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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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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陳青雲] [三皇聖君][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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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04: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陰魂不散

  就在此刻——

  一條織織紅影,電閃而至,疾瀉眾人身前,厲喝一聲道:

  「掘墓人,我要你的命!」隨著話聲,出手迅辣無匹的抓向被制住的斐劍。

  「不許動手!」

  暴喝聲中,「金月使者」單掌一圈,封住來勢,這突然現身的,正是「無魂女」,
「無魂女」這一著,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以劍抵住斐劍「命門」的「金月使者」陰陰的道:

  「無魂女」,你這是什麼意思?」

  「無魂女」搔首弄姿,媚笑了一聲道:

  「三位使者請了,把他讓給我如何?」

  仍是斐劍背後的使者應聲道:

  「讓給你?『無魂女』,這塊肉你吃不到了,別處打主意吧!」

  「閣下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讓給我親手殺他!」

  斐劍聞言之下,目眥欲裂,想不到自己竟成了別人俎上之肉。

  那使者嘿嘿一聲冷笑道:

  「無魂女,少來這一套,天下英俊的男人多的是,還是請便吧!」

  「無魂女」向那使者靠近了兩步,搖胸擺臀,蕩意十足的道:

  「閣下,你們的目的也不過是要他死,誰動手都是一樣,何不做個人情……」

  「本使者不吃你狐媚子這一套,省了嗎!」

  「喲!閣下說話這麼不客氣?」

  「『無魂女』,本使者可不是什麼憐香惜玉之輩……」

  「無魂女」柳腰一扭,又挨進一尺,粉腮一寒道:

  「我誓必殺之而甘心!」左掌一揚,電閃擊向斐劍後腦,那使者大喝一聲:
「你敢!」舉掌橫切,「無魂女」的右掌,卻在這時猝然戳向那使者左脅,快通電
光石火,使者右手持劍制住斐劍,左掌業已切出,除了閃讓別無他途,「無魂女」
這一擊,是致命的一擊,以她的功力,既使你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不敢硬承。

  情勢不許人有任何思索的餘地。

  「金月使者」幾乎出自本能的努力一偏身,左掌與「無魂女」拍向斐劍後腦回
收的手掌相接,「砰!」的一聲,那使者退了一個大步,劍尖業已中然開斐劍「命
門」。

  另兩名執住斐劍兩臂的使者,齊齊暴喝一聲。

  「你找死!」

  情勢的變幻,有如電光石火,斐劍的反應自是相當銳利,他的全部功力仍在,
背後「命門」雖被劍尖所傷,但不到致命的深度,可說是皮肉之傷,威協一旦解除,
那裡還把對方放在眼下,雙臂奮力一振。

  驚呼聲中,握住手臂的兩名黑衣人,被摔得蹌踉而退。寒茫動處,長劍已掣在
手中。

  三名「金月使者」,目赤似火,殺機充盈,暴吼聲中,一個出手攻向「無魂女」,
另兩名分左右合擊斐劍。

  斐劍心中的殺機幾乎破胸而出,抖腕便施出他僅能的那一把殺手劍式。

  「哇!」的一聲慘嗥,右面的使者被腰斬為兩段,左面的使者長劍一折為二。

  斐劍這一擊,已用了畢生功力,其威不問可知。

  「無魂女」嬌笑連連,身軀滑似游魚,在「金月使者」劍光中穿梭流走,「金
月使者」功力再高,一時出奈何不了她。

  斐劍這時,已明白了「無魂女」的用心,一招搏殺了一名使者之後,挺劍再攻
向另一名手握斷劍的使者。

  那使者厲吼一聲,脫手擲出斷劍,勢道驚人,斐劍一格……

  只這瞬息之間,那使者業彈身飛掠而去。

  與「無魂女」交手的那名使者,見勢不佳,怪叫一聲:「無魂女,你等著瞧吧!」
緊接著電奔而去,眨眼無蹤。斐劍把劍回鞘,向「無魂女」抱拳道:

  「在下謝過姑娘援手!」話雖如此,聲音仍冷得怕人。「無魂女」又恢復了那
勾人的媚蕩之色,露齒一笑道:「用不著,你助我脫出『無腸公子』之手,我幫你
解開『金月使者』之圍,從此咱們是互不相欠!」

  斐劍還想說什麼,口唇動了動,沒有說出口。

  「無魂女」深深地看了斐劍一眼,媚態突斂,正色道:「掘墓人,『金月盟』
高手如雲,這些使者,只可算是二流以下人物,你以後可要特別小心了,『金月盟』
志在領袖武林,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敵人,即使是羅網不上的成名高手,也一樣不放
過,再見了!」

  斐劍本想再說幾句感激的話,只是冷漠的性格使他開不了口,但目光中卻已微
露感激之色,這一點表示,在他已是稀有的現象了。

  他目送「無魂女」雖開之後,在母親墓前再拜,然後上道奔向大洪山。

  「無魂女」雖以美色誘殺一般私德不修的年青武士,但江湖中卻有傳她淫蕩之
名,由此可見她的行為,是一種偏激的報復心理作祟,與斐劍自號「掘墓人」,動
機如出一轍。

  這一天,斐劍進入了大洪山區,展開了盲目的搜索。

  這像是在巫山尋找「金釵魔女」一樣,沒有半分索心,但又不能不盡力而為。

  三天之內,他踏遍了百里內每一座山頭,但一無所獲。驀地——

  一聲淒厲的慘號,從隔峰遙遙破空傳出,斐劍心頭一震,略不思索地彈身便朝
隔鄰峰頭馳去,快造電閃雷奔。

  顧盼間,來到峰頭,目光轉動之下,只見一個黑衣勁裝少年的屍體,倒臥在血
泊之中,一柄劍扔在屍身旁數尺之處,劍身上血跡猶殷,死者身上卻有一個寶劍鞘,
顯出,兇手是用少年的劍殺死少年。

  殺人者呢?

  三丈外,樹後,露出一個紅色身影。

  「是你?」斐劍栗呼一聲,目中殺機陡熾。

  「是我,怎麼樣?」隨後話聲,「無魂女」裊裊娜娜的走近前來。

  「你,又殺人?」

  「不錯,我在殺人,在我沒有被殺之前,我決不終止殺人!」

  語音中所含的殺機,令人不寒而慄,這是一種恐怖的瘋狂行為,斐劍冰寒帶煞
的目光,在「無魂女」面上一繞,道:「為了使你終止殺人,看來只好殺你了?」

  「無魂女」若無其事的道:

  「恐怕你『掘墓人』還辦不到!」

  「那你就試試看!」

  看字離口,一掌已劃了出去,掌至中途,突地又收了回來,慄聲道:

  「無魂女,這一次我放過你,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同赴『奇雲山莊』,向『三元老人』交代你人頭賀禮的公案!」

  「這似乎不必你『掘墓人』強出頭?」

  「在下已答應『三元老人』對此事有所交代?」

  「如果我說不呢?」

  斐劍冷森森的道:

  「我發誓割下你的人頭!」

  「真的?」

  「以我的名號作賭。」

  「無魂女」粉腮變了一變,道:

  「掘墓人,我並非怕你,而且當初你替我帶去人頭,使你無幸受累,所以我願
意把事實真相告訴你……」

  「說吧!」

  「無魂女」粉靨驟現怨毒之色,略見激動的道:

  「一個涉世未深的孤苦少女,憧驚著未來的幸福,把全部感情奉獻給一個她認
為可托終生的男人,最後,她甚至獻上了她寶貴的童貞,而這男人在獲得這孤苦少
女的身心之後,他拋棄了她,殘酷地毀滅了她的青春美夢,而和另一個女子結婚,
你認為這種薄情的男子該殺嗎?」

  「那女子便是你?」

  「不錯!」

  「你可曾為那無辜的女子想過?」

  「想過了,她嫁給這種男人,並非幸福,所以,我在她和他尚未拜堂成禮之前
殺了他,她仍然是幸福的。」

  「於是你向所有的男人報復?」

  「掘墓人,你不瞭解一個失去了靈魂僅剩下軀殼的人的心境!」

  「誠然,但……」

  「言止於此,你無須向我說教!」

  「好,我們一道赴『三元幫』,到了地頭,我完成諾言之後,立刻抽身,如何
了斷,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非如此不可?」

  「在下不會隨便改變主意!」

  「好,『掘墓人』,這一回合算你贏了,走吧!」

  就在此刻……

  一個極其蒼古的聲音道:

  「無魂女,用不著認輸,老夫有話說!」

  以斐劍與「無魂女」的功力,竟然沒有發現有人隱身在側,這發話人的身手,
的確有些驚人,斐劍冷冰冰的道:

  「那位高人,何必鬼鬼崇崇?」

  「老夫實在有些見不得人!」隨著話聲,一個以樹枝代杖的龍鐘老者,從四丈
外一株古松之後現身出來,顫巍巍地像是一陣風來就要吹倒。

  斐劍一掃對方,道:

  「老丈如何稱呼?」

  龍鐘老人目光灼灼地一掃兩人,慢吞吞地道:

  「老夫陰魂不散!」

  這一報號,斐劍與「無魂女」齊吃一驚,尤其斐劍更是惶惑,脫口道:

  「老丈叫『陰魂不散』?」

  「照啊!」

  與自己口盟結義的尹一凡,自稱「陰魂不散」,這老者也叫「陰魂不散」,到
底江湖中有幾個「陰魂不散」?如非這老者謊報,便是尹一凡冒人名號,但孰真孰
假呢?心念數轉之後,道:

  「武林中究竟有多少『陰魂不散』?」

  「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這就奇了!」

  「奇在何處?」

  「在下認識一人,也叫『陰魂不散』!」

  老人氣呼呼地一瞪眼道:

  「可惡,竟敢冒用老夫名號!」

  「無魂女」接口道:

  「我見過一人,也叫『陰魂不散』,年紀約在四十之間!」

  老人一頓樹枝,道: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斐劍冷冷一歎道:

  「不論誰真誰假,誰冒誰的名……」

  老人大聲打斷了斐劍的話道:

  「有道是:必也正名乎!這豈能不管,老夫生平最恨這類宵小之流。」

  「好,在下承認老丈便是『陰魂不散』,請問有何指教?」

  「陰魂不散」向「無魂女」揮手道:

  「你可以走了!」

  斐劍冷冷一哼,道:

  「慢著,老丈這算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她既然已把話說明,何必要強迫她親自向『三元老人』交代,你
只須出道『無魂女』的名號,豈不就算交代過了,至於『三元幫』幫主『鄂西大家
歐陽方』如何找她算帳,可就不關你『掘墓人』的事了!」

  「不行,大丈夫來去分明,在下不願對人失言……」「掘墓人,看在老夫份上,
省了這一舉吧?」

  斐劍連想都不想的道:

  「在下與老丈素味生平,同時最恨暗裡竊探別人隱秘的人!」

  「你是在罵老夫?」

  「是又如何?」

  「陰魂不散」不理會斐劍,目注「無魂女」道:

  「你如果要找『無腸公子』,他在山外驛道旁小店中欺負一個女子!」

  「無魂女」登時粉腮變色,她很奇怪為什麼這自稱「陰魂不散」的老人,會知
道自己心中的秘密,但她對「無腸公子」可說恨如切骨,當下也不遑多讓,匆匆道


  「老丈,如你騙了我,我不會饒你!」

  聲落,嬌軀暴彈而起………

  「那裡走!」斐劍大喝一聲,飛身阻截。

  幾乎是斐劍彈身的同時,「陰魂不散」手中枝仗一橫,快逾電閃地掃了出去,
杖帶破空銳嘯,勢道十分驚人。

  斐劍猝不及防,被迫半空扭身門讓,只這一阻,「無魂女」業已沒有蹤影,斐
劍身形一瀉,七竅冒煙,厲聲道:

  「你是在找死!」

  老人意識的向後一移身,道:

  「慢著,聽老夫把話說完!」

  斐劍怒火如熾,陡地欺身道:

  「本人沒工夫跟你胡扯!」呼的一掌,罩身擊向了老人。老人看似老態龍鐘,
身形可靈滑得緊,滴溜溜一轉,繞到了側方三丈之地,把手連搖道:

  「掘墓人,老夫是好意思呀!」

  「管你好意壞意……」

  「你大概不希望身份外洩吧?」

  斐劍不由心頭大震,這句話是話中有話,這老人能說出這句話,來意就相當不
簡單了,身份外洩,意何所指?難道對方知道自己是「武林五帝」的傳人?

  「老丈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心裡應該明白!」

  「老丈此來總不是偶然的吧?」

  「當然!當然!」

  「老丈知道在下的身份?」

  「知道!不但知道,而且對你目前想要做的事十分清楚!」

  「願聞其詳?」

  「隔牆有耳,不說也罷,老夫此來特地找你去湊個熱鬧……」

  「湊熱鬧?」

  「嗯!」

  「湊什麼熱鬧?」

  「我們須以極快的速度趕到『三元幫』,遲了可就麻煩了!」

  「老夫何不乾脆說個明白?」

  「有人傳言,『天極主笈』下半部……」

  斐劍登時心頭狂震,「天極寶笈」四個字,像四記悶雷打在他心坎上,四師伯
「火帝方允中」之死。與下半部「天極寶笈」的下落,是他及於要知道的事,這自
稱「陰魂不散」的老人,的確令人有莫測高深之感,他何以知道自己的身份?又何
以知道自己心中的秘密而找了來!

  「老丈說『天極寶笈』?」

  「是呀?」

  「怎麼樣?」

  「落在『三元老人』手中,已有不少武林朋友聞風趕去……」

  「這……傳言正確?」

  「大概不會錯!」

  「老丈怎知這事會使在下感興趣?」

  「哈哈哈哈,豈止興趣,」掘墓人』,那恐怕比你生命還要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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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05: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殺人人殺

 
  斐劍打從心底起了一陣驚慄,眼前這老人的真正意圖如果不弄明白,對自己可
是一個極大的威脅,當下片言不發,閃電般出手向老人扣去,這一招之勢,詭狠厲
辣,世無其匹,而且是蓄意出手,駭人程度可想而知。

  老人一晃,避了開去,身法之玄奇,使斐劍大吃一驚。「掘墓人,老夫好意思
向你報訊,你怎的狗咬呂洞賓,向老夫出手?」

  「老丈的來意可疑!」

  「如此算了,只當沒這回事吧!」

  「不交代明白,就別想走!」

  「掘墓人,你的身手固屬驚人,但還留不住老夫,論硬拚也許老夫不及你,但
若論溜滑,你卻差了一等,否則,老夫『陰魂不散』的外號就可以取消了!」

  斐劍心裡也承認了這事實,對方的身法,的確玄奧無比,但豈能就此收手。

  「老夫知道的太多了!」

  「難道你要殺老夫滅口?」

  「在下沒有打算,不過事實相必須查明!」

  「何不隨老夫去到地頭,讓事實證明老夫的話,強勝於在這裡爭辯。」

  「還有,老丈放走『無魂女』的用意何在?」

  「你不希望她知道你的身份來歷吧?」

  這話,使得斐劍大感楞愕,對方倒是考慮周到,窺其意向,極可能是利用自己,
染指秘復,但自己的秘密為他所知這一點,就令人百思莫解了,只有一個可能,在
歸州城外,他偷聽到了自己與「無後老人」的談話,對了,事實定是如此,否則他
怎知「無魂女」非要得「無腸公子」而甘心的事。心念及此,倒又泰然了,心裡倒
想看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樣。當下一頷首道:

  「如此請,在下的確想證實一番。」

  一老一少,展開蓋世身法,快得如兩縷淡煙,除了打尖用飯之外,不分日夜,
直朝「三元幫」立腳之地,「倚雲山莊」趕去。

  斐劍心中還存著另一個希望,如果「天極寶笈」下半部真的落人「三元老人」
之手,而流傳江湖的話,師姐方靜嫻必會現身,謎底不難揭穿。

  若非碰上「無後老人」他連自己的師承都不知道,而此次若不是在大洪山發現
四師伯「火帝方允中」的墳墓,當然也不會知道還有個師姐方靜嫻,至於這位師姐
的生形肖貌,卻是無法忖摹的了。

  這天,旁午時分,兩人來到「倚雲山莊」。只見這座佔地十餘畝的大莊院,靜
靜躺在香溪之濱。

  靜,靜得有點出奇,不聞人聲,也不見半個人影。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別說傳言中「天極寶笈」出現,即使上平日,這江湖中
數一數二的大幫立航之地,不會連來往的人影都沒有。

  斐劍懷著忐忑的心情,與「陰魂不散」直奔莊門。

  兩扇漆黑獸環鐵釘大門洞開,依舊不見人影,氣氛有些陰森怕人。

  「陰魂不散」忍不住「啊!」了一聲,在門外停下身形。

  斐劍心中疑雲大盛,向「陰魂不散」投了深深的一瞥,這一瞥的目光中,含有
訊問,存疑,與警告的成份。

  「陰魂不散」輕輕地吁了一口氣,道:

  「奇怪?」

  斐劍凌厲而冰冷的目光,落在「陰魂不散」的面上,一字一句的道:

  「在下靜待你的解釋?」

  「陰魂不散」用手搔了搔白頭,向門內放聲大叫道:

  「有人麼?」

  連叫三遍,均如石沉大海,絲毫反應都沒有,不由得心裡發毛,道:

  「我們進去看看!」

  斐劍那帶煞的目芒再次向「陰魂不散」一掃,道:

  「老丈先行,在下後隨!」他的用意是如果這是一個陷阱,多少有些應付餘地


  進入莊門,是一條長而寬的石砌通道,可容四馬並馳,兩旁雜植著密密的松柏
與長青,盡頭,是廣約兩畝的演武場,越過廣場,才是眥連的房舍。

  四周依然是一片死寂,偌大的莊院,闃無人跡。

  兩人各懷心事,互望了一眼之後,逕越廣場,登上廳屋台階。

  「呀!」

  兩人同時驚呼出聲,聲音是悚慄的,廳內,橫七豎八躺滿了人,不,不是人,
是死屍,至少在百具之上,屍身全部發黑,顯然是中毒而亡。

  斐劍冰冷的面皮起了抽動,鼻孔裡大冒熱氣,額角也滲出了汗珠。

  是誰,毒殺了這多「三元幫」門人?

  從死寂的氣氛看來,全莊上下恐怕已沒有一個活口了!「三元幫」人多勢大,
「三元老人」武功名震中原,竟遭血洗,令人無法想像。

  「陰魂不散」慄聲道:

  「我們來遲一步,情況卻是始料所不及!」

  美劍彈身越過屍堆,從屏風後轉人第二進院落,這裡,也就是他上次來過,被
「無魂女」作弄,以人頭賀禮的地方。頭皮又是一陣發炸,屍體觸目皆是,凝固發
紫的血水,染紅了每一寸院地,這裡,算是有了搏鬥的跡象,那些前廳的屍堆,想
是別處移來的,這大概就是由人莊而至前廳,一路不見人影屍跡的原因。

  「倚雲山莊」,已成了鬼城,屠場。

  斐劍的目光,掃了全院一周之後,轉向正廳,一看之下,猛可裡打了一個哆嗦,
呼吸為之窒住,只見「三元老人」手中仗劍,眥牙怒目,鬚髮蓬飛,兀立在廊柱邊,
腳下躺著三元幫主「拿雲捉月陳家駿」的屍體。

  「老前輩……」斐劍慄聲發話。

  「他不會回答你的!」

  說話的是「陰魂不散」,斐劍咬了咬牙,奔上廳廊,不錯,「三元老人」業已
斷了氣,屍身半靠廊柱,所以不倒,額上,有三個成品字形排列的豆大血印。

  「陰魂不散」驚悸地脫口叫道:

  「三絕指!」

  斐劍心頭一展道:

  「老丈是說『三元老人』死於『三絕指』。」

  「不錯!」

  「這『三絕指』是什麼人的武功?」

  「鄂西大豪歐陽方!」

  「他……怎麼可能?」

  斐劍下意識地退了兩步,心中駭異莫名,「鄂西大豪歐陽方」被害的兒子歐陽
瑾,與「三元幫主」的獨女,「玉女陳香君」雖然好事不成,但雙方是兒文親家不
假,歐陽方能下得了這等毒手嗎?

  「陰魂不散」自顧自的道:

  「鄂西大豪的『三絕指』固屬武林一絕,但說什麼也要不了「三元老人」的命,
雙方功力至少差了一等,除非……」說到這裡,略一沉吟。

  「除非什麼?」

  「事實很明顯,下手的決不在少數,否則誰能盡屠數百人而無一人落網。」

  「歐陽方下手的目的何在呢?」

  「當然是為了那半本『天極寶笈』了。」

  「我們到後面看看!」

  後院,情況更慘,死的是全是老弱婦孺。

  斐劍熱血沖胸,厲聲道:

  「我不血洗歐家誓不為人!」

  目光逐一檢視屍體,卻不見「玉女陳香君」的遺軀,心想,莫非獨獨她一人幸
免於難?抑是……

  慘絕人寰的景象,的確令人不忍卒睹,一個大幫毀於一旦,武林罕見罕聞。

  殺機,在他的心胸內盤旋打轉,一個屢經相似遭遇的人,最易觸以同情,何況
他早已立志要埋葬所有江湖中的惡人。

  「陰魂不散」厲聲道:

  「斐少俠,我們的下一步行動……」

  「什麼,下一步行動?」

  「是呀!」

  「老丈是基於什麼理由要與在下一起行動?」

  「一方面是想追個水落石出,另一方面算是人同此心吧!」

  「老丈的意思是去找『鄂西大豪歐陽方』?」

  「難道你不追查那半本寶笈?」

  「那是在下自己的事了……」

  「好哇!現在成了你自己的事,如果沒有老夫報訊,又當如何?」

  「在下很感激!」

  「那倒用不著,人各有其僻好,老夫一生就是愛管閒事,一沾上就得沾到底,
自認是人生一大樂事。」

  「老夫言不由衷吧?」

  「什麼意思?」

  「老丈管這種閒事,可是提著腦袋的玩意,如果沒有特殊的目的,犯得上嗎?」

  「信不信由你,你不去老夫也會去!」

  斐劍頓了一頓,轉口道:

  「這裡怎不見有人處理後事?」

  「會的,『三元幫』弟子不會全死光,散處外面的會聞訊趕回來,這倒是不必
擔心,可慮的是找不找到『鄂西大豪歐陽方』!」

  「為什麼?」

  「如果這件人神共憤的慘案,果是歐陽方所為,而且已得手半部寶笈,自然遠
走高飛了,如果是他行為是隱秘的,再笨也不會有『三元老人』身上留下『三絕招』
的印記,自找麻煩,同時,『鄂西大豪』在歸洲城內的財產不計其數,他能撤棄嗎?」

  「有理,依老丈之見呢?」

  「此中疑點甚多,最好是訊即前往一探。」

  歸洲城,南大街,一座巨宅,幾乎佔去了半條街,這裡,便是南七省聞名的巨
富「鄂西大豪歐陽方」的宅第,氣派十足的宅門前,站著兩名垂頭喪氣的家丁模樣
的人。

  一個神態龍神的老者,和一個英鋌而冷漠的白衣武士,來到了門前。

  家丁之一道:

  「又有人來了。」

  另一個道:

  「這是第十批……」

  龍鐘老者朝兩個看門的家丁一拱手道:

  「老夫『陰魂不散』,求見貴主人,煩請通稟!」

  兩家丁驟然「陰魂不散」四個字,面色齊齊一變,其中一個歎了口氣道:

  「請吧,不須通稟了!」

  這話,給「陰魂不散」和斐劍為之一怔,心知其中必有蹊蹺,當下也不逞多問,
大踏步便向裡行。

  距大門不遠的正面廳中,素幃高掛,赫然是一座靈堂,斐劍看了「陰魂不散」
一眼,沒有開口,但目光中已表示出了震驚之意。

  靈前,空落落的,不見服孝伴靈的人。

  兩人甫一現身,立即有一位老者,迎上前來,冷冷的道:

  「兩位也是來查證敝主人死亡真相的?」

  這話,使兩人心頭為之劇震,「陰魂不散」激顫的道:

  「什麼?歐陽老弟死了?」

  「是的,閣下如何稱呼?」

  「老夫『陰魂不散』,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

  「閣下此來……」

  「老夫原意要向歐陽老弟詢一件事,想不到他已作古,不知何時……」

  「昨夜三更時分,敝主人由外歸來,在此院中被人突襲而亡。」

  「啊!但不知那突襲的人是什麼來路!」

  「不知道,來人用劍,身手之高無法想像,敝主人看來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慘號聲起,宅中人聞聲出現,敝主人與隨侍的六名弟子,全部倒臥血泊之中,無一
倖免,下手的人則鴻飛冥冥。」

  「你閣下是管家!」

  『是的!」

  「方纔你說什麼查探死亡真相……」

  那管家悲憤的道:

  「敝主人遭了不幸,不到天明便有武林朋友尋上門來,一定要看死者遺體,先
後來了九批之多,家主母分附暫不入殮,任憑查看!」

  「可知為什麼?」

  「來人看完即去,沒有說什麼!」

  斐劍心頭一轉,事情有一個可能,「鄂西大豪歐陽方」在血洗「三元幫」,得
手「天極寶笈」之後,被人躡上,殺人劫寶而去,也許,兇手也就是歐陽方的同謀……

  「天極寶笈」是師門遺物,自己志在必得,同時這當中可能關係著四師伯的死
因,如果說「三元老人」是第一得主,那四師伯可能死於他手,但,「三元老人」
死了,無法查探。現在,第二得主歐陽方也死了,誰是第三得主呢?

  原先的滿腹殺機怨氣,業已被這意外的情況沖淡了,歐陽方已死,姑且無論他
是否屠莊的兇手,此刻,對他的家小確實下不了手。

  那管家一擺手道:

  「兩位既然來了,請到靈堂一觀!」

  說著上前帶路,斐劍與「陰魂不散」交換了個會心的眼色,隨後走進靈堂,素
幃之後,一具沒有加蓋的巨棺,棺中,躺著一個錦袍老者,僵冷的面部,還殘留著
極席驚怖的表情,顯見死前曾受極大的威脅。

  人死了,一點不假,兇手是誰呢?以歐陽方的功力,加上六名隨從弟子,竟至
沒有抵抗的餘地,連呼喝的聲音不曾發出,而下手的地點,是他宅第之中,這下手
人的身手,真是無法想像的了。

  斐劍心念一連幾轉之後,目注接待的老者道:

  「在下可否問幾句話?」

  「可以!」

  「請總管據實相告,貴主人昨晚外出是什麼時候,所為何事?行蹤如何?」

  「敝主人外出已三日,據說是訪友,昨晚歸來!」

  「請問貴主人去探訪的是什麼人?」

  「行前說是到『倚雲山莊』!」

  「拜訪『三元老人』父子?」

  「也許是!」

  斐劍心中又告激動起來,看來歐陽方是血洗「三元幫」的兇手無疑,若無另外
極具份量的高手協助,憑歐陽方與六名弟子,血洗「三元幫」是辦不到的事,除非
那是預謀,經過極周密的設計,「三元幫」死難弟子中,大部分是中劇毒而死,還
可以支持後一個推想。

  心念之中,又道:

  「貴主人訪友,除了隨行弟子之外,可有別的人同行?」

  「沒有?」

  「最近可有什麼武林知名之士來訪?」

  「朋友何以要如此追問?」

  管家閉目思索了片刻道:

  「有的,半月前『兩儀書生』曾來此盤桓了一段時日!」

  「陰魂不散」震驚的道:

  「兩儀書生,用毒聖手,夠了,我們告辭!」

  提到「毒」字,斐劍心頭一震,情況似已十分接近推想,只是他閱歷不豐,不
知「兩儀書生」為何許人,看來「陰魂不散」必對此人知之甚稔,數日相交,他已
意識到「陰魂不散」是老江湖,其淵源恐怕比「四海浪蕩客」有過之而無不及。

  總管這時卻道:

  「少俠如何稱呼?」

  「在下『掘墓人』!」

  總管雙目一瞪,向後退了一大步,慄聲道:

  「你……你是『掘墓人』?」

  斐劍冷冷地一頷首,道:

  「不錯,正是在下!」

  「難得你們找上門來……」

  「什麼意思?」

  就在此刻————

  一個渾身孝服的中年婦人從邊門簾後一閃而出,面目之間所含的怨毒令人不寒
而栗,戟指斐劍道:

  「掘墓人,我要把你挫骨揚灰!」

  斐劍內心雖震驚,表面上仍是冷得像冰塊,淡淡的道:

  「那是為了什麼?」

  孝服婦人厲聲道:

  「為什麼?問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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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道途搏命

  斐劍突然竟會到是什麼一回事了,肅然道:

  「尊駕是歐陽夫人?」

  「不錯!」

  「夫人是指令郎新婚大喜之日被害的事?」

  歐陽夫人目中抖露一片恐怖殺機,淒厲的道:

  「掘墓人,你與我兒何仇何怨,竟然下這等毒手?」

  斐劍冷漠但不失鄭重的道:

  「令郎並非在下所殺!」

  「狡辯!」

  驀地——

  一個嬌而脆的聲音道:

  「他說的不錯,殺歐陽謹的是我!」

  隨著語聲,一個美極媚極的紅衣女子,姍姍步入靈堂,她,正是「無魂女」,
「無魂女」會不速而至,挺身自認殺人,的確大出斐劍意料之外。

  歐陽夫人先是一怔,繼而冷厲的道:

  「你……是誰?」

  「無魂女!」

  「你,殺了我兒?」

  「不錯,我殺了他,但仍消不了心頭之恨!」

  「你………」

  「無魂女」淒愴的一笑,恨聲道:

  「歐陽瑾玩弄了我,始亂終棄,另娶別人,婚禮前三天,我曾跪求過他,但他
無動於衷,我肚子裡留下了他的孽種……」

  說到這裡,眶中閃動淚光。歐陽夫人連退了兩步,驚震代替了原先的殺機。

  「無魂女」從身上取出一塊玉珮,道:

  「夫人,這是你家的東西,他給我的定情之物.你不會不認得吧?」

  「我……我……從得,姑娘你肚子裡……」

  「哈哈哈!」刺耳的笑聲中,夾著一聲脆響,玉珮被擲成粉碎。

  斐劍向「陰魂不散」一抬手,道:

  「老丈,我們該走了!」

  兩人出了歐陽宅第,斐劍道:

  「老丈,假設歐陽方與『兩儀書生』勾結,共謀對付『三元幫』,先以毒藥使
『三元老人』等喪失抵抗力然後下手,得手寶復之後,『兩儀書生』想獨吞寶笈,
如法泡製,先用毒,後做成劍傷,輕而易舉的毀了歐陽方與六弟子,有這可能嗎?」

  「極有可能,老夫也是如此想法!」

  「兩儀書生住在什麼地方?」

  「川邊江頭,巫峽附近。」

  「多謝指教!」

  「別忙,我們一道去找他!」

  「老丈對這件事倒是興致很高?」

  「就算是吧,我們得立刻出城,到辟靜些的地方商談一下。

  這裡是『金月盟』勢力範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好!」

  出了城,「陰魂不散」朝官道西邊的指道:

  「五里外有一個小鎮集,出產最有名的麻刺酒,一般皆以麻刺酒是成都特產,
其實道地的卻以五里外這小鎮為最,酒史中名列第九,然以老夫看來,該升三級才
好,西京金漿醪,杭城秋露白,相州碎石,長安新豐市,高郵五加皮……」

  斐劍對「酒道」毫無興趣,一聽老人如數家珍叨不休亂以他語道:

  「想不到『無魂女』會不速而至?」

  「老夫斷定她必來!」

  「為什麼?」

  「所謂『無腸公子』」一說,是誑她的,老夫算準她撲空之後,必定聽到有關
『無極寶笈』的傳言而逞奔『三元幫』,『三元幫』即已發生意外,她當然與我們
走上了一條路,你認為如何?」

  「有理,她已懷有身孕,算是歐陽一脈,而她卻殺了歐陽瑾,這事……」

  「這種閒事,我老人家可就不作興管了!」

  正行之間,「陰魂不散」突地剎住身形,眉頭打成了一個結,喃喃的道:

  「此行不吉,麻刺酒喝不成了。」

  斐劍訝然道:

  「為什麼?」

  「我們入甕了!」

  「入甕,什麼意思?」

  「前有伏敵,後有追兵,非入甕而何?」

  斐劍前後了一陣觀望,官道空蕩蕩的,不見絲毫人影,同時,以自己的功力,
等閒人休想接近十丈之內,現在視線開朗,五十丈之內,一目瞭然,難道「陰魂不
散」有未卜先知之能?抑是他想弄什麼玄虛,心念之中,冷拎的道:

  「在下一無所覺?」

  「快了,對方快要起身了,目的是你!」

  「老丈言必有所據?」

  「當然,你看,那不是人來了?」

  斐劍轉目一看,果見官道兩端,各有數點黑影,如飛而至。轉眼之間,黑點變
成了人,心中疑雲頓起,莫不是這詭秘的老頭弄的花樣?

  「來者何方人物?」

  「金月盟高手!」

  「是老丈安排的!」

  「少俠此語何意?」

  「嘿嘿,老丈在『金月盟』中,位居何職,不低吧?」

  「陰魂不散」雙目一瞪,道:

  「斐劍,你別胡猜亂想.對方此來志在必得,血戰難免,屆時切記要依老夫的
話進退,如果不幸而落入對方之手,後果如何?你可以想像得到……」

  風聲颯然,為數將近二十的黑衣人,已自兩個方向馳至,把兩個圍在居中。

  斐劍對「陰魂不散」的話疑信半,但時間已不容他去思索了。

  黑衣人當中,一個獨臂人越從而前,獰聲道:

  「掘墓人,我們又碰上了,天下雖大,冤家的路卻很窄,甚是幸會!」

  對方,正是在「三元幫」的,奉令來重禮請「三元老人」加盟,而被斐劍斬去
一臂的「金月使者」。

  斐劍側身背向路邊,左右一掃人來,其中除兩名跨劍老者之外,均是精壯驟悍
的漢子,清一色的背負長劍目光收回,迫注在斷臂使者身上,冷酷的道:

  「上次斷你一臂,是為了不使『三元老人』麻煩,今天,你死期到了!」

  跨劍老者之一,向前橫了兩步,向那獨臂使者一擺手道:

  「八號你下去!」又轉向另一個落腮鬍子的黑衣人道:「二號,試他一劍!」

  「遵命!」

  八號獨臂使者退了下去,二號使者拔下長劍,一縱步,到了斐劍身前,嗥道:

  「掘墓人,拔劍!」

  斐劍殺機罩臉,徐徐掣出長劍,腳下不丁不八,劍尖微向下垂,這使是他那一
招殺手劍的起手式。

  場面在剎那之間充滿慄人的殺機。

  一邊,另一個佩劍老者,面對「陰魂不散」道:

  「閣下就是所謂『陰魂不散』?」

  「正是!」

  「今天陰魂可能要散了?」

  「哈哈哈哈,朋友如何稱呼?」

  「金月盟護法,『天然金魁』。」

  「真是幸會,想不到賢昆仲竟然當了『金月盟』護法,那位想是令弟,『地煞
金鰲』了!」說著,目光向斐劍身旁的那老人一瞟,他的聲音很大,目的是告訴斐
劍這兩個黑衣老人,命名是黑白道聞名膽落的「天地二煞」。

  斐劍雖已聽清,但由於閱歷淺,不識「天地二煞」為何許人,根本不放在意下


  「天煞金魁」凝注了,「陰魂不散」片刻,道:

  「閣下大名?」

  「姓名早失,只留下這麼個不雅的外號!」

  「閣下與『掘墓人』是什麼關係?」

  「同路人!」

  「意思是一同與本盟作對?」

  「老夫並沒有這樣說,同行結伴之謂也!」

  「也不否認!」

  「閣下可知道與本盟為敵的後果?」

  「清楚得很!」

  「如此最好,三日後你自向本盟西分壇投到,現在你可以走了!」

  「對不起,要走得與他一道走,既然同路,不能不講點義氣!」

  「要本護法動手?」

  「那是沒有辦法的事!」

  「你要知道本官手下不可無活口,這點你明白?」

  「老夫一向是獨往獨來,這點也請你明白!」

  話聲中一道排出勁氣,捲向了「陰魂不散」,「砰!」然一聲巨響,「陰魂不
散」馬步一浮,後移了一步,顯然,他的內力較差於「天煞金魁」。

  人影一分再合,頓時打得難解難分。

  那邊,斐劍與「二號使者」像兩尊石像般對峙,這是意志力的比鬥,只要有一
方精神稍懈,致命的攻擊立到,表面上最平和,實際上最凶險。

  斐劍面上的殺仇越來越來濃,一股無形的殺氣,也愈來愈盛。

  「二號使者」額上汗珠滾滾而澆,手中劍忽地微微一顫,只那麼微微一顫,在
高手眼中,已是足以制對方死命的良機。

  「地煞金鰲」怪叫一聲。

  「一號退……」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聲淒絕人寰的慘號,破空而起,「二號使者」被攔腰斬為
兩截,肝腸癟癘,鮮血染紅了黃沙。

  每一個在場的「金月盟」高手,齊為之驚魂出竅。

  斐劍依然凝立當中,劍尖依舊微向下垂,像是根本不曾動過,只是劍尖粘結一
顆珠,欲滴末滴。

  所有的黑衣人,僅是暫時的震驚,掣劍在手,陰側惻的道:

  「掘墓人,本護法低估了你了,納命來!」

  聲落招出,劍氣撕空,發出吱吱刺耳之聲,穩准凌辣,令人咋舌。

  斐劍又是那麼一招劍法,以攻還攻。

  一陣連珠密響,雙方在一照面之間,劍刃交擊了十餘下之多,足見雙方的劍式,
均屬驚世駭俗之學。

  劍芒再閃,驚心動魄的場面疊了出來。

  斐劍一招劍式,反覆使用,雖是一招,但玄奧無方,威力絲毫不減「地煞金鰲」
出盡所學,竟佔不到半點上風,明見對方所用的只是一招,但卻尋不出任何破綻。

  另一邊,「陰魂不散」與「天煞金魁」那一對,一個內力較強,一個身法奇靈
敏,打了數十個照面,也是秋色平分之局。

  轉眼間,雙方搏殺已經五十招,斐劍奪得了先機,作力猛功,殺得「地煞金鰲」
右脅中劍,登時血流如注,但仍勉力支持,他身後的近十手下,齊齊橫劍以待,只
要「地煞」下令,立即群攻而上。

  斐劍愈打愈是驚心,這無往而不利的殺手劍,連用了五十次以上,竟然制不下
對方,而自己的內力,卻在與時俱增的消減,那些「金月使者」的身手,個個不凡,
如果聯手而上,後果不問可知,但他沒有想到走……

  「陰魂不散」身形有如鬼魅,東閃西晃,不得已時才還擊一掌,點來倒是輕鬆,
如果他要全身而退,場中可能沒有人能阻止得了他,衡情度勢,所謂雙掌難抵四手,
將近二十的生力軍虎禎在側,後果極不樂觀,他突地怪叫一聲道:

  「『掘墓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走哇!」

  斐劍心中一動,但沒有的應,仍狂攻不休,似有意要毀去「地煞」。

  「地煞」業已到了險象環生之境,但他仍不令群攻,無論黑白兩道,所有成名
人物,多半自珍羽毛,這是武林人的通病、借名甚於借身。

  就是這緊張萬分的當口——

  一上拖拖沓沓的人影,蹣珊而至,左邊一個大葫蘆,右邊一個鼓繃的大布袋,
形態滑稽可笑,他正是,「四海浪湯客祝少青。」

  黑衣人紛紛朝旁邊閃開,齊齊躬身口稱;

  「見過總座!」

  「免!」

  斐劍聞聲偷眼一瞥,登時氣炸肺俯,想不到武林中一代奇俠「四海浪蕩客」竟
然見利忘義,投靠「金月盟」,還做了什麼「總座」,說穿來,只是一個被人牽著
走的狗,「金月盟」志在君臨天下,這些敗類,助紂為虐,的確令人髮指。

  「陰魂不散」怪聲怪聲的叫道:

  「好娃!祝少青,你竟然當上了『金月盟』的總護法,我為你不齒!」

  口裡在喊著,身法仍遊走不停,「天煞金魁」的攻勢更緊了。

  「小子,再不走不就得擱下了!」

  「陰魂不散」大吼一聲,身形一旋,脫出「天煞」如同幕的劍光之外,再一幌,
人已在八丈之外,快,快得令人目眩。

  但,他快,「四海浪蕩客」更快,幾乎令人目光難辨,一下子便截在頭裡,揮
出一掌,這一掌,勢同怒海鯨波,把「陰魂不散」迫得倒翻頭五丈。

  「天煞金魁」長劍適時攻到,間不容髮。

  「四海浪蕩客」大聲道:

  「金護法,你閃開,本座要親手殺他!」

  「天煞」應聲收劍,轉身撲向斐劍,與「地煞」聯手合擊,二煞聯手,情勢倏
然改觀,斐劍立感透不過氣來。

  「陰魂不散」厲聲大叫道:

  「掘墓人」你別逞匹夫之勇,你死了不打緊,我「陰魂不散」卻沒有報仇的人,
死也不會瞑目!」

  這話便重斐劍心頭一陣激盪。

  「天地二煞」發掌攻向「陰魂不散」三個照面之手,「陰魂不散」如同鬼魅的
身法,竟然遲滯了。

  栗喝夾悶哼以俱傳,斐劍連中三劍,身形連連踉蹌,「天煞」也同時被斐劍在
肩背上砍了一劍,登時皮開肉綻,血如噴泉,幾乎栽了下去。

  雙方俱是目赤如火,遄如巽血,「天煞」止血之後,挺劍再上「地煞」劍勢已
失凌厲,但斐劍內力也已不濟,相形之下斐劍的處境仍十分險惡。

  「哇!」

  慘嗥聲中,「陰魂不散」被「四海浪蕩客」一掌打得口血飛迸。

  斐劍見狀,憤怒欲狂,鼓起餘力,猛出險招,悶哼再傳,「地煞」前胸開了半
尺長口子,斐劍也同時中了「天煞」一劍。

  「陰魂不散」淒厲的叫道:

  「掘墓人」老夫是死定了,你還不走,想同歸於盡麼?小子,你記得你的仇……」

  「哇!」又中了一掌,身形搖搖欲倒。

  一個「仇」字,如當頭捧喝,斐劍在心裡大叫:「是的,我不能死,不能死!」
口裡栗喝道:「祝少青,我有一天把你碎屍萬段!」

  話落,人已在七八外。

  「小子,向北,向北邊走!」

  斐劍方自一愕,只見「陰魂不散」已栽倒在「四海浪蕩客」掌下。

  「呀!」

  「四海浪蕩客」身形連退,像是中了「陰魂不散」的臨死反擊。

  斐劍心如刀絞,但此刻他那有餘力來援手「陰魂不散」。

  只這電光石火的工夫,十幾個黑衣人再度合圍,劍落如雨。

  一種生的慾念與怨毒,使斐劍在重傷力竭的情況下,再度奮起,揮出了一招,
「哇!哇!」連聲,三個黑衣人倒了下去,其餘的身形為之一窒。

  斐劍彈身再起,腦海中已是一片混飩,只牢記著「陰魂不散」的一句話,向北
走,至於為什麼要向北走,可就無力去思索了。

  暴喝聲中,人如怒矢般追來。

  斐劍憑意志力支撐,本能的施展身法,向北面狂奔。

  傷勢被牽動,逆血一口接一口的噴了出來,但,他不敢而懈,他明白,只要一
洩氣,縱不被對方殺死,自己也將力盡竭亡,而更怕的卻是被生擒活捉。

  奔了一程,追兵已迫近身來,他只覺得眼冒金星,意識逐漸模糊。

  「完了!」死亡的陰影,襲上了心頭。

  眼前,一座橫跨的石拱橋。

  遠遠傳來「四海浪蕩客」的喝聲;

  「截住他,要活的,別讓他過橋!」

  斐劍拚了一絲將斷一殘餘內力,一衝上橋,數道掌風,由後捲來,把他震得飛
栽到橋的別一端。

  他到了,無法再起來,手腳連動一點點都辨不到,心中仍存著不能的意念,但,
生命已到了終程,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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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紅樓主人

  上集書中,斐劍被「金月盟」高手追殺,身負重傷,越過一座石橋之後,倒地
不起中,他想掙扎,然而連動彈都不可能,只是有一個強烈的意念,不能死,可是,
這意念也逐漸模糊,他絕望了,腦海頓成一片空白,這就是死麼?

  不知過了多少的時候,意識又告回復,首先,他發覺自已仍活著,這簡直是不
可能的事,除非……

  他睜開眼,事實使他震驚莫名,他仍躺在石橋的這一端,另一端,以「四海浪
蕩客」為首的一群,「金月盟」高手,仍虎視眈眈地守伺著。

  奇怪,他們為什麼不過橋取自己的性命?

  略一變側,只覺劇痛攻心,四肢軟綿綿的,連一絲力氣都沒有。

  他以為是夢,但一切是那麼真實,這就令人不解了,他們等待什麼?或許,他
們顧忌什麼?對了,「四海浪蕩客」會說過一句話,「……別讓他過橋……」這是
什麼意思?「陰魂不散」要自己向北邊逃,為什麼?難道他知道……

  想到「陰魂不散」,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痛苦與愧疚,直到他臨死的前一刻,他
仍不完全信他,現在,他知道「陰魂不散」確無別的存心,他仍不完全相信他,現
在,他知道「陰魂不散」確無別的存心,然而遲了,他已死了,世間真有所謂鬼魂
的話,你的陰魂可能不散……。

  報仇,替「陰魂不散」報仇,把「四海浪蕩客」碎屍萬段。

  然而,談報仇,自己的功力辦得到嗎?於是,他想起了「天樞寶笈」下半部,
意料中,下部是寇戰武林的功,他所修習的上半部,除了扎根基的功夫外,僅有一
式劍招「投鞭斷流」,這一招,曾傳殺「崆峒四劍」,與數名「金月使者」。

  於是,他聯想到「兩儀書生」,極有可能,半本「天樞寶笈」在他手中,如果
不及早得回,被他修習完成……

  想到這裡,不由連打兩顫。

  目光,突地觸及到橋頭一聲石埤,上面四個怵目驚心的大字,「過橋者死!」

  他倏有悟,對方不追過橋的原因,便這禁制了立禁者的手嗎?

  心念之中,把頭側轉,看向這一邊,只見一條碎石路,直伸入一片茂林之中,
隱約可見一角紅樓,自己此刻,正躺在碎石路上,看來這石橋是紅樓主人專為出入
而建造,並不是行客通路,這就是難怪立碑設禁了。

  林內的紅樓主人是什麼樣的人物?為什麼要立這殘忍的禁制?

  他意識到生命仍不屬於自己,生死仍在未定之天。

  突地!

  只聽「四海浪蕩客」凝聲向這邊發話道:

  「金月盟總護法視少青,有下情上達『紅樓主人』,此子外號『掘墓人』來歷
不明,專與本盟為敵,是敞盟主必欲得之的敵人,可否請寬容讓本座帶回?」

  斐劍心中暗罵道;

  「好一派走狗的言詞!」

  一陣沙沙腳步聲由遠而近,停在頭邊,首先央入眼簾的是一雙水色繡花鞋,身
向上看,淺紫色百摺酒湘裙,絲條,淺紫色緊色上衣,然後是一張一彈即破的俏麗
面龐,凝著一層薄霜。

  她是誰?是「紅樓主人」本人,抑是下人?

  紫衣女子開了口,卻是對自己而發:

  「你叫『掘墓人』?」

  斐劍經這一段時間的喘息,精神已恢復了些許,咬了咬牙,以手撐他難難的站
起身來,面對俏麗絕俗的紫衣女了,只見她年在十六七歲之間,美則美矣,只是粉
壓冷漠得如九秋霜降,當下的抱拳道:

  「在下正是,請問……」

  紫衣女子不容他把話說完,冷冷的道:

  「你知道這裡的規矩麼?」

  「什麼規矩?」

  「你不見那碑?」

  「現在知道了!」

  「如此可以安心瞑目了……」

  縱縱五掌輕揚。作勢就要拍向斐劍的腦門,斐劍自發現那石碑之後,早已橫定
了心,面上了無懼色,寒聲道:

  「在下死前希望知道此間主人的名號!」

  「這豈非多餘?」

  「死了而不知命喪何人之後,毋乃大過殘忍?」

  「那你只好認俞,此間主人名號向不示人!」

  斐劍舉目朝向一碧如洗的蒼穹,聲音中不帶任何表情的道:

  「下手吧!」

  「你到是很爽快!」

  「在下決不向任何人乞命!」

  紫衣少女粉腮為之一變,幽幽的道:

  「你像個武士,然而卻免不掉一死!」縱掌毒辣的拍了下去……

  斐劍並非甘心束手待死,只是,他此刻毫無反抗的餘地,他想,這樣死比落在
「四海浪蕩客」一幫人手要好些,至少,可以不受凌辱,迫供……

  就在這生死一發之際,一個聲音,遙遙傳至:

  「把她帶來見我!」

  紫衣女子的掌緣已觸及斐劍的腦門,只差未曾吐勁,聞聲疾收回手掌,道:

  「你是第一個例外從死亡邊沿回來的人,你能走嗎?」

  斐劍大感意外,心知那發話的必是『紅樓主人』無疑,但表面上並不因生死而
稍變那冷漠的神色頷了頷首道:

  「勉強可以行動!」

  「如此隨我來!」

  行完一段碎石路,進入林蔭之中,盡頭,一帶紅磚圍牆,兩扇朱紅大門半開,
門裡,山石花木齊備,拱圍著一座紅樓,玲瓏精巧,清幽之中透著豪華。

  斐劍對這恍目的景色,沒有引起任何感應,他心中在思念著神秘的『紅樓主人』,
和自己可能的命運。

  任何一個無視於生死的男子漢,能不皺眉頭地面對死亡,但如果死亡的威脅松
馳,死的只是有的人在體認到生之希望斷絕時,不作無謂的掙扎,泰然處之,怕死
與不怕死的區別,僅在這一線之間而已,英雄與懦夫之別,相差也不過的如是。

  樓下,白石鋪砌的階沿上,俏立著兩名紫衣女了,一樣的清雅脫俗。

  帶路的紫衣少女,在院地中止步,恭敬地啟唇:

  「稟主人,人已帶到!」

  樓前,朱漆雕欄邊,出現了另一個紫衣少女,脆生生的道:

  「大姐,帶來人到西廂,主人要親自問話!」

  「好的!」隨向斐劍一擺手道:「跟我來!」

  斐劍心中雖不顧意象囚犯似的被人帶來帶去,但一念好奇,想看看這「紅樓主
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當下緊抿著嘴,默默地跟著走去。

  繞過回欄,樓側上屋如翼,想到便是所謂的西廂了。

  斐劍被示站在房門外的階沿上。

  房門一拱門扇,空格雕花,籠著碧紗,面裡的人可以向外望,外面的人向裡望
卻無法看真切。

  良久,碧紗屏門之聲,傳出一個女人聲音,低沉而暗啞:

  「你叫『掘墓人』?」

  「是的,尊駕可是『紅樓主人?』」

  「不錯!『掘墓人』,你這外號是什麼來由?」

  「在下立顧要為天下邪惡之徒掘墳墓!」

  「嗯!有意思,那你是以俠義自居了?」

  「在下沒有這個意思,人有所為有所不為罷了。」

  「你與『金月盟』何事結怨而被追殺?」

  「結怨與否並無分別,『金月盟』不容任何一個異已的人存在!」

  站內沉默了片刻,又道:

  「你的師承來歷?」

  斐劍略不思索的道:

  「這一點恕在下無法奉告!」

  「哼,你可知道凡獨越過石橋界限的人,例無活口?」

  「知道!」

  「知道!」

  「有什麼感想?」

  「死則死矣,不管什麼感想可言,如果幸而不死的話,有一天在下照樣為尊駕
掘墓,替以往無辜的死者雪怨!」

  「你很驕傲也很冷酷?」

  「談不上!」

  「所謂幸而不死,你認為有多少機會?」

  斐劍一愣,啞口無言,可以說,一絲一毫的機會也沒有,除非自己功力盡復,
但連『金月盟』也不敢冒犯的人物,就算功,力仍在,脫身的希望怕還是等於零。

  「紅樓主人」接著又道:

  「你又怎知以往闖入此間的人,俱都無辜的呢?」

  斐劍又答不上話來,這禁制雖是殘狠,但有石碑為記,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
人,如非別有居心的人,決不會冒然闖入,可是,自己呢?是該死還是無辜?心念
及此,冷冷的道:

  「以在下為例,便是無辜!」

  「你想以這點理由要本主人破例免你一死?」

  斐劍怒聲道:

  「在下無意任何人乞命!」

  「嗯!你很骨氣,如果你活著離開,自信能逃得過『金月盟』的追殺?」

  「這……又是另一回事!」

  「告訴你,普天之下,要逃過『金月盟』追殺,除此紅樓之外,恐怕很難找另
一個庇護所。」

  斐劍心中一動,道:

  「尊駕的意思是什麼?」

  「紅樓主人」道:

  「沒有什麼,告訴你一個事實而已!」

  「尊駕將如何處置在下?」

  「讓你離開!」

  這話斐劍意料之外,武林中,凡獨自設禁制的人,都是性格怪避之輩,而這類
人,格少肯自破禁例,對方此舉,也許別有用心……

  「紅樓主人」似已知斐劍心意,接著又道:

  「你是第一個從『紅樓』活著出去的人,但也是第一個無辜闖入的人!」

  這話的意思非常明顯,『紅樓主人』並非邪惡嗜殺之人,前此,被殺的人,都
是有為而來,自招其死,但斐劍仍意猶未釋的道:

  「毫無條件?」

  「有!」

  「什麼條件?」

  「這條件並非用來交換你離開,面是另外的條件。」

  「在下願聞!」

  「本主人將以特製靈丹,使你傷勢痊癒,功力盡復……」

  「條件呢?」

  「很簡單,說出你的來歷!」

  斐劍心頭不由一震,「紅樓主人」的目的是什麼?為了好奇,抑是……自己的
師承如果透露出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當下期期的道:

  「這條件……恕在下無法答應?」

  「掘墓人,你明白你的生命沒有屬於你?」

  「非常明白!」

  「你不答應這條件?」

  「在下辦不到!」

  「換句話說,你願意死也不願意說出你的來歷?」

  「尊駕以死威脅在下?」

  「在下的來歷,對尊駕如此此重要麼?」

  「也許毫無價值,也許非常重要!」

  斐劍想一想,道:

  「如果尊駕說出此中原委,也許在下可以考慮應否奉告來歷!」

  「掘墓人,你這是反客為主?」

  「尊駕如認為不當,可以不採納。」

  「掘墓人,你這是本主人生平所見最狂傲的人,迫使我再改變主義,你身佩長
劍,對劍術必有相當造詣,現在給你一個最公平的機會,你將憑你的身手決定你的
命運,你身旁站的,是本主人大弟子舒眉,你能殺死她,便可離開,否則被殺……?」

  斐劍冷眼一掃身側的紫衣少女,只見她面寒如水,沒有任何表情。

  「紅樓主人」又道;

  「舒眉,給他兩粒丹丸,給他兩粒丹丸,讓他療傷恢復功力,一個時辰後動手!」

  「遵命!」

  紫衣少轉身自去,屏門後聲音寂然。

  斐劍內心起了很大的激盪,「紅樓主人」的用心,實在難測,竟然以門人子弟
的生命力為賭注,若非她有十足的自信,便是殘忍的近於瘋狂。

  顧盼間,紫衣少女姍姍而出,春蔥似的玉指,挾著兩粒一紅一白的丹丸,面上
平靜得如一泓秋水,脆生生的道:

  「服下去,一個時辰後你會回復如初!」

  斐劍有些茫然的接了過去,納入口中,紫衣少女再度推開,他目光略一顧盼之
後,就階沿上跌坐行功,以助藥力離行。

  藥力奇猛,甫一落腹,便覺丹田之內熱流滾滾,忙照師傳心法運功……」

  醒來時,但黨內力充沛,傷痛全失月色昏黃,已是傍晚時分了。

  紫衣少女舒眉,已不知何時按劍在階前小院中相待,方立起身形,碧紗屏門之
後,傳出了「紅樓主人」的話聲:

  「掘墓人,為爭取你的生命而戰吧!」

  斐劍下階,步入院中,冷冷的道:

  「非分出生死不可?」

  「當然!」

  「這太過殘忍?」

  「如果你自嗚仁厚的話,就對自己殘忍吧!」

  「斐劍咬了咬牙,轉身面對紫衣少女,徐徐拔劍在手道:

  「姑娘請!」

  紫衣少女淡淡的道:

  「這是生死之搏,明白嗎?」

  「知道!」

  「此地我是主你是客,你先出手!」

  「在下與姑娘無怨無他,只是貴主人立意如此,休怪在下手辣……」

  「不要太自信!」

  這話,跡近嘲諷,住斐劍內心中一絲不忍之念全泯,殺人在他不算回事,但那
要看對象,被迫殺人,卻還是破題兒第一遭,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殺人就只有
被殺沒有選擇,也沒有考慮。

  「接招!」

  冷喝聲中,那一招「投鞭斷流」,以八成功力發了出去。

  「嗆!嗆!」劍刃交擊,發出震耳交嗚,這麼歷辣的劍招,竟然被對方完全封
拒於門外,他顫了,紫衣少女的功力還超出他的想像,一種沉重之感,壓上心頭……

  劍芒打閃,紫衣少女出劍發擊,凌歷詭辣的招式,帶著駭人的殺氣,舉劍封攔
這下,竟被迫得退了兩步。

  沒有任何猶豫,他挾以畢身所有功力,猝犯反擊。

  劍氣激撞攪扭,向四外進射,發出一片刺耳的襲空之聲,人影霍然而分,斐劍
一顆心倏往下沉,他已竭盡所能,而對方似未盡全力,優劣之勢已判。

  紫衣少女輕笑一聲,手中劍徐徐刺出,是那樣的平和,肅穆,不帶毫絲凌歷之
氣,更奇是的劍尖並未指向任何部位,卻是刺向左上方的空檔……

  斐劍先是一怔,然而面色不變,他看出這是一招極其歷害的殺手,無從析解,
也無從招架,甚至閃讓也不可能,自己那一招「投鞭斷流」原本攻守兼備,此刻,
已沒有用武之地了。

  天下竟有這等奇絕狠絕的劍術,是他想像不到的。

  斐劍勢雖說緩慢,畢竟也只是轉念的一剎那,他僵住了,像是在等待死亡。

  劍尖,在距他一寸不到的空間劃了半個弧形,最後停在「七坎」大空之上,似
乎,由中兩盤的致命大穴,在同一時間內被刺了一劍。

  「住手!」是「紅樓主人」的聲音。

  斐劍有一種心神崩潰的感覺,手足發麻,汗透重衫。

  「在下敗了!」

  這話,喃喃地,像夢囈,也像以是對生命絕望的歎息。

  紫衣少女收劍後退兩步。

  「難道要等對方下手?」這意念,像電光般在腦海一閃,於是他冷酷的後面,
微微起了一絲抽搐,手中劍一橫,朝自己的頸子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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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06: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人小鬼大

  「鏘!」的一聲,一縷指風激射而至,把斐劍抹向頸頭的長劍震得直湯開去,
出手的,竟是紫衣少女舒眉,他駭然也惑然,寒聲道:

  「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紅樓主人」接去了話頭:

  「掘墓人,你可以走了!」

  斐劍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是否真實,但他那冷漠的面孔,沒有驚奇,
也沒有喜悅,仍是那樣冰凍般的陰冷,悠悠的道:

  「但是在下敗了!」語氣中有一股淡淡的愴然況味。

  「不錯,你敗了,但也可以走了!」

  「為什麼?」

  「你並非我想像中要找的人,要你動手的目的,只是要想從招式窺察你的來歷,
雖然,我仍認不出你的來路,但那已不重要的,你走吧!」

  斐劍這下要真正的激動了,他發現這是一個極大的趣的謎,他完全原諒了對方,
同時對贈藥療傷一節,感受更深,因為他是從死亡邊緣回來的,於是,他衝口而道


  「在下可有什麼能為尊駕效勞?」

  「紅樓主人」似大感竟外的道:」

  「什麼,你想替我做點事?」

  「是的!」

  「什麼原因使你與起這念頭?」

  「療傷贈藥之情。」

  「掘墓人,想不到你倒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在下恩怨分明,不想平白受人恩惠!」

  「我贈藥給你並非有意示惠?」

  「在下正為此,所以才有此請!」

  「好,那就請你在江湖中替我探查一個的下落!」

  「什麼樣的人?」

  「屠龍劍客司馬宜!」

  「你……你認識他?」

  斐劍的情緒頓時激動起來,「屠龍劍各司馬宜」是他母親遺命要殺的仇人,沒
有半刻忘懷,現在,「紅樓主人」竟然也要找「屠龍劍宜」,這可真巧,他竭力按
捺住情緒,平靜的道:

  「在下也正要找他!」

  「你,也在找他,為什麼?」

  「此點屬於個人隱秘,恕不能奉聞!」

  「有線索嗎?」

  「聽說他失蹤江湖已十多年,不過,在下無論如何必要找到他的,即使他死了,
也要找到埋骨之處!」

  「這倒是很巧,如果你找到他,就問是否忘了『紅樓』十年前之約……」

  斐劍心中一動,暗付,必是情感的糾葛,當下不經意的道:

  「如此說來,尊駕在這裡等他已十年已上了?」

  「是的!」短短的兩個字,帶著無比的幽怒與悲憤,從聲調上可以聽得出來。

  「尊駕的名號?」

  「你只說!『紅樓主人』足夠了!」

  斐劍心中自是很想知道對方的廬山真面目,但這話卻說不出口,他無理由要求
現面,也不能追詢對方的隱私,他無法想像當自己說出與「屠龍劍客」是生死之仇
後,對方將有何反就,但話又不能不事先說明,因為要替她辦事,是他自己開的口,
如不說明事實的真想,將來必無法交代。

  心念之中,沉聲道:

  「在下有句話,必須說在頭裡!」

  「什麼一句話?」

  「尊駕所交代的話,如果見到「屠龍劍客」本人時,一定轉達,但卻不能保證
他能活著來紅樓!」

  「為什麼?」

  「因為在下誓必要取他性命不可!」

  「你……與他有仇?」

  「生死之仇,而且是上代留下的仇?」

  「事實是如此!」

  「紅樓主人」歇了片刻之後,道:

  「你很坦白,如果我要求你說出仇怨內容,你可能不答應,因為你曾拒絕透露
你的來歷,我也坦自告訴你,我很愛他,如果為了避免可能發生的不幸……」

  斐劍寒聲道:

  「尊駕可以先殺了在下?」

  「我有這想法,不過,我不會這樣做!」

  「願聞?」

  「第一,這是你親口透露的,我殺你是為不義。第二,我很放心,因這你決不
是他的對手,第三,我也會殺他……」

  「話已說明,可否容在下告辭?」

  「你可以走了!」一頓又道:「舒眉,送他出去!」

  斐劍朝碧紗屏門拱手,跟在紫衣少婦,出了「紅樓」,到得橋邊,展目望去,
已有見「四海浪蕩客」一行人的蹤影,止步向紫衣少女道:

  「舒姑娘,請留步,在下告辭!」

  紫衣少女深深地看了斐劍一眼,道:

  「注意,『金月盟』的報復!」

  「在下理會得!」

  過了橋,他想起該查看一下「陰魂不散」的屍體,予以掩埋,以免暴骨路邊,
心念動處,彈身朝半日前交手之處奔去,到了地頭,只見殘留著幾灘凝固了血漬,
屍首卻已不見,想是被人收埋了。

  是誰收屍呢?如果是「金月盟」的人「陰魂不散」的屍體,他們會好好收埋嗎?

  他在道旁百丈內展開的搜查,希望獨得確切的答案。

  忽然,他發現道旁約五十之處的一株古槐之下,赫然隆起一坯新土。

  走近一看,心中不由一陣淒測,不錯,果然是「陰魂不散」的埋骨處,一方平
滑的石塊,作了墓碑,碑文是指力刻就,指力十分猷勁,入木三分,正中一行大字


  「近故友遊俠陰魂不散的之佳城」

  無名無姓,僅有外號,是誰做的呢」。

  墓銜左下方,刻了數行小字,仿古詩歌體,看來像是墓銘:

  「有遊俠兮,陰魂不散,為正義兮,暴骸道旁。彼強梁兮,氣焰方張,妄窺武
林兮,行比豺狼,安得有志士兮,力挽狂瀾,陰魂不散兮,矢志以匡。」

  夜翼初展,暮靄四合,宿鳥覓巢,牧童橫倚牛背,吹著不成腔調的短笛,樵子
負薪,晨夫荷鋤,散散落落地向炊煙梟梟的野村,好一幅動人的鄉景,充滿了信恬
與和平,然後,身為武士的他,無論身心,都沒有和平可言,他所處的,是與普通
人不同另一個世界,恩怨牽纏,刀頭舐血。

  斐劍孤單地兀立墓前,對這迷一般的人物,「陰魂不散」,作誠心的唁弔。

  如果「陰魂不散」不與自己同行,也許他現在仍活著。

  想起了一心想君臨天下的「金月盟」,助紂為虐的,「四海浪蕩客祝少青」,
凝聚胸中的恨,又蠢然欲動,恨所發揮出來的,便是殺機,於是,他喃喃在祝禱道


  「老丈,我會替你討這筆血債的,安息吧!」

  驀然——

  一個森冷的聲音道:

  「陰魂不散的朋友,可以瞑目了!」

  斐劍暗自心驚,冷聲喝問道:

  「誰?」

  「區區在下!」

  隨著話聲,一個落拓的中年文士,從不遠處的樹叢之後,現身出來,柳須飄拂,
一步三點頭,一派孺雅之風,只是面孔青滲得怕人,直走到斐劍身前五步之外,才
停了下來。

  斐劍冷漠地掃了對方一眼,道:

  「閣下如何稱呼?」

  「陰魂不散!」

  斐劍駭然退了一步,道:

  「什麼,閣下也叫『陰魂不散』?」

  「不錯!」

  「閣下是什麼意思?」

  「咦!掘墓人,你這句話問得出奇,難道『陰魂不散』四個字是別人包辦,區
區就不能有這外號?」

  「冒人名號,閣下不覺得可恥?」口中說話,心裡卻奇怪對方竟能一口道出自
己的來路,而自己對他卻完全陌生。

  落拓文士手捋長鬚,淡淡的道:

  「名號只是一個人的記號,你又安知不是死者冒用區區名號?」

  斐劍冷哼了一聲道:

  「閣下很擅詭辯,但死者生前是在下朋友,決不許旁人冒他名號!」

  「你的意思是……」

  「閣下從現在起,不許以『陰魂不散』自稱!」

  「如果區區不答應呢?」

  斐劍目中殺光一閃,道:

  「在下非菩薩心腸的人!」

  「你的意思是要流血?」

  「可能是這樣!」

  「如果區區也是死者的至友呢?」

  「你……閣下是他的至友?」

  「嗯!不然區區又何必冒『金月盟』報復之險,替他收屍立碑。

  斐劍心內大是激動,手指墓碑道:

  「這是閣下所為?」

  「正是!」

  「如此在下敬謝老丈之德。」

  「不必,這是區區份所當為!」

  「閣下用這『陰魂不散』的名號,必有相當理由?」

  「當然,此理至明,『陰魂不散』者,指死者之陰魂不喪也,你不見碑文的後
一句,『陰魂其不散兮,矢志以匡。』這已說明了一切。」

  「閣下以『陰魂不散』第二自居?」

  「第一第二,毋庸爭論,反正「陰魂不散」不死就是了。」

  「閣下倒是有心人?」

  「就算是!」

  「如果閣下別無居心,為了紀念死者,在下倒想交交你這位朋友?」

  落拓文士當一揖,道:

  「承你『掘墓人』看得起,區區感到十分榮幸!」

  「請教尊姓大名?」

  「陰魂不散!」

  斐劍不由為之氣結,但又無可如何。

  「我們上路,先到前村飲幾杯喇麻酒!」

  「什麼,閣下……」

  「這本是順理成章的事!」

  「在下不解?」

  「世事滄桑,真真假假,何必太過認真。」

  「閣下方才說上路,什麼意思?」

  「噫!你不要找『兩儀書生?』」

  斐劍登時心頭劇震,面色為之大變,難道對方真的是已死的老者,陰魂不散,
否則怎會知道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世間真的有所謂鬼魂嗎,想到鬼,不禁有些毛
骨悚然,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掘墓人,不必驚奇,區區便是『陰魂不散』的後繼者,他生前一言一行都瞞
不過區區在下,而區區在下也誓以『陰魂不散』自居,記住那句碑名,陰魂其不散
兮,矢志以匡。

  「匡誰?」

  「匡輔有志力挽狂瀾之士!」

  「世上到底有多少陰魂不散?」

  「只有一個!」

  「那閣下算是老幾?」

  「二而一!」

  「可是在下還認識另外一個人,他也叫『陰魂不散!』」

  「什麼樣的人?」

  「一個出道不久的年青武士,名叫尹一凡?」

  落拓文土哈哈一笑:

  「哦!他嗎?那小子鬼計多端,區區認識他!」

  「當然,不然豈有任他使用『陰魂不散』這句名號的道理!」

  「依在下推測,尹一凡與閣下及死者,似乎關係很密切?」

  「豈止密切,形同一個!」

  「噢!那是同門?抑是……」

  你說對了,正是同門,而且功力相等,做法一致,連思想也相同!」。

  「這倒是件稀罕事!」

  「掘墓人,你對尹一凡似乎過份了些?」

  「此話怎講?」

  「他一意攀交,出於至誠,你竟然峻拒他同行……」

  斐劍愣望了對立半響,心中突地一動,不答所問,換了一話題道:

  「一個人如果精於易容之術,同時能以詭異修為,改變聲音,甚至身形,當無
往而不利?」

  落拓文士陡地向手退了兩步,道:

  「你這話是指什麼而言的?」

  「你!」

  「區區在下?」

  斐劍哈哈一陣大笑,道:

  「尹一凡,下次易容時,對衣著可要留意些,你儒衫下面可是當初小乞丐的行
頭,好傢伙,若不是你外衫下擺被風吹起,露出馬腳,我可真被你蒙住了!」

  落拓文士嘻嘻一笑,三把兩把除去化裝,露出一張臉面,他,赫然是尹一凡化
裝的,不過,像這種易容之巧,變音改形之術,在武林中應歎為觀止的。

  尹一凡嘻皮笑臉作了一個長揖,學做戲的口吻道:

  「大哥恕罪則個!」

  斐劍心中十分欣賞他的慧黠多智,但表面上卻扳著面孔道:

  「凡弟,不作說,化裝老人的也是你了?」

  「這不能怪我,因為你不准我與你同路!」

  「這墳墓怎麼事?」

  「表明,『陰魂不散』已死而已!」

  「空的?」

  「是的!」

  「好哇!大人不計小人過,一併原諒了吧!」

  「如果『金月盟』發現這是空墓?」

  「正要如此,讓江湖中知道『陰魂不散』是死不了的!」

  「我見你栽在「四海浪蕩客視少青」手下?」

  「天機不可洩露,小弟我自有辦法趨吉避凶,反正死不了不是!」

  斐劍啼笑皆非,狠狠地瞪了尹一凡一眼,道:

  「紅樓主人是什麼路道?」

  「這個……不知道!」

  「那你為何要我向北方跑?」

  尹一凡扮了一個鬼臉,道:

  「這叫做賭命,你不走,畢死!闖紅樓,還有一線希望,大哥,你不知我擔了
多大心事,如果再不出來,我就要闖進地池!」

  「賭命?」

  一個人到計窮之時,只有睹命,但善於睹命的人,總是贏多負少。

  「嗯!不過睹命這玩竟只要負一次便完了!」

  尹一凡伸了一伸舌頭,作出擦汗之狀,道:

  「大哥可肯把經過向小弟一述?」

  於是,斐劍把所有經過,敘述了一遍,尹一凡皺眉道:

  「一個門下弟子的身手,竟然高過大哥你,『紅樓主人』可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她會是誰呢,而且與『屠龍劍客」有糾葛……」

  斐劍抬頭望了望了星空,道:

  「我該走了!」

  尹一凡重行化裝,恢復了落拓中年文士的形貌之後,道:

  「大哥,我們保持距離吧!如果發生意外,也有個接排處,你只管照自己去做,
別管我,我會隨著你,最好是……」

  「最好怎樣?」

  「你也化裝!」

  「大丈夫明來明往,我不原改變形貌!」

  「那小弟我是小人了?也罷,大哥,我喉裡酒蟲爬得歷害,要先走一步了。」

  說完,彈身疾奔而去,眨眼消失在空中。

  斐劍仍孤零地站在那座空墓之前,他對尹一凡產生一種莫測高深之感,從出現
與結交,都是那麼突兀,而且一舉一動,也帶著濃厚的神秘色彩,師承來歷,從未
提及。

  他也想到師仇,親仇與個人的恩怨。

  突地,他發現一條人影,幽靈似的出現在丈之外,那人影,似乎原來就站在那
兒,因為他沒有看見他是如何現的,憑他銳歷的目力,可能看出是一個紫衣蒙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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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07: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紫衣怪客

  斐劍的目光,甫一和對方透過蒙面巾小孔的目光相接,立刻感覺到一種從未體
驗過的壓迫感,直逼心頭,使他下意識的一顫,腳步不期然的向後一挪。

  紫衣蒙面人沒有出聲,靜靜地像一尊幽靈之神。

  斐劍鎮定了一下心神,沉聲道:

  「閣下何方高人?」

  沒有反應,寒星似的目光,像要穿透人的心。

  這一來,反應激發了斐劍冷傲的個性,目光一掃對方,轉身便走,腳步才動,
紫袍蒙面人又已鬼魅般的攔在前面,不由冷哼出聲道:

  「閣下是什麼意思?」

  蒙衣蒙面人開了口,那聲音,像是一顆顆的鐵彈,入耳驚心,顯示對方內力業
已到了無法推測之境:

  「你,你是就『掘墓人』?」

  「在下就是,閣下如何稱呼?」

  「紫衣人!」

  「有何見教?」

  「你曾經進入紅樓?」

  「是的!」

  「你……沒有被殺?」

  「被殺了豈會在這裡和閣下說話。」

  「為什麼不被殺?」

  「這似乎不關閣下的事!」

  「本人需要知道!」

  命令似的語氣,說得十分堅定,像是斐劍有告訴他的義務似的,斐劍雖已看出
對方的身手深不可測,但他卻不吃這一套,冷冰冰道:

  「在下沒有奉聞的義務!」

  「你很狂傲?」

  「隨閣下如何想吧!」

  「你還是坦白供承的好?」

  「供承?哈哈哈哈,閣下這兩個字眼很有意思,在下並非階下之囚……」

  「那並沒有兩樣!」

  「閣下不嫌太過張狂?」

  「這已相當客氣了!」

  「否則的話呢?」

  「你不可能仍然活說話。」

  斐劍不禁心火大發,對方不僅目中無人,視自己如無物,而且無理取鬧,世間
那有如此迫人吐露隱秘的道理,當時怒哼了一聲道:

  「彼此素昧生平,井水不犯河水,閣下如此咄咄逼人,莫非認為在下可欺?」

  「一切是廢話,你只回答本人問題!」

  「辦不到!」

  「你敢再說一句!」

  「辦—不—到」

  「紫衣人」目中煞光頓冒,悠悠移步上前,伸手便抓,這一抓奇詭得咋舌,斐
劍不期然的想起「紅樓主人」的大弟子,紫衣少婦舒眉那一招劍式,無論如何的都
是化解不了,這意只是電光一閃,幾乎是動念的一瞬間,拔劍,出手,以攻應攻,
快,一樣的的令人咋舌。

  「咦!」

  紫衣人驚「咦」了一聲,閃電般縮手,身形微挪,巧極地避過這驚人的一擊,
手爪再度伸出,這一抓,快得連人轉念的餘地都沒有。

  斐劍招式方吐盡,對方手爪已到,忙不迭的回劍反削,同時移步挪身,但,差
之毫釐,失之千里,在此快不及對方的情況下,左腕一緊,被扣得結結實實。

  所幸,他所習的武學,不同一般常軌,穴脈不虞受制,身形不能動,反削的劍
勢卻不衰,直朝對方扣拿的手臂撩去……

  「紫衣人」一鬆手,另一隻手掌疾拍而出。

  「砰!」的一聲,斐劍的右臂幾乎被震斷,長劍差點失手墜地,身形一個踉蹌


  「紫衣人」,冷冷的道:

  「本人把你低估了,你不怕點穴……」隨著話聲,手掌又告後出,所反部位,
非經非穴,而是血運行之外。

  斐劍明明看見掌影拍來,但去避無可避,全身一震,勁力頓洩。

  「紫衣人」後退了一步道:

  「現在你可以說了!」

  斐劍抗聲道:

  「不說!」

  「你誠心找死?」

  「哼!」

  「砰!」挾以一聲悶哼,斐劍被「紫衣人」一掌震得飛瀉而出,像斷了線的風
箏般栽落三丈之外,「紫衣人」只一幌,又到了眼前,厲聲道:

  「說『紅樓主人』為什麼不殺你?」

  斐劍全身骨痛如折,但他仍掙起身來,劍未脫手,口角鮮長流,對方不知用什
麼手法,封住了他的功力,使他毫無反抗的餘地,滿腹的恨毒,只有從目光表現,
咬牙切齒的道:

  「紫衣人,有一天我會殺你!」

  「哈哈哈哈……」笑聲中滿含輕蔑與不屑,笑聲止住之後,又道:「小子.你
還有機會嗎?取你性命,不費吹灰之力,不過,在你不曾回答本人的問題之先,可
別奢望痛快的死去。」

  斐劍想到「紫衣人」如此迫問,必有原因,然而,他已無意去探索原因了,心
胸之間,全被恨毒充滿,連死亡的威脅都容納不上。

  「紫衣人」接著又道:

  「還有你的出身,這兩樣事交代明白之後,本人或可考慮饒你一命。」

  斐劍慄聲道:

  「你休想從我口裡得到半個字的答覆!」

  「你會說的!」

  「做夢!」

  「掘墓人,你聽說過『移神指』這名稱沒有?」

  斐劍如中蛇蠍般的全身一顫,駭然後退三四步,他聽師父說過,武林中有一各
失傳為歹毒陰狠的功夫,叫『移神指』,被這種指法點中的人,心神盡失,成為白
癡,終生現世,直到死亡。

  這的確比任可酷刑,甚至比死亡還可怕百倍,成為白癡,便生不知死。

  想不到「紫衣人」會這中武林傳的絕毒功夫。

  「你……敢?」他栗呼出聲。

  「紫衣人」陰森森地一笑道:

  「你這話豈非多餘,本人憑什麼不敢?嘿嘿嘿嘿嘿…………」

  斐劍把收一橫,道:

  「下手吧!」

  「紫衣人」顯然被斐劍孤傲的性格所動,愣了一愣,道:

  「你已經打定主意了?」

  就在此刻,一個極為蒼勁的聲音,從不遠處的林中傳來,

  「『紅樓主人』亮劍吧!」

  一個婦人的聲音道:

  「憑你還不配!」

  斐劍心頭為之一震,「紅樓主人」何以會來到這裡?那向她挑戰的人是誰?從
「紅樓主人」的弟子舒眉的劍術上判斷,「紅樓主人」劍道必已到達不可思議之境,
敢於向她挑戰的,決非尋常人物。

  「紫衣人」緩緩轉身,面向聲音所傳來的方向,身形竟有些微微戰抖。

  聲音再告傳來,似已遠了些:

  「紅樓主人,你別走,這段過節如果不解決,老夫放火燒你的紅樓。」

  「老匹夫,你不配與我動手。」

  「紫衣人」驀一彈身,向那林中飄去,身法之奇快,驚世駭俗,斐劍只看到紫
影一幌,便失對方所蹤。

  突地,相反方向的林中,傳出了一陣細如蛇叫的聲音:

  「少快速退,良機不可失,盡量快,向這邊來。」

  斐劍無暇分辨對方是誰,轉身便朝林中奔,他被「紫本人」封住了功力,奔行
之勢與普通人不大差別,剛到林緣,身形忽被人挾住,耳邊響起那人的聲音道:

  「噤聲!」

  林中漆黑如墨,在此刻功力被封的斐劍眼前是,但伸手不見五指,他不知道這
救他的人是誰,對方既要他不出聲,只好緊閉著嘴。

  被挾持著大約深入林中二十丈左右,身形一輕,被帶上一株數人合抱的古樹中
腰,一滾,深入樹穴之內,斐劍忍不住道:

  「閣下是誰?」

  「噓!」

  斐劍閉上了嘴,心中卻激奇不已,對方是誰,何以會適時援手?看樣子,這人
對「紫衣人」似乎十分顧忌,為什麼正好逢上有人向「紅樓主人」挑戰,引走了
「紫衣人」,是巧合嗎?

  大約過了半盞茶時間,樹下傳來一個極其耳熟的聲音:

  「老前輩,對方已離開了,但何不再回頭,多呆一會吧!」

  斐劍不由精神大振,那說話的,正是先自己上路的尹一凡,他稱自己身邊的人
做老前輩,莫非……

  心念未已,身旁的人開了口:

  「斐劍,你知道老夫是誰了?」

  「哦,是「無後老人」前輩!」

  「不錯,太巧了,否則你非喪命,「紫衣人」之手不可!」

  「巧,是指『紅樓主人』?」

  「什麼,『紅樓主人』,是樹下那一人身兼二職,故弄玄虛,目的在引起走
「紫衣人」,老夫委實替他捏一把汗……」

  斐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心中對尹一凡的極智與變聲之術,大是佩服。

  「紫衣人是何來路?」

  「目前還不知道,月前,老夫在成都會見他現身一次,太極掌門的劍術,在武
林中可算得上少數劍道高手之中的翹楚,你猜怎樣?」

  「怎樣?」

  「在『紫衣人』劍下,走不出一招,只半招,僅僅半招,人傷劍毀!」

  「啊!」

  「這還不算,據最近江湖傳言,『紫衣人』曾光臨劍派領袖自居的武當派,連
該派十大長老在內,沒有一人是「紫衣人」兩招之敵!」

  斐劍不由心頭泛寒,看起來,自己如果全力施展那一招『投鞭斷流』,可能與
「紫衣人」走一個照面,當然,也許一個照面也走不了……

  「那麼『紫衣人』的劍術,恐怕難找對手了?」

  「很可能,以老夫所知,除前代高手『武林三皇』列入未知之數外,實在找不
出一個堪與對方匹敵的!」

  斐劍腦內靈光一現,聲音有些激顫的道:

  「這『紫衣人』會不會是當年殘殺晚輩師父與師伯們的那蒙面劍客?」

  「嗯!這不可能!?

  「當年先師有否向前輩述及那蒙面劍客的衣飾和特微。」

  「衣飾可以隨時改變,不足憑,至於特微,去世系蒙面,就不易窺察了。」

  「那該如何證明呢?」

  「等你的身手足以勝過「紫衣人」時,再追究也不遲,現在就算你證明兇手是
他,你能怎樣,萬一你的身份露洩,後果又怎樣?」

  斐劍喃喃應道:

  「是的!晚輩……此時談報師仇的確言之過早!」

  「話又說回來,你不可氣餒,只要找到下半部『天樞寶笈』,以你的秉賦資質,
必有大成,武林禍患已成,盼你能為中流批柱,挽此狂瀾!」

  「晚輩不敢接受前輩謬讚,但願盡力而為。」

  「好,言止於此,你知道老夫何以會如此湊巧的來這裡對你援手?」

  「這倒要請教!」

  「老夫聽到一個與你有關的消息,特地趕到找你,中途碰上那嗜酒如命的小子,
雙雙回頭奔回,一眼看你被「紫衣人」所迫,才由那小子出主意,以『變音之術』
假裝有人向『紅樓主人』挑戰,誆走『紫衣人』,不過,這相當冒險,如被當場識
破,後果便不堪設想了!」

  「什麼消息與晚輩有關?」

  「你大師伯『金帝催斌』不是因『天樞寶笈』附圖而去追尋一柄上古神兵嗎?」

  「前輩曾說過!」

  「那神兵照圖指示,藏在『絕命巖』下的,劍塚,之內,近日,不知是誰把消
息播揚江湖,不少人聞風趕去……」

  「哦!」

  「這劍藏處,既是『天樞寶笈』的附圖指示的,可能與寶笈所載武功有關,你
是『武林五帝』唯一傳人,就不能不過問,是嗎?」「是的」

  「當初,藏劍之處,只你大師伯一人知道,其餘四帝只是知道其事而不知其地,
你大師伯是死在那神秘的蒙面劍士之手,不是為了劍,便是為了圖,總之,蒙面劍
客是主要關鍵,辣手的是不知那劍客何許人……

  「兇手既能施『人皇』獨門暗器,『附骨神針』,應該是『人皇』的後人或傳
人無疑。」

  「江湖詭譎,很多事不能以常理推測,『武林三皇』是一甲子年前的人物,這
其中變化可叉在了,當然,這不失為一條很有價值的線索,但不能斷言,就算是,
你又能如何,『人皇』生死不知,還是要找到那蒙面劍客才能證實……」

  「當然,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老夫最提心的是『金月盟』對你的迫害……」

  「前輩可知道『金月盟主』是何許人?」

  「這個麼……恐怕連『金月盟』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弟子,都不能回答你,就
是說,直到現在,還沒有人提道,『金月盟』的來路和立舵之地,別的就甭提了。」

  「前輩現在的意思是……」

  「我們趕去『劍塚』,看傳言是屬實。」

  「晚輩的意思是去探訪『兩儀書生』,追查半部秘笈的下落……?」

  「巫峽離此不算太遠,這樣好了,老夫先赴,『劍塚』探探行情,你與尹一凡
去找『兩儀書生』,事後再趕來,怎樣?」

  「好的,只是為了晚輩的事,累前輩奔波……」

  「這是老夫一廂情願的,不必說了!」

  「是否現在就行動?」

  「你忘了一件大事,你的功力業已被『紫衣人』封住…」

  斐劍登時啞口無言,功力未復,說什麼都是空的,就在這時,尹一凡在穴外答
腔:

  「老前輩,保不試試您那手『少陽神功』?」

  「哦!幸虧你小子提起,老夫可真的疏忽了,當然可以一試,小子,你滾遠些,
提防有人在這時候摸了來!」

  「是!」

  尹一凡下樹面而去,「無後老人」立即以手指查被封的經脈,良久之後,才欣
然道:「有辦法,『少陽神功』正合用,對方手段真辣,制的竟是氣血相交之處。」

  說著,令斐劍跌坐行動,隨即施展「少陽神功」助他打開氣血。

  「少陽神功」不同凡向,方一施為,斐劍已覺出威力奇強,氣血行到了交會之
處,立時發生猛烈的撞擊……

  就這,從穴口透進,天快亮了,斐劍的功力也告恢復,兩人下樹,尹一凡已等
候在樹下,一見斐劍現身,脫口歡呼道:

  「大哥,你好了?謝天謝地!」

  這種誠摯的關切,斐劍再冷漠也不由不受感動,面上露出了一絲感激的笑容,
這在他來說,這表情已是難能可貴了。

  「無後老人」下樹之後,說了聲:「回頭見!」枯瘦的身影,在迷茫的晚色中
消失,尹一凡一本正經的道:

  「大哥,易容如何?」

  「不必!」短短兩個字,說得十分堅決,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余一凡頹然一擺頭,道:

  「那我們走吧,還是照老辦法,保持距離!」

  「好的,走!」

  兩人一先一後,了樹林,踏上官道,逆長江向前奔去。過巴東,便是巫峽,是
蜀人必經之道,為長江三峽之一。

  斐劍與尹一凡在抵達巫峽之後,重行會合,對這一帶,斐劍是陌生,而尹一凡
卻熟路輕車,兩個在風吼猿嘯的絕壁間,穿描攀援,一個時辰之後,來到一個峰頂
缺口,由缺口內望,山裡有山,峰裡套峰,尹一凡遙指著一處雲鎖霧封的巖套,道


  「就在那裡面!」

  「你來過?」

  「沒有進去過,我的足跡,只到此為止!」

  「你以往見過,『兩儀書生』其人?」

  「一面之緣,我認得他,他不認得我!」

  「走吧!」

  顧盼間,兩人來在由座險巖形成的套環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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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09: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絕代紅顏

  尹一凡道:

  「我們依規矩拜訪,還是直闖?」

  斐劍思索了片刻,道:

  「根據線索,『兩儀書生』只是嫌疑重大,事實尚待證明『天樞寶笈』下半部
真的落在他手中,當然先禮後兵,方為上策!」

  「如此待小弟我傳聲求見!」說著,凝聚功力,向巖套之內傳聲發話道:「兩
儀書生,『陰魂不散』特來拜訪!」

  連叫了數逾,套內寂靜如死,毫絲反應都沒有。

  斐劍眉鋒一皺,道:

  「莫非他已遠走高飛了?」

  「極有可能!」

  「我們闖……」

  「噫!那是誰?」

  只見一條嬌小的人影,從環套之內踉蹌奔出,漸行漸近,赫然是一個遍身血污,
披頭散髮的女子,踣地又起,掙扎著奔來。

  斐劍與尹一凡同時一震,看來環套之內業已發生了事故。

  那女子出了套口,似乎力氣已盡,撲倒地上,再也掙不起身來,斐劍與尹一凡
雙又彈身到那女子身前,只見這女子粉腮蒼白,淒厲如鬼,衣裙全被鮮血染滿,粘
結成了硬塊,身上創口還六七處之多,像一張張小口,周圍凝結呈紫黑色,中央滲
出紅的血水,厥狀之慘,令人不忍卒睹。

  斐劍的雙眉,幾乎連結在一起,沉聲道:

  「你是誰?為何傷成這樣子?」

  女子象傷的野獸般陡地一震,滾了兩滾,坐起身來,目中抖露的怨毒之聲,使
人不寒而慄,沒有血色的面孔,抽動了數下,淒厲而暗啞的道:

  「誰……是『陰魂不散』?」

  尹一凡仍是那身窮儒的裝束,接口道:

  「是本人!」

  「你……呢?」

  「掘墓人!」

  「啊!」婦子眼中了怨毒的光影驟減,代之的是一種驚詫而殺冀的神色,又道
:「如此說來,你倆不是『金月盟』的爪牙?」

  斐劍一聽『金月盟』三個字,知道其中有大蹊蹺,忙分辯道:

  「不是,當然不是,請問……」

  「我叫黃筱珠,是……『兩儀書生呂文』的妻子……」

  「哦!呂夫人你,不知……」

  「我……快要死了……」

  「尊夫呢?」

  「外子……他昨晚遇害!」

  「兩義書生死了?」

  「是的!他死了,死得很慘,我……也快死了!」

  說到這裡,胸部一陣起伏,吐出了一口鮮血,尹一凡道:「呂夫人傷勢不輕,
區區這裡有治傷靈丹……」

  黃筱珠無力地擺了一下手,道:

  「盛情……心領,沒有用了,外子用毒聖手,同時也是歧黃聖手,我能活到現
在,全憑他所珍煉,『保命金丹』世間……沒有比『保命金丹』再好的藥了,然而,
我心脈已斷,血將流盡,神仙難救了。」

  斐劍一看這情況,對方已離死不遠,若不乘早提出心中的問題,恐怕就沒有機
會了,心念之中,迫促的道:

  「呂夫人、在下此來是有目的的,你能否回答在下幾個問題?」

  「你……說吧!」

  「尊夫是否參與『鄂西大豪歐陽方』血洗『三元幫』?」

  「沒有!」

  斐劍一怔神,又問道:

  「鄂西大家歐陽方是否死於尊夫之手?」

  黃筱珠嘴唇牽動了數下,道:

  「閣下……越問越奇,先夫與歐陽方是刎頸的交情!」

  這話,無異給斐劍當頭潑冷水,前此的猜測,完全被推翻了,但,仍不放鬆的
道:

  「尊夫可曾得到武功秘笈一類的東西?」

  黃筱珠搖搖頭,代替了答覆。

  斐劍困惑地投給尹一凡一個詢問的眼色,尹一凡頷了頷首。表示對方的話可信


  黃筱珠業已到油枯燈盡之境,無力支持坐立的姿勢,虛弱地倒回地上,口裡喃
喃的道:

  「請……找……黃筱芳,她知道!」

  斐劍一看情形不對,急聲道:

  黃筱珠的口唇連連蠕動,但已發不出聲音。

  尹一凡插口道:

  「呂夫人,你振作些,賢夫婦一死一傷,下手的人是誰?」

  這是最重要的問題關鍵所在,斐劍大是失悔不曾先問,正待準備以本身真元,
助她作最後的振作時,黃筱珠口中吐出了「拜託」兩個字,頭一偏,死了。

  斐劍木然望著她的遺體,沉重的道:

  「呂夫人,在下答應你一定找到黃筱芳。」

  尹一凡搖頭歎息道:

  「可惜,她不能多說一句話便死了,黃筱芳其人不是她姐姐便是妹妹……」

  斐劍沮喪的道:

  「想不到此行成虛,你以為對方的話可信?」

  「可以相信!」

  「為什麼?」

  「一個將死的人,會不說謊,同時,『兩儀書生』已死,她也早知必死,一個
人在喪失了生命之後,任何珍寶對他已失去了應有的價值,她何必要隱瞞呢!」

  「可是『三元老人』死於『鄂西大豪』的『三絕指』,『三元幫』弟子大部分
是被毒殺的,而據歐陽方的妻子透露,歐陽方死前與『兩儀書生』同赴『三元幫』
。同時,『兩儀書生』是用毒能手,這如何解釋呢?」

  尹一凡苦思了半響,道:

  「只有一個可能,『兩儀書生』的行動,是瞞著他妻子黃筱珠干的,所以她一
概不知情,兩兇手可能已經得手遠走了,因為事情發生在昨晚!」

  「兇手是誰呢?」

  「這……憑空如何去想!」

  「如果找到死者口中所說黃筱芳,也許能從她口中尋出些蛛絲馬跡!……」

  「這是唯一的途徑了!」

  「埋了她吧!」

  「好!」

  兩人動手,掩埋了「兩儀書生」的妻子黃筱珠,並為她立了墓碑,事畢,斐劍
道:

  「我們進去看看,也許能從『兩儀書生』的遺體上,推斷出下手的人……」

  「黃筱珠身上所中的是劍創,『兩儀書生』當不會例外。」

  驀在此時,兩條嬌影如飛而止,立在二人面前。

  其一絳衣女子容華絕代,天生尤物。兩支迷人心靈的眼光直看著斐劍。

  眸光微微一偏,似掃向尹一凡。

  斐劍象從萬鈞重壓之下,獲得一絲喘息,這時,他才發現有這絕世尤物的身後,
還有一個少女,很美,但此刻在那尤物的艷光下,卻顯得闇然失色。

  絳衣少女兩眼發直,粉腮如霜,眼中發散出一種與在場氣氛完全不調的恨怨之
色,這神色,使斐劍神志一清,像是在迷茫中看見了一線曙光。

  他面上的配紅消退了,血行也恢復了正常,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當那迷人的眸光,再回到他臉上,他雖然感到威協,但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你……就是『掘墓人』?」

  聲音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之極。

  「在下正是,請教……」

  他竭力想恢復平時的冷漠語調,但不可能,竟然冷不起來。

  「我叫東方霏雯!」

  「哦!東方姑娘……」

  「格格!我不是姑娘了,這稱呼……你叫我一聲大姐好了!」

  一個女子,要一個陌生男子稱呼她大姐,不但輕浮,而且近於無恥,但出自她
的口中,似乎毫不刺耳,毫不唐突,反而使人有如飲香醇之感。

  斐劍面上一熱,換了話題道:

  「這……這……彼此素昧生平……」

  「現在不是認識了嗎?弟弟,論年紀來稱呼,沒有什麼不妥啊!」

  斐劍囁嚅著叫不出口,這是他性格使然。

  東方霏雯咕卿地一聲輕笑道:

  「弟弟,你這外號不雅,與你本人毫不相稱,改了吧!」那語氣,像是彼此已
十分熱絡,完全縮短了因陌生而必有的距離。

  斐劍略不思索的道:

  「在下很滿意這外號!」

  「噢,也罷,令師是誰?」

  「家師業已仙遊,恕不再提名諱了!」

  提到師父,觸發了他胸中的仇與恨,於是,他的面色立刻變了,像平時的冷漠
無情,罩了一層冰衣。

  東方霏雯略略一窒之後,又滿面堆花的道:

  「弟弟,交淺不言深,以後有機會再談吧,你是不是想進入這『無回谷』?」

  斐劍望了眼前的巖套一眼,道:

  「這裡叫『無回谷』?」

  「是啊!你不知道。谷內一草一木,莫不含有劇毒,任你武功蓋世,進去了也
是有去無回,所以叫做『無回谷』!」

  斐劍驚然而震,側望尹一凡,只見他眼觀鼻,鼻觀心象老僧入空,那神情,既
尷尬又好笑,可能,他怕與東方霏雯的目光遭遇,斐劍也不驚動她,收回目光道:

  「既然谷內草木皆毒,無人能生回,為什麼『兩儀書生』夫婦還是被殺?」

  東方霏雯貝齒微露,道:

  「當然,這只是依一般情況而言,能人之上有能人,任何事都會有特殊例外!」

  這話極近情理,但斐劍觸發了另一個意念,不經意的道:

  「如此說來,殺害『兩儀書生』夫婦的兇手,你……」

  「叫我大姐呀!」

  斐劍默然,他實在叫不出口。

  東方霏雯眸光一閃,道:

  「弟弟,我只是按理而言,根本不知道誰是兇手,如果你現在不提,我還不知
道『兩儀書生』已作了古人哩!」

  「我們會在此碰頭,可是真巧……」

  「不是巧,是緣,弟弟,你相信這『緣』字嗎?」

  軟語蔦聲,淡香微送,斐劍又有些飄飄然情不自禁了,在此之前,他胸中除了
仇,恨,任什麼也容納不下,可是,此刻,這意念動搖了,東方霏雯已突破了他牢
不可破的心理關防,而且,進入了他的心中。

  東方霏雯自顧自的又道:

  「弟弟,你心裡承認了,但你不敢說,是嗎?不要緊,姐姐我意會到便行了,
其實,說穿了不值一文,你為什麼來,為了半部『天樞寶笈』是嗎?我也是聞風而
至的,也許先有人來過也許還會有人來,但不先不後,在此邂後,這就可以解釋為
緣,而不是你所說的『巧』了!你所謂『巧』,其中有另外的涵意,是嗎?」

  斐劍完全被這一段言詞屈服了,目光中流露內心的秘密。

  東方霏雯閉上了櫻口,像乍見時那樣凝視著他。

  於是,他的意志崩潰了,他期期地含混地,叫了一聲;

  「大姐!」

  東方霏雯笑了,像春風裡百花競放,她上前數步,低喚了一聲:

  「弟弟,得你這一聲稱呼,在世間我無所求了!」

  這句話的意義是什麼?斐劍心裡明白,忍不住一陣意馬心猿,呼吸有些急迫,
脈搏也加快了跳動。

  人心終是血肉做的,並非木石,任你堅冷如極地玄冰,也怕意外的酷烈陽光照
射,常理,只能在常情下保持,碰上特殊的事態,就不可同日而語了,斐劍的情況,
正是如此,他冷酷,孤傲,但現在徹底地改觀了。

  「大姐,你也知道『天極樞寶』的事?」

  「當然,武林人常是以耳代目的!」

  「現在打算怎麼辦?」

  「放棄了!」

  「可是我卻非到手不可!」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誓必要得到它!」

  「你似乎還有話不曾說出來?」

  斐劍心頭一震,對方的靈慧使他吃驚,但,無論如何,身份的秘密他是要保持
的,當下不經意的道:

  「我不否認,但人總免不了要保有某些必要的秘密。」

  「對,我們不談這個,弟弟,願意聽我一句話嗎?」

  「請講!」

  「你與『金月盟』有仇?」

  「為什麼要提起這個?」

  「你回答我!」

  「沒有私仇,但有公仇!」

  「什麼公仇?」

  「中原武林不容其荼毒,武林正義不容其摧毀。」

  「但……我……擔心你有一天會毀在『金月盟』手下!」

  斐劍豪氣萬丈的道:

  「我不計較成敗得失的!」話鋒一轉,又道:「大姐莫非與該盟有什麼瓜葛?」

  「哦!不!你別亂想,我只是關心你,『金月盟』高手如雲,未可輕視,聽說
你毀了對方幾名弟子……」

  「有的!」

  「所以該盟必不會放過你!」

  「我不在乎,只知我所當為!」

  「匹夫之勇不足為法!」

  斐劍心頭又是一震,對方不但容華絕代,見識也超人一等,似乎造物主只偏愛
她一個人,把所有的內外美,都加在她身上了,當下既感且佩的道:

  「大姐說的是!」

  尹一凡這時突地開口道:

  「大哥,我們該去了?」

  東方霏雯粉腮一變,詫然道:

  「什麼,他叫你大哥?」

  斐劍一笑道:

  「他………」

  剛說了一個他字,尹一凡一陣哈哈,打斷了斐劍的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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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心猿意馬

  上集書中,尹一凡忘了自己是易容後的「陰魂不散」,脫口叫了斐劍一聲:
「大哥,我們該走了!」

  絕世麗姝東方霏雯粉靨一變,詫異的道:

  「什麼,他叫你大哥?」

  斐劍正待說出事實真相,才吐出了一個「他」字,尹一凡已搶著道:

  「大姐有所不知……」

  「你……叫我大姐?」

  「裡當如此,聽區區在下把話說完,大姐就明白了,我這位大哥論淵源輩份,
比區區高了一輩,論年紀又是區區為長,偏偏兩人又交情深厚,沒奈何,只好稱他
一聲大哥,現在他是你小弟,區區只好稱你大姐。」

  這一篇鬼話,幾乎使斐劍失口笑出聲來,他卻說得鄭重無比。

  東方霏雯秀眉微蹙,道:

  「令師是誰?」她想從這裡推測出斐劍的師門來歷。

  尹一凡一本正經的道:

  「家師人稱『不散陰魂』!」

  「什麼?不散……陰魂,而你叫陰魂不散……」

  「不錯,在其師必有其徒。」

  「沒有說武林中有『不散陰魂』這一號人物?」

  「家師極少在江湖走動!」

  「貴同門想來不少?」

  「哦!不多,八個!」

  「全以『陰魂不散』為外號?」

  「正是!正是!」

  斐劍反而迷糊了,因為他根本知道尹一凡的來厲,不知他是信口開河,還是真
有其事,但從先後三個「陰魂不散」,都是他一人容易看來,所謂同門八人,定是
子虛烏有。

  驀地此刻——

  數條人影如飛而至,眨眼便到了眾人身前,當先一人,身著線錦儒衫,手搖折
扇,倜倘不群,眉目之間,隱含邪意,他,正是與斐劍在歸州城外溪邊柳林交過手
的「無腸公子江墀」,他身後兩名書僮裝束的少年,和三名黑勁裝佩劍漢子。

  「無腸公子」一見斐劍,面色微微一變,道: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又見面了!」

  斐劍俊面一寒,道:

  「姓江的,今天你別再想活著開溜了!」

  「笑話……」

  下面的話,突然嚥了回去,一雙色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在東方霏雯的面上,
再也移不開,良久,才色迷迷地一笑,長揖道:

  「姑娘真天人也,小生何幸,得觀芳顏,請恕唐突之罪!」

  斐劍目中煞光大盛,他想起了對方欲圖強暴「無魂女」的那一幕,東方霏雯此
刻在他心中,已佔了重要的地位,也可以說情愫早生了,他豈能容忍得下,正待……

  尹一凡輕輕咳了一聲,向斐劍使了一個制止的眼色,斐劍遏住了欲發之勢!

  東方霏雯秀眉一聲,燕語鶯聲和道:

  「你稱我姑娘不合式,稱一聲前輩不為過,我至少比你長二十歲!」

  「無腸公子」一怔神之後,笑嘻嘻的道:

  「姑娘取笑了……」

  「我說的是實話!」

  「如此。在下就算命稱你前輩吧,尚未請教……」

  「你叫什麼名宇?」

  「小生江墀,外號『無腸公子』!」

  說完,又是一揖,似乎連骨頭都酥了,那神態,令人作嘔。

  東方霏雯粉面之上展佈了一層春風笑意,「哦!」了一聲道:

  「你就是『無腸公子江墀』?」

  「無腸公子」心花怒放,一付渾身搔不著癢外的情狀,折扇一搖,道:

  「前輩早知小生賤名?」

  「聽人說『無腸公子』殺人無全屍,奸女不留命,可有這回事?」

  「無腸公子」面色大變,但瞬又恢復色迷之情,把手連搖道:

  「前輩莫聽江湖讕言,你看小生是這等人麼?」

  「你來此何為?」

  「來看熱鬧的,想不到竟然得睹於顏,真是三生有幸!」

  「你……說夠了?」

  「哦!前輩尚未示知芳名……!」

  東方霏雯笑態全斂,惑人的粉面上倏地罩了一層嚴霜,話雖如此,不但美態不
減,反而更甚三分,美人薄怒,是另有一番風情的。

  「江墀,看在你師父『風流尊者褚無相』的面上,饒你一次,你滾吧!」

  尹一凡忍不住低聲道:「原來他是那老色魔的傳人!」

  姜劍一方面殺氣沖胸,另一方面困惑不已,看上去,東方霏雯年紀在三十不到
之間,但她卻要叫「無腸公子」稱為前輩,言詞之間,顯示她是一個老江湖……

  「無腸公子」聞言之下,駭然退了一步,道:

  「前輩也認識家師?」

  東方霏雯冷冷的道:

  「我要你滾!」

  「無腸公子」側頭一想,倏地面現邪蕩之色,身形又湊了近前,一揖道:

  「小生已得家師真傳!」

  這話,誰也聽得出來,他是指什麼而言,斐劍殺機直透華蓋,想不到「無腸公
子」竟對天仙也覺遜色的美人,說出這等猥褻不堪的話來。

  尹一凡再阻止了斐劍的衝動,示意他看東方霏雯的反應,以觀察她的為人。

  東方霏雯身後的絳衣少女,粉腮抖露一片慄人的殺機,低低喚了一聲:「主母!」

  這一聲「主母」使斐劍全身水冷,她是有夫之婦,結了婚的女人。

  東方霏雯揚手示意絳衣少女別作聲,粉靨上突現一種迷人但異樣的笑容,道:

  「江墀,你是捨不得走的了?」

  「無腸公子」連聲音都走了樣,躬身道:

  「小生衰心祈望能為美人效勞,聽侯使喚!」

  「真的?」

  「小生就是死也不敢唐突美人!」

  東方霏雯粉面一寒,厲聲道:

  「好,我現在就要你死,先挖雙目,然後自剖胸腹,讓我看看你是否真無腸。」

  「無腸公子」暴退三四步,慄聲道:

  「這……這……」

  「我曾經要你滾,可是你卻不知死活!」

  「前輩是說著玩的吧?」

  「非常認真。」

  「前輩不說認識家師……」

  「用不著廢話了,自己動手吧!」

  場中氣氛,在剎那之間完全改觀。

  「無腸公子」面上陰睛不定地連連變幻,最後罷出一付乞憐的神態道:

  「前輩敢莫惑於江湖對小生的流言,其實小生……」東方霏雯一揮柔荑,道:

  「小娟,成全他!」

  絳衣少女應聲上前……

  「無腸公子」陰陰一笑,摺扇指著絳衣少女道:「姑娘花容玉貌,在下真有些
捨不得辣手摧花,這樣吧……」回顧身後童子之一道:「你陪這位姑娘玩玩,出手
可別太重!」顯然,他自矜身份,不顧與對方的下人交手。

  絛衣少女面上的殺機更濃了,只在說話之間,她已欺身到了「無腸公子」身前
丈許之處,東方霏雯面上似笑非笑,一點也不像在面臨殺伐的樣子。

  斐劍氣得渾身直抖,這與他平時的性格完全相反。他曾數度面對死亡,但也沒
有如此激動過。

  尹一凡此刻卻極端冷靜,這是他慧黠機智的地方,低聲向斐劍道:

  「大哥,看戲吧,別衝動。」

  那書僮的德性,與「無腸公子」差不多,色迷迷地直迎著絳衣少女道:

  「姑娘,在下陳平………」

  話聲未落,慘號頓起,陳平幌了兩幌,萎頓於地,死了,絳衣少女出手太快也
太突然,幾乎沒有幾人看出她是如何出手致對方於死地。

  斐劍與尹一凡心頭一震,這種身手太駭人了。

  東方霏雯仍然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樣,連眼皮都不動一下。「無腸公子」與另四
名從人,登時驚魂出竅,面色大變。絳衣少女毫無表情地望著「無腸公子」道:

  「我要殺你了!」

  語音冷漠,但卻充滿了慄人的殺機。」

  「無腸公子」下意識地望了地上橫屍的書僮一眼,轉向東方霏雯道:

  「後會有期,小生暫時失陪!」

  身形暴彈而起……

  「遲了!」絳衣少女冷喝一聲,嬌軀以驚人的快速躍起,凌空劃了一個半弧,
織手揮處,把「無腸公子」硬生生迫落原地。

  「無腸公子」面上充滿驚怖之色。

  隨行的三名壯漢與另一書僮,業已在「無腸公子」彈身的同時,亡命奔逃,
「無腸公子」被絳衣少女迫回,四人已在十丈之外。

  突地,四人像中了邪似的,身軀騰起老高,墜地不起,連哼聲都不曾發出。

  斐劍心中一動,目光不期然的望向東方霏雯,只見她玉掌輕輕垂下,顯然,這
四人是她出手殺的,是暗器抑是什麼特異功力,竟能殺人於十丈之外?

  這樣的天仙美人,殺人於舉手投足之間,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東方霏雯衝著斐劍嫣然一笑,斐劍心弦為之一顫。

  暴喝聲中,「無腸公子」的摺扇,已凌厲地攻向絳衣少女。

  絳衣少女出手詭厲無匹三個照面之後,「無腸公子」攻勢頓挫,有顧此失彼之
態,五招之後,已完全處於劣勢,毫無還手之力。

  斐劍心中駭震不已,絳衣少女只不過是一個婢女身份,功力竟然比自己只高不
低,那東方霏雯的身手,豈非更加不可思議?

  絳衣少女出手,不離對方上下兩盤,中盤棄而不顧,看樣子她知道「無腸公子」
穿有護身軟甲。

  一聲嬌喝過後,「無腸公子」身形一個踉蹌,連退了五六步。

  絳衣少女如影附形而上,春蔥似的玉指,飛戳面頸六大要穴………

  「無腸公子」摺扇一張,射出一蓬牛毛細針。

  近身搏擊,對這種暗器,的確防不勝防,這下,可見了絳衣少女的功力,雙袖
交叉一拂,嬌軀向斜裡電挪八尺。

  「無腸公子」就乘這電光石火的空隙,彈身飛掠,快逾電閃,幌眼而沒……

  「哇!」

  一聲淒厲無比的慘號,遙遙傳來,斐劍駭異的一看,場中已不見東方霏雯的蹤
影,竟不知在何時離去,心念未已,只見東方霏雯已從「無腸公子」奔遁的方向姍
姍折返,面上仍帶著惑人的笑靨。

  斐劍忍不住脫口道:

  「大姐好高的身手!」

  東方霏雯笑靨一展,道:

  「弟弟,你喜歡嗎?」

  一語雙關,斐劍心頭一蕩,但,他隨即想到絳衣少女曾喚她作主母,不由一陣
黯然,這種情,瞞不過東方霏雯,只聽她軟語柔聲的道:

  「弟弟,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

  「覺得什麼?」

  「我們相認恐怕不是緣而是孽!」說完,俊面不由鮮紅起來,還有尹一凡在側,
他奇怪自己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東方霏雯如花的玉靨,陡乏異彩,她更美了,尤其,那懾人的眸光,發散出更
強烈的誘惑。

  若不積極了斷這件慘案,完成師門遺志,將何以對師父及四位師伯枉死英靈,
心念信此,奇思頓戰,毅然向東方霏雯道:

  「大姐,小弟有事,就此告別!」

  「你……要走了?」磁性的聲音加上依依的神情,倍增魅力。

  斐劍心神搖搖,幾乎想改變心意,然而他畢竟是堅強的,咬了咬牙道:

  「是的!」

  東方霏雯幽幽吟道:

  「相見恨晚別何急,但願今離有期。」一雙水汪汪的美眸,波光瀲灩,直罩在
斐劍面上,黯然神傷的道:「弟弟,我期待著再見!」

  斐劍垂下目光,不敢和對方接觸,低聲道:

  「我也是!」

  「那再見了!」

  『大姐,你的住址?」

  「我……弟弟,我的住處非常隱僻,而且我在外的時間多,這樣好了,以後我
差人向你連絡。」

  「大姐一言為定,我……走了!」

  了字出口,人已彈射出十丈之外,像逃避什麼似的。尹一凡緊跟著奔去,一路
之上,兩人默默無言。

  斐劍有些心神恍惚,像是得到了什麼?又像是失去了什麼?只是,那美得不能
再美的倩影,不停的在腦海裡盤旋,他想考慮一下別的事情都辦不到,她,完全佔
有了他的心,也帶走了他一向深埋在心底的情感。

  約莫奔行了數十里,尹一凡忍不住道:

  「大哥,你似乎變了另外一個人?」

  「我……變了?」

  「我看是的,大哥,男女愛悅是天性,小弟我無由置喙,不過,希望你能冷靜
些,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對方的來路還是一個謎,主婢二人,都具有一身駭人的功力,尤其,她那殺
人而神色不變的樣子,我想著也有些膽寒!」

  「凡弟,你過慮了,人,都有其個性,造物者偏愛某一個人,不會只給她一個
美麗的軀殼……」

  「可是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你說的對,不過,對她,我不懷疑!」

  「大哥,她已是結過婚的女人了……」

  「我知道,這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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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劍塚風雲

  「大哥,我希望這不會影響你作為一個武士的壯志!」語重心長,斐劍深受感
動,自從結識以來,尹一凡第一次以這種鄭重的口吻向他說話,他自問,我究竟做
了什麼?做對了嗎,還是錯了?半日之間,使人生頓然改觀,是緣嗎?還是孽?他
不願朝深處去想,這是一個惱人也令人痛苦的問題。但對尹一凡他不能不有所表示,
當下慨然道:

  「凡弟,我會保守我的立場!」

  這是一個半畝大的方潭,潭水奇寒,觸之刺骨砭膚,四周峻峰對峙,只有一條
差堪容兩人並肩而行的谷道,直達潭邊,谷道兩側是垂直切落的千仞絕壁,上望天
光一線,鬼斧神工,令人驚歎造物的神奇。

  行盡谷道,豁然開朗,像一個碩大無比的深井,井底正中,便是方潭。

  潭邊,圍繞著寬約五丈的石礫地帶,寸草不生。

  潭後,靠壁腳,是一葉凌亂的黑石林,犬牙交錯,黑黝黝的石笱,低的與人齊,
高的達兩丈之外,看起來令人有恐怖陰森之感。

  這黑石林,不知是天生還是人工改造。

  傳言中,這黑石林之內,便是「劍塚」,埋葬著一柄上古仙兵,還有秘笈之屬


  這傳言不知從何而至,但無數的武林人,趨之若驚,連各大門派,也派人查探


  日正當中,潭水映著日光,照得這巨井織毫畢現,只是那黑石林,卻仍然一片
昏昧,陰森之氣不減。

  谷道中,蠕動著幢幢人影,都是聞風而至的武林人物。人影之中,一個白色身
影最為醒目,他,便是「掘墓人斐劍」。傍著他的,是一個敞衣舊復的中年文士,
正是那易了容的「陰魂不散尹一凡」。

  兩人來到潭邊,只見人影浮動,俗道僧尼俱全,為數近百,而谷道中,還有人
不斷的湧來。

  人群中,不斷傳出呻吟之聲,傷者舉目皆是,場面顯得十分詭秘。

  斐劍低聲向尹一凡道:

  「這些受傷的是怎麼回事?」

  尹一凡搖搖頭道:

  「先看一會兒再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一個手柱枴杖的白髮老人,超近兩人,他,正是先來的「無後老人」。

  不待兩人開口,「無後老人」已先自發話道:

  「那片黑石林,是一座上古奇陣,那黑石便是堅逾精鋼的『黑石』,『劍塚』
便在陣中,所有闖陣的人,全被廢了功力,拋了出來,那些傷者都是。」

  斐劍心頭一震,道:

  「如此說來陣中有人?」

  「看來是的!」

  「那『劍塚』藏珍豈非被人得手?」

  「可能!」

  斐劍一顆心頓往下沉,大師伯因此而喪生,這「劍塚」藏珍,該是師門應得之
物,同時,這「劍塚」既是「天樞寶笈」附圖所指示的,顯見所藏之物與「天樞寶
笈」有密切的關係,無論如何,不能落入別人之手。

  極有可能,這陣中之人,便是那殺害大師伯,以「附骨神針」殘害師父與三伯
的蒙面劍客,想到這一點,不禁一陣熱血沸騰,冷漠的面上,佈滿了恨。

  驀地——

  人群起了一陣騷動,只見一個面如古月的全真道士,單手仗劍,沉疑地一步一
步向「劍塚」走去。

  尹一凡道:

  「武當派第一高手『元虛』看他的!」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元虛道人』身上,有人竊歎出聲:「武當第一劍手,
恐怕也難逃脫功力被廢的厄運,可惜!」

  「元虛道人」在迫到奇陣邊緣時,停了下來,身軀有些戰抖,寬大的道袍,無
風自拂,顯然,便他是相當緊張的。片刻之後,他似乎下定決心,昂首仗劍,向黑
石陣中跨入,身形一轉,便失所蹤。

  所有的人,都拼息以待。

  「呀!」

  驚乎聲中,只見一條身影,如疾箭般射而出,落入潭水之中,潭水澈起一片水
花,然後,變成一圈圈的水紋,向四面散開,消失,一切歸於寂然。

  「無後老人」長聲一歎道:

  「武當第一劍手完了,他是不幸中的不幸者,如被拋在潭邊,功力雖廢,一命
尚可保全,拋落潭中,連屍首都沒有了!」

  斐劍駭然道:

  「縱被淹死,屍首也會浮起呀?」

  「你何不試驗一下,這潭水奇寒澈骨,鵝毛不浮,否則武當弟子在場的總在十
人以上,何以不見有人打撈拯救!」「啊!」斐劍極伶伶打了一個寒顫。

  突地——

  一陣震耳欲聾的怪笑,倏告傳來,笑聲,使所有的喧器全部止息,只見一個身
著五彩長袍的紅髮老者,大搖大擺的向潭邊走來,群豪一見來人,紛紛朝兩旁閃開,
讓出一條通道,一個個面露驚怖之色。

  尹一凡「咦!」了一聲道:

  「怎麼這老魔也趕來了!」

  斐劍偏過頭去道:

  「他是誰?」

  「赤髮人魔,江湖中有名的凶殘人物,為人善惡不分,喜怒無常,嗜食人心,
視殺人為兒戲,不過,平時很少露面在廣大場合。」

  一問一答之間,「赤髮人魔」已到了墨石奇陣之外,只見滿頭頭髮根根倒豎,
五彩長袍鼓脹如球,雙掌一抬一送,一道排山勁氣,挾著呼轟的雷鳴之聲,直朝奇
陣捲去,奇怪,這令人驚心動魄的狂浪,在捲入石林之時,突然消失,一絲反應都
沒有。

  「赤髮人魔」回頭掃了在場的群豪一眼,突地彈身而起凌雲一旋,像一頭巨鳥,
飛射向一根兩丈高的石筍,身形在距石筍數尺之時,突如殞星般下瀉,眨眼失落在
石林之中。一刻!

  兩刻!

  毫無動靜,群豪中有人發出低語:「莫非這老魔進入劍塚了!」

  就在群豪驚疑之際,只見「赤髮人魔」從石陣中踉蹌奔出。「哦!」驚呼聲中,
「赤髮人魔」栽了下去,手腳抽動了數下,便再也不動了。

  「赤髮人魔」,是唯一不被拋出的一個,然而他死了,群雄紛紛圍了上去,看
老魔屍身,一無傷痕,只五官溢血,顯然是被一種至高掌力震斷心脈而死。

  老魔以「五雷神掌」見稱於武林,卻死於掌下。

  從他發掌,以及飛身入陣的態勢看來,似乎他對這奇陣並不完全無知,所以才
會在受到致命重傷之後,奔出陣外。

  奇陣,再加上陣中人莫測的功力,群豪一個個面呈沮仰之色,一個,兩個……
陸續動身離開。

  斐劍象自語的道:

  「他們知難而退了!」

  忽然,一條人影移近身前,發也嬌媚的聲音道:

  「掘墓人,幸會!」

  斐劍轉目一看,來的赫然是「無魂女」,登時面色一沉。

  「無魂女」一改平素冶凜之態,正色道:

  「掘墓人,人頭賀禮之事我已自己交代清楚,你不會再仇視我了吧?」

  「在下很同情姑娘的遭遇,但希望今後少殺無幸!」

  「這一點我辦不到,我要報復,至死方休!」

  斐劍窒了一窒,道:

  「無腸公子業已被誅,你不必再找他了。」

  「什麼,誰殺了他?」

  「這點恕無法奉告,不過告訴你一點,下手的是一個女人!」

  「噢!」她似乎以自己不能親手殺「無腸公子」而沮喪。

  日頭偏西,潭邊頓呈幽暗,群雄已陸續散盡,只剩下寥寥幾人,最淒慘的是那
些闖陣功力被廢的高手,連走路都要人扶持,一個個垂頭喪氣,嗯哼不已。

  就在此刻,斐劍突然感到有幾道惡毒的眼光,向自己射來,用目一掃之下,只
見七八條身影,向自己緩緩迫來。為首的,是一個獨自黑衫老者,腰跨一柄奇形巨
劍,獨目中,閃動著慄人的恨毒之光。他,正是在神女峰後絕澗之中,查探「金釵
魔女」,青衣蒙面女突然現身,驚懼而自挖一目的「金月盟」屬下「巡察總監高寒
山」。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高寒山陰惻側的道:

  「掘墓人,今天你死定了!」

  斐劍冷冰冰的道:

  「高寒山,死的恐怕是你!」

  高寒山目光掃向了另外幾人,口中道:

  「無後老人,無魂女!」目光轉到尹一凡時,證了一怔道:

  「閣下是誰?」

  尹一凡傲然道:

  「區區在下『陰魂不散』!」

  「你閣下也叫『陰魂不散』?」

  「不錯,如假包換!」

  「哼!」目光又回到「無後老人」面上,強顏一笑道:

  「敞盟總護法對閣下期望甚殷……」

  「無後老人」雙目一瞪,氣沖沖的道:

  「祝少青晚節不修,老夫不願聽到他的臭名!」

  高寒山一陣傑傑怪笑道:

  「閣下不要逞一時意氣,出口傷人,必須想到後果!」

  「你以『金月盟』威脅老夫?」

  「談不上威脅,敝盟一向敵我分明!」

  「哼!」

  高寒山話題一轉道:

  「三位與『掘墓人』是一道?」

  斐劍立即接口道:

  「姓高的,如果你的目的只是衝著在下,就不必旁生枝節。」

  高寒山陰陰的道:

  「掘墓人,你的意思是不願連累別人?」

  「事本與旁人無涉!」

  「好極,撥劍吧!」話聲中「嗆!」的一聲撥出了巨形劍。

  斐劍可不敢托大,神女峰絕谷內那一戰,十個照面之間,弄得兩敗俱傷,若非
仗著那一招玄奇的「投鞭斷流」,講內力他比對方要稍微色。

  長劍緩緩離稍,腳下不了不八,劍尖微向下垂,……

  尚未退出谷道的高手,紛紛圍了過來。

  從雙方的氣勢而論,誰都看得出這將是一場相當精采的劍鬥。

  「無後老人」,尹一凡與「無魂女」無形中成了一夥,齊向後退開兩丈。

  高寒山所帶的八名手下,呈環壯圈在外圈,最後一層才是看熱鬧的群眾。

  場面在緊張之中透著無比的殺機。

  「鏘!」

  不知是誰先出的手,雙方已在有目難辨的情況下,奇快無匹的交換了一招,人
影一合而分,各回原位,像是根本不曾動過,只有觸膚如割的劍風,向四處擴散,
五丈外猶拂衣刺膚。

  每一人觀戰的人,凝重之態不減交手的雙方。

  恐怖的殺機,凝結在雙方的面上,令人看了不自禁心生悚慄。

  「無後老人」與尹一凡交換了一眼色,必要時他們將出手。「無魂女」面帶媚
笑,一付優閒神態。

  震耳的金鐵交鳴聲中,雙方又互相折了一招,這一招顯然雙方都已出了全力,
彼此的面上,都浮起了一片紅潮。

  接著,三招!四招!五招……

  雙方的身上,綻開了朵朵血花。

  迸射的劍氣,飛揚碎石,撕風厲嘯。

  人圈,在不知不覺的擴大,露出更大的空間。

  生與死均懸在一髮之間,在功力不分軒輕的情況下,最後,必是兩敗俱傷,每
一個在場的高手,心全提到口邊。

  一聲嬌喝,倏告傳來,震得人耳膜發麻。

  「住手!」

  正在忘命狠排的對方,聞聲住了手。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一個絳衣少女,現身場中。

  斐劍心頭一震,暗忖,絳衣少女現身,多份東方霏雯,來了,一個美得不能再
美的倩影,立即清晰地呈現在腦海也一顆心不由卜卜跳動起來。

  高寒山一見絳衣少女現身,老臉登時一變,方喊得一聲:

  「姑娘……」

  絳衣少女素手一揮,截斷了他的話頭,冷冰冰的道:

  「小女子奉『玉牌主人』之命,向高大總監討教幾招!」

  眾人這才看清,絳衣少女手中,高擎著一塊半個手掌大的晶瑩玉牌。

  高寒山驚惶地退了三步,慄聲道:

  「不敢!」

  玉牌主人是誰?為何有如此大的威力,使「金月盟」堂堂「巡察總監」畏懼苦
此?每一個在場的高手齊在心裡打上問號。

  只有尹一凡與斐劍例外,他倆明白絳衣少女的來路。

  斐劍激動得身軀直抖,腦海裡亂成一片,玉牌主人,不用說是心上人東方霏雯
了,但她的真正來路呢?「金月盟」氣焰萬丈,高寒山在盟中的身份不低,竟然被
一塊玉牌鎖住了。

  他的目光,不期然的瞟向尹一凡,想從這慧黠而精江湖門檻的盟弟眼中求取答
案,但,尹一凡回報他的,是茫然而又錯愕的神色,顯然,他也不明玉牌的來路。

  絳衣少女緩緩收起玉牌,道:

  「既是大總監吝予賜教,那就請便!」

  只這麼淡淡一句話,不可一世的「巡察總監高寒山」半話不吭,轉身便走,隨
行八名手下,也惶然奔飛。

  「無後老人」一代奇俠,也為之目瞪口張。

  絳衣少女轉身對圍觀的群豪道:

  「大家請便!」

  沒有一個猶豫,紛紛彈身向谷道外奔去。

  一時只剩下斐劍、無後老人、尹一凡,「無魂女」和絳衣少女。

  「姑娘怎到了這裡?」

  絳衣少女淡淡一笑道:

  「順道而來,巧合罷了!」

  「哦!」斐劍想說什麼,又覺得不便啟齒。

  絳衣少女又道:

  「少俠此來莫非為了『劍塚』藏珍?」

  「是的!」說著,下意識地望了墨石奇陣一眼。

  「如果不諳這奇陣破法,恐怕很難如願。」

  「姑娘知道……」

  「婢子只是按理而言罷了,依情況而言,『劍塚』已有主了,冒險爭奪,是不
是值得……」

  斐劍默然,他當然不能說出「劍塚」藏珍是自己師門之物,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也要得回,以慰師父及諸師伯在天之靈,同時,這藏珍與「天樞寶笈」有密切關係,
自己業已修習了上半部基礎武功,下半部密笈與「劍塚」所藏神兵,關係著自己報
仇索凶的行動,陣中人也極可能便是仇家。

  他想問東方霏雯的行蹤,又覺得羞於出口。

  絳衣少女倒是機伶,先開口道:

  「家主母因事西行,回來後當謀與少快一晤!」

  斐劍面上的冷雲,立時消散了,眼中泛出異彩,欣然道:

  「在下等待這一天!」

  尹一凡怪聲怪氣的道: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切莫效癡男癡女,這風月之債啊……」

  斐劍怒目瞪了他一眼,尹一凡把下面的話,嚥了回去。

  絳衣少女突地向「無魂女」道:

  「你就是近日江湖盛傳的蛇蠍女人『無魂女』?」

  這話相當不客氣,「無魂女」粉腮一變道:

  「不錯,怎樣?」

  「不許你接近他!」

  「他……他是誰?」

  「我不屑與你鬥口,記住,你那一套如用在他身上,可是找死!」

  他,當然是指斐劍而言,斐劍為之面上一熱尷尬不已。

  「無魂女」粉腮驟寒,怒聲道:

  「彼此同是女子,別欺人太甚,你算什麼東西?」

  「我是什麼東西你還不配問,記住忠告!」

  「你在放屁!」

  「罵誰?」

  「罵你,怎樣?」

  「你找死!」死字出口,一把向「無魂女」橫掌一切,綠衣少女抓出的手一縮,
巧極地避過一切,再度抓出,其決間不容髮。

  驚呼聲中,「無魂女」胸衣被抓裂,疾以袖掩住裂口,電退數步,厲聲道:

  「好賤人,充其量你不過是一聽人使喚的丫頭而已,記住,有一天我必殺你!」

  聲落,閃聲般向道口逸去……

  「叮!」的一聲微響,一樣東西從「無魂女」身上掉落。

  絳衣少女大喝一聲:

  「你走不了!」彈身追了出去。

  斐劍目光一掃「無魂女」遺落地上的東面心頭登時劇震,俊面變了色,俯身一
把抓在手中,栗呼。

  身形猛彈,如電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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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12: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痛心疾首
         

  「無後老人」顯得相當激動的道:

  「怎麼會是她?」

  尹一凡茫然不解的道:

  「她是誰呀?」

  「小子,你不見『無魂女』身上掉落的是半枚制錢麼?」

  「半枚制錢?哦!她是斐劍要找的人,可是半枚制錢不是『火帝方允中』之物
嗎,怎會落在她手裡?」

  「小子,虧你聰明一世,這丫頭不是『火帝』的女兒便是他的傳人!」

  「我們追……」

  兩人跟著向谷道外馳去。

  「前輩,那絳衣少女所持的『玉牌』是什麼來路?」

  「老夫從未聽說過什麼『玉牌主人』,其中大有文章。」

  「那女子的身手,太以駭人……」

  「咳!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些後生小輩的身手一個比一個可怕。老夫自信閱歷
不差,竟也看不出她的武功路數。」

  且說,斐劍心急如焚,恨不能一下子飛出那挾窄而衰長的谷道,甫出谷口,一
聲淒厲的尖銳慘號,倏告傳來,這一聲慘號,猶如當頭霹靂,震得他魂飛魂散,宛
如失足墜入無底深淵。

  難道悲劇業已造成?

  距谷口十丈之遙,絳衣少女臨風綽立,地上,躺著「無魂女」。

  斐劍像一頭受傷的野獸,電撲上去,身形半俯「無魂女」身前,只見她口鼻溢
血,氣息奄奄,離死已不遠了。

  「師姐!師姐!」

  斐劍狂亂的呼喚著,聲音是慄人的。

  絳衣少女粉腮大變,駭然退了兩步,手足無措。

  「無魂女」雙眸緊閉,面如白紙,臉上的肌肉在抖動,抽搐。

  「師姐,你……不能死啊!」

  絕望的呼喊,終於使「無魂女」睜開了雙眸,但目光遲滯無神……

  斐劍從身上取出另半個制錢,暗中與檢來的一合,不錯,是一個制錢擘分為二,
嚴絲合縫,他把那半制錢,用手指捻著,在「無魂女」的眼前幌動。

  「無魂女」漸漸有了反應,口唇一陣顫動,吐出微不可聞的幾個字:

  「九宮山……人……皇!

  眼皮一合,再不睜開,死了。

  斐劍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足發麻,有一種精神崩潰的感覺。

  他做夢也估不到「無魂女」便是四師伯「火帝方允中」的女兒方靜嫻,制錢圓
合了,人死了,可是半部「天樞寶笈」卻沒有下落。

  那半部「天極寶笈」是如何落入「三元老人」之手,又遭別人劫奪呢?

  「九宮山……人……皇」他在心裡重覆著這幾個字,心頭猛地一震,暗忖,是
了,師父與四師伯同中了「附骨神針」而「附骨神針」是「武林三皇」之中「人皇」
的獨門暗器,師姐方靜嫻的遺言,分明是指出當年的蒙面劍客與「人皇」有關,莫
非「人皇」本人,也是他的門下,而「人皇」,隱居在「九宮山」。

  然則,「劍塚」之內的人,該是誰呢?

  最後,殺死「兩儀書生」夫婦,劫走「天樞寶笈」的人,又是誰呢?

  「兩儀書生」的妻子黃筱姝請自己尋找黃筱芳,這是一個重要關鍵,能找到黃
筱芳其人,抽絲剝繭,也許能找出頭緒,但人海茫茫,找一個素味生平而其名不形
的人,何異大海撈針。

  無數念頭,在一剎之間,全部湧現腦海。

  目光,再落在方靜嫻的遺容上,心頭翻起另一番思緒。

  她死了,可能是師門唯一的一個親人,被毀了,他想到第一次碰到她,被玩弄
以人頭作賀禮,而後,她不斷的殺人,以美色誘殺那些遊蜂浪蝶,她的行為不可恕,
然而她的遭遇值得同情,她死了,身上帶著身孕,是被她所殺的薄倖男子「鄂西大
豪」之子歐陽瑾的遺孽,一屍二命。

  絳衣少女幽幽地開了口:

  「她是你師姐?」

  一句話,把斐劍拉回現實,陡地立起身來,面上抖露一片恐怖殺機,慄聲道:

  「你……殺了她……」

  「可是少快為什麼不早說出她的身份?」

  「我現在才知道!」

  「我為我的行為致以歉意!」

  「如此輕鬆?」

  「不然要怎樣?」

  斐劍咬牙切齒的道:

  「我要你償命!」

  絳衣少女粉腮一連數變,沉聲道:

  「這是誤會,無法避免的誤會!」

  斐劍悲憤至極的道:

  「不管如何,我非殺你不可!」

  「你殺不了我,而我,不願與你動手,這事讓主母來解決好了!」

  提到東方霏雯,斐劍心中起了異樣的變化,登時為之一窒,只這一窒之間,絳
衣少女以驚人的速度,翩然而逝。

  斐劍木然望著絳衣少女消失的方向,腦海裡一片狂亂。

  尹一凡輕輕上前,語音充滿了關懷與同情的道:

  「大哥,『無魂女』是你師姐?」

  斐劍沉重地點了點頭,尹一凡又道:

  「是她親口說的?」

  「不,是我判斷的!」

  「判斷,根據什麼?」

  「半枚制錢信物!」

  「可靠嗎?」

  「為什麼不?」

  「比如說,這半枚制錢另有來路,像目前的寶笈數度易主……」

  「不可能,制錢本身毫無價值,而且,我有根據……」

  「什麼根據?」

  「我在大洪山一座峰頭上,見到了四師伯的墳墓,立碑人是他老人家的女兒方
靜嫻,這半枚制錢在她身上,還有什麼可疑。」

  「啊!是這樣,可惜她死了!」

  「我非殺絳衣賤婢不可!」

  「大哥,冷靜些,這是誤會,她不知道她的身份,你也是現在才知道。」

  兩粒淚珠,滾落腮邊,這是他對師姐方靜嫻的悼念。

  「無後老人」沉緩地開了口:

  「你無妨再搜搜她身上,看有沒有其他的事物幫助你解開謎底!」

  斐劍不由一愣,男女有別,這對死者未始不是一種適宜,但事實上這又是必要
的,考慮了許久之後,只好硬著頭皮,小心異異地在「無魂女」身上搜了一遍,卻
是一無所獲,頹然站起身來。

  無後老人道:

  「此處風水不錯,把她就地葬了吧!」

  斐劍傷感地點了點頭,尹一凡也幫著動手,頃刻之間,便告完成,碑上,僅刻
方靜嫻之名,略去了「無魂女」三字不雅的外號。

  尹一凡開口道:

  「大哥,今後行止如何?」

  斐劍想了一想,道:

  「我準備一探『劍塚』!

  「現在?」

  「是的!」

  「無後老人」一搖手道:

  「不可,此非其時,凡是謀定而後動,照事實而論,你我三人都不是塚中人的
對手,何況還有那一座墨石奇陣阻擋,如果冒然去闖,後果必與那些死傷的武林同
道一樣,這事只有緩一步再談,先求得奇陣的破法,再及其他!」

  斐劍一想也是,目前不宜去冒這個不必要的險,心念一轉,道:

  「當今武林,不知誰精於奇門之學?」

  「無後老人」皺眉思索了片刻道:

  「傳說中,只有『武林玉皇』之中的『人皇』精於此道!」

  「什麼,人皇?」

  「不錯!」

  「晚輩可以找到他!」

  「你怎能找到他?」

  「他隱居在『九宮山』……」

  「你聽誰說的?」

  顯然,「無魂女」死前吐露的幾個字,「無後老人」與尹一凡尚未趕到,沒有
聽見,所以才有此一問,斐劍把「無魂女」遺言說了一遍。

  「無後老人」駭然一震道:

  「這問題相當嚴重,又須從長計算,首先,假定『無魂女』果是你四師伯遺孤
方靜嫻,那她說這幾個字的用意,可能是指『人皇』是當年殘殺『五帝』的兇手,
這一點因『附骨神針』之故,與事實相當接近。但,也可能完全不是這意思……」

  斐劍腦際靈光一閃,激動的道:

  「晚輩想通了!」

  「你想通了什麼?」

  「前輩不是說當今武林天下,只有『人皇』精於奇門之學……」

  「不是他一人,奇人異士所在多是,這只是僅老夫所知而言。

  「是的,假定『人皇』便是當年因『天樞寶笈』而殘殺先師及四位師伯的兇手,
或是主使人,他自不會放棄有關『天樞寶笈』的每一過節,他既精於陣法,這『劍
塚奇陣』之中,可能是他的門人或有關係的人,換句話說,對方已得手『劍塚』珍
藏……」

  「嗯!很有道理,但既已得手,何不遠走高飛,為什麼如此張揚呢?」

  「這……也許另有圖謀……」

  「九宮山你切不可去!」

  「為什麼?」

  「你的身手,如與『人皇』比較,相差不可以道里計,試想,你一旦身份敗露,
後果如何?就算你找到了對方,實了對方便是兇手,你又能如何?」

  斐劍霍然而震,一時之間,答不上話來。

  「無後老人」接著又道:

  「你目前最要緊的是探查那半部『天極寶笈』的下落,如果物歸原主,煉成上
乘武功,才能談到報仇誅凶!」

  斐劍咬了咬牙道:

  「如不能尋回寶發,此生就不談報仇了?」

  「話不是這樣說,在志者,事竟成,人生的際遇難測,切不可氣餒,你是老夫
生平僅見的奇材,將來必有大成,武林劫運已興,期望你在私仇之外,毋忘武林正
義,做一個真正的武士,除魔衛道。」

  斐劍大是感動,誠摯的道:

  「晚輩謹受教!」

  「無後老人」重重一拍斐劍的肩頭,莊重無比的道:

  「斐劍,不少有心之士,寄望於你,盼你好自為之!」

  斐劍一震道:

  「前輩這話必有所指。」

  「當然,老夫不會無故放矢,不過現在言之時早!」

  「晚輩……能值得前輩如此看重嗎?」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言止於此吧,還是來談談實際的問題,你到巫峽找
『兩儀書生』,結果如何?」

  「兩儀書生夫婦雙雙被害……」

  「噢!」

  「他的妻子叫黃筱珠,臨死之前,要晚輩找一個叫黃筱芳的女子,說她知道一
切,但人海茫茫,要尋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何異大海撈針……」

  「兩儀書生的妻子還說什麼沒有?」

  「沒有,她否認『兩儀書生』夥同『鄂西大豪』毒洗『三元幫』,也否認殺害
『鄂西大豪』,晚輩來不及問出兇手,她便斷了氣。」

  「啊!這公案愈來愈離奇複雜了,但事在人為,總要查出個水落石出!」說著,
轉向尹一凡道:「小子,你沒法與老醉鬼連絡,把這些情況詳細告訴他!」

  尹一凡聳了聳肩,道:

  「遵命!」

  老醉鬼是誰?尹一凡的師父?但尹一凡說過他師父已經死了。

  「無後老人」目光又移向斐劍,道:

  「老夫準備跑一趟丐幫總舵,找丐幫長老『千耳神曹化』,請他協助查探所謂
黃筱芳那女子的下落,還有你所說的以金欽作暗器的人和『屠龍劍客』的生死下落,
老夫將並設法探查……」

  斐劍感激萬分的道:

  「晚輩謝過前輩關懷德意。」

  「不用,哦,老夫忘了問你,那絳衣少女是什麼來路?」斐劍不由面上一熱,
期期艾文地把結識東方霏雯的經過,簡略的說了一遍,但對於雙方情感上的過節,
卻是隻字未提,「無後老人」經驗何等老到,斐劍不說,他也料到了幾分,只淡淡
的道:

  「江湖鬼蜮,願你凡事三思,老夫先走一步?」身形一起,又回顧尹一凡道:
「小子,你也該上路了!」

  「無後老人」走後,斐劍心中感慨萬端,對方的古道熱腸,俠義行徑,使他哀
心感佩,但無端受人好處,又使他感到痛苦。

  他望著尹一凡,想開口問他老醉鬼是誰,話到口邊,又忍了回去,也許別人有
難言之隱。

  「大哥,你的行止?」

  「我?」

  斐劍苦苦一笑,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但每一件事都無從著手,殺害母親的兇手
「金釵」主人,到現在茫無頭緒,母親遺命要殺「屠龍劍客」,「紅樓主人」也請
自己找「屠龍劍客」,但人呢?還有師門仇人,秘笈下落……

  這些,別說付諸行動,連想都無從想起。

  尹一凡不捨的追問道:

  「大哥,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

  斐劍脫口道:

  「我由此往西行!」

  「西行?」

  「是的!」

  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說出了這一句話,西行何為?這是潛意識在作祟,因為絳
衣少女曾說過:「家主母有事西行,回頭當謀與少俠一晤……」

  親仇未復,師仇未報,武林中魔焰器張,能沉湎於兒女私情嗎?他警覺之下,
不由悚然而震,但,東方霏雯的絕世仙姿,卻緊緊地抓住了他的心,那一絲突然而
生的警惕,顯得無比的脆弱,情,他忘不了,拋不開,剪不斷。

  千古以來,有幾人能勘破情關?

  尹一凡若有所覺地笑了笑,道:

  「如此,再見了!」

  拱手一揖,轉身……

  他突然怔往了,腳底下象生了根。再也無法移動。

  斐劍一抬眼,目光與另兩道寒芒相碰,全身象觸電似的一震,也怔住了,一股
寒氣,由心底冒了上來。

  兩丈外,一個紫衣蒙面人,像幽靈似的停立。

  不久前與紫衣人遭遇的那一幕,電映心頭,對方功力之高,簡直無法想像,若
非尹一凡與「無後老人」假「紅樓主人」之名,誘走紫衣人,自己決活不到現在。

  而現在,紫衣人又出現了。

  他內心更驚悸十分,但表面上仍是那樣冷漠。

  紫衣人會在此時此地現身,的確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慧黠多智的尹一凡,此刻竟也只有發抖的份兒,半等莫展。

  紫衣人開了口,每一個字像一鋼粒珠,撞擊在人的心上:

  「你是誰?」這話是對尹一凡而發。

  尹一凡聲音已不若平時的鎮靜,低應道:

  「區區在下『陰魂不散』!」

  「你,也叫『陰魂不散』?」

  「不錯!」

  「今天你這陰魂該散了!」

  了字聲落,只見紫影一閃,尹一凡淒哼一聲,栽了下去。

  斐劍不由肝膽皆炸,根本不計自己的功力是否對方之敵,「唰!」地撥出長劍,
電彈而上,長劍挾奔雷駭電之勢,罩向紫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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