喬也如發了瘋般地衝向無塵居,不能自制地撞向春神。
    「春神前輩——」小刀兒也追上。
    春神趕忙拭去淚痕,強裝鎮定,苦笑道:「你們來晚了……」
    她為何流淚?難道為了瘋子脫逃?還是她多愁善感看不得世間悲哀事?
    蘇喬抓起春神雙手,急出眼淚:「您痛不痛!為什麼不叫我呢?」
    她很快撕下衣角,替春神擦拭傷口,並敷上藥,還好,只有食指和中指受傷。
    春神仍慈祥一笑,「沒關係,一會兒就會好的。」
    「看您,累成這個樣子。」
    蘇喬悲慼地替她拭去額頭汗珠,春神此時看起來,就像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弱女子。
    她撫著蘇喬秀髮,歎道:「你回來晚了。」
    這句話她已說不兩遍,心情相當沉重。
    蘇喬如孝順慈母般在照顧春神:「您不須如此的!您該叫我……」
    她卻沒想到,當時她還在路中,如何叫得到。
    小刀兒內疚感更深,若不是為了他,蘇喬可能會留在此,春神也許就不會受傷。
    春神恢復幾許元氣,才道:「也許這都是天意!只是太悲慘了!」
    「嗯!」春神點頭:「我的琴音已無法制住他。」
    蘇喬問:「他發病多久?」「快一天了!」
    「一天……」蘇喬心疼地瞧向春神。
    她不就挨了一天的折磨?
    春神悵然一笑:「後來,他功力過高,終於壓過了我的琴音。」
    她無奈而希冀道:「你必須再把他找回來。」
    蘇喬深深點頭:「我會的。」
    「現在就去,好麼?」春神道:「我怕他在外面傷了人或受到人傷害。」
    「可是您……」蘇喬猶豫不定,她仍擔心春神的傷勢。
    春神看著手指,敷的藥已凝結,淡然笑道:「這傷難不倒我,你別擔心,現在就去
好麼?」
    蘇喬仍不放心。
    小刀兒道:「春神前輩,此事就由晚輩處理好了,蘇姑娘留下來,對您也有個照
顧。」
    「不!」蘇喬急道:「你制止不了他!」
    她心靈十分矛盾,好像除了她自己,己無人能制服瘋子。然而,連春神的功力都不
行,他成嗎?
    小刀兒道:「我會盡量小心,至少可以纏他一段時間。」
    「這不是辦法!還是由我去好了。」
    「可是,你要照顧春神前輩。」
    蘇喬望著春神,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春神仍表示自己沒關係,然而蘇喬又怎能放下心?
    事情總該有個結果,小刀兒道:「還是我先去,你過一兩天再去,如何?」
    蘇喬考慮一下,點頭道:「也只有如此了,不過你千萬別逞強,瘋子功力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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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0:27:43 |只看該作者
「我會小心。」小刀兒說走就想走,他也擔心瘋子逃出去濫殺無辜。
    「等等!」蘇喬叫住他:「你要去哪裡找他?我又去哪裡找你?」
    小刀兒道:「瘋子和秋月寒有過節,每次病發都會去找他,我走一趟公孫府,若時
間不長,你可以到那裡。久了我也不清楚。」
    蘇喬也沒辦法,只好答應:「我盡量早點趕去和你會合。」
    春神淡然一笑:「喬兒,其實你可以不必留下,可是我又拗不過你,既然如此,你
就送公孫少俠出去吧,這路不好走。」
    小刀兒拱手道,「多謝前輩關心,不必如此,路我已走過兩遍,該不會有何錯才
是。」
    在深山茫霧中尋路,也是他專長之一,雖然此地霧氣濃了點,卻也難不倒他。
    告辭兩人,他已尋路追向瘋子。
    三天的平靜,使秋月寒感到不怎麼自然,一大早起來,就要小溪和湘雨陪他練劍。
    長劍劈出,如風掃落葉,小溪一個措手不及,胸口已被秋月寒手中利劍抵住。
    「溪兒,你該多加練習這招天外飛霜。」秋月寒道:「你可知道飛霧學這招只要三
個月時間?」
    小溪面有愧色,十七歲不到,已長得和他爹差不多高,只是臉蛋嫩了點。
    湘雨換了件粉紅便裝,十分清新,只是眉字間多了一份愁。
    她笑道:「小弟再來,我陪你練。」
    抽出長劍,她已攻向小溪,秋月寒沒說話,小溪抓起劍柄也練了下去。
    此時,庭院邊牆圓形拱門己傳來重重的冷哼聲。
    飛霧已出現該處,神情誇大地走了過來。
    湘雨對他最是沒好感,白他一眼:「你哼什麼?別以為你功夫有多好……」
    「湘雨!」秋月寒叫住她,「繼續練你的劍!」
    湘雨滿是委曲,卻又不敢違背父親,悶聲不響地全將怒氣出在練功上面。
    如此一來,苦的就要算是小溪了,逼得他手忙腳亂,比當時和秋月寒比劍時更狼狽。
    飛霧已忍不住大笑起來。
    秋月寒對他狂妄並無任何反應,心中只念著對他們的一分愧意。
    小溪就沒有那麼好的肚量,不練了,抽回長劍,瞪向飛霧:「你也不見得多高明,
練了三個月有什麼稀奇?小刀兒不用一天就練會了,你憑什麼笑人?」
    「你……」飛霧最是受不了人家說他功夫不行,聞言已冷笑:「好,我就給你一點
教訓!」
    話未說完,他己出手,快得連秋月寒想喝止都來不及。
    「飛霧,不可亂來!」秋月寒已攔了過去。
    飛霧身如游龍,掌如電光石火,閃向小溪,格開長劍,一連七掌拍在他胸口,再一
個扯手,拉下小溪的扣子,倒飛回去,冷笑不已。
    從出手到收手,他只用了一隻右手,左手始終負向後背。
    秋月寒對他身手都感意外,心想,自己若盡全力,也未必能攔得住他,微微地愣在
那裡。
    小溪受辱,舉劍又想攻,終被秋月寒喝住。
    「退下,你堂哥贏你,理所當然,日後若不多加練習,更蠃不了人家。」
    湘雨抱不平,跺腳直叫:「爹,你怎麼……」
    秋月寒截斷她的話:「不必多說,飛霧的武功高出你們許多,你們兩個該向人家學
習,今天到此為止,回去吧!」
    湘雨和小溪不敢違抗父命,只好悻悻然,委曲地退下。
    秋月寒知道飛霧來此必定有事,收起劍走向他,關心道:「好久沒看你,沒想到你
的武功如此精進。」
    飛霧想謙虛地笑,卻笑不出來,乾脆不說客套話。拱手為禮:「伯父,我爹呢?」
    一連三天,他爹的影子都沒見著,心中自是十分焦急。
    秋月寒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你爹他……」
    「那天他到了西院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飛霧道:「當時西院在幹嘛?好像在打
鬥?」
    秋月寒怎能說出他父親之種種罪行,只有找其他藉口,「那晚來了不少外人,好像
專對公孫府而來,但全被伯父和你爹一同擊退了。」
    「既是如此,為什麼我爹沒回來?」
    「也許……也許他出外去了……也許他有其他事要辦!」秋月寒歎道:「他一直都
沒告訴我要辦何事。」
    飛霧含有不信的眼光瞧向他,欲言又止,閃了閃眼神,才道:「如果有我爹消息。
就通知我一聲。」
    「你放心,我會的!」
    飛霧告辭而去,他心中已有盤算,若再幾天沒消息,他會離開公孫府,找他姐姐飛
燕問個究竟,至於秋月寒,他始終認為他隱瞞了不少秘密。
    此事能夠告訴他嗎?如此的父親。
    秋月寒長歎不已。
    正要提劍回房,已有府役急奔而來。
    「稟老爺,那瘋子又來了,正在路上。」
    「瘋子?」
    秋月寒大驚,趕忙追向前廳。
    一陣狂笑已傳出。
    「公孫秋月,你給我出來——出來——」
    瘋子果然找上了秋月寒,騰身掠向高牆,本來一掌就想擊斷旗桿,卻奇怪地又收手,
往旗桿皤旗瞧去。
    青龍騰空,飛勢不凡。
    他不劈向旗桿,似想保存公孫世家的名聲,轉了一下,才想到牆石,一掌擊下,碎
石紛飛,他又開始吼叫:「公孫秋月,你給我出來,你有什麼資格代表公噸世家——出
來……」
    好像除了這話,他不懂得其他語言似地,叫個不停。
    秋月寒一現身,他已撲上。
    「你是賊,是騙子,我要宰了你——」
    一掌劈出,挾以摧枯拉朽力道,擊向秋月寒胸口,出手不留一點餘力。
    秋月寒大驚,他素知瘋子武功厲害,而且又吃他兩次虧,動手之際,全取守勢,一
劍平掃瘋子雙掌,借勢退向左側。
    豈知瘋子早知道他動向,雙掌化實為虛,翻掌為爪,一個金龍蟠柱絞向秋月寒手中
長劍,左掌趁虛而入,抓向他腰際。
    秋月寒驚愕不已,他有個吃虧處,就是不願傷了此人,是以出手自然受制,長劍有
也等於沒有,乾脆棄劍以空手對付,一手金絲纏腕囁、扣、推、拂,急快封住瘋子右手,
人往上翻,想借此避開腰間一抓。
    然而瘋子出手何其快速,喇地已扯下他衣角,差點就連皮帶肉撕下來。
    瘋子一招得手,捏緊衣角哈哈大笑,竟也忘了再出招。
    「公孫秋月,你的功夫……別逃!」
    秋月寒暗道一聲好險,心想若在此地打,可能會波及無辜,倒不如引他出去,能打
就打,不能打就溜,必要時還可將他引至少林或其他高手雲集之處,將他制服,心意已
定,趁瘋子得意之時,倒縱出牆,
    瘋子哪想到秋月寒會逃,霎時丟下破衣角,狂囂不止,緊追而去。
    秋月寒竄出牆外,專找隱密處藏,但瘋子功夫實在不同凡響,只追過一個山頭,已
經追近不到十丈。
    「像你這種人,怎能接管公孫世家,只有我能,我才是公孫世家的主人,公孫世家
的人不會逃!」
    瘋子百般找秋月寒的麻煩,原來是想當主人。
    若公孫世家給瘋子掌管,不用三天保險垮臺,不過以他的武功,卻是足足有餘。
    而秋月寒處處對他手下留情來看,他與公孫世家一定有所牽連,其至交往甚密。
    瘋子大喝,天馬行空般掠向秋月寒前頭,倒翻而上,七掌十五腳,連環不絕地攻向
秋月寒全身要害。
    秋月寒改掌為爪,緊緊扣住掃向自己下盤的左腳,極力往後帶,手曲為肘,切入瘋
子中空虛,不但封住他的掌,甚至易守為攻。
    瘋子冷笑不已,不避胸口,左腳抽回,右手迴旋,好像抱大樹般抱向秋月寒,這種
打法在高手中,實屬少見,因為如此一來,不但胸前空門大露,就連搏敵力道也弱乎其
弱。
    秋月寒已感覺不妙,手肘撞過去,竟然絲毫傷不了他,難道他已練成全身罡氣?不
容他想,手肘一痛,眼看就要被人像抱小孩般掐死,突然間他改掌為指往瘋子腰部摳去,
身形急往下沉,希望能一摳見效。
    瘋子突然扭身蹦跳,笑了起來,腰肋部位實在太癢了,不得不撤招,猛往身上抓。
    秋月寒因而得以逃開致命一擊,自己也覺得好笑,怎會用此方法?其實他也冒了大
危險,他想瘋子不同於常人,有時甚至比小孩心思還單純,若此著用在其他人身上,很
可能那人會先忍住癢處,先擊敗敵人再說,但瘋子卻不一定了,就像現在這樣,反而先
抓起癢處,合了秋月寒想法。
    詭招成功,他又往左逃。
    「公孫秋月,你算什麼英雄?用小孩耍賴的打法,我要撕了你。」
    瘋子邊追邊罵,恨極了秋月寒,若被他捉到,真的會被他撕爛。兩人一追一逃,從
早晨追至中午,秋月寒已經疲憊,身上也多了幾處傷,而瘋子似乎愈追愈有勁,他已將
秋月寒當獵物耍。
    又過兩個時辰,追過一個山蜂,秋月這時楞住了,前面一座高聳及天的斷崖,橫在
眼前。
    瘋子停下來,如一頭獅子,滿臉邪笑:「公孫秋月,看你往哪兒逃!」
    秋月寒苦笑不已,自然地拉拉被碎不堪的青衣,歎道,「你又何苦呢?」
    「我要你自殺,哈哈!」瘋子瞪大眼珠,殘忍道:「自殺!自殺!」
    「我死了,對你又有什麼好處?」秋月寒苦笑。
    「你沒有資格代表公孫世家。你是賊,偷了我的寶座,自殺自殺,快啊!」
    「我沒偷,老爺名正言順的傳給我的!」
    「你胡說——」瘋子痙攣般地狂叫:「只有我的武功最高,只有我可以接管,你們
都是騙子。」
    秋月寒歎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可是你……」
    「我怎麼樣,我怎麼樣,我不是瘋子,不是,不是……」
    一聲狂吼,瘋子出掌更是凌厲,宛若黃河決堤,所向披靡。
    秋月寒只得全力以赴,驚月斬也化出無數掌影,排山倒海般封過去。
    雙方正面接觸,一聲轟然巨響,各自倒下去。
    秋月寒臉色蒼白,顯然受了內傷,但他並不停息,翻身彈起,再次擊掌。
    瘋子哈哈大笑,雙掌迎胸,猛然往前推,帶起一陣勁風,吹得衣服獵獵作響。
    秋月寒並非想硬拚,而是想借力掠過瘋子,轉道而逃。
    只見瘋子勁道送來,他已撤回少許功力,藉著力道翻落在瘋子後面的一株大樹。足
步差點站不穩,代價可謂不小。
    不敢停留,猛吸真氣忍痛逃開。
    瘋子又被耍,恨得直咬牙再追不懈。
    秋月寒心想,已無法甩脫他,只有請幫手一阻,是以返往山下奔,想找村莊,問知
自己身在何處,再確定該奔往何處方為正確。
    豈知傷勢並不輕,只掠過十餘里,逃向較透光的林區,已再次被追上。
    瘋子不再停手,一上攻就是全力以擊。
    秋月寒苦笑不已,一個不小心,左肩吃了一記,火辣辣的,手臂感覺十分疼痛。
    病子冷笑,又攻。
    突然秋月寒大吼:「啊——」音如霹雷,穿金裂石,震得山峰嗡嗡作響。
    瘋子突然又被他嚇住了,很是驚愕。
    秋月寒此舉有兩種含意:其一就是嚇住瘋子,其二就是想靠吼叫聲引人來。第一次
他已得逞,第二次呢?
    瘋子但覺聲音消逝,沒什麼異樣,舉掌又攻上。
    突然有人大喝,「住手——」
    秋月寒第二次也奏效了。
    只見青影一閃,攔向瘋子,雙手對掌,各自分開。
    來者正是小刀兒,他已尋瘋子尋了一個早上,好不容易聽到秋月寒叫聲才竄過來,
也因此解了秋月寒危機。秋月寒噓口氣:「好險!」
    小刀兒一邊對向瘋子,一邊問:「老爺您傷得如何?」
    「還好!」秋月寒甩甩手肘,傷得不很重,也不會太輕。
    「哈哈哈……」
    一陣狂笑聲,瘋子並沒讓他們有喘息機會,反而更加興奮,像是羊群中又多了一條
羊,怒爪一張,勁道凌厲無比,撲了過來。
    小刀兒心知瘋子功力高深,全力抓取,見他撲至,一手推開秋月寒,整個人如陀螺
般轉避開去
    瘋子一擊不中,再擊又不中,一連四五次都被小刀兒以同樣方式避開,不禁氣得他
哇哇大叫,突然不理小刀兒,轉身攻向秋月寒。
    這下可糟了,小刀兒不但不能躲,還得纏住瘋子,以能搭救受傷的秋月寒。
    「瘋子看掌!」
    他出聲大喝,想引開瘋子注意力,以便秋月寒以及時脫身。
    瘋子果然受他引誘,或者他本就有耍此詭計的心意,狂笑一聲,頓腰扭身,旋風似
地反向小刀兒,那股力道,實非一般人所能企及,想像。
    小刀兒苦笑不已,雙掌平胸推出,硬是再接一掌,整個人如滾巨樹地撞向地面,至
少壓斷五根腿粗林樹,方煞住身形,血氣十分不穩。
    瘋子並不放過,欺身又攻上來:「小子你自己找死!」
    秋月寒以為小刀兒受傷不輕,也扭起較沉痛身形。攻向瘋子後背,想解除小刀兒危
機。然而小刀兒早就料準瘋子會再攻來,落地時已抓起被壓斷的樹幹甩向他。人已再滾
往右側草坪。
    如此一來,瘋子不但無法擊中小刀兒,反而露空背部,自是十分不利,他只顧擊碎
樹幹,兩顆充滿血絲而有點紅腫的眼晴,射出駭人的青光。只知道要找尋小刀兒去處,
想殺掉他以洩恨。
    眼見秋月寒就要打中他背心,突然秋月寒卻收回不少功力。還出言警告:「瘋子小
心背後。」
    明明這掌就能使瘋子躺下,他卻出言警告,實在令人不解。
    瘋子雖瘋,卻也知道要保命,很自然地回過頭,一股怨氣全算在秋月寒頭上,兩掌
突然地暴漲一倍,泛出殷紅血淋淋模樣,煞是嚇人。
    掌勢一吞一吐,雖然正鋒被秋月寒避過,偏鋒卻掃中他左身,唰地,他連翻帶滾,
落向右側草地上。
    他寧可自己受傷,卻不忍心傷害瘋子,這種打法怎會蠃?
    瘋子哈哈大笑,騰身、掠勁、吐掌,又是致命一擊,猛虎終歸猛虎,氣勢銳不可擋,
小刀兒見狀,又如先前,側攻而上,但距離還遠點。掌勁無法完全發威,並不能阻擋瘋
子,右手一揚,飛刀已準備發射,
    猝地,秋月寒急叫:「小刀兒,不能用飛刀!」不顧瘋子,竟然竄向小刀兒,企圖
阻止小刀發射飛刀。
    小刀愣住了,想不透他為何如此。只此短暫誤差,瘋子雙掌盡吐,不但劈得秋月寒
口吐鮮血,也將形勢未停,飛刀不知是否要出手的小刀兒,結實打了一掌胸口。硬是叫
他受了內傷,摔了回去。
    瘋子露出狂傲喜悅,獰狂大笑,「哈哈哈……你們死定了!」
    掌出,身騰,宛若一座爆發的火花,噬向兩人。
    小刀兒落地,胸口疼痛,口角掛血,見瘋子又至,那種快速,使他眼花,自然反應,
眼眸似乎瞄準瘋子咽喉,飛刀已出。
    「小刀兒,不可以!」
    秋月寒傷重的身體死命地撞向小刀兒。
    飛刀已出,快得就像看不見的流星,忽然間撞破屋瓦而落下,只覺眼花。無法覺出
這是怎麼回事。
    飛刀已出——
    小刀兒自認百發百中的飛刀,連靈異天下無雙的雪神貂都逃不過,何況是人?飛刀
過處,帶起一道青光,就像一條青色絲,亮麗透瑩光地掛在空中。
    瘋子掌勁仍吐,他感到青光射來,卻不想躲。
    秋月寒撞向小刀兒,人往左傾。
    瘋子雙掌已印在兩人左、右胸。
    啪然聲響起,兩人哀叫往後攛,天空撒出如霧狀的鮮血。
    瘋子並沒倒下,飛刀也沒插在他咽喉。
    小刀兒的飛刀果然失手了,百發百中的飛刀已然不行了。
    瘋子沒倒下,但一時也煞不住那種狂囂之氣,臉色微微抽動,從肩井穴上拔出那那
五寸長的飛刀。
    飛刀還是百發百中,只是當時換了目標,秋月寒的拚命阻止,使小刀兒不得不臨時
換目標。
    他的飛刀是從心裡發出,心一動,刀就出,雖然秋月寒沒撞向些,刀已出,但秋月
寒的聲音己影響他心靈,所以他的飛刀才會改了方向,否則瘋子現在可能沒有那種又怒
又驚愕的表情。
    只一頓,瘋子又恢復狂態,狂吼:「死來,死來……哈哈……」
    肩井穴受傷,只能暫時使他攻勢受阻,卻無法阻止他使用武力。
    這一波掌力,實在讓你覺得,他像是根本沒受傷,帶得方圓十丈如刮暴風雨。
    小刀兒傷得不輕,秋月寒更不必說,兩人落在一堆,實在無法躲過此劫,不得已,
小刀兒又拿起飛刀,估且最後一擊,閃身擋住秋月寒,就要射出。
    眼看瘋子已經罩至,秋月寒突然大喝:「住手——」他拉開小刀兒。
    「他是你爹——」
    秋月寒說出這句話,就像一條燒得透紅的金條,捅向小刀兒背心。
    他是誰的爹?
    「他是誰?他是誰?」
    眼前這位瘋子?
    他會是小刀兒的爹?
    這太不可思議了吧?
    小刀兒傻愣愣地瞪著眼前這位亂髮披肩。衣衫破碎,還帶有血痕的瘋老人他就是我
爹?
    那眼晴閃亮,鼻樑高聳,瘦高的身材,現在感覺,是多麼類似鏡中的我,多麼親切!
    瘋子也驚愕地呆在那裡,兩顆眼珠貪婪而驚異地瞪向小刀兒。喜悅、不信、溫柔、
慈祥、詫異、激動……隨著他眼神交錯,複雜地露出來,一雙右手舉在空中,不知要劈
向誰,自己的兒子?
    「他是春來生的,公孫樓,也是你兒子!」秋月寒急快地又重複一遍。
    小刀兒嘴角在抽搐,多少年來和母親相依為命,老早就沒有父親的印象,如今突然
冒出一位父親,他竟然是個瘋子。他眼神茫然而祈求,已經失去了母親,他要擁有自己
的父親,不願再當孤兒,縱使父親是個瘋子,他還是父親。
    瘋子也在發抖,雙手已揪向灰白的頭髮,扯著、狠拉,就像是要拉掉一切事實一般。
    「春來……」他哺哺念著。
    秋月寒急忙含笑道:「沒錯,春來,他是春來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叫小刀兒。」
    「春來……我兒子……兒子。」
    瘋子顫抖著瞄向小刀兒。
    秋月寒點頭:「小刀兒。」
    「春來……春來……」瘋子念過數遍,突然笑起來:「春來,春來是誰?」
    「春來是你夫人,你的妻子、老婆……」
    「妻子……老婆……我……妻子……哈哈……」瘋子狂笑起來:「我沒有妻子,沒
有老婆!」
    秋月寒本以為他會幻起記憶,沒想到他仍然如此,急道:「你有。你的妻子就是春
來!」
    「沒有……沒有……」
    「有!春來,你有兒子!」
    「沒有!沒有……我沒有妻子……沒有兒子!」
    瘋子邊吼邊退,不知是不知,還是不願接受,身軀抖得厲害。
    小刀兒眼中含淚,身形也在抖,整個心就像千萬雙尖刀在戮。
    「有妻子,有兒子,他就是你兒子,公孫小刀——」
    秋月寒不停地家強音調,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沒有,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
    瘋子抽搐,痙攣地瞧向小刀兒,又不停地轉向秋月寒。
    「我沒有,沒有!沒有——他不是我兒子,我沒有兒子,沒有——」
    瘋子又發了瘋,警惕、栗悚地轉頭急奔。
    小刀兒追前數步,停了下來,心頭一陣悲慼,畢竟這件事來得太過突然,一時使他
心情不能平靜,追去又有何用?
    秋月寒想叫,談何容易,黯然傷神不已,回望天際,竟也一片烏雲,蒼茫不開。
    小刀兒轉身,淡然而悵歎,道:「老爺,他真是我爹?」
    「嗯!」秋月點頭。
    老爺沒有騙他的必要,他也沒再追問,他知道若該說,老爺不會不告訴他,若不該
說,要求他,反而是在逼迫他。
    「走吧!先離開這裡,找個地方養傷,我再將一切原因告訴你。」
    秋月寒領著他,邁著沉重的步伐,漫無目標地走著。
    偌大的天地間,好像就沒一處是小刀兒的避難窩。
    借了一間農宅,雖不甚高雅,卻也清靜,兩人理傷一番,身體已感舒適多了,只是
心中那塊鉛,仍然墜得沉甸甸的。
    兩人圍在農夫送上來的清淡晚餐,靜靜地食用,直到用完,秋月寒才說:「那已是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原諒我,沒告訴你,你爹還活著。」
    小刀兒道:「老爺別如此,要是能說,我娘也不會瞞我。」
    他心中一直沉重,有如此的瘋子爹爹,不知道說不定反而比較好。
    秋月寒長歎道:「你爹的不幸,也就是整個公孫府的不幸,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想
不出好的方法來解決,直到現在……」
    他眼晴瞧向小刀兒,似乎在說:「直到遇了他,才想出方法。」
    他到底想出了什麼方法?
    他很快自己問答:「我一直希望將你培養長大,並傳你功夫,使你能出人投地……」
    輕輕一笑:「沒想你的武功竟如此高,我是白費心了。」
    「若非老爺指點,小刀兒運氣、內勁又何能收發自如?」
    小刀兒仍十分虔誠地說出心中的話。
    秋月寒長笑一聲,瞑想一陣,繼續道:「你爹本是公孫世家的得意弟子,嚴格地說,
他該算是我的堂哥。」
    小刀兒驚愕地盯向秋月寒,他不知自己和秋月寒,還有如許之親戚關係,但又何必
加上嚴格地說、該算是等字呢?
    秋月寒解釋道:「他是我伯父的徒弟,曾經伯父說,要收他為義子,因為伯父膝下
無兒女,便後來伯父突然去世,此事也就未能正式收養。」
    「我爹他該知道此事吧?」小刀兒問,是因為他爹精神失常,行徑有違常人。
    「他知道,但卻因此而悶悶不樂。」
    「他就因而精神失常?」
    「不清楚。」秋月寒感歎不已:「那時他還算正常,但有一天,也就是公孫世家要
選擇下一代繼承人之時,他就有點不大正常了。」
    「老爺……公孫世家不是只傳長子……」
    「不錯!」秋月寒道:「但是當時大伯已去世兩年,而他並沒有兒子,問題就出在
此,」頓了一下,他繼續道,「你爹雖然沒有正式被認養,但那時人都如此認了他,至
於義子能不能繼承,公孫世家並沒有規走,此事就此十分棘手!」
    小刀兒問:「我爹呢?他當時是以何種身份在公孫府?」
    「他並沒有說出自己是何身份,也沒表現此種身份!」
    秋月寒感觸良多,又道:「也許他說出來,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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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夢魂玉露
    小刀兒在苦笑,笑得實在很苦,比哭相還讓人感到不忍瞧他。
    秋月長歎,繼續道,「為此,父親召集眾親屬開會,準備決定方法,結果大家一致
認為,養子不能繼承公孫世家的職位。」
    小刀悵然道:「這本就應該你們自己嫡親繼承才合理。」
    他雖然如此說,卻能體會出當時父親所受的打擊是何等地大。
    否則,他也不會要秋月寒還他位置,說他武功不足以代表公孫世家。
    想到武功,小刀兒不解地問:「公孫世家繼承權,跟武功又有什麼關係?否則——」
    秋月寒歎道:「問題出在父來臨時改變了規矩,他說要選出武功最高的人當繼承
人。」
    他苦笑道:「當時除了你爹外,功夫就屬我最好,如今你爹失去資格,公孫世家因
而由我接掌。」
    他的苦笑,可以看出當時的無奈。
    「原來如此。」
    「當時父親宣佈這項消息過後,公孫樓……」秋月寒解釋:「你爹本是孤兒,是以
伯父賜為同姓,所以你的姓氏並非我們所賜。」他又道:「你爹聽到這消息,突然間就
失蹤了。」
    「他去了哪裡?」
    小刀兒追問這話。忽然覺得自己好傻,既然是失蹤,怎又會知道他去哪裡?
    秋月寒仍然照常回答:「不知道,府中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行蹤。」
    「那……我爹有沒有再回來?」
    「有!」秋月寒悵然道:「豈知,一個月以後的一天晚上,他回來了,那時我正在
睡覺……他進入我的房間,就已那副樣子……」
    小刀兒見他似乎怕自己受不了而不願再說下去,苦笑一笑,他道:「沒關係,您繼
續說,我受得了。」
    多少次痛苦都忍了過來,還怕這一次?只是雙手在桌底下不停地抖著。
    「唉……」秋月寒道:「他發瘋地攻向我。雖然他武功比我高,卻也差不了多少,
那次他沒得逞……後來他又每隔一個月來一次,武功卻出人意外地增高許多,終於在
第……第四次吧……他打敗了公孫世家聯手,只是那時大家已認不得他……」
    他停下來,目光盯住小刀兒,似乎決定該不該說出另一段事。
    「老爺……您說!」小刀兒祈求。
    秋月寒站起來,隨著暗窄牆邊走去,牆邊小田字窗一片黑暗,就像灌了黑霧般,讓
人無法瞧見一切而興起哀戚心靈。
    「你爹他打蠃眾人後,突然闖入後院東廂房……」秋月寒終於說了。
    「你爹因此佔有了你娘……」
    小刀兒乾澀一笑,他還是位私生子,以前別人說的都應驗了。
    私生子,好難聽,好侮辱的名稱,小刀兒不願接受都不行,但最讓他難過的是,這
幾個字也侮辱了他母親。
    自己受辱沒關係,但母親……他悄悄垂下頭,瞧向那,就是不聽話而發抖的手。秋
月寒走過來,撫著他頭髮,竟也覺得自己的手十分僵硬而木訥。
    「一切都會好轉的。」
    真的會好轉嗎?是讓時間沖刷麻痺的心靈?小刀兒不停地自嘲。
    「此事後來我娘才告訴我……」
    小刀兒問:「還有誰知道此事?」
    「除了幾個較親的人,其他傭人並不知情。」秋月寒道:「雖偶有傳言,但日子久
了,也就淡下來了。」
    「那……我娘和我爹……他們以前……認識……有感情嗎?」
    「也許有……我娘曾說,看過他們在一起……但不會很熟。」
    有這麼一點就好,否則小刀兒不知該如何面對已死的母親和發了瘋的父親。
    「後來我娘……她如何了?」
    「你娘受次遭遇後,痛不欲生,後來被我娘勸阻,也因而懷了你。」
    「她一定很痛苦的……」小刀兒抽搐地說。
    秋月寒安慰道:「先前曾是,後來卻較平靜,因為事後你爹還偷偷回府看過她,要
帶她走,但你娘見他瘋瘋癲癲,不敢跟他去。從此以後,你娘就抱定跟他的決心,而一
生未再嫁人,但你娘……」
    「娘……」小刀兒禁不住己滾下淚珠,卻又趕忙拭去。
    「在我們隱瞞下,你娘順利的生下你,我也收下她和你。本來,我想要她找個婆
家……但未被你娘接受。」秋月寒道:「這種事久了,終不好瞞。」
    「我娘好苦……」
    秋月寒歎道:「你爹的事也在這幾年平靜下來,不幸在你七歲那年……」
    小刀兒還記得那天是寂靜的晚上,他還跟湘雨玩捉迷藏,很累,一回房沒洗澡就睡
了。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母親尖叫,張開眼睛,有位長滿鬍子的大漢在撕母親衣服……
突然母親不叫了,他現在知道是被點了穴道,隨後屋外起了一陣騷動,大漢已驚惶逃逸。
    「這是一個詭計……」小刀兒悲愴道。
    「不錯,我懂,但是你娘百口莫辯,在眾人指指點點之下,她只好離開公孫府。」
    小刀兒悲憤不已:「那人好狠!」
    秋月寒也無奈地苦笑,「自你離開以後,我時常打探你爹消息,但除了一些風聲外,
都無著落,都不知如何告訴你娘。」
    「老爺,我娘只會感激您,不會怪您的!」小刀兒還記得,秋月寒以前時常照顧他
們母子,感激之情已深烙心坎。
    「事情一直發展到今天,以後的……唉!將不知如何?」
    秋月寒感概不己,坐回長板凳,燭光照耀下,他的臉憔悴而蠟黃了許多。
    小刀兒又何以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已發了瘋的嫡親父親?見著他發瘋的情境,不就
是等於自己在發瘋?在受人嘲笑?
    他時好時壞,現在連春神的琴音都治不了他,誰能治得了他?
    「我爹他……他好得了嗎?」
    秋月寒突然露出欣喜,道:「也許會好,你可知道你娘為何要你去找藥?」
    「其中……一味遺失了。」
    「在哪裡?」
    「以前我住的小房間。」
    秋月寒雖心中感到可惜,但也不忍心責備,道:「也許只要有一顆就夠了,你別太
在意才好。」
    小刀兒道:「我還可以回大漠去捉……」他知道這機會並不大,以前那雙赤眼狐就
花了他三年時間,現在更不嘵得要多久——又少了一隻。如此想,終是讓自己希望更強
烈些。
    秋月寒道:「現在須要先找到你爹。」他道:「不論你爹殺人或被殺,都不好。」
    小刀兒深深吸口氣,平息心中一切哀愁,雖然知道自己父親是瘋子,但也拂去了孤
兒兩字,親情留人間,又有何等悲哀的?
    「我現在就去找。」
    「你……不等明天?」
    「不必了,我放不下心……」小刀兒也捺不住漫長的夜。
    「你的傷……」
    「不礙事,倒是老爺您……」小刀兒反而關心起秋月寒較自己為重的傷勢。
    「您跟我離開,找到公孫世家地頭,您再留下如何?」
    秋月寒知道如此最恰當。點頭:「好吧!這些日子苦了你。」
    找瘋子,並不很難,但若他躲起來,就不容易了,尤其這瘋子武功絕頂,說不定到
海島一藏,什麼人也甭想找到他。
    所以小刀兒邊找瘋子,另一方面卻想尋找那位難兄沒了和尚。
    和尚曾說他尋人功夫沒法比,這點小刀兒也相信。
    否則他又怎能尋得到住在長白山的小刀兒呢?
    尋了兩天,和尚沒找著,卻在太行山區碰上了蘇喬,她也是尋瘋子而來。
    「什麼?瘋子是你爹!」蘇喬瞪大眼睛,簡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小刀兒苦笑:「難道我會到處認爹不成?」
    「這……太令人感到意外了。」蘇喬吃吃一笑,道:「現在想起來,真的有點像你,
尤其身材都長得那麼高!」
    「不像行嗎?」
    「很難!」蘇喬嬌柔一笑:「你終算有了一個親人。」
    小刀兒苦笑:「老天爺終是不願意送我一個完善的東西!」
    「別洩氣了啦!」蘇喬道:「終有一天你會如願以償的。」
    「不可能!」
    「怎麼會?你怎麼沒信心?」
    小刀兒苦笑:「不是我沒信心,而是我根本沒什麼願望,談什麼如願?」
    「看你!」蘇喬白他一眼:「這麼消極,你不想找你爹,不想醫好他的病?」
    「談何容易!」小刀兒歎口氣,道:「你有何方法可以找到他?」
    蘇喬道:「也許可以用琴音引他出來,不過我的琴音只能傳出五十里,超過了效果
就不好。」
    「總是比滿山亂轉來得好!「小刀兒道:」若有沒了和尚在,可能就容易多了。」
    蘇喬瞄向他,叫道:「我不想跟他在一塊,油嘴滑舌,真拿他沒辦法。」
    「他該不回如此……」
    「誰說不會?」蘇喬叫道:「現在連你都有一點被他感染,還說不會?」
    小刀兒苦笑:「這不是油嘴滑舌,而且是看得開,我再不看開非得發神經……」
    突然,他覺得這句話有點冒犯了他爹,不能再繼續說下去。
    「好啦。好啦!我只是說著玩的,你卻如此認真!」蘇喬道:「我喜歡你現在的樣
子。」她道:「我只是覺得,現在不宜和光頭和尚碰面,他對我還有少許誤會。」
    「他原諒你了!」小刀兒道:「否則他不會摘下你面巾,對了!」他掏出沒了給他
的絲巾,道:「他要我將這絲巾還給你。」
    「我不要了!」蘇喬白他一眼:「你懂不懂,女人是有矜持的,都被你們男人用過
的私人用品,我怎能再用?」
    小刀兒不禁臉頰一紅,困窘地楞在那裡,「那……這……」
    小刀兒捏著黑絲巾,不知如何是好。
    「好啦,我懂你的好心!」蘇喬接過絲巾,走向較高處往道山澗彈去:「就讓它飛
吧!落在哪裡,就屬於哪裡。」
    黑紗隨清風飄卷,十分有韻律,漸漸落於山澗。
    小刀兒也覺得如此處理,算是妥切。
    他道:「你接受光頭和尚了,也該相信他早就原諒你了吧。」
    「挨於他一掌,你說這筆悵如何算?」蘇喬故意嗔叱叫道。
    「這……我……」小刀兒不知如何是好。
    蘇喬心想算了,老找他出氣也不是辦法,沒了仍是一點也沾不到邊。
    她道:「再說啦,碰上了再說,他雖然心中不記仇,但那張嘴,誰沒被他挖苦過?」
    小刀兒乾笑道:「他就這副德行,不過他是善良的。」
    「善良得令人難受!」蘇喬轉開話題:「現在也不可能去找他,不如先尋附近山區,
你以為如何?」
    「也只有如此了!」小刀兒道:「聽說瘋子……我爹那樣的人,好像都有個固定行
蹤,你知道他會去何處?」
    蘇喬道:「該去的都去了,就是沒找著。」
    「春神師父呢?」小刀兒道:「她該知道更清楚,你問過沒有?」
    蘇喬道:「她已經說了全部地方,她都去了,至於還有沒有其他地方,我不敢保
證。」
    小刀兒搔搔頭,硬是想不出他爹會躲到哪裡去。
    突然蘇喬問道,「你爹知不知道你是他兒子?」
    「不清楚,好像知道,又好像十分迷糊……」小刀兒對於當時瘋子的表情,不感肯
定。
    「你說說看,當時情況,尤其是公孫秋月說出事實的一刻。」
    小刀兒回想道:「當時他愣住了,喃喃念著我娘名字,又瞧向我,後來就迷糊,終
於又恢復原態,狂奔而去。」
    蘇喬突然地喜悅拍手:「我知道他去哪裡了。」
    「你……」小刀兒不解地望著她。
    「他可能會去你娘那裡。」
    「我……我不懂。」
    蘇喬解釋:「你爹病症,時好時壞,當他愣住時,也就是清醒時,而瘋子的思緒十
分單純,只要印在心中,就可能支配他行動,就像他每次病發,一定會往公孫府闖的道
理一樣。」
    「我怎麼沒想到這點?」小刀兒恍然而叫,突人覺得不對:「可是,我娘已經去世
了,而且他又不知道我娘以前住在哪裡?」
    蘇喬道:「我不是說過你爹時好時壞,就像上次秋月寒和慕容世家比武一事,他怎
能找到廬山去?」
    「有道理,我們快走!」
    兩人霎時掉頭,奔往渭北方向。
    清河依然純美,寧靜,不沾一絲都市喧嘩的氣息,像是一位典雅隱士居處,透著靈
氣。
    山邊那座墓碑已因日曬雨淋,朝露濕潤的青苔,又經酷陽曬黑,黑焦斑點交錯於青
苔中,才幾個月,小刀兒他娘的墓碑已回歸自然,看不見一絲人工雕琢的痕跡。
    公孫樓果然在此,他跪著,身形似乎已溶入天地間的一部分,靜悄悄地伏在那裡,
宛若凸出地面的石頭,讓人覺得他本就是屬於那個地方的東西。
    「爹……」
    小刀兒漸漸走近,聲音硬咽,多麼希望他爹能回答,又不敢嘗試,深怕他爹一開口,
就會從他眼簾中消失一般。
    見他爹破碎衣衫,凌亂頭髮,又髒又黑的皮襖,破得好像是被火拷焦脫了水的牛皮,
那又是經過多少折磨的代價?
    小刀兒不忍再驚動他爹,讓他爹多一份寧靜、安樣,他的歲月曾有多少是如此安靜
地過?
    「爹,您好可憐……」
    小刀兒心頭不停叫著,眼眶也紅了,恨不得撲過去,將他抱得緊緊,告訴他您不必
再受到折磨了。
    遠處陽光已暗了下來,為什麼今天暗得特別快?連霞光都帶著濃濃的雲。難道也想
哭一場?
    琴音響了
    從遠處來,卻聽得清清楚楚。
    小刀兒驚愕,本是說好該在此時彈出,但現在卻如此不願琴聲出現。
    可惜蘇喬在遠方,無法阻止她。
    公孫樓也驚醒,第一眼看見的是小刀兒,眼神似乎閃過一絲喜悅。
    「爹,是我!」小刀兒含笑,輕輕地,他希望沒有驚動他爹才好。
    公孫樓不禁退後,並沒站起來,而是以手代腳,往後移動,拖著兩雙僵直的腳,眼
神已由喜悅轉為警惕。
    「爹,我是你兒子,小刀。」
    小刀兒想跨步前去,突然公孫樓大吼:「別走過來!」
    兩腳似乎因跪過久而僵硬,站起來時有點晃蕩,較不容易支撐身形,但兩雙手已擺
出姿勢,想拒敵。
    小刀兒不敢再走一步,輕聲道:「爹,我是春來的兒子,也是您的兒子,您記得嗎?
娘的名字叫春來,我叫小刀兒……」
    「春來……」公孫樓茫然地瞄向墓碑,又想衝上去抱住它,他只跨兩步,猝然止步,
又對小刀兒戒備。
    他冷喝道:「你是誰?是誰?」
    「爹,我是您兒子!」
    「我沒有兒子……有嗎?有嗎?」公孫樓突又轉向墓碑,悲哀道:「春來,你有替
我生兒子嗎?有嗎?有嗎?你說!快說!」
    小刀兒強忍心頭悲愴,道:「爹,您走後,娘就生了我……」
    「有嗎?有嗎?春來你說話啊!不說是不是?不說就沒有了?」
    「爹……」小刀哽咽道:「娘她……她已經去世了。」
    「住口!」
    公孫樓突然大吼,怒臉像會漲裂,「你廢話,你娘怎麼會死?她還活著,你亂說,
亂說,你娘還活著,你卻說她死了,你胡扯、說謊、你亂說,你不是她兒子,你是壞人,
是你殺了她,是你,一定是你——」
    他不願接受春來已死的事實,沒想到小刀兒無意中說中他心坎,使他清醒的心靈再
度崩潰。
    「你亂說,她沒死,兇手一定是你,你不是她兒子,我要殺了你——」
    騰身一掌就劈了過來。
    「爹!你鎮定些!」
    小刀兒可就顧慮多了,不但要保護自己,還要避免傷害他,出手之間,總是畏首畏
尾,不得已情況下,只好游鬥,利用自已卓越輕功,以減少對方損傷。
    公孫樓幾擊不中。心中更是大怒,一出手全是拚命擊掌。
    蘇喬琴音更急,卻收不到效果,公孫樓仍神智皆迷,不能自制。
    盞茶功夫不到,小刀兒衣服至少被撕出十餘道裂縫,血痕也不在少數。
    「爹,您聽我說,我是您兒子。」
    「放屁,你是兇手,害死春來的兇手,是春來說的!」
    「兇手——你是兇手,否則她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我兒子?你是冒充的,兇手—
—」
    公孫樓越罵,神智越壞,那股瘋勁,簡直像長江駭浪,滾騰而來。
    琴音已停,蘇喬飛掠而至,加入戰圈。
    小刀兒急道:「為什麼不彈了?」
    「沒有用,他排斥力十分強。」
    「那怎麼辦?」
    來不及回答,公孫樓已吼道:「原來兇手是你們兩個!哈哈……」
    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勁,不但出手快,連罵吼也震人耳膜。
    兩個聯手,又採取游鬥,已扳回形勢,現在反而使公孫樓手腳凌亂,乏於奔命。
    蘇喬道:「先累倒他,消耗他的功力,我再用琴音。」
    「有效?」
    「總得試試!」
    小刀兒如松鼠般在林中跳上跳下,耍得公孫樓團團轉,不禁又苦笑,又難過。
    兒子竟然在耍老爹,除了他,似乎很少人會碰上這種事。
    他道,「照這樣子,就是轉上三天,我爹也未必會累!」
    蘇喬道,「你想硬拚?」
    小刀兒道:「我們合作!」
    他們果然合作了,兩人保持一前一後或一側,不停地聯手攻敵。
    只見蘇喬喝一聲,單掌劈向公孫樓左臂,右手準備隨進拒敵。
    公孫樓哈哈大笑,身形不動,只用有手連看都不看地封出掌力,他要對付的還是小
刀兒。
    豈知,小刀兒卻在此時丟出石塊砸向他手心,人已往蘇喬方向竄去。
    公孫樓不看人就得吃虧,他只覺得有巴掌大的東西攻來,想必是對方手掌,勁道又
加了三成,一罩之下,碎石成粉。
    此時,小刀兒和蘇喬已狠狠地合力將公孫樓震出三丈餘,跌得十分狼狽。
    公孫樓哇哇大叫,不甘受騙,登時又反攻而上。
    此時,換小刀兒在側面,蘇喬正面擊出層層掌影,銳不可擋。
    小刀兒卻弱掌綿綿,像一團棉花球般,力道十分薄弱。
    公孫樓前車有鑒,心頭有了準備,大喝出口,仍然佯攻蘇喬,突然疾速轉身向小刀
兒,他以為詭計得逞,掌擊人,他已在狂笑。
    小刀兒果真如棉花往左吹去,在有預謀下,很容易連開掌勁。
    轟然巨響,公孫樓雙掌全劈在一較合抱大的白楊樹,硬將樹幹打斷。
    此時蘇喬也給他一掌,又是一個踉蹌,害他差點碰上倒下的樹幹。
    為此虛實相用,整得公孫樓哇哇怒叫,抓起白楊樹就摔砸兩人。
    兩人目的在消耗他體力,總是以技巧避開,雖是如此,卻也十分危險,經過一個時
辰下來,也吃了好幾次火辣辣的掌勁。
    不過公孫樓已是顯出疲憊,氣喘不止。
    蘇喬急道,「我去彈琴,你等他靜止時,馬上點他睡穴,知道嗎?」
    「他靜止,不就恢復……」
    「不成!」蘇喬截口道:「琴音雖能讓他平靜,這不就也讓他得到喘息?如若他恢
復過快,琴音說不定失效了。」
    「好!」
    小刀兒已明白道理,出手更加袂速,希望蘇喬能脫身。
    蘇喬很快就掠過現場,馬上彈出琴音。
    公孫樓起初攻勢加快,但不久已慢下來。
    「我……你……」他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爹,我是你兒子。」小刀也收招,靜靜地走向他。
    「你……你會是我兒子……那……春來?」
    公孫樓茫然地轉向墓碑,想尋求一些記憶。
    小刀趁他轉安之際,已然快速出手,點向他背面至陽穴,他已應指而倒。
    「呼……好險!」
    小刀兒噓口氣,又點了他幾處穴道,才轉向蘇喬,叫道:「蘇喬,成功了!」
    蘇喬抱琴驚掠而至,拭去香腮汗珠,噓氣道:「好險!」
    她竟然和小刀兒同樣表情和語言。
    小刀兒將他爹扶靠樹幹,第一次觸及親人身體,竟然如觸了電般抖了起來。臉上一
道道深深皺紋,又承截了多少年辛酸歲月?不禁將他摟向懷中,深怕不小心就會突然消
失般。
    「爹……」
    蘇喬也感受一份悲慼,掏出白絹絲巾輕拭小刀兒額臉,再擦向公孫樓,在他熟睡中
臉上,竟然也是顯出慈祥面容。
    「你有辦法醫我爹?」小刀兒問。
    蘇喬道:「我沒有辦法,若有辦法,我和春神師父一定會治好他的。」
    小刀兒深深吸口氣,倀然道,「本來我有藥,聽說可以會治好我爹的病,結果掉了
一顆。」
    「什麼藥?」
    「雪神丹和赤眼丹。」小刀兒道:「赤眼丹掉了。」
    蘇喬露出驚愕神情:「若有這些藥,你爹復原的機會很大……你認為能找到失藥……
我是說你知道丹藥是如何失去的?」
    「不曉得。」小刀兒苦笑。
    「如此看來……」蘇喬沉思半晌道:「用藥、醫病最拿手,江湖上要算百里奇最為
高超,說不定他會有辦法。」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他?」小刀兒喜悅道:「他是神醫,不致於束手無策,我該
先去找他才對。」
    「可是百里奇神醫行蹤飄渺……不好找。」
    小刀兒信心十足道:「以前,沒了和尚曾經帶我去巫山找他,我認得路。」
    「那好哇,我們趕快去!」
    木屋還在,草藥還在,百里奇也還在。
    他正為公孫樓診傷。
    只見他靈巧右手曲出食指,運足功力,一指戳向公孫樓胸前大穴璇璣、紫宮、巨闕、
神封、玉樞,然後指頭輕輕推拿,經過盞茶功夫,公孫樓身體紅筋已浮起。
    「小刀兒,快抵住你爹頭頂百會穴,輸出功力!」
    小刀不敢怠慢,馬上照辦。
    真是逼人,公孫樓臉色通紅,身體似乎脹腫少許,像充了氣一樣。
    百里奇馬上借小刀兒深厚的內力,尋找穴道,只見真力過處,穴道就長了小肉瘤般
凸起,真氣一邊,肉瘤則跟著流竄。
    半刻鐘已過,百里奇已滿頭大汗,小刀兒也差不多,但他不敢分心,沒有神醫指示,
不敢鬆去功力。
    「奇怪……」
    百里奇似乎找不到應該有的症狀,而皺眉頭。
    「照理來說,精神失常,其中會一定有所反應遲鈍才對……」
    他又再從頭索尋一遍,情況仍是一樣。
    「少商脈和少護脈雖然較弱些,但也不是該有症狀……」
    蘇喬拭去三人汗珠,問:「神醫,公孫老爺的病因很難找?」
    百里奇輕輕點頭:「有一點!」轉向小刀兒:「你改反向運氣,行動稍微加快。」
    小刀遵行指示,改反方向行動。
    公孫樓身體又脹了許多,也更紅潤,就像個面人一樣。
    百里奇凝神揣思,反覆在其身前、身後找氣,足足又過了兩刻鐘,仍不得要因。
    「難道會是……」
    突然他撤回指勁,拿出金針,似要做一項決定,深深吸口氣,平靜一下稍累之心情。
    「小刀兒,快撤功力!」
    他叫得很急,小刀兒有點愕然,但馬上照他指示,撤回雙手。
    公孫樓此時因內勁往頭百會穴道,身形抖顫了一下。
    此時百里奇迅捷地將金針插上百會穴,五寸長的金針沒入腦中。
    小刀兒和蘇喬不禁皺起眉頭,須知腦部最為脆弱,若受到傷害,尤其是有個東西插
入,十次九次是死定,百里奇卻如此快速地將金針插入。
    慢慢來,倒也是能讓人接受。如此快?除非百分之百準確,否則就有喪生之險。
    百里奇不只插上一隻,還在公孫樓眉心神衣穴插上一支。
    昏迷的公孫樓,此時陡地張開眼睛,射出青光,像把利刀,但隨即消逝,眼皮也合
上了。
    百里奇再點他數處穴道,替他推拿一陣,公孫樓殷紅腫脹的身體才慢慢恢復原狀。
    他抽出兩枚金針,針頭儼然有半寸是透明水冰東西,像要滴出的小水珠,極小,差
不多像毛髮的尖端那麼細小。
    百里奇凝視後,馬上拿出白絹,又從屋旁摘下一片通白竹藥形小藥片,擰出汁液,
滴在絹布上,然後將金針往上面一沾。絹布變成紫青,十分明顯。
    百里奇此時才有了笑容,「是了,原來如此!果真是如此。」
    「前輩……」小刀兒亦喜悅的脫口而出:「我爹的病……」
    他知道百里奇會說出原因,是以並未再說下去。
    百里奇長歎道:「好一個夢魂玉露,實在讓人防不性防。」
    蘇喬愕然道:「神醫,您是說公孫老爺中了夢魂玉露,才精神失常?」
    「嗯!」百里奇歎道:「太狠了!」
    小刀兒雖關心誰下的毒,但他更關心另一樣,急道,「神醫,我爹能不能救治?」
    「治是可以治的,但有點棘手,你不必太過於操心,我們好好商量。」
    三人走向那張用巨木切成的像是秋海棠葉子的桌子,坐了下來。
    小刀兒急問:「那夢魂玉露又是何種藥?它的藥性如何?」
    百里奇道:「夢魂玉露只產於天山寒冰崖那萬年冰窟中,十分難求,汁液如露珠,
是以有玉露之在。其功效則能使人神智失常,如夢如魂,故而叫夢魂,花葉六瓣,透明
如冰,狀如星星,又叫做星星亮,大小不及一顆齒大珍珠,其量又少,而且在皚皚白雪
中,難尋程度可想而知。」
    小刀兒問:「除了能讓人神智失常,還有其他功用嗎?」
    「據我所知,沒有了。」百里奇道,「大凡是精純於某種藥效者,其他功效則相對
減少,而夢魂玉露,正是此類最佳者。」
    小刀兒聞言,稍加放心。
    蘇喬問:「這毒藥該如何使用?」
    「很筒單!」百里奇道:「此藥無色無味,就像清水,而且除了還珠草以外,任何
方法都檢驗不出來,只要將它倒入茶中,水中,讓人服用,藥抵腦髓,自然形成精神失
常。」
    他指向方纔所采的如竹葉的小草:「那就是還珠草。」
    兩人順目瞧去,再收回目光,小刀兒問:「可是聽秋月寒說,我爹是漸漸加重病情
的。」
    「這好解釋!」百里奇道:「玉露藥量較少,發作症狀較慢,較多則較重。」
    蘇喬道:「也許那人不讓你爹一次就嚴重失常,才分批下的毒,因為突然的病發,
很容易引人注意,或許那樣,他就不能得逞什麼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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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0:30:44 |只看該作者
小刀兒稍帶怒意:「那人好可惡!」
    百里奇輕輕一歎,復又道:「我將此藥在人體內的作用告訴你們,因為它很特殊。」
    小刀兒和蘇喬凝神傾聽。
    「夢魂玉露本身並沒什麼毒性,但它能滯留腦髓,並分泌一種物質以麻醉……或者
說控制腦神經,因而使人失常。」
    「但為何蘇姑娘的琴音可以暫時治好我爹……」小刀兒問。
    百里奇道:「一方面是蘇姑娘的琴音有種種功效,用來殺敵則用殘字訣,可震破耳
膜,若用來治傷,可用順、暢,兩字訣。諸如種種,都是以琴音影咱人們心緒而達到目
的。我想,蘇姑娘對你爹所彈的,是靜字和愁字兩訣,可對?」
    蘇喬頷首:「沒錯。」
    百里奇又道:「這又得扯回玉露的藥性。它平常聚集腦髓而形成病狀,瘋癲則生,
既是瘋癲,整個生理和心理必定失常,也就形成了玉露的更加聚集力,則玉露聚集力將
會鬆弛,甚至隨血液流竄全身,直至下次凝聚時,病再復發。」
    難怪公孫樓時好時壞,原因就在此。
    小刀兒問:「後來蘇姑娘和琴音快治不住,是否因我爹功力增強而抗拒了琴音,跟
藥物無關?」
    「可以這麼說!」百里奇道:「但另一方面,也因你爹功力加強而使本身體內自主
力增高,無形中影響了玉露的凝聚更堅強,發病時也就更不好治。」
    蘇喬問:「可是當時您要小刀兒行功催氣,不就是加重它凝結。」
    百里奇笑道,「那是先前,後來我要他倒行真氣,就是要衝散玉露的凝結力,然後
以金針取治少許,方知此為何物。」
    他補充說明:「當時我只是假設而己,幸好不負揣測。」
    小刀兒突然眼睛一亮道:「老前輩,您的金針能沾出少許,如此用多幾次……」
    百里奇搖頭輕笑:「理論上是可以,但實際上有許多困難。」
    他說,「其一,金針插入腦中,危險性大,其二,每次要倒運真氣,對你爹身體受
損不小,其三,金針每次只能沾出少許,不知要沾多少次方能奏效。有了這三點,除非
萬不得已,不該用此方法。」
    小刀兒臉頰一紅,他覺得自己問得有點幼稚。
    蘇喬立時接口,想替他解窘,她道:「那該如何解去夢魂玉露之毒?小刀兒的雪神
丹和赤眼丹能不能?」
    百里奇笑道:「這件事,似乎他娘早知道,是以要小刀兒去尋人間奇藥。」
    他又道:「不錯,只要有這兩種藥,玉露之毒自然可解。」
    小刀兒急問:「少了一樣赤眼丹能不能解此毒?」
    百里奇神情轉詫異了:「你沒找到赤神丹嗎?」
    他明明看見小刀兒獵著赤眼狐,見他如此詢問,心情十分訝異。
    「掉了!」
    「掉了?」百里奇苦笑:「如此珍貴的藥……」他突然覺得不該說這番話,馬上改
口:「若少了赤眼丹,恐怕無法奏效。」
    小刀兒望著床上的父親,悵然地歎了口氣,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百里奇道:「要解玉露之毒,先必須以赤眼丹之毒性溶合玉露之中,那時赤眼丹之
毒將會運行全身,也將玉露之毒引出腦髓,然後用解毒聖品雪神丹中和毒性,則可痊癒,
若少了赤神丹,恐怕無物可溶合玉露了。」
    他再補充:「你娘要你找許多藥,最重要的還是雪神和赤眼兩味,其他的可能是養
腦固身之類,以便和著主味藥一起,使你爹身體少受損傷。那些藥,我想我能配製,你
不要操心。」
    「多謝神醫。」
    小刀兒並沒有多大欣喜,因為少了主味藥,副味再多也起不了作用。
    「唉!」他長歎,轉向窗口。
    忽然他眼光落在牆角一堆藥,似覺很眼熟,不禁走了過去。
    是的,就是這些藥保住了他的雪神丹,是這些藥讓秋月寒中了毒。
    雖然下毒的是公孫斷,但他一生也忘不了這點藥。
    「神醫,這些藥……」小刀兒在問:「它從何處來?」
    百里奇道:「這藥是公孫斷配的,上次在替公孫飛霧治傷時,他已經用此帖藥醫好
他兒子內傷,我覺得其中幾味十分神奇,才將它留了下來。」
    小刀兒道:「神醫,那是我配的,公孫斷可能從我那裡……」
    突然他愣了一下,「難道偷我藥的會是他?」
    百里奇道:「這些藥引,是你送給公孫斷的嗎?」
    「不是!」小刀兒道:「當時我將藥堆在那間黑暗房屋,他可能事後才去。」他又
道:「以前煎藥時都是湘雨姑娘,我想公孫斷不至於掉包。」
    不管如何,赤神丹失竊,他們已認定一定和公孫斷有關。
    百里奇回想公孫斷在房中研究藥經,己覺得他對藥十分內行,即是內行,自然對某
種藥物有所偏好,對於奇藥當會窺視。
    「我看你還是對公孫斷開始查起,說不定會有結果。」
    小刀兒也如此認為:「可是他已經不知去向,要找他……」
    蘇喬嬌笑道:「你忘了他那個奴才?就是引沒了進府的那個。」
    「柳源?」
    「嗯,他既是公孫斷心腹,多多少少會知道他的下落。」
    小刀兒覺得很有道理,得趕快去,但……父親在這邊,十分不安全。
    蘇喬玲瓏心,已猜出他的心思,笑道:「你去沒關係,春神師父臨行時還吩咐我,
要將你爹帶回霧山,你走後,我們就去,只是……」
    她瞧向百里奇,不知他是否願意同行?
    百里奇笑道:「素聞春神笑乃人間奇女子,老夫心儀久已,若能隨同行見上一面,
亦可了卻多年宿願。」
    蘇喬笑道:「春神師父當然歡迎您,她時常提及您的醫術和功德,都如此景仰。」
    「豈敢邀功自居!」百里奇含笑回答。
    小刀兒點頭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事不宜遲,我想先行告退。」
    蘇喬道:「記著,別去找公孫秋月,因為他名氣大,目標大,你找他,說不定洩了
秘密,而後讓柳源逃了,最好暗訪。」
    小刀兒報以感激眼神:「我會小心。」
    三人分手,小刀兒近奔渭北,蘇喬和百里奇托負公孫樓,返回霧山。
    離開將近半年的住處,纏滿了蛛絲,結上一層厚厚的灰塵,踩在上面清清楚楚的腳
印,衝向那心頭那股荒涼、寂廖意,讓人感慨萬千。
    小刀兒立於已經久封多日的母親神位,感觸良多。
    拜過三拜,他已將神位拿下,然後點燃燭火,將它焚去。
    「娘,孩兒不能帶您走,又不願您在此受孤獨,只有火化您,等孩兒治好爹時,再
請您回去……」
    火花閃爍,晶瑩如母親眼睛,含情地瞧向小刀兒,慈祥笑容揮揮不去。
    焚化靈牌,小刀兒再拜三拜,然後開飴尋找床頭——以前失竊的地方。
    結果還是一無所有,自和上次一樣。
    「看來只有找柳源了。」
    心意想定,他已穿窗而出。
    月色掛竹摘,別有一番清靜。
    掠過東院,他很快找尋到柳源下落。
    柳源竟然會在公孫斷的書房,坐在那張雕有龍紋的紫檀木太師椅。
    龍騰欲飛,就在他頭上,依然他就是此間主人。
    小刀破窗而入,快逾飄風,腳點桌面,右手截,左手掩。
    柳源驚愕,方要瞪眼,起身,小刀右手已戮向他巨闕。左手掩住他正喊叫的嘴巴。
    「別叫,否則有你好受。」
    柳源驚愕眼神已慢慢退去,他點頭。
    小刀兒鬆手,含笑道:「問你問題,最好老實給我回答!」
    「什麼問題?」
    「公孫斷在哪裡?」
    「老爺不是被你逼走,你還來找我?」
    「你該知道!」
    「我不知道!」
    小刀兒冷笑,一手截向柳源眉心。
    柳源像是腦震盪,在抖、在抽搐,臉已蒼白得嚇人。
    截搜指果然厲害,中者,則腦袋似要裂開,腦漿好像是被刮光,一刀一刀地慢慢刮。
    「我說!」
    柳源忍受不住,只好認栽。
    小刀兒收回指勁,笑道:「剛才問你,說了不就沒事?」
    柳源瞪目冷笑:「小刀兒,你變了。」
    「如此心狠,是不是?」小刀兒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你們會心狠起
來,以前我都是對物才下得了手……也許是受你們的影響吧?」
    他何嘗喜歡如此,但為了父親,不如此又能如何?
    「你為什麼要知道老爺的行蹤?」
    「這是我的事,你不必知道。」
    柳源目光閃了一下:「老爺在少林。」
    「我不信。」
    「你要相信,是你整垮了他,而你又是少林捉拿的人犯。」
    「所以他去告狀,想利用少林力量報仇?」
    柳源冷笑:「終有一天,你會嘗到苦果。」
    「可惜你現在就要嘗到了!」小刀兒舉起手掌,慢慢推了過去。
    「你要殺我!」柳源驚嚇。
    小刀兒輕笑,手掌未停。
    柳源冷汗直流,已閉上眼睛。
    手掌已停,小刀兒有點相信他說的話了。
    「若你騙我,小心你的腦袋。」
    話說完,人已穿窗而出,如一道無形的只能用感覺的風。
    柳源噓口氣,衝開穴道,試去汗水,轉望窗外。
    月明西斜,二更左右。
    他吹熄燭火,也穿窗而出。
    那身手,竟也入流,從容不迫。
    他從西牆掠出,直往南山奔去。
    在他後面,追上來一位青衣人,是小刀兒。
    「任你多麼狡詐,也得想一想我是誰?」









第15章 解毒
    兩座高聳入天的山峰,中間隔著一道深不見底之深淵,牽通一條宛若長虹的吊橋,
藏匿在雲霧中,透著一股神秘含意。
    公孫斷並沒去少林,他躲在柳西府,女兒飛燕的庇護下。
    「飛燕,你試試看!」
    他牽著女兒,硬是要她走過那條通往陰間的奈何橋。
    「爹……我怕!」
    「怕什麼?你是他柳家的人,他不會傷害你的!沒什麼好怕!快過去!」
    公孫斷強迫似地拉著飛燕,像要將她推入火坑,一點也看不出親情該有的慈祥。
    飛燕怵栗地抓向吊索,雙足不聽使喚而有點僵硬,想起恨天魔仇三的形貌、行為,
她就算再大的膽子也無法跨前一步。
    「爹……我怕……爹……」
    她以前雖然答應公孫斷,要去找仇三,豈知走到此橋,卻有種無法想像的恐俱湧向
心田,那股勇氣和決心都不管用了。公孫斷拖了半刻鐘,仍不能拖過此橋,兩人懸在半
橋中,擺擺晃晃。
    「你怕什麼?你知不知道爹心裡有多難過?要不是你,公孫小刀怎會捅出我的事?
要不是你學功夫如此之慢,他又怎會在山谷中看到我們練功?如今你爹走頭無路,飛霧
功夫又未成,你說你爹該如何活在這世上?現在只求你到仇三那兒探查一下武功,你卻
死纏活賴,硬是不願去,你要爹如何才能瞑目!」
    飛燕悲慼坐了下來,她真希望馬上死在這裡,就不會有其他壓力了。
    「爹……我……」
    她也不知如何是好,淚珠兒滾落香腮。
    「你哭?你只知道哭,爹還沒死,你就哭?不知你心目中有沒有我這個爹?」公孫
斷罵了幾句,竟然也哭起來:「好!你不願幫爹的忙,爹已走頭無路,爹就死給你看!」
    話未說完,已攀向吊索,準備跳淵而死。
    「爹!您不要如此!」飛燕悲慼衝上去,將他拉住,手抖得更厲害。
    「爹不如此,又能如何?世上已無我立足之地!」
    「還有女兒,爹!你不要如此!」
    「女兒又有何用?長大了就不要爹了!」
    「爹——」飛燕哀淒地哭起來:「爹……女兒去就是了!」
    「飛燕……」
    公孫斷抱起女兒,兩人慟哭不已,不知公孫斷心靈,是否真能達到痛哭流涕的悲哀
境界。
    望著前方幽深黑沉沉的山峰,飛燕已感覺到身上赤裸裸一絲不掛,正被猙獰野獸壓
在身上,一寸寸地摧殘自己。
    公孫斷心中笑得十分冷酷,那絕世武功就快到手了,屆時,天下何人會是自己的敵
手?何人比自己兒子還強?一點犧牲是值得的。
    飛燕每跨一步,心靈就像刀戳一記,血淋淋地直貫神經,揪痛得足似撕爛全身肌膚。
    十數丈的吊橋,數不盡的刀痕。
    她就快跨完全程,整個人一點思想也沒有,像是抽掉生命的殭屍。
    為了她爹,她終於走過去了。
    「飛燕,別怕,他不敢對你如何!等拿到秘籍,你就回來。」
    飛燕沒回答,一步步走向山區,直到消失小徑尾端轉角處。
    公孫斷此時才露出狡猾勝利的笑容。
    「一切都會好轉!飛燕,爹不會虧待你的!」
    他已返回吊橋,投以奸狡眼神瞄向深淵,不停嬉笑。
    心中在想——也許只有傻瓜才會跳入這深不見底的絕澗吧?
    方想往柳府方向走去
    柳源已趁夜尋了過來。
    「老爺——」
    「是你?你怎麼來了?」
    「有急事!」
    公孫斷急忙道:「此地不宜,跟我來!」
    兩人奔向山頭南麓,那裡有座剛搭不久的木屋,兩人魚貫而入。
    一張床,一條棉被,一盞燈而已。
    誰又想得到,堂堂富可敵國的公孫府二當家,會住在如此寒酸的地方?
    連茶都沒有得喝,柳源帶上門,清清喉嚨,道:「小刀兒在找您的下落。」
    「他找我?為什麼?」
    「不清楚。」柳源道:「他找的很急。」
    「很急!」公孫斷徘徊走著,沉思不已:「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他就是想不起來。
    柳源道:「小的已將他騙至少林寺。」
    「他會去?少林寺是他仇家。」
    「老爺也是他仇家,他該會去。」
    公孫斷頻頻點頭:「他如此急著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不停地踱來踱去,沉思不已。
    「也許他要赤眼丹。」
    「他怎麼知道我有……」公孫斷疑惑回頭,他嚇呆了。
    「你……」
    不知何時,小刀兒已無聲無息出現在柳源後面,方纔那句話正是他問的。
    他含笑,「赤眼丹果然在你手中。」
    公孫斷瞪向柳源:「你竟然出賣我!」
    柳源不敢動,因為小刀兒右手已抵住他命門穴,只要輕輕一吐,他馬上就得喪命。
    「老爺……我……」
    小刀兒笑道:「你就老實說,又有何妨?帶我來此也不是什麼壞事!」
    「我……老爺……不是……」
    公孫斷嗔目冷森叫道,「好!很好!算我瞎了眼,竟會看上你。」
    「老爺……」柳源可是有口難言,急得直掉汗。
    小刀兒笑道,「若非是他,你怎會被逼離開公孫府呢?」
    公孫斷氣怒已極,咬牙切齒,「畜性!原來是你坑了我!」
    舉掌就要劈向柳源。
    「老爺!我沒有……」
    小刀兒急忙提他衣領,很快帶向左側,避開了公孫斷掌力,本來他是有意讓他們兩
人翻臉成仇,但思緒一轉,卻覺得要找柳源容易得多了,何不放他一馬?
    「老爺您何必生氣!他並沒有出賣你!」小刀兒道,「他可是對你忠心耿耿,否則
何必大老遠跑來此地找你?」
    「哼!一丘之貉!」
    小刀兒放下柳源回椅上,道:「我跟他來,是因為我不相信他,你不也想想,他若
知道這小木屋,他又何必讓你帶他來。」
    柳源急道:「是啊!老爺,這木屋小的實在不知道。」
    公孫斷半信半疑,道,「你又怎會知道?」
    小刀兒笑道,「我從小浪跡山區、沙漠,只要有人跡的地方,恐怕很少能瞞過我,
所以我就摸了迸來,躲在暗處。」
    小刀兒放了柳源。他卻不知該不該走向公孫斷,深怕一掌就死在他手中。
    公孫斷目光已轉柔和,裝笑道:「柳源,我錯怪你了。」
    柳源吶吶道:「可是……老爺,小的並沒甩脫他,而且還引他來此……」
    「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公孫斷道:「遲早他都會找上門,因為我女兒在此,飛
燕那丫頭就是保不住任何秘密。」
    「多謝老爺!」柳源感激地走過去,突然罵向小刀兒:「狗奴才!公孫世家待你不
薄,你卻恩將仇報,弄得公孫府四分五裂,連禽獸都不如。」
    小刀兒笑道:「你倒挺會見風轉舵,靠了主人就亂叫,實在服了你。」
    他在暗示柳源才是狗仗人勢。
    柳源又罵了幾句,公孫斷才插口,冷笑不已:「小兔崽子,你不該來!今晚你就知
道我的真功夫,屆時老夫留個全屍給你,那是感激你送上門來,省得我到處去找你。」
    「只要你有那個本事!」小刀兒道:「如若你輸了,又將如何?」
    「哈哈……」公孫斷狂笑:「老夫豈會輸給你這後生晚輩!」
    小刀兒淡然一笑道:「我只想知道赤眼丹在不在你身上。」
    公孫斷冷笑:「你不是猜中了嗎?怎麼對自己那麼沒信心?」
    「我是說現在!」小刀兒叫道:「套你一句話,省得我再去別處找。」
    「哈哈……贏了再說!」
    「到時也不怕你不說!」
    公孫斷突然先發制人,雙掌帶過勁風,已騰身衝了過來。
    小刀兒有意試試對方功力,雙手舞動一陣,化作層層掌影,氣勢萬千,封了出去。
    兩人在空中相對十九掌,化出轟然巨響,力道已衝向四處。
    嘩地,木屋如炸彈開花般四分五裂,兩人躥高空中十餘丈,又自互擊十數掌,然後
如噴泉般倒掠地面。
    公孫斷落地,身形晃了晃,臉色較為蒼白,氣喘不已。
    小刀兒也差不多,但是臉色仍是紅潤潤,多年搏鬥的結果,他已很容易在最緊要關
頭,保住自己所最須要保護的地方。
    公孫斷十分詫異,卻裝作若無其事。
    「好個公孫小刀!」
    話未出,他已欺身再次出掌,勁風呼嘯翻騰,刮得柳源滾向旁邊。宛若千萬把利刃,
刺向對手,他用的竟是柳西絕學裂天十三掌的最後一式地毀天沉。似乎在拚命了。
    小刀兒突覺此式猛烈無比,凝神聚心,身形突然倒退疾射,就像被掌風掃中般往後
揮。
    公孫斷知道他在拖距離,以減弱自己掌力,更加催勁,快逾電光石火,罩了過去。
    雙方追逐夾纏,宛若蝴蝶雙飛,突然地,小刀身形衝向天空,幻出一道青光。
    公孫斷也不落後,窮追直上。
    小刀兒暴出冷門,身形連擁七個觔斗,幻出七朵梅花,猝地快捷無比封劈公孫斷,
此種武功簡直前所末見,威力自不在話下。
    雙方接觸,恍若電光在空中互撞,暴出更多火花,而各自分散。
    兩人倒射落地,皆煞不住身形,似在沙漠中滑溜,拖出一道泥痕。小刀兒很快地借
力,平直抖站而起,有點累,卻仍從容。
    公孫斷則一衝到底,好不容易撞上樹幹才煞住身形,有點狼狽地站起,氣喘如牛,
也許老了吧。
    他大喝一聲,又自撲上。
    小刀兒這次不再硬拚,他知道自已仍有把握打蠃公孫斷。
    寒光一閃,飛刀出手。
    公孫斷呃地一聲,摔了下來,右胸口已插上一支飛刀,鮮血尚來不及流出。
    他咬牙爬起,手撫傷處,此時才見到血液滲出指縫,仍溫溫地。他雙目似快瞪出眼
眶,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似想吞了小刀兒。
    小刀兒晃出飛刀在手中,笑道:「我相信,這把一定很聽話,要它飛向咽喉,一定
不會跑到頭頂,你好自為之。」
    公孫斷目光在收縮,慢慢往後退去。
    「不必退了!」小刀兒淡然一笑:「若說我的飛刀百丈之內,例無虛發,不知你信
不信?」
    公孫斷想逃竄的詭計被識破,怒罵:「你到底想怎麼樣?」
    「還是那句話。」小刀兒冷森道:「赤眼丹還給我!」
    「老夫沒拿!」
    小刀兒冷笑:「這句話你最好考慮以後再說。」
    「哼!」
    公孫斷知道這話信不了人,但卻找不到更合適的對策。
    「拿不到此藥,我不能罷休!」
    話未落,飛刀又出,筆直地插在公孫斷左鞋尖,閃閃發光。
    公孫斷又怒又駭,眼睜睜看著飛刀射向自己鞋尖,只要自己稍微一縮就可以避開,
卻連想要縮腳的時間都沒有。
    飛刀之速度,簡直匪夷所思。
    小刀此舉就是想讓他死了逃逸之心,他冷摸地盯著公孫斷。
    「我沒有多大的耐性。」
    「公孫小刀你太過份了!」
    柳源突然不顧一切地衝向小刀兒,手打腳踢,卻禁不住小刀一掌,倒地昏了過去
    小刀兒對自己掌勁起了疑心,自己明明只想推開他,怎會將他震昏?
    其實柳源並沒昏只是裝昏,現己到達最後關鍵,他若在旁邊,眼睜睜看公孫斷將屈
服敵人,日後自己可能就和他有了芥蒂,倒不如來個裝昏,裝作沒看見,如此不但保住
主人顏面,也給自己留下後步。
    小刀兒也不再理他,轉向公孫斷,冷道:「我的時間不多。」
    公孫斷臉龐連變數變,忿憤、怨怒、激動、沮喪、不甘……
    終於他怒道,「公孫小刀,有一天,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拋出一口盒子,丟向小刀兒。
    「這句話,該是對你說才對!」
    小刀兒並沒立即拾起盒子,他深知公孫斷詭計多端,彈出飛刀,將盒蓋震開,忽有
一陣香氣傳出,不是迷香,正是赤眼丹特殊的味道。
    殷紅如充滿紅光的水晶圓珠己閃出光茫,赤眼丹已出現。
    小刀兒這才滿意地拾起,眼看失物復得,父親疾病即可治癒,心靈那股欣喜自非任
何言語所能表達其萬一。
    「我可以走了吧!」公孫斷冷道。
    小刀兒收回心神,瞧向丹藥,覺得並不假,揣入杯中。才笑道:「我倒覺得奇怪,
像你那麼貪心的人,怎會將此丹留著不用?」
    公孫斷眼神閃爍不定,冷道:「最好它能將你毒死!」
    小刀兒恍然,「原來你是制不了它的毒性,才不敢服用。」
    公孫斷冷哼,沒有回答。
    「今天到此為止,希望你好自為之,否則必將自食其果。」
    小刀兒不再為難他,已掠開此地。
    公孫斷望著小刀兒消逝方向,陰笑不已,這笑充滿了狡猾意味。
    挾起柳源,他也離去。
    柳西風為了喪子之痛,千方百計想尋小刀兒而不可得,整日悶悶不樂,已顯得憔悴。
    雖是如此,他並未擱下武功,每天總得在後院花園空地上練個把鐘頭。
    今天他已練完,正走向左邊靠小池旁一座紅亭,端起滿是泥土原色的古茶懷、啜著
香茗,一邊用毛巾拭去汗珠,雙目陰沉瞪向池中盛開的蓮花。
    除了偶而刮起茶杯杯蓋所拖拉的卡卡輕撞聲,一切都很寧靜,就是因為太寧靜,沒
有風聲,沒有樹葉磨擦,沒有蟲鳴聲,沒有魚兒戲水聲,沒有滴露聲,倒使人感到不安。
    柳西風似乎也感到太靜了,抬頭望向西牆那棵古忪,突然他冷喝:「朋友,出來
吧!」
    話聲一落,一陣大笑已傳出。
    「江東柳西絕,果然名不虛傳!」
    一道黑影射向柳西風,快而急。
    柳西風見狀,知道是位高手,茶杯交於左手,身形突然飛起來,不疾不徐,搖風散
手如天女散花那般柔和拂了過去。
   雙方對掌而後錯開,柳西風平飛回亭,連衣角都看不出激烈的擺動,依樣柔和輕飛,
掀起茶蓋,仍氣定神閒,喝他的茶。
    黑衣人落地,稍顯急促,但也能悠然不迫,一個旋身,技巧的化開較為晃動的衣衫。
    蒙著鹼,只露兩道碧森森的眼光。
    「哈哈……柳西一絕,功夫名聞天下,實在名不虛傳。」
    柳西風轉過身形,儒生扮相的臉也泛出一股深沉意味。
    他冷冰冰道:「你闖入柳家,為的只是想誇我的功夫?」
    「有何不可?」
    「你很狂?」
    柳西風再次出手,快逾劈雷。
    一閃一騰,一伸手,一錯腰,己抓向蒙面人那條面紗。
    蒙面人愕驚,後閃,又閃向屋頂,但仍慢了一步,面巾已被摘去。
    柳西風,翻身、騰掠、悠然地回到原地,輕輕彈落面紗,再轉身,臉上已露出得意
神情。
    蒙面人並沒躲,仍然大笑,落回原地,除可看出他臉形稍瘦,四旬上下以外,平凡
得很。
    「江湖並沒有你這號人物。」
    「不錯。老夫從未走過江湖。」
    柳西風冷然一笑,啜口茶道:「你的功夫不錯。」
    「多謝誇獎。」黑衣人道:「照我的武功看來,在江湖可排名第幾等?」
    柳西風輕聲而自然道:「一等,百名以內。」
    黑衣人淡笑:「我卻接不下敝主人一招。」
    柳西風此時才露出詫異:「你主人是誰?」
    「天鷹崖主人,天鷹。」
    「最近十分活躍的天鷹崖?」
    「不錯。」
    「天鷹崖座下五鷹之一,黑鷹。」
    柳西風稍微點頭,問:「你來找我,就為了要我歸順天鷹崖?」
    「不錯!」黑鷹回答得有點囂張。
    柳西風冷冷一笑,啜著茶,似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黑鷹道:「本派高手如雲,勢力龐大。不久將來。天下非本派莫屬。柳西絕,若你
願意歸順本派,天鷹願讓你坐二把交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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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0:34:43 |只看該作者
柳西風瞄向他,冷冷直笑,不知心頭在想些什麼。
    「第二把交椅……」
    「不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柳西風冷笑一聲,淡淡道:「能不能和他平起平坐?」
    黑鷹道:「不能!天鷹神威,不可冒瀆。」
    柳西風鄙夷一笑:「我倒想見識見識他。」
    黑鷹冷道:「你不肯?」
    「你以為我該如何?」柳西風反問。
    江湖中,若他排名第二,也沒人敢排第一,他又何嘗去坐那不太光彩的第二把交椅。
    「你會後悔!」
    「後不後悔,不是你所能決定,別忘了我若歸順,也是在你之上。」
    「你想要天鷹親自出馬?」
    柳西風嘴角微微一翹,喝他的茶,並沒回話,但神態已十分明顯。
    ——除非天鷹蠃了,否則甭談。
    「你很自大!」
    「走吧!找個有資格的人來向我說話!」
    柳西風轉回紅亭,不再理他。
    黑鷹殘酷冷笑:「柳西一絕若不歸順,將會遭到冰消瓦解的命運,到時可別怪我曾
經警告過你!」
    說完。他已掠向古松,翻牆而去。
    「天鷹崖……」
    柳西風嚼字地念著,不時露出狡猾笑聲。一杯茶已端得比額頭還高。
    黑鷹掠向山徑,直奔林中。
    驀然,「閣下請留步。」
    灰影一閃,公孫斷已攔在他前頭。
    黑鷹冷笑:「你是何人?竟敢攔住本座去路。」
    「老夫公孫斷,公孫世家二主人。」
    黑鷹突地橫掌戒備:「你想如何?」
    公孫斷爽然一笑,道:「兄台別急,老夫不是來和你動手。」
    黑鷹冷笑:「洛陽一仗的仇,本派還沒找你們,你們卻先找上門了?」
    公孫斷歎道:「那是公孫秋月的事,與我無關,老夫是有誠意才來找你,你別誤
會。」
    黑鷹從他眼神中看出一點端倪,黠笑道:「你是為了公孫世家的職掌權?」
    公孫斷點頭笑道,「有這麼一點。」
    「你想投靠天鷹崖?」
    「只要條件談得攏。」
    「哈哈……」黑鷹大笑不已,談條件?談什麼條件?只有臣服天鷹,沒人可以和天
鷹談條件。他心想:「公孫斷,這可是你自找的!有了你,何患公孫世家不臣服?」
    他道,「很好!本派就是需要你這種識時務的英雄!」
    公孫斷也在笑:「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沒問題!只要問過天鷹,你就是公孫世家未來的主人了!」
    兩人大笑。
    公孫斷問:「我是否可以見見天鷹?」
    「當然可以!」
    兩人臭味相投,已相借掠入林中。
    小刀兒回到霧山,很快地將赤眼丹交於百里奇。
    百里奇仔細觀察,但覺顏色和味道都差不多。因他沒見過,只能以典籍記載來分辨。
    他問:「當時你取出時,是此模樣?」
    小刀兒道:「當時較鮮一點,現在可能隔一段時間,光彩弱了一點,除此之外,完
全一樣。」
    百里奇這才較為放心,取之動物的內丹,當時受血液的影響、視覺上都會較鮮,久
了受心靈影響,總以為舊的一定比不上新的鮮艷。這是心靈誤差,事實上藥物還是一樣
的顏色。
    雖然稀世靈藥不可能會褪色。
    百里奇把它當作是小刀兒的心靈誤差,因為天下再也不可能找出其他與赤眼丹相同
的味道了。
    春神和蘇喬也好奇地瞧向靈藥,都泛出一種欣賞的喜悅。
    蘇喬道,「神醫,你是否馬上替公孫老爺治病?」
    公孫樓靜靜地躺在無塵居的石床上,他已昏睡將近十天,每天都要百里奇,按摩和
餵食藥物,以保元氣。
    百里奇走向床邊那口木製藥箱,拿出許多藥味,笑道:「我想有你們三位的功力,
現在就能動手。」
    春神慈祥一笑,問:「神醫,您可要先說好,否則到時候,我們如何幫忙?」
    「其實……也沒什麼。」百里奇笑道:「我是怕萬一出了差錯,你們也能合力制住
他,如此而已。」
    小刀兒認真而有點緊張:「我會小心的!」
    蘇喬瞧向春神,兩人也露出信心的神情。
    百里奇推起公孫樓,讓他盤坐,然後要小刀兒立在他後面,必要時以真氣支援。
    一切就緒,百里奇熟練地截出指勁,點向公孫樓全身要穴,每試一指,其身形就顫
抖一次。呼吸也較為急促,臉頰也開始紅潤起來。
    很快地,百里奇拿出赤眼丹和幾味藥丸,讓他服下。
    「小刀兒,快運功抵命門穴,催其藥物早些溶化!」
    小刀兒也盤坐石床,雙掌抵住命門要穴,徐徐運出功力。
    眾人屏氣凝神,直往公孫樓瞧去,尤其是蘇喬,目不轉睛地擋在春神前面,手中不
時往腰間抓去,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就像在觀一場性命攸關的比鬥,一顆心已懸到口
中。
    她腰間纏著那條線,淡紅色,指頭粗細,映在白色絹衫,十分入色,但見著紅線連
著之墨青色腰佩環,只有眼般大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條線繩是江湖有名的連天索。
    只要被它纏上身,任你如何也無法掙斷或掙脫。除了另一副佩環相互合併,別無他
法。
    看來蘇喬的緊張,是怕公孫樓突然發作而無人能夠逮住他,才緊張的。
    盞茶時間過後,公孫樓又和上次一樣,全身通紅腫脹,嚇得沒見過的春神,禁不住
地打哆嗦。
    小刀兒運功更急,臉龐也紅潤起來。
    百里奇又準備另一副藥,以能替他驅毒。
    驀然,公孫樓嘴唇開始變黑,發出微微呻吟。粗重的呼吸聲,讓人覺得他體內正有
一條惡蠱蟲噬咬著他鮮嫩的內臟。
    眾人繃緊神色,好似也身同其境,忘了自我。
    公孫樓雙手已在抽搐,青筋暴得如一大堆蚯蚓在爬鈕蠕動。一直往上延伸,現在連
脖子、臉部、血管都己暴脹,若有人用針輕輕刺一個小洞,血液必會如山洪暴發般衝出
而撕爛傷口。
    春神和蘇喬哪見過此情況,臉色都發了白,卻又不得不看。
    小刀兒但覺父親體內反抗力道愈來愈大,相對自己輸出功力也愈費力。
    只有百里奇仍能鎮定,不停注視公孫樓全身,以抓住症狀徵候。
    公孫樓現在整個人已如撕爛的屍體,不大變形而且還有血蛭似的血管在扭動。殷紅
身軀已變成紫黑,呻吟已轉為野獸似的低吼。
    春神不忍再看,已低下頭來。蘇喬咬緊嘴唇,勉強地撐下來。
    小刀兒也開始抖動,呼吸較為急促,已顯得不安。
    百里奇本只注意公孫樓,突見小刀兒如此,已著急。
    「不對啊……赤眼丹不可能帶來如此激烈的反抗力道……我剛才只是要他加速催化
藥性,恨本不必再運氣行經……」
    他看小刀兒陷入苦戰,而公孫樓竟然張開了眼睛,腫脹雙手開始抓動。十分反常。
    「小刀兒,快撤功力!」他急吼。
    小刀兒趕忙散功,人被震往後面!
    突然公孫樓如怪獸甦醒,咆哮大吼,整個人已暴起來,往前面蘇喬、春神和百里奇
撲去。
    三人驚慌逃竄,蘇喬下意識地拋出紅線,也不知纏中沒有,就往春神嬌軀抱去。
    小刀兒見狀,顧不得自身疲憊,猛地再撲前。看準身軀,雙手緊緊扣住他爹上腰,
只讓他能活動手肘以下的手臂及手掌。
    公孫樓如獅吼般咆哮,不停打轉,想甩掉小刀兒,人己撞出無塵居,跌落花園,兩
人不停掙扎、打滾。
    忽然蘇喬也被帶出去,她才發現,連天索已套住公孫樓上腰,也因此小刀才能如此
容易地扣住他雙手大臂。紅線另一頭卻纏在蘇喬手腕,這一拖動,她已驚醒,也知道公
孫樓跑不掉了,趕忙用勁拉緊繩子,嬌喝:「小刀兒,別放手,我就來!」
    小刀兒豈能放手,他已使出十三歲那年,雙手抱住虎頭,拚鬥一天一夜才把老虎給
勒死、累死的纏勁,手指扣手指,不管他爹如何甩撞,就是不放手。
    一簇簇花叢,如被發了瘋的牛在撞奔打滾,像洪水淹田地般,一掃而過。
    ——還拖著「犁田」的蘇喬。
    庭院花園一片混亂,公孫樓氣勢仍霸道。
    百里奇已驚魂初定,趕忙找尋藥箱,拿出藥物奔了出來。然後撤向空中,是淡白扮
末,遇風即化。
    果然挾纏不休的公孫樓和小刀兒、蘇喬,在掙扎三分鐘後,已昏沉倒臥於地,結束
了這場奇異的爭鬥。
    百里奇很快地替他們解去迷藥之毒,也利用金針制住了公孫樓的穴道。因為他深怕
公孫樓功力過高,普通方法已無法制住他穴道,是以改用金針鎖穴。
    公孫樓此時身軀已漸漸褪去黑紫,慢慢恢復正常膚色。
    小刀兒功力較高,先醒過來,如作了一場噩夢,醒來時卻一切都是真的,七橫八豎
的花草,比山豬撞過的菜圃還糟。
    「小刀兒,沒事了,你先調息一下。」百里奇安慰地說。
    小刀兒注視熟睡般的他爹,實在有股說不出的苦笑。嘴角微微抽了幾下,也照著百
裡奇吩咐,運功調理混濁的氣息。
    蘇喬也醒了,見著自己一身污泥的衣衫,情不自禁地抹向臉蛋兒,想必也黑黑的吧。
但她全身就找不出不沾泥的地方,抹又何用?愈抹愈黑。
    百里奇輕聲道:「蘇姑娘,你還是去盥洗一下,如此不易擦乾淨。」
    蘇喬一陣嬌羞,雖然熱著臉,卻也被污泥掩去紅腮。看看現場,少了春神。
    她急問:「春神師父呢?」
    百里奇指向無塵居,道:「在裡邊,她沒事。」
    蘇喬羞窘站了起來,僵澀道:「我……我去洗臉……」
    不等百里奇回答,已扭身待屋內奔,但走了兩步,右手猛又扯動,她才發現連天索
還掛在手上,更是困窘地解下紅索。
    「神醫……」
    她想交紅索給百里奇,以防公孫樓再度脫逃。
    百里奇笑道,「沒關係,你去吧,不礙事了。」
    蘇喬窘笑,放下繩子,有意無意地瞄向小刀兒——竟然比她還慘,輕然一笑,已奔
入屋內。
    百里奇走向公孫樓,將他抱向水池旁,加以洗去污泥,然後抱回石床,替他換下髒
衣,並解開連天索,開始診療傷口。
    外傷好治,抹些金創粉即可,內傷卻煩透了他,千尋萬找,總是無法確定病因。
    「看來只有小刀兒醒來,依上次方法取出夢魂玉露才有個結果。」
    他回頭瞧向小刀兒,此時小刀兒也站起身形,關心地問:「我爹如何了?」
    「不怎麼樂觀,你來,照以前方法再用一次。」
    小刀兒立時照做。
    過了半小時,百里奇已取得所需要的夢魂玉露,只覺得變成淡淡青色,顯然已和了
其他藥物。
    他開始檢查是何種毒。
    蘇喬、春神也都靠了過來,一臉遲疑,怎麼會發生此現象。
    經過藥物化驗,百里奇才歎道:「好個公孫斷,竟然有此高超的手法。」
    他轉向希冀知道事情真像的三人,解釋道:「那顆不是赤眼丹,而是赤煉蜥蜴內丹,
他將此丹外表偽裝,手法高超,瞞過了我們。」
    蘇喬罵道:「可惡的公孫斷,他竟敢用假藥來騙人!」
    這對公孫斷來說,已不是什麼稀奇大事,平常自然得很。
    小刀兒吃了一記暗虧,心頭不是滋味,咬咬牙,決心要再找公孫斷算悵。
    「可是那開藥的味道——」
    他仍不解,為何此丹的味道和赤眼丹一模一樣,連他都無法分辨?百里奇道:「可
能他刮下了少許赤眼丹,然後和在偽制的藥粉,塗在此藥上,如此一來,很容易就可以
將味道引過來。」
    小刀兒聞言,苦笑不已:「公孫斷實在詭計多端,難怪他會如此容易地就將藥還
我。」
    他問:「我爹他……嚴重嗎?」
    百里奇道:「沒關係,赤煉蜥蜴雖毒,卻也非不可解,只是經過此次折騰,你爹身
體弱了許多。」
    小刀兒一陣悲慼。但卻無可奈何。
    蘇喬換了乾淨素衣,顯得自在多了,她問:「神醫,你可知赤煉蜥踢為何使公孫老
爺如此發病?」
    百里奇解釋:「此毒是屬陽火,不像赤眼內丹是陰火,陽火一入體內,都會產生強
烈反應,甚至帶動中毒人之內勁,使人血氣崩潰而亡。還好,當時有小刀壓制一陣,否
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又說:「至於後來,小刀兒撤去功力,而公孫老爺會發作,又未血氣崩潰,那是
因為小刀兒逼運功力時,雖然壓抑住毒性亂竄,卻無法壓住部分夢魂玉露被毒性帶離腦
髓,是以公孫老爺會醒來,而小刀兒撤掌時,公孫老爺自身功力很快取而代之,更借此
毒性攻向我們,所以他的武功才會陡然增高不少。」
    一切他都解釋得十分清楚,眾人也不再迷惑不解。
    小刀兒望向一片雜亂的花園,一臉內疚:「春神前輩,在下實在抱歉,毀了你的花
園。」
    春神嫣然一笑,道:「沒關係,花是人栽的,終有一天,它們會再活過來。」
    蘇喬笑道:「聽說你在公孫府也是園丁,一切就看你的啦!」
    「我……好……」小刀兒有點不自在。他雖然想替春神恢復花園狀貌,但這些花園
設計和花草樹木都已達到將近完美無缺的地方,深怕自己功力不夠而讓人見笑。
    蘇喬似知他的心意,道:「其實再怎麼種,只要能活,就有生命的美麗,不過你現
在可沒時間,只有我替你代勞啦!」
    小刀兒窘笑,「只要找回丹藥,我一定會回來整理它!」
    春神笑道:「不必如此,反正我也不出去,多的是時間,你還是別分心,只管去找
丹藥。」
    小刀兒拱手為禮:「多謝春神前輩!」感激的眼神,始終帶有敬重之意。
    百里奇道:「也許我該跟你去,以免公孫斷再用假藥。」
    小刀兒道,「我想神醫還是留在此地好,因為找丹藥十分危險,而且我爹……」
    他不好意思說出他爹須要有人照顧,因為百里奇不是他的傭人。
    百里奇很快接口:「照顧你爹自是應該,但公孫斷詭計多端……」
    小刀兒道:「為了我爹,只有勞駕您了,多走幾趟,又有何妨。」
    蘇喬道:「神醫,您就留下,我想小刀兒不會再受第二次欺騙的。」
    百里奇道,「好吧!這也不是多難解決的事,你要小心一些就是。」
    小刀兒感激地點頭:「我會的。」
    他已離開,再次尋向西湖柳家。
    留下三人,百里奇準備解去公孫樓身上赤煉蜥蜴內丹之毒。
    蘇喬和春神已開始動工,準備恢復花圃,讓人驚訝的是,她們的花藝十分熟稔。
    小刀兒並沒那麼順利地找到公孫斷,因為公孫斷早已和黑鷹去了天鷹崖。
    是以,他又尋向飛燕,希望能從她那裡得一些消息。
    和柳西府的過節,恐怕一生一世也無法解開,他得格外小心。
    黑漆夜空,勾出一棟寶塔般的高樓,金黃瑩光閃閃,宛如剛出土的黃金寶藏,深深
吸引著覬覦多時的人。
    小刀兒很快尋至飛燕所住樓閣,燈火通明,想必飛燕仍在。
    他潛過一處屋頂,狡捷如狐地電射樓閣,化做一道青光,讓人真以為是幻覺。
    躲在紅漆石柱,四處探查,並無人影,小心翼翼潛向雕花黯紅的窗欞,輕巧撥開縫
隙,窺向裡邊。
    柔和光線透出,湧現一股脂粉茉莉花香,這正是飛燕喜歡用的化妝香味。
    他再移目光,在牆角那盆插紫菊的花朵已有不少垂下,似在枯萎。除此之外,一切
如故。
    他翻個身,本想開門而入,但想及男女有別,莫壞了人家名節,遂又繞過花彫走道,
潛向另一間房窗,敲窗。
    「大小姐……」
    叫了幾次,覺得奇怪,復又想起先前那盆紫菊,好像許久沒整理,修剪,否則怎會
有枯萎?
    「難道她不在?」
    他給燈火找了一個解釋:「是不是障眼法?」
    很快地,他已掀窗、竄身,如鯉魚般滑溜入房內。
    驀然一陣疾風掃劈而至
    「不好!」
    小刀兒頓覺有埋伏,頭也不回,馬上劈掌向左邊,人已滾向右邊,砸碎了一張紅竹
椅。
    啪地巨響,偷襲的柳西竹雙掌轟向小刀兒不著,已擊碎窗欞,回掌再推,又罩向滾
落地上的小刀兒。
    「淫徒!我劈了你——」
    柳西竹一改以前風流相,如瘋子般攻擊敵人,再也看不出溫文儒雅的佳公子味道。
    樓閣吼聲傳出,柳西府已起騷動,已有不少人奔向此樓。
    小刀兒很技巧地又避開柳西竹,方從劣勢扳回優勢。還出兩掌逼退柳西竹,才順勢
瞄了一下全室,發現一切都非常整齊,左側化妝台上脂粉盒排列整齊,銅鏡掩上了白絲
絹,床鋪棉被疊得方方正正,根本沒睡過人。
    他已感覺到飛燕已多日沒回過此房間。
    柳西竹拔出掛在牆上三尺青鋒,冷笑道:「公孫小刀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三番兩次
找柳家的麻煩,還敢闖入柳家,今天要你來得去不得!」
    小刀兒冷道:「是非過節如何,你心裡明白得很,今夜我來,是想探聽公孫斷的下
落!」
    柳西竹嗔目瞪得像要爆裂:「上次想玷辱不成,現在又來了!何必找借口!」
    長劍化作一條金龍。奇快無比噬向小刀全身要害,怒意而發,其勢之猛,匪夷所思。
    小刀兒見解釋無用,也不想再呆下去,點出兩指,逼退對方,人已竄窗而出。
    豈知屋外已圍滿了強弩的弓箭手,一批利箭疾射而至。
    小刀兒不得不退回屋內,啪然巨響,數十支利箭釘在牆上。
    柳西竹已算準他會退回,一把利劍已刷然劃中他的背面,帶出一道三寸長的傷口。
    「納命吧!」
    音如雷,長劍又吞至。
    小刀兒此時方知柳西竹剛才故意叫罵,乃是在等待援兵。白挨了一劍,苦笑不已,
心想從外面退去,可能要付出很大代價,倒不如從飛燕床後那條秘道逃離。
    心意已定,佯裝受傷,撞向右邊花瓶,引柳西竹長劍刺向自己腰際。
    柳西竹果然見他露空門,一劍如蛇,刺了過去。
    小刀兒抓起花瓶砸向劍鋒,人已倒翻騰空而起,直往紅床掠去。
    花瓶砸劍,柳西竹無法穩住劍身,以致於讓小刀兒脫出劍圈,但他反應也不慢,霎
時倒掛身形,長劍出手,射向空中小刀兒,人也扭身追上。
    小刀兒不變身形,又發出飛刀擊偏長劍,整個人已撞向床面。
    啪地一響,床面一翻一合。已恢復原狀,小刀兒也不見了。
    柳西竹突然大笑,急忙看他往床簾紅繩拉去,又一聲「卡——」地長響,想必又有
某種機關發動。
    他已冷笑:「公孫小刀,這可是你自找的!看現在誰能救得了你!」
    乾脆他已將本是用來綁纏床簾的繩子給拉下。
    現在誰也無法再啟開秘道了。
    此樓是柳家所建,他當然知道有此機關,不但此處有,幾乎所有臥房都有,而且出
口還在不同處。
    小刀兒一入地道,就已覺得不吉祥,因為空氣十分混濁,這表示地道可能被封死。
    果然他趕到盡頭,已是一堆沙石,根本沒有其他退路。
    他苦笑:「看來柳西竹早有逼我入此秘道之意,想脫困,還得費功夫……」
    如此數里長的秘道,又缺少空氣,雖是如此,但若不得脫困,仍然會被困死。
    他對被困地道似乎很有經驗,一點也不慌張,從容地想辦法。
    首先他搜尋往日記憶,想猜出到底被炸掉多少距離?能不能硬挖?
    他想不出來,只能猜個大概,然後俯身貼耳於壁,慢慢傾聽任何聲音。
    「完了!」他苦笑:「聽不到風吹草動聲,怎麼挖?」
    他放棄挖掘的企圖,聽不到什麼,至少在半里以上,要挖得費上半個月。那時就算
挖通了,也餓死了。
    他開始在漆黑洞中摸索,一步步地走,雙手不停摸向四處。
    對於茫然的未來,他還是沒想過將會如何。
    他摸沙石、岩塊……可以從其中辨別何者較易挖掘,也較近地面。
    他也嘗嘗滲出的地下水。
    從水的味道,他可以分辨是真的地下水,還是溪流滲入水質。
    他在想山都是有高有低,也在找較低處,如何從黑暗中猜出地面山勢的高低,就得
靠經驗了。
    摸了近一個對時,突然地停了下來,左手往石壁摸去,感覺上仍是冷硬的岩石,但
這岩石似乎纏了蛛絲。
    他伸出食、拇指拉斷「蛛絲」,放入口中嚼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
    「是了,就是這裡!」
    這是哪裡?
    這是樹根的須,也是出路。
    他開始挖,往側面挖,若其他人一定會覺得往側面挖,何異在開另一條地道?該往
上面挖才對。
    小刀兒就是往側面挖,因為經驗告訴他,往上挖,很可能只有地道的前後端,距離
地面較近,中間則是山頂。往側面就容易了。
    沒人會死板板地筆直往山腹中心挖,一定是找好挖的挖,所以地道通常都是蜿蜓如
蛇,總是會有距離側向山面較近者。
    他現在找的地方就是。
    他在挖,已挖出樹根,照此判斷,此樹還不算小棵。
    樹根已出現圓桌大,至少有千年以上。是樟樹的味道。
    小刀兒本想挖樹下側,以使讓它自行傾倒,以省去不少時間,但現在發現樹根過大,
倒下時必會驚動外面的人,想改挖左側。
    然而已是不及。
    樟樹根已在晃動,發出呀呀沉聲。
    「完了!」小刀兒苦笑。









第16章 恨天魔君
    聲音漸大,小刀兒趕忙逃回原地。
    光線透進洞內,雖是夜晚,仍覺得十分顯眼。
    嘩然巨響,樟樹已倒,緊接著是一連串石塊落地撞擊聲。
    小刀兒心知必會引來他人,不等石塊落定,已衝向洞口,敏捷地扭閃,也使他減去
不少被砸的機會。
    一出口,趕忙往北方掠去,因為南方是柳府,西方是絕澗,東方是地道出口。
    北方就是山頂,爬過頂端,就可以避開敵人追逐。
    然而——
    小刀兒掠向山頂處,已停了下來。
    在他前面不遠,立著一位青袍中年書生,望著天空,像是在欣賞一片漆黑。連星星
都懶得出來的天空。
    小刀兒苦笑,知道已被人攔住了,也靜靜地走向那人旁邊較少樹木的小徑。
    人一靜下來,方感到背後那道傷口火辣辣地直往嫩肉鑽。
    那人轉身,赫然是柳西一絕,柳西風。
    他淡然道:「你是公孫小刀?」
    小刀兒停下來,他知道走不掉了,從容一笑:「我是。」
    柳西風仍負手而立,雙自己射出寒光,直逼小刀兒,喪子之痛,記憶猶深。
    「你逃出那條地道?」
    小刀兒輕笑:「我人在此。」
    「用挖的?」
    「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柳西風又凝視他良久,眼神變幻不定。
    「你還認得我?」
    小刀兒點頭,嘴中舌頭不自禁地縮了縮,他沒忘記當時柳西湖刺的三個疤痕。
    「柳西風!」他道:「你還解過我的危。」
    柳西風淡然一笑,「你卻仍殺了我兒子。」
    「我不能不殺他。」
    「為什麼??」
    「他淫。」
    柳西風目光在收縮:「你有證據。」
    「他擄走了我朋友,綠君兒。」小刀兒,突然想起君兒不知如何了,問:「那她可
能在你府中。」
    「本府沒這個女人。」
    「你能保證?」
    柳西風突然冷笑不已:「從來沒人敢對我如此講話。」
    「那是你的朋友,屬下!」
    「你是敵人?」
    「我不否認。」
    柳西風恢復先前冷靜,注視小刀兒一陣,有點感傷道:「我曾經救過你。」
    「那不算救,而是解危,因為事後你還可以再殺了我。」
    「那不算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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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0:35:18 |只看該作者
「算!」小刀兒道:「卻抵不過你兒子的過。」
    「你已殺了我兒子。」
    「你在討恩?」小刀兒也不推卻:「我找機會還你就是。」
    柳西風臉上有了一絲笑意:「若你願意,可以跟著我。」
    「跟你?」小刀兒驚愕:「那你兒子的仇……」
    「一了百了,我不願多花心思。」
    小刀兒感到好笑,也覺得柳西風夠狠。
    「我不知那點被你看中?」
    柳西風道:「你有很好的武功。」
    小刀兒想起蘇喬也曾利用自已武功去找人報仇,對此當人家劊子手,實感厭惡。
    「你找別人吧!我不想為你殺人。」
    「我沒有要你殺人。」
    小刀兒冷冷一笑:「除了殺人,我想不出能帶給你什麼好處。」
    「交朋友,並不一定有好處。」
    「可是我還是不願拆散你和你兒子的感情。」
    「西竹不敢違抗我的命令。」
    小刀兒不想多扯,道:「還是那句話,你另請高明,我高攀不上。」
    柳西風雙目凌厲光芒又現,像要截穿人家心窩。他冷森道:「你是第一個敢拒絕我
的人。」
    「以後就會有更多人了。」
    柳西風冷笑:「以後就沒有半個人。」
    小刀兒巳開始戒備:「你要殺了我?」
    「為子報仇。」柳西風大喝。
    話未完,人已閃動,像幻想般,一躍地就抵小刀身前,右掌已劈出,快得令人難以
想像。
    還好,小刀兒已有戒備,否則面對這位天下第一高手,非得束手無策。
    情急之下,他已橫掌於胸,對準來襲厲掌,封了過去。以硬碰硬。
    兩掌一觸,暴出急響,小刀兒已往後倒撞,連摔三個觔斗,方穩住身軀,口已掛血。
    柳西風倒掠後方,扭化成弧,看不出任何受傷,腳方點地,又已騰空追擊。全然是
高手中的高手,不動則已,一動就佔盡先機。
    「別過來!」
    小刀兒右手一翻,多出一把閃閃生光的小刀,已橫在胸前。
    柳西風突然地煞住攻勢,硬墜往地面,兩眼不離小刀兒眼神。
    兩人對上了,沒有動作,只有冷森艱苦互相瞅瞪。
    柳西風感到他寒芒森森,似乎能像那把飛刀一般,射穿任何東西,他沒把握躲過這
把飛刀,卻又不甘放棄制敵機會,十分矛盾。
    小刀兒也覺得柳西風功力果然非凡,除了飛刀外,其他方法可能不管用,不敢有所
疏忽,如虎豹般盯著獵物。
    「你的飛刀從不失手?」柳西風已輕聲開口,只有嘴皮動,其他依然僵硬如初。
    小刀冷森:「試了就知道。」
    「你想殺我?」
    「若你再逼近的話!」
    柳西風冷笑,突然快逾電光石火地撲向小刀兒。
    寒光閃過,直如劈開時空的利刃。
    柳西風大駭,趕忙退回原地,右手食中指挾著一節飛刀,肩井穴己流出血跡。
    若非此次他有意試探小刀兒,是否會發射飛刀,而作了準備,此舉就有可能兩敗懼
傷。
    小刀兒冷笑:「下次不會那麼僥倖了。」
    柳西風挾出飛刀,仔細觀察,只不過是一把普通的刀子,竟能傷了自己?不禁覺得
小刀兒實在是個可怕的對手。
    他道:「你的飛刀終會用盡!」
    小刀兒冷笑:「到時我會留最後一把給你。」
    柳西風臉頰微微抽動,也不再有所行動,乾脆負起雙手。
    「大軍馬上就到,我勸你還是乖乖柬手,也許我會放了你。」
    小刀兒但聞搜索腳步聲已逼得很近,內心苦笑不已,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果然,不到三分鐘,柳西竹已領著不少人手搜尋至此地,他見是小刀兒,簡直不敢
相信。
    「你……沒死?」
    不給小刀兒回話,柳西風已揮手:「上!」
    十三名劍手已衝上去。
    數次的對陣,小刀兒已知道柳西十三劍威力非凡,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柳西風,能
逃走已算不錯了。
    當下佯攻十三劍,但只一接觸,他已掠過劍手,往西邊方向逃竄。
    「射!」柳西風大喝。
    一排至少有五十支強弩已射向空中的小刀兒,若被射中,至少會戮出一百個窟窿。
    小刀兒就是有能耐,讓人意想不到地再拔高三丈,避開強弩,抓向左側一棵大松樹。
    「射!」
    又是一篷強弩。
    小刀兒折枝為劍,使出驚月斬,全身迴旋不絕,掃去不少強弩,但仍掃不了全部,
左腿與左肩己被強弩刷出血溝。
    他再騰空,從十數丈高的松樹再騰高二十餘丈,簡直像只高飛的老鷹掠開了群眾,
也躲開了強弩的最高限度,直掠西邊。
    柳西風皺皺眉頭,實難相信小刀兒身手如此矯捷,能連躲數次強弩追射,如今他在
空中,必會落地,現在最要緊是佔領落腳處。
    「快追,往西!」
    一聲令下,群眾如蟻往西邊追去。
    小刀兒盤算自己該落腳何處,方不至於受強弩攻擊,最後他選定了柳西風。
    「挨掌總比挨箭來得好。」
    心意已定,不再滑翔,千斤一墜,電射立在人群後的柳西風。
    「你果然聰明過人!」
    柳西風冷喝,不給小刀兒有喘息機會,已劈出裂天十三掌,帶起一陣旋風罩了過去。
    小刀兒不願拚命,若射死柳西風,自己也可能無法脫身,只有找尋其他方法。
    念頭未畢,已觸及柳西風強勁掌力,突然間他竟撤回少許掌勁,任由柳西風勁道掃
至。
    啪地兩人連對七掌,小刀兒哇然慘叫,吐出鮮血,至少摔出於餘丈遠,跌跌撞憧,
受傷頗重。
    弓箭手舉強弩就要發射。
    「不誰射!」柳西風喝止,道:「留活口。」
    他見小刀傷勢挺沉重,有心捉活的。
    小刀兒舉步艱難地晃向西方,射出不少飛刀以擊傷阻止之人。
    終於,他晃到深崖邊,遠遠可見左側有座吊橋,但那已是遙不可及。
    他表情痛苦,眼神卻出奇平靜,似乎對死神的召喚十分習慣。
    柳西風輕鬆走至,眾人圍成半圓,個個劍拔弩張,只要一發射,保證小刀兒變成刺
蝟。
    柳西竹冷笑:「淫徒,呆會兒我要讓你嘗嘗老鼠啃肉的滋味。」
    小刀兒勉強扭動身軀,瞪向他:「未必!」
    「當然未必,用野狗啃肉也可以!」柳西竹殘忍地直笑。
    柳西風冷道:「公孫小刀,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他實在不甘心自己犧性了一個兒子,而收服不了小刀兒為己所用。
    然而小刀兒冷笑,已拿出飛刀:「這是最後--把,柳西風,你來試試吧!」
    柳西風父子聞言,登時繃緊肌肉,雖然小刀兒受傷,但誰又敢冒這個險?
    數十道目光,都集中在小刀兒手上那把兩隻手指長的飛刀,要命的飛刀。
    柳西風冷笑:「你只有一把飛刀,最多也只能殺一個人,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就會
死於萬箭穿心,還是束手吧!」
    小刀兒冷森道:「我一命。換你一命,也是值得,呆子才會束手。」
    柳西風見他硬骨頭,至死不屈服,突地下令:「射!」左右兩側強弩已發。
    小刀兒突然衝向柳西風,飛刀飛出手。
    柳西風急往左閃,護住全身重要部位。
    飛刀竟然失手了?劃從柳西風頭頂飛過。
    「你死定了!」柳西風大喝,已迎掌劈向小刀兒。
    哇然哀叫,小刀兒倒退疾射,往深淵掉。
    柳西風頓感意外,他以為小刀兒最少還可以還幾掌,沒想到一掌都埃不了,就往深
淵摔,自己生擒的希望也幻滅了。
    「死了也罷!回去吧!」一聲令下,眾人已隨柳西風返回府中。
    一座水晶打造的宮殿。也像是冰塊鑿出來的宮殿,從屋瓦到桌、椅,甚至窗門,茶
幾都是透明水晶石所造出來的。
    就是夜間不見光,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出此宮殿。
    除了宮殿正面牆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黑色大鷹以外,可說全是白水晶。
    黑鷹下太師椅高過人頂,白色貂皮上坐了一個五旬左右的白衣人。他左右各站了兩
排黑衣蒙面人。扭握刀而立,憑添不少威風。
    公孫斷正坐在右側三張太師椅的其中一張,畢恭畢敬地注視著這位稍微清瘦,甚至
有點病容的白衣人——天鷹。
    天鷹稍微抬起潔白如少女的手,動了一下,又放回原處。
    立時有人走過來,正是那位黑鷹,他欺身在天鷹耳際說了幾聲。
    天鷹稍微點頭,黑鷹退回右側太師椅,和另一名紅衣人坐在一起。
    「你是公孫斷!」天鷹不但臉容不威嚴,說話也聽不出一絲勁道。
    公孫斷拱手為禮:「在下正是。」
    天鷹稍微點頭:「公孫世家時常與我為敵,你卻敢來此……」
    公孫斷笑道:「在下來意,想必這位黑鷹已向您說過了。」
    「嗯,他說過了……」天鷹微微抿嘴,道:「你有何條件?」
    公孫斷反問:「天鷹閣下將如何與我合作?」
    「是合作?還是歸屬?」天鷹瞧向公孫斷,顯出不高興神情。
    公孫斷心念一轉,道:「是合作,也是歸屬,只要閣下能助在下,完成職掌公孫世
家大權,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只有如此?」
    公孫斷點頭:「只有如此。」
    天鷹忽然笑了:「我答應你。」
    公孫斷喜悅道:「多謝閣下相助。」
    天鷹稍帶奸狡地笑了一下,道:「你不先問問我的條件?」
    公孫斷道:「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應。」
    「很好!」天鷹笑得更神秘莫測:「聽說有位公孫小刀,他曾經遺失一味靈藥……」
他瞄向公孫斷。笑而不語。
    公孫斷心頭微震,似乎猜想出天鷹的條件是什麼了:「不知天鷹所指何藥?」
    「赤眼丹!」天鷹沉聲道:「聽說那味藥,落在你手中?」
    公孫斷猶豫一下,干干一笑道:「不錯,藥在我手中。」
    天鷹道:「本座是否能見識見識?」
    公孫斷既然說出在自己手中,就已決定不要了,一方面可以拉攏天鷹,另一方面又
可使小刀兒得不到此丹藥,甚而還可引他來斗天鷹。
    他笑道:「天鷹要看,當然可以,甚至還可送給您,就算是見面禮。」
    天鷹笑道:「公孫斷,你果然玲瓏心。」
    公孫斷笑道:「天鷹誇獎了!」他又道:「除此之外,還有某他條件!」
    「沒有了!」
    公孫斷從腰間拿出一小木盒:「丹藥在此,請笑納。」
    黑鷹接過木盒,送往天鷹。
    天鷹接過手,打開一看,病懨無神的眼珠,竟也射出光芒來。
    他一陣大笑後,頻頻點頭:「好!好!事情就快成功了。」
    他所說的事情,又是指何事?見他如此高興,此事必定不小。
    公孫斷心想此事一定是征服各派,他問:「不知天鷹以前為何向公孫世家動手?」
    天鷹回答:「誰不知公孫世家富可敵國?霸業須要足夠的財源!不過現在不用了,
因為我們已成合作對象,只好轉向慕容天。」
    公孫斷笑道:「何須如此,只要公孫世家掌權在我手中,天鷹要多少,在下就給多
少。」
    天鷹又自大笑:「好!好!不出三個月,我就叫秋月寒讓位。」
    「多謝天鷹!」
    公孫斷也笑得十分開朗。
    小刀兒摔落深淵,無力的身形突然活躍起來,很快地打出一把飛刀釘向絕壁,飛刀
連著細繩,帶著小刀身形靠往絕壁。
    此時他才噓口氣:「好險!」也淡然地笑起來,竟然不見沉重傷勢。
    原來,他早就打算借此深淵脫逃。若柳西風想過上次在小刀被困梅溪鎮附近山崖下,
他就不會如此相信小刀兒已死了。
    而小刀用計也是大費心血,他必須裝重傷,逃向崖邊,若就此跳下去,柳西風一定
起疑,而派人加以看守,不得不再耍最後一招,飛刀故意射偏,借柳西風掌力將自己送
下深淵。
    命是保住了,內傷也不算輕,更感疼痛的是,左腿被強弩所傷,火辣辣,十分難挨。
    他慢慢順著絕壁摸上崖頂,果然不見一絲人影,不敢稍作停留,奔向背方而逝。
    折過兩座山頭,他才找一條清溪,開始檢查傷勢,並敷上金創藥,然後坐下來運氣
療傷,只覺傷勢頗重,胸口沉悶,不加思索,趕忙順著小溪陰涼處,尋找一些藥草,搗
碎服用,再度盤坐運氣療傷。
    等他治好內傷,已是第二天中午時分。他很快獵了兩隻野兔,烤熟吃了。
    他在想公孫斷會去了哪裡?也在想飛燕怎會不在柳西府?
    突然,他想到上次飛燕和公孫斷在山谷中練功所說的話。
    「難道他們會去找那什麼……恨天魔仇三的住處?」
    小刀兒覺得很有可能,卻不知恨天魔住在何處。
    「聽飛燕說,仇三是柳西風的師父……那麼柳西竹也該知道,對了!飛燕是跟柳西
竹一起去的!」
    他已想好,抓柳西竹一同前去。
    不怕死,他又往柳家潛去。
    小刀兒伏在柳家附近竹林中。他想等到晚上再潛入府中。
    不湊巧得很,柳西竹卻已領著兩人出府,他們準備赴西湖尋找飛燕,如果沒尋著,
就趕向渭北公孫府,借公孫世家力量共同尋找。
    小刀兒見他出府,心頭直高興,輕聲道:「這可是你運氣不好!」
    他潛回山中,準備半路捉人。
    就在離西湖不遠的柳杉林中。
    小刀兒突襲三人,只見他人如鬼魅,無聲無息飄向三人身後,突然大喝:「柳西
竹!」
    柳西竹大驚,本能地射向前方,來個懶驢打滾,十分狼狽。
    另兩名手下正想抽刀砍人,小刀兒已左右開攻,點了他們穴道,再騰身撲向柳西竹,
這種餓虎撲羊的招式,他十三歲就會了。經過十餘年的磨練,能逃過他這麼一撲的人,
可就屈指可數了。
    只見他,右掌劈出勁風,打斷一棵腿粗柳杉,阻嚇柳西竹,左手指已挾向對方刺來
之長劍,然後往左一帶,右指勁已戳中他曲池穴。
    「柳西竹,你很意外吧!」
    柳西竹靠在樹幹,實在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卻又不得不信,最駭然的是自已落入人
家手中。
    「你想怎麼樣?」他怒道。
    小刀兒輕笑道:「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我想捉你去餵老鼠。」
    柳西竹一陣哆嗦:「你敢!」
    小刀兒笑道:「我不敢?我不敢會來找你?再說不敢,沒了和尚一定敢!」
    一聽到沒了,柳西竹臉色變得更蒼白,反正也逃不掉,多少要有骨氣些,「哼」了
一聲,不再說話。
    小刀兒輕聲道:「不過,我可沒你那麼殘酷,也懶得去捉老鼠,更懶得殺你。」
    「你到底想怎麼樣?」柳西竹心中一喜,知道死不掉了,但口氣仍硬得很,「要殺
就殺,要刮就刮,我不受你侮辱。」
    小刀兒道:「別人侮辱倒也沒什麼,就怕自己侮辱自已,」
    柳西竹再次冷哼,不說話。
    「我想見你太師父!」
    「我哪來太師父?」
    小刀兒心想他可能不是如此稱呼,道:「你爹的師父仇三,又叫恨天魔。」
    「仇老怪!」柳西竹臉色微變:「你找他想幹什麼?」
    小刀兒道:「我曾聽你妻子向她爹說過仇三,公孫斷曾經要飛燕去找仇三。」他又
道:「我來此,仍是和昨夜所說的一樣,在找尋公孫斷的下落!」
    柳西竹可聽不下去了,想自己老婆跑去找仇三,整個臉部變得鐵青。
    「她怎麼會去找那老色鬼!」
    「誰是老色鬼?」
    柳西竹急道:「就是仇三,每個月他最少須要三個女人!你快放開我!」
    小刀兒也覺得世態嚴重,馬上塞一粒藥丸到他嘴中。並替他解開穴道。
    「此毒藥毒性很強,我勸你別耍花招!」
    柳西風雖恨透小刀兒,卻也顧不了許多,趕忙奔向柳府後山。
    小刀兒急追直上,跟了下去。
    石室裡邊,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裸女春宮圖,撩人姿態,讓人想入非非。
    石室略帶長方形,中間放置一張粉紅色漂亮的床,床上一對裸男女正在翻雲覆雨。
    男的披頭散髮,一股衝勁,簡直就和野獸一樣,他喘息著。
    女人正是可憐的飛燕,她並沒有逃過被蹂躪的命運,整整三天三夜,她都在這床上
讓人欺負。
    本是完美潔白的肌膚已被抓出多處血痕,尤其是酥胸。
    她沒有感覺地張著眼睛,空空洞洞,好似躺在此的不是她。
    從第一天的掙扎、尖叫、反抗,那股恐俱、羞辱、痛苦,一下到第三天的無奈、絕
望,心念:「為了爹!我值得嗎?為了爹,就該棲牲一切嗎?就連最寶貴的貞節都該拋
棄嗎?在爹心目中,我又算什麼呢?甚至連一個丫鬟都不如!讓這野獸齷齪身體壓在我
身上,任由他抓、任由他搞,連個最起碼為人的尊嚴都沒有,為的只是這野獸的武功?
我算什麼?算什麼?為了爹能學到更高的武功?為了飛霧能稱雄江湖,我這個作姐姐的
犧牲了,又算什麼?爹的命令能不聽嗎?爹以死來要脅,我的生命本是他給的,能任由
他死去嗎?還給爹吧!卻是如此不甘心。」
    她不停地想著這些問題,她多麼希望沒有出生在這個世上,沒生在如此家庭中!
    飛燕感到全身都在痛,她卻沒有一點反應,空空洞洞的。
    突然,柳西竹吼叫聲已傳來:「飛燕你在哪裡——快出來——」
    仇三已有所覺,目光一閃,但仍不放棄最後一刻,加緊動作。
    「大小姐——」小刀兒聲音也傳來。
    突地,飛燕驚醒,恍惚叫著:「小刀兒?」
    麻痺羞辱又上心頭,急忙捶打仇三,想推開他。
    「放開我!有人來了!」
    仇三見她捶打自己,更加興奮,猛地身軀一抖。
    「放開我!放開我——」飛燕已急哭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飛燕——」
    柳西竹和小刀兒已衝入此房間,乍見之下,小刀兒已回過頭,退出房間,整個人如
墜無底深淵,快要支持不住地靠在石牆上。
    「大小姐……」他悲愴地喃喃念著,後悔自己如此莽撞地闖進來。
    柳西竹見狀,雙目充滿血絲,發瘋般撲往仇三。
    「色魔,我要你償命——」
    仇三哈哈大笑,露出過長的兩支犬齒,就像吸血鬼一般,猙獰可怖。
    「小畜性,也敢壞我的好事!」
    枯瘦稠皮包骨的右掌已擊出一陣強風,震得柳西竹身形摔撞牆壁,口吐鮮血。
    柳西竹暴喝出口,全然不顧傷勢,衝過去又亂打。
    「畜牲!你爹都不敢對我如此,你卻瀆師犯上,不想活了?」
    仇三吸血魔般地臉孔不停獰笑,像要吸入鮮血一般,也沒穿衣服,裸體地迎向柳西
竹,準備收拾他小命。快掌齊抓,想挫斷他骨頭。
    飛燕羞愧欲死,卻無言可訴,乍見小刀兒衝過來一刻,她才感受到她做錯了,唯一
能夠保有童年回憶,就在此刻完全幻滅。
    「小刀兒一定會唾棄我,嫌我髒、笑我賤……」
    她已咬破嘴角,撕下床單裹墊,茫然地找尋業已三天未穿的衣服。
    邊穿衣服,邊自嘲地笑:「穿上衣服,就能掩去骯髒的身體嗎……」
    砰然巨響,柳西竹已被震出屋外,掉向前屋,滿臉是血。
    仇三衝出來,奸笑:「你求饒,我就放了你,天下女人多的是,何在乎一個?」
    「放屁!」
    柳西竹怒罵,又衝上去,然而受傷過重,攻擊之下,全無效果。
    小刀兒仍然閉目靠牆,不知如何接受這個事實。
    飛燕穿上衣服,扣子也扣不起來,雙手抖著,頭髮凌亂,宛若瘋婆子,她也走出來。
    「小刀兒……」她依然地一笑,眼淚已滾落腮邊,嘴角不停抽搐。
    小刀兒回頭,見她如此慘狀,整個人不自禁地抽搐起來。
    「大小姐……」
    童年的大小姐是純真無邪,善良可愛的,不是這種模樣,誰敢欺負她?侮辱她?將
她弄成那副模樣?是誰如此凌虐她?誰?誰?是誰?
    「是誰?仇三!」
    小刀兒克制不住自已,如山洪暴發般衝向仇三,左手抱他大腿,右手抽出小刀兒,
猛截、猛戳、猛刺、猛砍。
    仇三大痛,雙掌不停劈向小刀兒,左腿不停甩踢,想甩掉小刀兒。
    「是你——仇三——」
    小刀兒硬是不放手,猛戳、又戳、再戳……他已進入昏迷狀態。
    柳西竹見狀也纏抱而上,硬抓住他右手,亂踢亂打。
    飛燕急叫小刀兒,不忍他被打,衝上去,不停拉扯仇三另一隻手。
    三個人就像螞蟻纏咬大蟲般,任蟲怎麼甩,就是不放手。
    仇三右手已抓向小刀背部,痛得他醒了過來,攻勢卻更猛,不躲厲爪,小刀兒再戳、
再戳。
    「啊——」
    小刀大吼,落刀如雨點,再落,終於硬將仇三一隻左腿給砍了下來。
    仇三痛得無法忍受,亂撞亂甩,雙掌亂劈亂砍,終於掙脫三人,退至一角,左大腿
血流如注。
    小刀兒拿起切下左腿,冷酷一笑,心靈憤怒己發洩了不少。瞪向仇三,一隻腿握在
手中,準備狠砸對方。
    柳西竹也因仇三被砍下一條腿,氣憤宣洩不少,才想到自己傷痛,一時也沒有再攻
上去。
    「仇三,你該死!」小刀兒如殘狼地逼近:「你不該欺負弱女孩!」
    仇三幾時見過如此不要命的人?若非自己托大,何須失去一條腿?如今左腿已失,
痛得他無心再戰,只想保命。止住血液往外流,雙掌橫胸,防止小刀兒任何可能的攻擊。
    小刀兒砸過那只左腿,直往仇三門面砸去。又前進不少,準備再補他幾刀,「一刀
射死他,太便宜了!」他心中不停這樣叫著。
    飛燕恢復到先前悲慼中,她羞見小刀兒,而且連最起碼的代價都沒得到,整個心空
空洞洞,不知如何支配自己思緒,茫然立在那裡,連袒開的胸口,也忘了將衣服結拉上。
    仇三劈散飛來的左腿,血花四濺,一陣腥味撲鼻。
    小刀兒冷酷笑了一聲:「我還要砍斷你的右腿——」
    身隨話走,他已再度撲上去。
    「小刀兒——」
    飛燕突然也追過去,想阻止小刀兒殺害仇三。
    仇三揮掌迎擊,緊靠牆壁,已無處可躲。
    小刀兒不避他掌勁,硬是挨他一掌,刀子又往他大腿砍去。
    「小刀兒!不要——」
    飛燕急忙拉開他,擋在仇三前面,雙眸含淚:「不要!不要傷他……」
    小刀兒目光觸及飛燕袒露的胸脯,頭已低下去。
    「大小姐……」
    飛燕一陣羞辱和痛苦,抓緊衣服,悲痛而泣:「是我願意的!」
    「大小姐……」
    「不要叫我!不要!請你快離開……」飛燕邊泣邊搖頭面抖顫:「小刀兒!我求求
你!」
    「大小姐……仇三他……」
    「不要問!我求求你快走……快走……是我自願的!你快走……」
    小刀兒抽搐不已:「我們一起走……」
    「不要……求求你……快走……」飛燕哭得更厲害。
    小刀兒不知該如何是好,悲切地轉過頭,深怕忍不住會流下淚來。
    柳西竹已罵道:「我瞎了眼,娶了你這個賤女人,淫婦……」
    柳西竹憋住聲音,瞪向小刀兒,又瞪向飛燕及仇三,心頭那把怒火翻騰不已。
    「你沒中毒,你可以走了!」小刀兒叫道。
    柳西竹再次眥目掃向三人,方自含恨悲切離去。
    「有一天,我要你們嘗到惡果!」遠處傳來他叫罵聲。
    飛燕心情似乎是豁出去,而感到一絲平靜,哽咽道:「小刀兒,我不是你的大小姐,
你走吧!我留下來,是自願的……」
    「大小姐你有何苦衷……」
    「沒有,一點都沒有!你快走!求求你……」飛燕又哭泣了。
    仇三冷笑:「她想以身體換我的武功秘籍!你又能如何?」
    小刀兒眼睛在收縮,嘴角在抽搐,冷冰冰道:「仇三,世上本該沒你這種人。」
    仇三黠笑:「你別得意,老夫少了一條退,仍然可以報仇。」
    小刀兒欺身又想衝上去,手刃敵人。
    「小刀兒!」飛燕攔住他,悲切地跪了下來:「求求你,快點回去好嗎?」
    小刀兒不忍,他走了,心中卻不停罵著:「公孫斷你還是人嗎?飛燕你太傻了!仇
三,我會宰了你,替飛燕報仇!」
    飛燕茫然地送走小刀兒,整個人癱瘓似地靠在牆頭,說不盡的悲哀卻無處說。
    直到她聽見仇三的呻吟,才驚醒過來。
    「你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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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發表於 2010-7-7 10:36:34 |只看該作者
她稍帶關切地走過去,見著滴血不斷,紅殷斷腿的切痕,也感到一絲快慰。
    「藥……給我拿藥……」仇三豬肝色的臉不停抽搐。
    「藥……在哪裡?」
    「床右邊……石櫃玉瓶……快……」
    飛燕奔入暗紅色石屋,想嘔,她趕忙找到那瓶藥,又奔了出來,交予仇三。
    仇三立時倒出藥粉,抹在傷口處,白色藥粉沾上血肉,立時發出哧哧聲音,像在腐
蝕,也像在凝結,等聲音消逝,傷口也結了紅疤。
    又截了腿部數處穴道,他才噓氣,復又眥目怒道:「老夫不會放過他們!」
    飛燕默默注視他,那股殘酷氣息,簡直就像活生生的地獄惡魔。
    仇三瞪向她,怒道:「你怎麼沒說有這麼一位死命的朋友?」
    飛燕悵然一笑,心想,就算我說了,你會在乎嗎?你是魔王!混世惡魔!
    「他……他不是我朋友。」
    「不是你朋友,會為你如此賣命?」
    飛燕想哭卻哭不出來,淡然道:「小時候他是我家傭人,如此而已。」
    仇三瞠目道:「你家是何來路?」
    飛燕不說,如此使祖宗蒙羞之事,她怎能開得了口?
    「你不說,我就不給你秘籍。」
    飛燕打了一個冷顫,道:「渭北公孫府。」
    「媽的!啐!」仇三狠狠地吐了一口痰,瞠目道:「除了他們,誰敢跟我作對?非
踏平他們不可!」
    飛燕默然立在那裡,她又能說什麼?一切代價都已付出,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仇三撐了起來,一隻腳跳向左牆,突然手掌往石壁拍去,陷入七寸,然後抓出一本
煙熏蠟黃色小冊子,丟給飛燕。
    「這是你要的恨天劫,老夫雖喜美色,卻從不強迫人家。」
    是了,是自己自願的!飛燕捏著小冊子,整個人在抖顫,為了它,為了這臭爛的東
西,竟然付出一個女人全部的代價和尊嚴,值得嗎?不值得,真不值得!難道在爹來說
就值得嗎?
    什麼武功天下第一?還不是被小刀兒砍去一條腿!她想撕掉它,可是,又如何向她
爹交代?若撕了?那真是一點代價也沒有了。
    「它真的那麼厲害……」飛燕猶豫,自言自語地說。
    仇三大笑不已:「別小看它,柳西風還不是稱雄江湖?今天我是太大意,否則他們
傷不了我,若練到最後一層,再也無人可及,已成金剛不壞之身。」
    「你沒練成?」
    「沒有!」仇三有點悵然道:「老夫本想以女色培養真元,卻失敗了。」
    飛燕想到他如此野獸行徑,就百般痛恨,話都說不下去。
    「你走吧!柳西竹馬上會找他爹來,我也要避開一陣。」
    飛燕翻翻冊子,除了文字外,別無圖案,道:「要是這本是假的,你不就失信於我
了?」
    「豈有此理!」仇三怒道:「老夫自信還沒失信於人,你要不信,隨時可以到莫干
山沉風嶺來找我!」片刻又道:「若你自己練不成,可怪不得我。」
    飛燕假笑:「要是練不成,你肯教我?」
    仇三一副色眼又瞇了起來,登時又將她抱樓:「當然!有你這小美人,我還有什麼
捨不得的?」
    他將飛燕按倒在地,又扯去她衣衫,斷了一條腿,仍是如此淫蕩。
    飛燕沒有掙扎,什麼都失去了,還在乎這次?她有她的另一種想法,其至想學這武
功,再殺了這禽獸,至少,花去的代價要有回收——希望飛霧能學會,再加上一個獨霸
武林的人吧?
    仇三辦完事,方穿上衣衫,稍加收拾,已先行離開此地。
    飛燕茫然地坐起來,發呆了一陣,才慢慢地穿好衣服,整理一下不成人樣的臉容、
頭髮,走回那間暗紅的石室,混亂的床褥還有血跡,牆上裸像依舊撩人。
    突然,她發瘋般地衝向畫像,撕扯、扭拉,直到全部撕毀,方倒靠牆壁,兩行淚水
源源不斷。
    「西竹,你怎麼了?」
    柳西風趕忙衝門而入,對滿身是血的柳西竹,說不出急切與關懷。
    「惡魔……惡魔……」
    柳西風趕快替他點穴,運氣療傷。過一陣,他又問:「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
    「公孫小刀……不……惡魔……」
    柳西風臉色一變:「他沒死?他又傷了你?他在哪裡?」
    「惡魔……惡魔……飛燕她……」
    「到底怎麼回事?」
    「……爹……您師父……恨天魔……」
    「他怎麼了?」
    「……飛燕她……被……惡魔……」
    柳西風迸出牙聲,嗔道:「他侮辱了飛燕?」
    「是……」
    「他也傷了你?」
    柳西竹微微頷首:「爹……快……報仇。」
    柳西風一股急氣直衝腦門:「這淫魔,我已照日送人去,他還敢欺我媳?我兒?」
    「爹……殺了他!」西竹經過他爹運氣療傷,元氣己好了些。
    柳西風有些猶豫,莫說是師徒,仇三的武功也不是那麼好對付。
    「爹,快些去……公孫小刀已砍下他一條腿……」
    「公孫小刀?」柳西風驚愕而不敢相信:「他砍了仇三一條腿?」
    「正是……」
    「快!」柳西風已招集人手,準備藉此除去心目中已久的鯁骨。
    十數人衝往後山吊橋。
    吊橋已斷,遠處一片火光。
    柳西風瞠目道:「慢了一步,仇三已經走了。」
    柳西竹怒極,又吐了一口鮮血:「爹,您一定要找到他……殺了他……」
    柳西風頷首:「爹不殺他,豈有顏面再立足江湖?什麼師徒之情?他只不過教了我
一些旁門左道,爹根本沒拜他為師。」
    柳西竹心中稍安:「還公孫小刀……」
    「他……這到底怎麼回事?」
    柳西竹大略地將經過說一遍。
    柳西風心頭幻起一陣莫名的寒意:「他實在是個很可伯的敵手。」他心中不停地如
此念著。
    「這麼說,他的傷也很重了?」
    「可能……當時我看仇三一直舉掌劈他。」
    突然,柳西風轉向部下,道:「給我搜索方圓百里,必要時,殺了他!」
    屬下應聲離去。
    他不先對付仇三,而先搜小刀兒,可見他較為擔心的仍是小刀兒。
    連串而來的噩運,對柳西風的打擊實在不小,他必須從長計議,以震聲威
    全武林的人都在搜尋小刀兒,光是柳家人力,怎能奏效。
    尤其山林又是他最熟悉的藏身處。
    這次,他果然傷得不輕,若非飛燕及時拉住仇三手掌,他的骨頭非被敲斷不可,雖
是如此,仇三抓向背上那一爪,深及內腑,差點就傷到肺葉,還帶著奇癢,十分難挨。
    他知道仇三的掌有毒,憑經驗,奇癢者,大部分是蛇蟲、蜘蛛之類活動物的毒所煉
成,是以他也找些活動物血清來解毒。
    毒是解了,但傷口仍然未癒合,他想到了雪神丹,藥效通神。
    他並沒服用,而是將雪神丹溶圖割裂手指流出之鮮紅血液,三分鐘後,血液竟然變
成較透明狀,小刀兒知道,鮮血馬上要凝結,立時塗在背面傷口。
    一陣清涼直沁肺腑,痛楚全消,血液形成薄膜罩滿傷口,然後開始凝結、收縮,神
奇無比的效力已發揮,半刻鐘不到,傷口已結了紅晶晶的疤,不再流血。
    小刀生收好雪神丹,運功逼去體內淤血,將沮塞的血脈、穴道完全打通,傷勢也恢
復六、七成。
    此時,他才想到要如何找尋公孫斷。
    「飛燕一定會去找他爹的……」
    一想飛燕受此道遇,心頭就說不出惟悲,更加對公孫斷怨惡。
    不再多想,他潛入柳家後山,發現吊橋已斷,知道飛燕可能走了,只好另尋他路,
追尋飛燕下落。












第17章 天鷹崖
    飛燕也一樣找不到她爹,心想秘籍本是要給飛霧,倒不如往渭北方向尋去,能找到
她爹就找,找不到就將秘籍交給飛霧。
    她往渭北方向行去。
    她走在大洪山邊小徑,心中一片茫然,她已有了決定,也不再想前些天那件不如意
的事。
    突地——
    一陣疾風吹至,飛燕身前已飄落一位黑衣中年瘦小漢子。
    飛燕蒼白臉頰起了驚惶,擺出架勢,冷叱道:「你是誰?想幹什麼?」
    「老夫天鷹崖屬下,姑娘可是公孫飛燕?」黑衣人拱手為禮。
    「是又如何?」飛燕戒備,她知道最近天鷹崖時常找公孫世家的麻煩,以為對方也
是來找碴的。
    「姑娘別緊張!老夫沒有惡意。」黑衣人道:「若姑娘是公孫飛燕,老夫就算找對
人了。」
    飛燕猶豫一下,頷首道:「不錯,我就是。」
    「如此甚好!」黑衣人瀏覽飛燕全身,青色羅衫雖柔美,卻也掩不住她一臉稍瘦的
愁容:「大小姐,你瘦多了。」
    也許有人曾經介紹過飛燕容貌,如今她變瘦了?而使黑衣人感到狐疑。
    飛燕叫道:「你找我到底什麼事?誰須要你來品頭論足?」
    黑衣人道:「如此我就明說了。」他道:「帶你去見你爹。」
    「你們抓了我爹?」
    黑衣人笑道:「若是抓了,老夫何須如此以禮相待?」
    「你們天鷹崖個個狡猾如狐,誰知道你們在耍什麼伎倆!」
    黑衣人道:「大小姐多心了,最近你爹找本派教主,合作得十分榆快,決沒有敵對
之意。」
    飛燕很瞭解父親,聞言之下,感觸良多,不再多說。
    「我爹在哪裡?」
    「在山區,請隨我來!」
    兩人掠向大洪山區。
    公孫斷這下可威風了,雖是小小破廟,他卻有一張十分豪華的太師椅,椅後還有五
名帶刀護衛,儼然一派宗師。
    飛燕走進破廟,一臉迷惑,怎會變成這樣?她道:「爹,您這是……」
    公孫斷爽朗一笑,站了起來,笑道:「爹和天鷹合作,自是不能失了派頭,你也
坐!」
    他特地為飛燕準備另一張椅子,要她坐上去。
    「怎麼樣?燕兒,可有收穫?」
    飛燕一肚子委曲無處發洩,她爹卻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說,不由得微微顫抖起來,
眼眶轉紅。
    公孫斷見狀,立時向在旁眾人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去!」
    眾人答:「是。」已各自退開。
    公孫斷才安慰道:「你受了委曲?說出來,爹替你作主!」
    「爹……」飛燕還是哭了。想伏在她爹肩頭慟哭,卻又想到,此事全是她爹所造成,
再也靠不下她爹肩頭,撫面而泣。
    「哭,盡量哭,哭出來心情會好過些!」
    公孫斷不停拍著她肩頭,一副慈祥而感傷模樣。
    飛燕並沒哭多久,她知道,自己再怎麼難過,也換不回既成的事實。
    公孫斷安慰道:「若仇三欺負你,爹就殺了他。」
    「沒有!他沒有欺負女兒。」飛燕哽咽地說出這番話。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公孫斷欣喜地道:「你是柳家媳婦,他又怎會欺負你?」
    飛燕心中在悵笑:「是嗎?是柳家的人,一切事都不會發生了嗎?爹您是真不懂,
還是假不懂?」
    公孫斷問:「那……仇三的秘籍,你可有所收穫?」
    飛燕淡然地拿出那本小冊子:「在這裡……」
    公孫斷欣喜若狂接過冊子,不停翻閱:「好!好!你真是爹的好女兒!」
    飛燕注視著她爹貪婪的臉孔,那般相隔遙遠的距離,竟是如此強烈。
    「爹,您又豈知道女兒花費的代價?看了它,竟是比看見女兒還高興?您就不能多
給我一點關懷嗎?我在您心目中又算什麼呢……」
    想著,飛燕不禁悵然笑起來,這種笑,要在完全絕望的人才看得到。
    「恨天劫……果然是獨一無二的武功!有了它,哪怕飛霧不揚名武林?」
    公孫斷喜悅不已,繞著破廟踱去,過足了癮,才想到還有飛燕。
    「燕兒,爹一定不會虧待你,等到爹揚在武林時,你要什麼,爹就給你什麼。」
    好熟悉的話,每次犧牲無數代價,換回來的就是這句空洞得不能再空洞的話。
    而飛燕每次都回答:「只要爹高興……女兒這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算不了嗎?這些代價,又豈是其他東西可換回來的?
    「燕兒,你真是爹的好女兒!」
    「你卻不是她的好父親!」
    不知何時,小刀兒已出現在破廟門角,冷冰冰地注視公孫斷。
    「公孫小刀!」
    「小刀兒?」
    公孫斷和飛燕都驚愕無比地往後退了一步。
    小刀兒冷冰冰道:「不錯,是我,公孫斷,你別怪你女兒,她不知道我在跟蹤她。」
    「小刀兒……嗚……」飛燕受盡無盡委屈,此時又勾出傷心事,奔向廟角,掩牆而
泣。
    公孫斷揣入秘籍於胸口,恢復鎮定。
    「公孫小刀,你真是陰魂不散。」
    小刀兒冷笑:「有你這種人活在世上,老天爺不會那麼快招我回去。」
    公孫斷叫道:「你想怎麼樣?」
    「替飛燕教訓你這個禽獸不如的父親。」
    「笑話!」公孫斷冷笑道:「飛燕是我女兒,我豈會待她不好!」
    「對她好就不該叫她去找仇三!」小刀兒激動道:「什麼破秘籍?你竟然叫你女兒
陷入魔掌,遭那惡魔的蹂……」
    「小刀兒,別再說了!」飛燕悲切急叫:「求你別說了!別亂說!我沒有,真的沒
有!爹!您不要聽他亂說!」她已泣不成聲。
    小刀兒不忍,沒再說下去,兩隻眼睛仍瞪得如銅鈴般大。
    公孫斷安慰飛燕:「燕兒別難過!爹豈會受他妖言所惑?」
    「我沒有,真的沒有!我很好!」
    飛燕呆不下去,已奪門而出。
    「飛燕……」
    公孫斷想追出,卻被小刀兒攔下。
    「你想走?」小刀兒冷笑:「飛燕被你整得夠慘,我想她並不想見你!」
    「你到底想怎麼樣?」公孫斷怒道。
    小刀兒冷道:「對你這種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道:「你竟敢以假藥耍我?」
    「哈哈……」公孫斷大笑:「怎麼?那丹藥沒毒死你?」
    「那點毒藥,對我來說,比糖果還不如!」
    「我看是毒死你愛人了吧!哈哈……」公孫斷為自己的傑作,感到十分得意。
    小刀兒冷笑:「你笑吧!多多的笑,笑過以後,就回閻王爺那裡!」
    他已抖出閃閃飛刀,在手中晃來晃去。
    公孫斷愕然往後退去:「你想殺我?」
    「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
    公孫斷老臉左側刀疤不停抽動,像是條活蜈蚣,冷笑道:「你不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上次我已警告過你,別耍花招,你卻不聽。」
    小刀兒逼近,隨時有射出飛刀的可能。
    公孫斷不停後退,眼睛餘光不時偷瞄屋外。
    小刀兒冷笑:「沒有用,我早就擺平了他們,沒人會來救你了!」
    公孫斷猛然抽動眼角:「你這惡徒!我公孫斷於你何仇?你卻三番兩次和我過不
去。」
    「這話該是我說的!」小刀兒冷笑不已。他覺得公孫斷這個人,為了目的,什麼事
都做得出來,說說假話,又算得了什麼。
    公孫斷退至牆角,突然哈哈大笑,奸狡道:「你不敢殺我,因為赤眼丹還在我手
中。」
    話未完,他已騰身搶攻,勁勢排山倒海。
    他夠狡詐,臨突襲時還說出那番話,讓小刀兒投鼠忌器,而不能下殺手。
    小刀兒確是暫時下不了手。他有心懲治公孫斷,見對方來勢洶洶,不硬拚,而利用
巧妙身法,閃向左方,再掠向屋頂,腰間故意露出空門以引誘對方。
    公孫斷也非弱者,見小刀兒躲閃,勁勢已收回不少,突見對方斜掠屋頂,又露空門,
心中一喜,怒喝一聲,倒飛而上,凌空劈向對方腰際,人已朝左前方飛去,心想就算擊
不中,也不會反陷其圈套。
    小刀兒很技巧地如滾樹幹般滾向左邊,避過掌勁,突然撞上屋樑,痛得他悶哼,其
勢也受阻,整個人已往下掉。
    公孫斷冷笑,這才是機會,雙掌合勁,電光石火般撲上,直推向小刀兒胸腹。
    說也奇怪,小刀兒身軀突又往上升,繞過屋樑,左腿猛掃向迎面而來公孫斷的腰際。
    就此一推、一掃,轟然巨響,公孫斷兩掌全劈在屋樑,震了個大窟窿,人也往牆邊
撞去,小刀兒那腿,掃得他不輕。
    小刀兒避開紛飛落瓦,已飄落地面。正想拂去衣上灰塵時,公孫斷已再次攻上來。
    只見數點青芒如流星般電射而至,小刀兒驚愕不已,心知此暗器必淬有劇毒,不敢
怠慢,挽起袖口,拂掃過去,擊落三個金錢鏢,一個騰身,又閃過兩個,剩下四個,他
準備以掌勁劈落。
    然而,避開的那兩個金錢鏢,撞上牆壁又彈了回來,其勢更急。
    小刀兒雙面受襲、有點手忙腳亂,閃也不能,擊又夠不到手。
    公孫斷哈哈大笑,見他狼狽樣,已然騰身。攻掌而至。
    突然叮叮數響,小刀兒身形一轉,金錢鏢射在他身上,就像射在鐵板上,叮地一響,
就落地。
    此時,他已射出飛刀
    寒光一間即逝,公孫斷呃地輕叫,攻勢也停下來,左手肘已被飛刀射中。
    小刀兒輕輕落地,衣衫多了幾個孔,那是他利用身中藏著的飛刀去擋金鐵鏢,雖然
有點冒險,卻是當時較為有效的方法。
    他冷笑:「公孫斷,你的鏢餵了毒,可惜準頭差了點,再多練幾年,說不定會好
些。」
    公孫斷冷哼一聲,慢慢後退。
    「你說對了,我暫時不殺你,但是逼急了我,我還是會殺你。」小刀兒道:「我已
經找你多次,有點煩,把赤眼丹還我吧!」
    公孫斷冷笑不已:「只怕你拿不到!」
    「我拿不到?」小刀兒冷冷一笑道:「我拿不到,你也得賠上一條命。再說,我拿
不到的東西也不算多,大不了先殺了你,再到大漠找。你該知道,赤眼丹本就是我找來
的。」
    公孫斷臉色變化不定,終於陰沉道:「東西在天鷹手中。」
    「你想推卸?」
    「沒此必要!」公孫斷冷道:「我已和天鷹聯手,區區赤眼丹又算得了什麼?」
    「你當真送給天鷹?」小刀兒驚愕不已。
    公孫斷冷笑:「否則,我身邊怎會有天鷹的手下?」
    小刀兒心中苦笑不已,想不透公孫斷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他冷道:「天鷹在哪裡?」
    「不知道!」
    「你……」小刀兒又想欺身,給他一點教訓。
    公孫斷冷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打死我也沒用,我只知道那是一座如冰塊所
雕成的宮殿,怎麼走,在何處,除了天鷹崖手下,沒人知道!」
    小刀兒冷笑:「你不是投靠天鷹手下了?給我老實說!」
    「不知道!打死我也不知道!」公孫斷鄙夷冷笑。
    「好!我就殺了你!」
    小刀兒已欺身出掌,這次他出手,不全為了問不到地方,而是實在看不慣公孫斷那
副臉孔——連女兒都可送入火坑的臉孔。
    一想到飛燕所受的凌辱,他就有股無法克制的激動,出手更是猛狠。
    公孫斷哪知小刀兒會突然對自己如此凌厲出手,自己損了一支左手,更不是他的對
手,被打得破廟四處跌撞,鮮血直吐。
    「你不知道?你行嗎?你連親生女兒都不要了,你還算人嗎?」
    小刀兒存心廢了他的武功,出掌儘是力道,想挑斷他的筋骨。
    突然,飛燕已匆忙奔進,她本已走遠,但聞打鬥聲,又趕了回來,乍見父親如此已
急哭出來的。
    「不要!不要打!不要傷害我爹——」
    她已衝前,緊緊抱住小刀兒。
    「小刀兒!不要打!求你放過我爹好不好?我求求你……」她悲泣不已。
    小刀兒罵道:「如此父親,不要也罷!」
    「不!不要再打!不要……」
    飛燕已奔向畏縮牆角,衣衫沾滿血跡的她爹,不停擦拭他臉孔。
    「爹……您振作點!爹……您不能死啊……」
    看到飛燕如此傷心慟哭,小刀兒實在也狠不下心,捏捏拳頭,難受地來回走了兩步,
忽然拋下一瓶藥,已轉身離去。
    「服了它,你爹就會沒事……」小刀兒的聲音漸漸消逝。
    「爹!你醒醒……」
    飛燕趕忙照小刀兒指示,倒出藥瓶紅丹,灌入公孫斷肚子。
    他是會醒過來。
    哪裡去找天鷹?
    小刀兒發悶地在路旁茶館叫了兩瓶酒,獨自灌了起來。
    幾天沒刮鬍子,更顯得落寞。回想過去種種,真是不堪回首,滿以為可以多點時間
去幫助那些和自己遭遇相同的孤兒,沒想到自捲入江湖後,幾乎可說每天都是刀頭舔血,
拚死拚活,為的是什麼?全是自家的事,本就夠悲了,還有個殘疾待治的父親……
    想著,他又灌了幾口酒。
    望著酒杯,想起那個忠心的光頭沒了,不知去了哪裡?若有他在,多少也有點主意,
孤家寡人地也添加不少樂趣。但是他一走,誰也無法找到,想又有何用?
    現在吧?天鷹在哪裡?在神秘的水晶宮?世間那麼大,何處去尋?除了抓到天鷹崖
的人,再逼出下落,否則向誰問去?
    目光茫茫地移向遠處山頭,不禁已見著皚皚白雪,該是深冬了吧?
    突然他發現黑衣人就站在他桌前,冷漠的臉上帶有股傲氣。
    小刀兒收回胡思亂想之思緒,瞪向來人,醉紅的臉已清醒不少。
    「天鷹崖?」
    來者正是黑鷹,他道:「不錯!」
    小刀冷笑:"我找你們,找得好苦。"
    黑鷹冷冰冰道:「所以我才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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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刀兒斟滿白干烈酒,一口飲盡,淡然笑道:「你找我?為什麼?」
    「帶你去見天鷹。」
    「好!我正想見他!」
    黑鷹拿出一顆藥,放入酒中,藥已溶化,他道:「這是迷藥,服下他,我就帶你
去。」
    小刀兒冷笑:「你的問題很幼稚,我吃了藥,不就任由你宰割了?」
    黑鷹冷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有!」
    小刀兒突然出手,快逾閃電,扣住黑鷹脈門。
    黑鷹似有提防,轉腕送肘,擊向小刀兒右手。
    小刀兒伸指截肘,手如靈蛇般纏向黑鷹手腕,一拖一帶,已結實扣住他腕脈。
    他冷笑:「如何?」
    黑鷹臉色微變,但仍高傲:「扣住也沒用,不服,你到不了天鷹崖!」
    「如果我殺了你呢?」
    黑鷹臉頰抽動,冷道:「你殺吧!」
    「殺了你,誰替我帶路?」
    小刀兒突然連截數指,點向黑鷹穴道,然後鬆手。
    他笑道:「這是我的獨門手法,三天不解,包準你血脈賁張而死!」
    「你……」黑鷹駭然不已。
    小刀兒笑道:「沒辦法,我信不過你,又不得不去天鷹崖,我喝藥,你制穴,誰也
不相欠。」
    他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飲得相當乾脆。
    其實他哪有什麼獨特點穴手法?只是瞎吹而已,因為若不服藥,可能真的去不了天
鷹崖,也就無法見到夭鷹,他不得不冒險一試。
    藥一入口,立時生效,小刀兒已昏迷於桌,黑鷹抄起他,己飛掠出茶店,連酒錢都
沒付。
    黑影直掠北方,眨眼消失。
    再醒來時,小刀兒已坐在水晶宮的椅子上,如夢似幻的宮殿,讓他感到心靈飄浮,
真以為不在人間,還是冰冷的椅子將他帶回現實。
    天鷹仍然擺好姿勢,默默地在等他醒來,等他開口說話。
    小刀兒第一個泛起的心思是——這宮殿難道是以前百里奇被捉來的地方?
    眼晴落在天鷹後面那只栩栩如生的老鷹,直如圓桌那麼大,威風凜凜,再移向天鷹,
威風就差多了,病懨懨,和他所幻想的模樣,完全不同。
    天鷹微笑對他,道:「歡迎光臨。」
    「哪裡!不來也得來!」
    說話之際,眼光又移向天鷹左側五張椅子上的五個不同樣衣服的蒙面人。
    「他們是座下五鷹,金木水火黑。」天鷹淡淡地說。
    小刀兒感覺得出,帶他來的就是黑鷹,正要說出,他沒有中自己手法時——
    天鷹已替他回答:「你放心,他會活得很好。」
    小刀兒點頭直笑:「是啊,能活長一點,也是快樂的一件事。」
    天鷹淡然一笑,問:「聽說你在找本座?」
    「沒錯。」
    「所為何來?」
    「公孫斷交給你那顆赤眼丹。」
    天鷹目光微微一縮:「你為何需要它?」
    「那本是我的東西。」
    「……不錯,是你的東西,可惜公孫斷已將它送給本座。」
    小刀兒冷道:「我特地來索回。」
    「就你一個人?」
    「有何不可?」
    天鷹冷冷一笑:「憑你……也想和天鷹崖作對?」
    小刀兒輕輕一笑:「整個武林,我都敢和他們作對,何在乎你們這堆人。」
    「很好!」
    天鷹突然揮手,他左側一名黑衣人拿起短竹哨吹了起來。
    只聽「嘩」地一聲,驟有一道白影從殿外電閃般地衝向小刀兒,那種速度,讓人覺
得眼花。
    小刀兒憑感覺就知道一定是只飛禽,速度之快,竟不在雪神貂之下。
    眼看白影就要撞上小刀兒,另一道寒光己迎向白影,依然快捷如電。
    寒光閃逝,白影也下墜,落在地上的是一隻雪白的鷹。
    此鷹只有鴿子般大,就叫雪鷹,也是雪神貂唯一的剋星。
    雪鷹落地,頭一抬,立時又摔於地面,死了。
    天鷹和屬下臉色全變,在他們心目中,已沒有任何速度快過雪鷹,但它仍死在小刀
的飛刀下。
    小刀也覺得可惜,此鷹靈異無比,實不可多得,卻死在他刀下,有點不忍。
    天鷹恢復鎮定,揮揮手,一名黑衣人拾起雪鷹屍體,退出宮殿。
    他道:「你的飛刀果然無人能及。」
    小刀兒訝異道:「你放出雪鷹,就是想試探我的飛刀?」
    天鷹點頭:「雪鷹雖珍貴,卻也非不可求,比雪神貂來說,就差了一大截。」
    小刀兒苦苦一笑,道:「你滿意吧?」
    「非常滿意。」
    「那你該把赤眼丹奉上,省得我送你一刀。」
    天鷹突然大笑,但只笑幾聲,奸像岔了氣,臉色變得更白,聲音也沒了,停了將近
一分鐘,呼吸較為平靜,他才道:「你飛刀在快,卻也未必傷得了我。」
    小刀兒冷笑:「我懶得傷你,看你這樣,也活不了多久。」
    「公孫小刀……」黑鷹已憤怒地站起來,想教訓小刀兒。
    天鷹揮手制止他,道:「隨他去,不必生氣……」
    黑鷹冷道:「你接不了天鷹三招,否則我立刻自絕!」
    小刀兒笑道:「要比招,不必三招,半招就夠了,你也不必自絕。我只要找回赤眼
丹而已。」
    黑鷹怒哼回座。
    怒眼仍不饒人,直瞪著。
    天鷹淡然道:「要索回丹藥,你有兩條路可走。一、歸順本派,本座立你為天鷹特
使直接指揮天鷹崖所有屬下。」
    小刀兒道:「指揮人家。我可不感興趣,何況也指揮不了你,沒啥用,第二條路如
何?」
    「殺一個人。」天鷹狡黯道。
    「誰?」
    「公孫秋月。」
    小刀兒感到吃驚,天鷹怎會想殺秋月寒?但想起天鷹屬下曾經挫在秋月寒手中,以
及公孫斷和他互通鼻息,不難找出理由。
    他道:「公孫秋月對我有恩,我下不了手,我看你還是多開一些條件吧!」
    天鷹冷笑,沒再回答。
    小刀兒早就存著破斧沉舟之心,已準備發難來個擒賊先擒王。
    「你當真不給?」
    「除此兩項條件以外,本座……」
    下面話還沒說完,小刀兒已快捷無比地發難,座下太師椅砸向左側五鷹,縱身而起,
電射天鷹。
    局勢一觸即發,天鷹卻沒任何反應,就在小刀兒要抓他之際,一把利劍已攔腰掃向
他,其勢之急,冷鋒逼人。
    小刀兒不得不放棄撲擒,雄腰一扭,翻掠左側,朝那排黑衣人攻去。
    他不得不如此,因為當他昏迷時,天鷹崖屬下已搜走他全部飛刀,只留一把,卻用
在雪鷹身上,為今之際,是先奪武器。
    那排黑衣人,功夫雖是一流,但對小刀兒的快速衝勢,也莫可奈何,只一個照面,
長刀已被奪去。
    此時,天鷹突然連人帶椅往後疾退,架著老鷹的石几猝地往左移,等天鷹坐椅通過,
馬上又恢復原狀。
    五鷹分別擊碎太師椅,圍了上去。
    先前劈劍那名紫衣蒙面人已掠向老鷹台上,觀看戰局。
    小刀兒手上長刀如犁庭掃穴,劈砍眾人,他突然發現自己用起刀來也很順手。
    金鷹三節棍化作一排棍牆,如車輪般滾掃小刀兒,揪起破空聲,宛若鬼泣。
    木鷹也不慢,三尺長的點穴橛,硬是凌空而下,找著目標就刺十七橛,橛橛凌厲。
    小刀兒沉著應付,鬼頭長刀抖出三朵刀花,雷霆萬鈞地硬將金鷹三節棍給劈退,一
個扭身,頭下腳上翻過金鷹,對準撂向背後的點穴撅,又是一刀,鏘然龍吟,雙方各自
倒掠分開。
    黑鷹慣用兵器鏈子鏢,已纏向小刀兒左腳。
    小刀兒急甩長刀,擊落鏈子鏢,人也往左閃去,一個騰身觔斗,恰巧接住彈開的長
刀。
    忽然又有嘯聲急促傳來,小刀兒靈目一看,苦笑不已。兩個風火輪,像通靈的怪獸,
上下四方,旋轉著呼嘯而至,割向他頭顱及腰向。
    小刀兒橫身揮刀,劈中下盤風火輪,豈知此輪旋力太猛,轉過長刀,唰然一響,已
劃破小刀兒腰際三寸長傷口。
    小刀兒不敢怠慢,頭頂還有一枚要命的東西。當下揮刀往上擊,又吐出一口真氣,
吹偏風火輪,方勉強躲過此劫。
    身形方落地,金鷹、木鷹、水鷹又己圍上來,個個奇招盡出,威不可當,十餘招一
過,小刀兒已挨了三道傷口。
    他想,今天不逃是不行的了,當下已準備脫逃。
    只見他滾身落地,避開三節棍,反身倒砍,切斷木鷹點穴橛攻勢。眼見水鷹分水刺
已掛向自己大腿,雙腳一蹬,好像有人從後面拉他一把,疾往後退,避開了分水刺。鏈
子鏢又到。小刀兒不停打滾,鏢身總是搶進,離身不足三寸。
    突然風火輪又朝小刀兒滾去方向截了下來,存心和鏈子鏢將他挾死中央。
    小刀兒暗中叫苦,趕忙煞住滾勢,鏘地風火輪擊地,濺出水花,另一個風火輪又滾
罩當頭面下。
    「媽的!」
    小刀兒突然技巧地倒翻觔斗,腳往上抬,頭往後縮,就在這剎那,風火輪又已鏘然
切向地面而彈起,再衝向小刀兒頭顱。
    突然小刀身形疾速地往上吊,本是較慢的身形,現也加快了,正巧避過那輪風火輪。
    原來情急之下,他不得不借重黑鷹的鏈子鏢將自己帶開現場,是以長刀倒提,以刀
柄勾住鏈子鏢,藉著黑鷹往後拉扯之力量,帶開自己。
    小刀兒逃過一劫,刀柄一轉,很快甩掉鏈子,借此時機,掠向宮門,準備脫逃。
    紫衣蒙面人見狀,大喝一聲,天馬行空,飛掠眾人,長劍已砍向小刀兒,出手之快,
直如電光石火,無法想像。
    小刀兒知道此人武功極高,硬纏不得,封出一刀,劈阻他的劍勢,人往下一沉,再
一滾身,又掠向宮門,全是以逃脫為上策。
    「你走不掉的!」
    紫衣人冷喝,長劍抖出七朵劍花,如靈蛇吐信,嗤向小刀兒背面七處要穴。勢如排
山倒海,咄咄逼人。
    小刀兒惱火不已,心想擺脫不了他,就甭想脫逃,猛然墜地,雙手握刀,相準長劍,
狠猛揮刀。
    鏘然巨響,紫衣人長劍竟然硬生生被小刀兒長刀給砍斷了。
    小刀兒但覺雙手虎口發麻,帶有瘠痛,長劍是劈開了,另外五件武器又至,紛紛從
四面八方襲來。
    小刀兒不得不冒險,長刀再揮,砍向穿黃衣服之木鷹點穴橛,又是一聲大響,點穴
橛也被砍斷,長刀亦斷成兩截。小刀兒震退木鷹,不顧雙手震痛,抄起掉落之長刀及半
截點穴橛,已衝破木鷹頭頂,掠向宮門口。
    數樣武器眼看就要砸在他身上,小刀兒終於出手,將手中斷刀當暗器射向黑鷹,另
把刀柄打向空中之風火輪。
    黑鷹哪想到他會將斷刀當暗器,來勢又如此之凶?情急之下,已顧不得再攻,馬上
扯回鏈子,封向斷刀,以自救。
    而刀柄撞向風火輪,正如小刀所估計,又彈向另一個風火輪,鏘然兩響,風火輪其
勢大變,朝眾人旋風而去,掃得他們個個撤回攻勢以自救。
    紫衣人見狀,提著斷劍又追上。
    「哪裡逃?」
    他也學小刀兒,以斷劍當暗器射向小刀兒。
    可惜他忘了小刀兒手中還有半截點穴橛,只見他頭也不回,點穴橛往後一揮,已掃
掠斷劍。大喝一聲:「看飛刀!」斷橛已出手,不過他的姿態是射向所有的人,逼得眾
人頓足以自救。
    就只這一剎那,小刀兒已利用機會倒竄宮門,逃之夭夭。
    宮外是一大片天然花園,開滿丁香、夾竹桃、紫薇、玫瑰……五顏六色。
    小刀兒可沒心情去欣賞這些花卉,逃命要緊,有路就鑽。
    花木愈來愈多,數不完、看不盡,好像一片無涯的花海。
    小刀兒奔馳十餘分鐘,已感到不對,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花園,憑他的逃亡速度,
十幾分鐘,至少也馳了將近五十里路程。
    「難道是奇門陣勢……」
    他剛剛這麼想,遠處已吹來一層層白霧,很快地已掩蓋所有地區,簡直達到伸手不
見五指的地步。
    小刀兒苦笑不已,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何處是道路都摸不著。
    他只好先坐下來喘喘氣,再另想辦法:「這種事,是急不得的。」他如此的告訴自
己。
    喘息一陣,頓有倦意,濛濛霧中,仍有淡淡的花香不停飄來。
    小刀兒立時驚覺:「這花味……有催眠作用!」
    他快拿出雪神丹嗅於鼻口,淡淡如薄荷的清香味貫入鼻中,頓使他腦髓清醒不少。
然後他劃出左手指,讓血滴在雪神丹上面,等到血液變成透明狀時,他才將血液舔入口
中。
    「雪神丹真是人間奇藥。」
    藥一入口,清涼爽喉,就算聞上七天七夜,也一樣清爽自如。
    收回雪神丹,他才想到要如何脫困,以前他並不是曾陷入迷陣中,靠自己靈異的知
覺、反應,倒也能脫困,然而這都該有個方向,像這樣無方無向的就掉入陣勢中,他還
是第一遭。
    「摸吧!聽說向陽光的花朵都比較好看!」
    他真的如瞎子般摸了起來,開始摸索花卉的特性、風向,以及花草種植的位置及排
列。
    很快,他已找出一個方法,每隔七丈左右,一定有棵紫薇,每隔五丈,就有一株丁
香。
    他還摸清了距離是朝何種方向,如紫薇一定先左斜方、左斜、再有前方、右直角,
每七次一個輪迴,有前進、有後退,現在只要找前進的走,就一定能到一方向之終點。
    只是這終點不知是否為出口。
    「就算摸回去,總比呆在這兒好!」
    他已想好,快要摸到盡頭時,可以探查一下是否摸對路,不對路再退回來。
    如此他不停地往前摸。
    經過一個對時,終於他踩到了石板。第二步也是石板。
    直覺告訴他摸錯頭了,因為有石板,就表示可能是居家,此處既是天鷹崖總壇,一
定不可能有其他住家。
    他猜對了,就在他想返回踏時,石板突然一個下陷,事出突然,小刀只叫聲「不
好」,整個人已跌身落下漆黑洞中。
    他自嘲地說:「我就知道摸錯路了!」
    雙手觸及冰冷的牆壁,他知道這是堅硬的青石所造。
    再摸,忽然有一狹小只可容身的縫隙,也似乎是通道。
    他瞧瞧頂空,至少有兩丈高,石壁又滑不溜丟,極難借力,身上又無任何鐵器,光
憑指掌,實在難以爬上去,何況那塊活石板,說不定已被封死。
    ——不可能從上面逃走。
    這是他下的定論。
    為何他要下此定論?因為他知道就是順著縫隙走去,也一樣的凶險,說不定更難脫
逃。
    他賭運氣地往縫隙鑽。
    「先找到人再說。」
    他已想好,大不了假裝答應天鷹條件,然後再伺機逃走。
    方走幾丈,刷地一道鐵柵已隔開通道退路,小刀兒只有一直往前走。
    除了鐵柵和石門不停攔下以外,他並沒碰上任何危險。
    最後一道石門翻過,強光射了過來,小刀感到刺眼,映在眼中的是一個尺寬的石窗。
    小刀走前,石門回復原狀。這是一處關囚的牢房。
    天鷹早就等在那裡,隔著腕粗鐵柵,他淡然直笑。
    「公孫小刀你好功夫,連五鷹聯手,都不能拿下你。」
    小刀兒道,「豈敢!我還不是當了你的階下囚?」
    天鷹笑道:「只要你答應,中午所說的話仍然有效。」
    小刀兒冷冷一笑,道:「如果你告訴我一件事,說不定我會答應你。」
    「何事?你說。」
    「你所想得到赤眼丹,是不是想要自己服用?」小刀兒道:「你有病,大病!」
    天鷹身軀忽然抖顫:「你胡……」
    「說」字他已接不下去,整個人如中羊癲瘋般抖了起來。
    「你的病也須要像赤眼丹這種藥來治,對不對?」小刀兒目光如電地盯著對方。
    天鷹突然不生氣了,奇怪,馬上他就恢復和正常人一樣。
    他冷森道:「本座沒病!只是性情較激動些,赤眼丹是公孫斷所贈,我若想要,早
就向他下手,而且也不會以它來交換你的條件。」
    他說的十分有道理,小刀兒有些迷糊,又問:「可是你看起來一臉病容……」
    「我現在會嗎?」
    天鷹挺起胸膛,兩眼目光凝聚,微帶紅雲的臉,果然一點病態也沒有。
    小刀兒只有苦笑:「不錯,你不像生病,我走眼了?」
    天鷹冷笑:「別再瞎猜,想想自己處境,本座給你三天時間!」
    說完甩頭就走,步履卻有點蹣跚。
    「小心看好人犯!」
    天鷹聲音落處,已奔入兩名彪形大漢,持刀而上,盯住小刀兒不放。
    小刀兒無奈地聳聳肩頭,坐在地板上,這才想到隔著鐵柵不知關了何人?只見他靠
在牆角,縮成一堆。他走過去敲敲鐵桿。
    青衣人仍沒反應。
    粗布青衣,腰纏那條綠絲帶,十分眼熟,小刀一看,愣住了。
    「君兒——」
    青衣女子微微抖動,茫然地抬頭,憔悴的臉容,仍有一抹純真,正是上次柳西湖擄
走的綠君兒。
    「小刀兒?」
    君兒也驚惶地衝過來,緊緊抓住他雙手,激動得流下淚來。
    「君兒……我找得你好苦!」
    「真的是你嗎?小刀兒……」
    「是我!」小刀兒擦去她淚珠,笑道:「見到你,我很高興,坐下來,我們聊聊。」
    兩人隔著鐵柵,坐了下來。
    小刀兒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被人捉來的……好久了。」君兒哽咽道:「自從上次和你在客棧,被人抓了以後,
醒過來,就一直在這裡。」
    小刀兒奇道:「怎麼會呢?當時捉你的人是柳西湖,我己殺了他……他不可能和天
鷹崖有勾結才對……」
    「我也不清楚。」君兒一片茫然。
    小刀兒想了一下,恍然道:「是了!一定是在那破廟。我打敗柳西湖十三劍時,趕
過去,你已不見,原來是天鷹崖的人將你擄來。」
    君兒悵然道:「那幾天,我好想你,可是他們都不放我出去,不知為什麼,他們要
關我?」
    小刀兒心中在想,自從長白山碰上君兒,並幫她擊退巴谷以後,君兒就不斷落入天
鷹崖手中,不禁對她產生一股歉意。
    他歉然道:「也許是在長白小鎮結的怨,都是我引起的!」
    君兒關懷道:「小刀哥,你別自責,若非你,說不定我和爺爺早就死在歹徒手中
了。」
    小刀兒點頭,感傷道:「我會帶你離開此地的!」
    君兒稍為頷首,以信心的眼神瞧向小刀兒,嘴角已有了笑意。
    小刀兒要想的很多,原本是自己一人落難,該如何行動,自是自由得很,想逃走的
機會也不少,但多了一個君兒,他不得不考慮她的安全了。
    「君兒……」他問:「你還記得上次沒了和尚來救你的事嗎?」
    君兒點頭:「嗯!」
    小刀兒目露喜色:「當時你是不是被關在此地?」
    君兒毫不猶豫地點頭:「就在這裡,他偷偷潛進來,就放了我,當時並沒有衛兵。」
    小刀兒頻頻點頭:「是了,這地方一定不是那水晶宮。」
    君兒奇道:「什麼水晶宮?」
    「就是天鷹崖的總壇發號施令的地方。「小刀兒道:」我是從那邊逃出來,然後陷
入迷陣,結果就摸到這裡來了。」
    他又問:「你還記得,當時逃出去時,是否有很多的花草和濃霧?」
    君兒搖頭:「沒有,逃了出去,就是山道,繞過山道,就到了一個小村落,根本沒
看到很多的花。」
    小刀兒給了自己一個答案。
    ——他們進走的方向可能是和迷陣相反,當時罩上濃霧,她根本不曉得有這麼一個
地方。
    既然不是迷陣區,小刀兒又升起濃厚的希望,只要出得了地牢,可能就能脫困。
    他問:「君兒,若你出去,還能認出路嗎?」
    君兒淺笑道:「大概可以,我和你一樣,是在山中長大的。」
    在山中,多少要學點認路的本領,否則很可能有迷失之慮。小刀兒也懂,他在想辦
法。
    「小刀兒,你想逃……」
    小刀兒馬上扯她衣角,要她小聲些,以免被衛兵聽見。
    君兒伸個舌頭,偷偷往兩名衛兵瞧去。衛兵依然睜目而立,面目森嚴,並沒阻止雙
方談話。
    小刀兒當然想逃,但腕臂粗的鐵稈,就算有寶刀利刃,也得砍上十幾刀,何況身上
一無寸鐵,牢外還站了兩個大漢?恐怕一有行動,馬上會引來一窩蜂的人群,還不是一
樣陷入苦戰?說不定還會給君兒帶來不幸,若無較高把握,決不能輕舉妄動。
    可是想不出計策,就得困在此處,遲早會任人擺佈。
    答應他們條件?加入天鷹崖?可想而知,他們必信任不過,一定會有種種控制方法,
那時被人牽著鼻子走,比呆在此更讓人無法忍受。
    終於他決定,除了完全沒辦法,決不答應他們條件。
    盯向兩名衛兵,他在想,要是有飛刀就好辦了,一刀一個,馬上就能脫困。可惜飛
刀在現在來說,無異於天空的月亮,只能想,不能摸。
    突然他靈機一動,轉向君兒,細聲道:「君兒,你可有髮簪之類的東西?」
    君兒往秀髮摸去,摘下了一個髮夾,奇道:「你要它作什麼?」
    小刀兒眨眼暗示她,小心別讓衛兵發現,立時接過髮夾。紅銅打造,粗細如小指,
呈扁平。
    他覺得很滿意,馬上將髮夾分成兩半,然後小心翼翼地在地上磨,想把一邊磨得尖
銳些。
    君兒也明白他想幹什麼,故意走開,來回閒步慢踱,以引開衛兵注意力。
    只幾分鐘時間,小刀兒已把髮夾磨妥,隨即往衛兵走去。
    他道:「打開鐵門,我要見天鷹。」
    在邊那名衛兵冷道:「時間到,天鷹自會來找你。」
    「那要等多久?」
    「很快,三天。」衛兵冷道:「給你考慮三天,就是三天。」
    小刀兒叫道:「我等不及了!快開門!」
    衛兵不加理會,冷笑不已。
    小刀瞄他們幾眼,不屑一笑,「好!你們不開,我自己來!」
    突然他已扯上纏在鐵桿上小臂粗的鐵條,扯得咯咯作響,似要繃斷。
    衛兵大驚,長刀一揮就砍了上來,企圖阻止小刀兒舉動。
    小刀兒見他們已逼近,猝然射出髮簪,金光一閃。兩名衛兵來不及叫,就已撲倒在
地,咽喉處插著一節髮簪,湧出幾滴紅血。
    小刀兒不敢怠慢,伸手拉過衛兵,往他們身上搜去,他之所以要引衛兵靠近再射發
簪,其目的也是想奪得鑰匙以開門。
    可惜他搜不到,苦笑不已。
    君兒急問:「沒有鑰匙?」
    小刀兒苦笑道:「不在他們身上。」
    君兒回憶一下,道:「可能在石梯的轉角處,以前沒了和尚就是在那裡拿到鑰匙
的。」
    小刀兒望向石梯,只五階,就往左轉,形成死角,根本看不見鑰匙,他苦笑不已,
白費心機了。
    君兒也感到十分無奈,陪著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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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0:37:50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綠君兒
    總不能如此就放棄吧?小刀兒仍不死心,已站起來。右手伸直,手掌放平,不停地
比向石階,像在量高度。
    君兒迷惑道:「你在幹嘛?」
    「算算石階,以及鑰匙掛的有多高。」
    君兒覺得好笑:「就算知道了,你又如何取得?」
    小刀兒笑道:「試試看,總不能束手待斃。」轉向君兒:「你腰帶能不能借用一
下?」
    君兒有點臉紅,但仍然解下腰帶,羞澀地交予小刀兒。
    她故作大方道:「你鬼主意真多!」
    小刀兒不好意思地接過腰帶,道:「沒辦法!只有你的腰帶長度夠,否則也不必要
你如此。」
    君兒臉紅地笑了笑,有點窘澀道:「沒關係,你用吧!」
    小刀兒頷首,立時抖動腰帶,突如一條靈蛇般凌空射向石梯轉口處,似會通靈地自
己轉彎,啪噠一聲,腰帶已倒掠而回。是空的。
    「再高一點試試!」
    腰帶又出,帶頭真如活生生的蛇頭在找尋獵物般,騰翻飛掠,看得君兒目瞪口呆。
    幾次過後,突然卡郎一聲,君兒已尖叫起來。
    腰帶一縮一卷,果然帶回一串鑰匙。
    小刀兒並沒去接鑰匙,而是先伸手去摀住君兒的嘴,怕她叫得太大聲,引來敵人。
    君兒也知失態,羞赧望著小刀兒,自己掩口,省得又叫出來。
    小刀兒接過鑰匙,很快開啟牢鎖,遞回腰帶給君兒,拿起衛兵長刀,已往石梯奔去。
    君兒急道:「小刀兒……」
    腰帶來不及纏好就追了過去,她以為小刀不理他,想先溜了。
    突地小刀兒已奔回來,招手道:「外邊沒人!快走!」
    君兒這才知道小刀兒是去探查情況,不禁感到愧疚,但情勢不容她道歉,隨便紮緊
腰帶,也不管美醜,只要不掉了就好,趕忙跟著小刀兒奔了出去。
    已近黃昏,一片暗紅線投在四合院的紅瓦房,顯得沉沉鬱抑。
    沒人,小刀兒穿過庭院中業已荒廢的假山,翻上紅瓦,拉著君兒掠向屋頂一頭。
    「君兒,你可記得?」
    君兒馬上指左側三稞大古松:「就是那裡,繞過古松可通山道!」
    不加思索,兩人掠往該處,直奔山道。
    倏地——
    一陣大笑,五條人影,五種顏色已罩向小刀兒。五鷹又己出現。
    小刀兒苦笑:「運氣好差!」放下君兒,急道:「你快逃,我擋他們一陣。」
    「但是你……」
    「別管我,早上我能逃,現在也能,若加上你,就難了。」
    「我……」情況十分危急,君兒猛咬牙:「我在山區等你!」
    為了讓小刀能全心對敵,她已先逃離此地。
    「一個也別想逃……」
    金鷹大喝,脫開小刀兒,已追向君兒。三節棍如秋風掃落葉般砸了過去。
    小刀兒焦急萬分,擊退數道武器,掠身而起,凌空追趕金鷹,長刀不留情地砍向他
手腕。
    金鷹不得不自救,三節棍收回一半,搗向長刀,衝勢仍未竭,存心不讓君兒逃開。
    小刀兒刀勁更狠,想砍下他手腕,至少也得震脫他手中三節棍。
    刀棍一觸,驀地金鷹竟然捨棄三節棍,整個人抽身雙掌直推君兒背心。
    「君兒快躲!」
    「啊——」
    一聲慘叫,來不及了,君兒被金鷹打得口吐鮮血,身軀噴高丈餘,摔落遠處草地,
奄奄一息。
    「君兒——」
    小刀兒悲切大吼,他不知金鷹會捨棄成名兵器,來這麼一下,一時不察,竟然讓他
走脫而傷了君兒。悲憤交加之餘,抓起三節棍,就往金鷹砸去,怒極而發,足可穿金裂
石。
    金鷹但覺背部疾風掃至,情急地滾落地面,技巧地避開第一擊,但小刀兒第二擊更
為快捷,一棍掃在他腰際,打得他吐血倒地,不省人事。
    此時木鷹和水鷹分別從左右攻上來,火鷹的風火輪也飛掃而至,黑鷹鏈子鏢更加毒
蛇般噬向雙足,情勢十分危急。
    小刀兒突然甩出三節棍砸向風火輪,將其擊落,人已竄向金鷹,揪住他的頭髮,長
刀往其脖子一架。大吼:「別過來——否則我就殺了他!」
    四鷹愣然,投鼠忌器,不得不停手,但仍圍著,小刀兒不放。
    「讓開!」
    小刀兒拉起金鷹,衝向君兒,目光仍在注視四人,以防有變。
    四鷹不敢阻攔,個個咬牙切齒地讓開七八尺方圓。
    小刀兒見君兒奄奄一息,趕忙點了她數處穴道,解下腰帶,胡亂地將她綁在背部,
以圖暫時能脫身。
    「讓開!要他的命,就別跟來!」
    他抓走金鷹衝向水鷹,水鷹忌諱避開。他急忙衝過戰圈,飛掠山頭,雖然身負兩人
重量走勢仍然快捷無比。
    四鷹遠遠地跟著,表情變化不定,又是憤怒,又是無計可施。
    追過濃密樹林,緊跟著是小徑轉角處,四鷹已發現滾往山下的金鷹,立時追了過去。
小刀兒已趁此逃開四人追逐。
    金鷹幽幽醒了過來,元氣大失,但五人視目。竟露出笑意,並不太在乎小刀兒的逃
逸。
    小刀兒胡亂在山區奔馳一陣,突然聽君兒呻吟,這才想到她身受重傷,不宜奔波,
馬上解下她。
    見她蒼白無血的臉孔,沾滿殷紅腥味的血跡,小刀兒十分不忍,倒出傷藥,讓她服
下,又替她運氣療傷。
    盞茶功夫一過,君兒仍無起色。
    小刀兒知道可能受傷過重,替她把脈,只覺脈搏十分弱,氣息更是若有若無,再不
想辦法治,可能就無法救活了。
    他丟下君兒,趕忙在四處林中、崖澗走一道,想辦法看是否能尋得奇藥,以替她治
傷。然而時間過短,他並不敢走遠,只來了些普通草藥,暫時保住君兒性命。
    草藥搗成汁,灌入君兒口中,不久,她已醒了過來。
    「這是……哪裡……」
    小刀兒急切笑道:「你放心,我們已經脫困了!」
    君兒淺淺抽動嘴角,似在笑:「……多謝……小刀兒……」
    「還說什麼謝?都是我連累了你。不要多說話,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病。」
    「我……胸口……好痛……」
    小刀兒趕忙抵住她背心,又以真氣替她療傷。
    「我……恐怕……不行了……」
    「不會的!你會復原的……」
    「小刀兒……摟緊……我……好冷……」
    君兒氣若游絲,似乎隨時都可能斷掉這口氣。
    小刀兒見真氣療傷,無法替她恢復元氣,也束手無措,已將她摟緊,不停哺哺念著:
「你不會死的!我會醫好你的傷……」
    君兒茌他懷中,安心地露鈍笑容,眼眸已合上。
    「君兒——你不能死啊!」
    小刀兒激動地探她鼻息和脈搏,本以為她已離開人間,突又升起一股熱火。
    君兒沒死。
    小刀兒想到百里神醫,只有他可能有辦法醫好君兒,不再耽擱,馬上扶起她往江南
方向奔去。
    他奔得十分小心,以免傷到君兒,卻又心急如焚。深怕速度過快而失去了救治君兒
的機會。
    奔出山區,他已發現身在中條山附近,離江南最少有千里以上,而且霧山位置不明
顯,來回耽擱,恐怕時日過長,為今之計,是以先穩住君兒病情為佳。
    他找了田家集的一間小客棧,將君兒置於床上。
    瞧著君兒奄奄將息的臉容,一條生命,就快從他手中溜走,想抓回來,卻如此無奈。
    百里奇身在千里外,趕去,也不敢保證如期順利可救活她,君兒氣息實在太弱了。
    他也想到了那顆雪神丹,不錯,只要雪神丹一下喉,君兒就可能脫險,然而他爹呢?
沒有此丹,他爹可能永遠無法復原,丹藥豈能隨便讓他人服用?可是不用此丹,君兒可
能馬上就會斷氣。
    他捏緊丹藥,不停掙扎,總無法作決定。為何不多一顆,不就什麼事都解決了?
    可惜世事那有說順利就順利?一顆,還是一顆。
    最後他已下了決定。
    「我先找藥,穩住她病情,只要多挨兩天,說不定就能克服難關,要是真的不
行……」
    他不敢再往下決定,畢竟動用雪神丹,還拖帶了他爹,要用,談何容易?
    心意已定,他馬上趁夜又去尋藥,先到鎮上藥鋪找尋,結果都不甚理想,忙奔向山
區,專找一些絕崖蛸壁。希望能找到靈藥。
    他預定天亮以前一定要趕回來。否則君兒性命可能不保。
    三更已近,他雖不滿意所尋之藥,但是不趕回去,又不行,只得匆忙返回。
    門一開。
    燭光早成螢火,一片黑暗,但以小刀兒目力來說,仍可看清一切,就是看不到躺在
床上的君兒。
    「君兒……」
    他急忙奔前,被窩已冰冷,早就離開多時。
    一個奄奄一息的女孩,根本不可能自己離開,難道又是被人擄走了?
    會是天鷹崖的人?還是柳西湖的人?還是其他江湖人物?
    他們為何擄人?君兒本就奄奄將息,只要稍微用力,她可能就活不成,何苦帶離此
地?想當人質,難道他們有方法醫治她?至少要保她不死?
    「君兒——我害了你!我不該離開!你到底在哪裡?」
    小刀兒悲慟嘶吼!誰又如此忍心對待一個女孩?為什麼不直接來找他?
    突然,他在床單上發現了血跡圖案,那是手指所留下,像是一條蛇,七寸位被切斷,
也像是十字。
    這代表什麼?
    蛇?以蛇為記號的江湖人?江湖幫派?
    小刀兒對此江湖人物,沒有印象。
    「十字呢?」圖案凌亂,說不定是君兒不小心留下的,那根本,就不能肯定像十字,
有點彎,所以才像蛇,若將它拉直才像十字。
    再拉直一點,像一把劍,長長的劍,血淋淋的劍。
    用劍的人就多了!如何能以劍來追查?幾乎有三分之二的江湖人是用劍的。
    但是用劍來當名字的就不多了。
    「劍南舟?會是你?」
    華山離此不到五十里,不錯,就是劍南舟擄的人。
    「劍南舟,君兒於你何仇?你卻擄她而去?她死了,我要你償命!」
    小刀悲憤填膺,奔出客棧,急追華山。
    天已亮,曙光照下地,景物分明。
    劍南舟果然擄了君兒,在荒廢的茅屋裡,他正替君兒服藥、療傷。要當人質,非得
先保住她性命不可。
    中年青衣漢子沖迸茅屋,急叫:「稟掌門……敵人……」
    話未說完,已一頭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劍南舟!你給我出來——」
    小刀兒狂吼,已衝向茅屋,準備和劍南舟一決雌雄。
    劍南舟驚愕不已:「公孫小刀?」不多停留,已掠向屋外。
    小刀兒怒道:「劍南舟,你不是人!」
    手中長刀就往前砍去。
    劍南舟對他早就懷恨在心,冷笑道:「弒師之仇,今天非得算算不可!」
    白玉扇化作層層白影,直罩長刀,除了飛刀,他不將小刀兒放在眼裡。
    十二路回風扇果然名不虛傳,只一個照面,已封住小刀兒那把長刀的攻勢。
    「公孫小刀,大爺正愁找不到你,沒想到你卻送上門來,今天要是讓你逃脫,我劍
南舟三個字就倒寫過來!」
    他見自己白扇足足可以封住對方,已幸災樂禍地奚落起來。
    小刀兒長刀舞動,但覺對方扇影幢幢,勁風不停掃去自己不少勁道,立時收起因悲
戚而亂砍的刀勢,改以沉穩劈刀,每劈一刀,就能收到一刀效果。
    如此一來,劍南舟白玉扇可能佔不到什麼便宜,因為他的扇輕又短,自是不能與長
刀相比,每每相互撞擊,他的虎口就沉沉發痛,攻勢也緩下來。
    十招一邊,劍南舟不信制不了這把長刀,連點七扇,騰空而起,飛掠左邊那一棵巨
型樹,扇子已然旋風般迴旋飛掃小刀兒,有點像風火輪。
    小刀兒對這種飛行武器,倒是有所警覺,長刀不攻反守,舞得密不透風,簡直看不
清身形所在。
    果然飛扇無功而返,就在小刀改守為攻,準備砍向樹上的劍南舟時,旋轉的扇子突
又射出數道背光,直往小刀兒罩去。
    事出突然,小刀兒一時不察,左腰被紮了一記,疼痛難挨,攻勢已慢下來。
    劍南舟哈哈大笑,連翻七個觔斗,接住飛扇,又從另一個角度射來。
    小刀兒不再躲閃,長刀抓住不動,蓄勢待發,突地飛扇射出青光,他一個翻射,快
捷無比躲向左側,避開了青光暗器,相準准,長刀已揮向飛扇。
    劍南舟大急,疾速掠至,無相神掌帶起一陣罡風,已推向小刀兒背心要害,企圖通
逼他自救。
    小刀兒冷笑不已,長刀加勁一揮,鏘然將扇子切成兩半,人已往前滾落,再一個扭
身,長刀從下而上,不客氣地割下劍南舟左腿一塊肉。
    劍南舟立足不慎,踉蹌地摔向前方,狼狽地攻出數掌。以防止小刀兒利用時機反撲
自己。
    小刀兒是在利用機會。對於這種漫無目標的掌風,他全不當--回事,驚月斬已使出,
身如旋風旋轉,不但突破劍南舟攻勢,長刀一跳一劃。噬向對方左肩及右肋處,刀鋒閃
過,身軀霎時見血。
    劍南舟忍痛翻入林中,摘根樹枝,準備以枝代劍,卻無意再攻過來,小刀兒的狠勁,
讓他感到十分難以侍候。
    小刀兒長刀直指他,一步步逼近,冷喝:「說!綠君兒在哪裡?」
    「呸!」劍南舟膛目相向,不回話。
    「我再說一遍,她在哪裡?」
    小刀兒直如一頭猛獸,緩緩逼近,劍南舟頓感壓力,「我不認識什麼綠君兒!」
    「就是你擄的人!」
    「老夫從未擄過女人!」
    「你狡辯!」
    劍南舟冷笑,嘲訕道:「只有你這武林公敵,才會做出那種淫行。」
    突地,茅屋傳出淡淡呻吟聲。
    小刀兒聞聲,已驚喜叫了起來:「君兒……」突又瞪向劍南舟,冷喝:「看你如何
狡賴!」
    長刀劈出,接以排山倒海之勢,直如黃河決堤,足以吞掉天地般。湧滔而去。
    劍南舟本已起了懼心,如今見對方凌厲攻勢,只有逃開一途,但那攻勢豈是如此容
易避開?
    只見樹枝揮勁去擋,卻如切蘿蔔般,片片往地上掉。
    眼看劍南舟就要滾入漩渦中,無法自拔時——
    驀地有人大喝:「住手。」
    人影一閃,已撂向小刀兒刀勢。
    「是我啊!光頭兄啊——」
    來人正是沒了和尚,他得出口報出名號,否則他也無把握阻止小刀兒的刀勢。
    「光頭兄?是你——」
    小刀兒猛然煞住刀勢。差點就砍壞他那個暗褐色酒葫蘆。
    「停停停!正是俺老人家!且饅,且慢!」
    沒了右手直切個不停,眼珠兒露出一股笑意,那股玩世不恭的調調兒,畢露無遺。
    小刀兒喜悅收刀:「你去了哪裡?我找都找不著!」
    「凡人俗事多啊!」沒了灌口酒,哈出酒氣。道:「以後再跟你說。你沒事想砍掉
他腦袋,想出風頭啊!」
    小刀兒怒瞪劍南舟,罵道:「他不該擄走奄奄一息的君兒……」
    一想到君兒,他擔心她的安危,急忙奔入茅屋,想看個究竟。
    沒了轉向較為狼狽的劍南舟,調侃道:「為什麼我們每次見面,你都如此落魄?是
否天生注定你該如此?」
    劍南舟冷哼,不回答,眼光移向他處,不願見沒了,一來想掩飾自己困窘,二來以
抬高身份。
    沒了瞄他一眼,道:「雖然我們怨隙頗深,今天我可是替你解了危!」
    「沒了,那淫徒未必奈何得了老夫!」
    「何必呢?」沒了似笑非笑道:「能與不能,你心裡清楚得很,本來我們就談不上
什麼仇,你愛記就記,不記就解仇,我不跟你計較。不過今天的事,你最好有個交代,
黑鍋可是不好背的。」
    他又問:「你擄了人?」
    「老夫不齒!」
    「那……你怎會如此?」
    「有人通知老夫,公孫小刀在田家集,我立時趕來,如此而已。」
    沒了點點頭,又道:「綠姑娘又是怎麼回事?」
    劍南舟冷道:「老夫在半途見她病危,才出手相救,何來擄人!」
    沒了沉吟:「看來全是誤會……」他問:「大掌門,誰通知你消息?」
    「不知,是以石塊包紙條,投入老夫書房。」
    「此事透著奇怪……」
    沒了沉思,想找出道理,此時小刀兒聲音又響起:「光頭兄,你快來……」
    「劍掌門,你還是先回去,若是誤會,我會解釋,至於報仇,另選他日好了!不送
啦!」沒了魚貫而入茅屋,獨留劍南舟。他咬牙一陣,也頹喪離去。
    小刀兒見設了奔進來,急道:「快!酒!」
    他突然發現君兒服了靈藥,若有酒催散,效果可能會好些。
    「酒?有!什麼沒有,酒是少不了的!」
    沒了湊過酒葫蘆,灌了一口入君兒嘴中,並替她催入肚中。
    小刀兒也運氣抵住她命門穴,希望能有所助益。
    君兒臉色漸漸轉紅潤,照理來說,該是好轉才對,豈知她突然嘔出大量血酒,又自
昏迷。
    「君兒!你醒醒!」
    小刀兒驚惶失措,不敢再運功,登時將她倒放地面,著急萬分,卻手足無措。
    還好,沒了江湖歷練較深,馬上護住她心脈,讓其慢慢平靜下來。
    半晌後,他道:「氣若游絲,十分危險,得想個法子施救。」
    小刀兒焦急萬分:「該怎麼救?任何方法我都用了!」
    沒了歎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強救不得,我們只有盡人事以待天命了。」
    小刀兒急叫道:「該死的劍南舟,本來我已弄妥幾樣藥味,如今君幾經過折騰,又
服了那……說不定是毒藥,傷勢又加重了。」
    沒了沾起君兒吐出血跡,嗅了一下,但覺芬芳有餘,也有桔梗花香。
    他道:「這不是毒藥,是華山療傷聖品玉靈散。看來,劍南舟所言不假。」
    小刀兒急道:「現在分辨這些又有何用?光頭兄,你還有其他法子沒有?」
    沒了喃喃沉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樣子他並沒聽清楚小刀兒的話,而是在思考此事的發生。
    小刀兒來回踱步,急切萬分,瞧著奄奄一息的君兒,內心痛苦萬分。
    「不管那麼多了!」
    他拿出雪神丹就要讓君兒服下。
    沒了急忙阻止,叫道:「你想幹什麼?」
    小刀兒道:「我總不能看君兒受此痛苦。」
    打開君兒嘴巴,就要餵藥,沒了急速伸手撥開。叫道:「這麼貴重的藥,你怎麼可
隨便動用,聽說你還想找那顆赤眼丹,作何功用?」
    小刀兒歎道:「本來這些都是要替瘋子治病,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
    「瘋子?哪個瘋子!」
    小刀苦笑點頭:「他是我爹。」
    「你爹?」沒了驚愕不已。
    「不錯!是秋月寒說的!」
    沒了實在不敢相信,但是出自秋月寒之口,又看小刀兒如此認真,不得不信了。心
中有一大堆疑惑想問,但小刀兒的舉止打斷了他。
    他急道:「既是要救你爹,更不能亂用!」
    小刀兒苦笑,望向身前一臉蒼白的君兒,依然道:「我不忍心,我已經沒有法子
了。」
    沒了閃過一線眼神,道:「也許我能治她的傷!」
    小刀兒驚愕道:「你剛才不是說……」
    「唉呀!救是救不活,但保她幾天可能沒問題,然後再找百里老頭,或許可以奏
效。」
    「萬一……」
    「什麼萬一萬二?要是如此,你再給她服用不就得了?」
    也只有如此了。小刀兒真希望能有奇跡出現,如此可就皆大歡喜,可是他並不敢多
想,瞧著君兒長歎不已。
    沒不道:「此地不宜久留。劍南舟一定會通知他人,我們得趕快離開,先找僻靜地
方躲起來。」
    兩人拆下門板,將君兒扶躺於上,己然抬出茅屋,馳向南方。
    偏僻的小村,安靜的小房間,小刀兒已安頓君兒於床上。
    沒了道:「暫時她已沒關係,我用了達摩截穴手法,替她保住心脈,就算她斷了氣,
只要不超過一天一夜,還是可以救活。」
    小刀兒道:「時間不多,本不該停留,何不連夜趕路?」
    沒了瞪向他,叫道:「還不是你所說的萬一出了問題怎麼辦?我先觀察,過了今夜,
她要是沒惡化,事情就好辦,要是惡化了,就隨你啦!達摩截穴法也不是萬靈藥,斷氣
過久,也是不行。」
    小刀兒默默注視君兒,心頭百感交集,她本可快快樂樂地呆在長白山沒想到自己一
時好管閒事,卻讓她淪落江湖,弄個家破人亡,如今還帶了傷,連個親人都沒有,如若
救不活她,真的是萬死難辭其疚。
    沒了也在看著君兒,他所想的就複雜了,尤其是她和天鷹崖的過節,以她一個弱女
子,怎能和天鷹相抗衡?
    他又想起那位通知劍南舟的神秘人,以及君兒的傷勢為何連華山聖藥玉靈散都治不
好?
    兩人沉思,時間分秒地流失。
    沒了忽然問:「君兒如何再淪落天鷹崖?」
    小刀回答:「先是被柳西湖捉去,後來再被天鷹崖所抓走,就關在你上次救她的牢
房裡。」
    沒了頻頻點頭:「難怪你殺了柳西湖。」
    小刀兒恨道:「他不該欺負君兒。」
    沒了道:「不錯!今天劍南舟也差點被你殺了,他也不該擄走君兒!」
    兩人談些這幾天發生的事。
    突然,君兒有了反應,又吐出一口污血,整個人在抽搐。
    小刀兒急叫,趕忙替她把脈,斷斷續續,情況十分不好。
    沒了也按索幾處穴道,直歎息:「恐怕不行了,連達摩截穴也無多大效用。」
    君兒仍在抽動,嘴角直冒血,小刀不忍,蒙著眼睛,沉重地歎氣。
    「爹……您的病,只有等久些時候再說了……」
    小刀兒沉痛拿出透紅的雪神丹,準備餵服君兒。
    「我來!」
    沒了接過靈丹,十分珍惜地凝視一番。
    「君兒,你可是因禍得福,服了它,保證你武功大進,萬毒不侵……」
    將雪神丹塞入君兒嘴中,又灌了她兩口烈酒,將靈丹逼入肚子。
    小刀兒趕忙想運功催化,但靈丹一下肚,君兒已不再抽搐,臉色也轉為紅潤,藥效
似乎巳發作。
    沒了莫可奈何道:「神丹下肚,果然有效,你省省吧!」
    小刀兒露出笑容,終於挽回了君兒生命,這之間他才領悟到生命才是世間最寶貴的
東西——比起其他東西來說。
    靈丹可以再尋,但生命一消逝就永遠沒了。他慶幸自己沒捨棄君兒的生命,縱使用
了要醫父親疾病的靈藥,也不甚覺得後悔。
    他替君兒把脈,果然活躍多了,笑容更可掬。
    沒了問:「生命真可貴?」
    小刀兒輕輕一笑:「比起藥物來說,是如此。但比起你,就不可貴了。」
    沒了哦了一聲,不解,而戲謔道:「我不知道我如此珍貴?」他追問:「如何珍貴
法?」
    小刀兒笑道:「你為我,會拚命,你說,生命對你珍貴嗎?」
    「他媽的!他媽的!」
    沒了不停地敲打酒葫蘆,狠狠罵那句他媽的,凝眼瞥向小刀兒,竟然兩人眼睛都紅
了。
    君兒病情已安定,就讓她躺在床上靜養,小刀兒和沒了已走出村外。
    一陣冬冷涼風刮來,遠山的落花都快掉光了。
    小刀兒帳然道:「以前小時候,每當此時,我一定砍了很多木材,準備給我娘好過
冬,那時我才十一歲,好小。」
    沒了安慰道:「長大了,許多事都不堪回首,人說成長是痛苦的累積,看淡些,什
麼都會過去的。」
    小刀兒苫笑,也不再一味沉淪痛苦回憶中,兩人找了一棵落滿大枯葉的梧桐樹,坐
了下來。
    他問:「你呢?最近幾天都去了哪裡?」
    沒了道:「柳西家找你,你卻不見蹤跡。我只好去查劍南舟,因為我老是認為是他
死自己師父而使你蒙冤。」
    「結果呢?」
    「什麼也沒查到。無怨老人可能真的是壽終正寢。」沒了道:「後來就跟到這裡來
了。」
    小刀兒道:「還好你趕來,否則當時我真想殺了劍南舟。」他歎道:「不知怎麼,
自從殺了柳西湖以後,就一直想殺人。」
    「不是你想,而是環境逼你如此。」沒了道:「事實上他們都該死。」
    「我總覺得殺孽過重。」
    沒了安慰道:「你又殺了幾個?人在江湖,難免身不由已,你覺得難過,以後少開
殺戒就是。」
    小刀兒想想,除了柳西湖和天鷹崖那兩名獄卒外,似乎已沒殺過人,今天早晨那名
華山弟子,也只是受了傷而昏死過去。心想著他們該死,心情也就比較好過些。
    夕陽西沉,枯樹林立閃金光,就像堆在一起的紅珊瑚。
    小刀兒道:「我們回去吧。」
    沒了道:「再等一下,讓君兒多休息,這對她有好處。」
    「可是……她可能有危險……」
    沒了笑道:「我們從此處看向小村,有動靜一定瞞不過我們,你急什麼?喝點酒,
曖暖身!」
    小刀沒辦法,只好陪他喝酒。兩眼卻不停瞅向小村莊。
    直至二更天,沒了才和小刀兒一同回房。
    房中已空無一人。
    小刀兒焦急直叫君兒,翻遍屋內任何可藏人的地方,就是找不著。
    他怒聲道:「光頭兄!我說要早點回來,你就是喜歡喝酒……」
    沒了攤手無奈道:「我哪知真有那麼多人想捉她?連讓她休息……」突然瞪向門口,
已說不出話來,那種驚愕,竟比剛才君兒失蹤還強烈。
    「你……你沒失蹤……」
    君兒活生生地倚在門,身形雖憔悴,眼眸精神卻有神。
    「君兒你去了哪裡?害我們找得好急!」
    小刀趕忙奔前,扶她回床。
    君兒歉然一笑,病容還在,語音較弱,道:「我一醒來……見不到你們,就急著出
去找……後來聽到你的叫聲,才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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