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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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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陳青雲] [三皇聖君][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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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1:11: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切骨之恨

  尹一凡忸怩了片刻,才嚅訕的道:「上次嫻姐的『迷神之毒』,被救來此……」

  斐劍打斷了他的話頭道:「對了,你先回答我,『贖罪人』何以不見影蹤?」

  尹一凡窒了窒道:「他不願在人前現身!」

  「他對他知道多少?」

  「差不多全部!」

  「那你……」

  「大哥,我曾應允他不到時候決不洩露隻字!」

  斐劍吁了一口氣,道:「罷了,你說下去吧!」

  尹一凡朝斐劍歉然一瞥,才拾起原來的話題,道:「嫻姐被救來此之後,幾位
老固執指派小弟我伺候他……」

  「紫衣人等都沒有家口?」

  「沒有,那秘密地下基地可以稱之為女人禁地……」

  「說下去!」

  「這……,也許我生活小節上,有時無法避嫌……」

  「嗯!我輩只要存心正大,區區小節大可……」說到這裡,話鋒突然頓住,他
說不下去,他想到與東方霏雯不可告人的一幕,後果如何,目前尚不得而知,然而
在私德上業已有了虧損,雖屬被動,仍是無法去除的污穢。

  尹一凡接著道:「小弟我……很同情她的慘遇身世,因為我們同屬刁然無依的
飄萍。

  「同情了又怎樣?」

  「小弟……想……想……」

  「想什麼?」

  尹一凡垂下頭去,半晌無言。

  斐劍十分不耐的道:「你到底想說什麼,乾脆些,否則我要走了?」

  尹一凡抬起頭來,似乎下了最大的決心,咬了咬牙道:「我願意終生陪伴她!」

  斐劍心頭一震,道:「哦!說了半天,你是愛上了她了。」

  「是的!」

  「她呢?」

  「這就是小弟要拆大哥成全的地方!」

  「她如何表示?」

  「若即若離,不接受也不拒絕,使我很痛苦!」

  「凡弟,世間任何東西,都可用不同方法獲得,只有愛,絲毫也不能勉強!」

  「我知道這道理,大哥,我只是想知道她愛不愛我,如果說她是為了曾被毀容
而仰制自己的情感,那就不必,小弟不是取她的容貌!」

  「你很愛她?」

  「是的,此心皇天可鑒!」

  斐劍感動的道:「凡弟,你必須慎重考慮,這是彼此的終生幸福問題,別憑一
時的意氣用事,不然後果是非常可怕的?」

  尹一凡以極端鄭重的口吻道:「大哥,小弟我已想得很多了,此心堅逾金石,
我自信決無改變!」

  「好,我答應盡力!」

  「謝大哥!」

  「你可以回頭了?」

  「是!」說著,向方靜嫻遙遙一揮手道:「嫻姐,再見!」

  待尹一凡身影消失,斐劍彈身趕上方靜嫻,方靜嫻已先開口道:「他說了些什
麼?」

  斐劍理了理思緒,故意裝得十分平淡的道:「沒有什麼,他請我問師姐一句話!」

  「一句什麼話?」

  「他說,他很痛苦,希望知道師姐對他的態度……」

  方靜嫻沉默了片刻,冷冷的道:「我不配!」

  「不配,什麼意思?」

  「你明知故問。」

  「師姐是指你的容貌被毀而言?」

  「嗯!我的終生命運,已在投入『殺人王』門下之時決定了!」

  「師姐,何必自苦,他是真心的……」

  「我知道,唯其如此,我更覺得不配,試想,我不能終生蒙面與他相處,而我
的真面目,根本不能見人,年深日久,難得不生厭,後悔……」

  「他堅決表示不會……」

  「師弟,我不願把我自己的痛苦,加在任何人頭上,我從來沒有夢想過,我感
謝他的同情,但我不能接受!」

  「師姐他……」

  「言止於此,不必再往下談了,我擔心那不曾見過面的師姐的安危,我們必須
日夜兼程疾趕,別一步之差,貽終天之恨!」

  這話,使斐劍心頭一凜,一頷首道:「我們趕吧!」

  話聲才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呼喚:「大哥留步!」

  原來且尹一凡再度折回來,斐劍道:「什麼事?」

  尹一凡不自然地望了方靜嫻一眼,才匆匆的道:「我忘了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

  「我忘了告訴大哥,如果與『金月盟』的人遭遇,有人比出這個記號……說著,
回舉起左手,拇食二指圈成一個小圓圈,其餘虧指伸直並齊,然後又接下去道。
「這便示對方是自己人。千萬可別誤傷!」

  「好,我知道了!」

  再見!」

  這一天,傍午時分,。「劍塚』一線天峽谷之外,來了一男一女兩條人影,男
的一身白色勁裝,背負長劍,俊美魁偉,女的一身青衣,青布蒙面,他倆,正是斐
劍與方靜嫻師姐弟。

  斐劍用手一指谷道.道:「到了,通過這狹谷,便是『劍塚』寒潭。」

  方靜嫻焦灼的道:「不知是否遲了?」

  斐劍一彈身,道:「我們快!」

  兩人甫一到了谷,一聲嬌斥倏告傳來:「站住!」

  兩人不期然的剎住身形,只見兩名絳衣少女現身攔在谷口,兩絳衣少女一見斐
劍後,不由粉腮大變,其中之一硬起頭皮道:「原來是斐相公!」

  斐劍冷聲道:「你們主母呢?」

  兩絳衣少女齊向後退了一步,沒有答話。

  斐劍大喝,聲道:「閃開!」

  絳衣少女一探手懷中,斐劍知道她要傳訊示警,殺機陡起,不容對方有施放訊
號的機會,一掌拍了出去,不差先後,方靜嫻出手抓向另一個絳衣少女。

  兩聲淒厲的慘號,破空而起,一個被震得七孔出血,一被抓碎頭腦,雙雙栽倒
谷中,死狀奇慘。

  兩人電疾朝谷道射入。

  轉出谷道,眼前是鵝毛不浮的寒潭,正面對過潭邊,黑石林立,便是護塚奇陣,
陣外,六名絳衣少女凌散的或坐或立。

  斐劍當先繞潭奔去,方靜嫻後隨。

  六名絳衣少女見有人來,齊齊起身戒界,其中一個慄聲道:「他怎麼來了!」

  另一個道:「速傳訊與主母!」

  話聲甫落,斐劍已經到了六人眼前,六絳衣少女駭然變色,其中之一,左手一
抬,圈拇食二指,大聲道:「斐相公,請示來意?」

  事實十分明顯,東方霏雯已進入『劍塚』,斐劍一顆心登時跳到腔口,根本無
暇答理,「刷」的拔背上神劍,揮灑出去,慘號聲中,血雨四迸,五名絳衣少女,
齊齊栽臥血泊之中。

  那以手作勢的一句急聲道:「少俠,快!」

  斐劍口裡應了一聲,「謝姑娘!」人已疾箭般穿入陣中,方靜嫻也跟了進去。

  「劍塚」石室之中,崔婉珍渾身浴血,斜倚在壁上,東方霏雯手持利劍,劍尖
指正婉珍的心窩,滿面殘狠之氣,使那美逾天仙的玉臉變了形。

  這情景,與上次「獅魔」入陣迫崔婉玲仍交出「天樞神劍」的情況完全一樣。

  斐劍鬼魅般的掩到室門之外,目光一掃之下,鬆了一口氣,崔婉珍還沒有死,
但他不敢冒然行動,因為出手再快,也不及東方霏雯劍尖一送的便當。

  室內雙方,都沒有發現有人不速而至。

  崔婉珍粉腮蒼白如紙,創傷使她嬌軀不停的發顫,眼中流露的,不是驚懼恨毒,
而是一種幽怨之色,只聽她幽幽的道:「你為什麼非殺我不可?」

  東方霏雯陰森森的道:「因為他愛你!」

  「你……不許他愛我?」

  「不錯!」

  「我不阻他愛你,你比我長得美,我不及你萬分之一,連嫉妒的資格都沒有。」

  「美?格格格格……」

  笑聲,此刻聽在斐劍的耳中,完全走了樣,像是梟啼狼嚎,令人悚慄。

  東方霏雯收住笑聲,恨恨的道:「美,美有什麼用,他不愛我……」

  「什麼,他不愛你?」

  「不,他愛我,但他變了心,他與我絕了情!」

  崔婉珍蒼白的面上出現了一抹微笑,雖在劍失之下仍掩不住內心的喜悅,她太
愛斐劍了,刻骨銘心的愛,愛得忘了自己,斐劍目睹此情,幾乎落下淚來。

  東方霏雯重重地一聲冷哼道:「別得意,雖然他絕了情,但與我已結了合體之
緣!」

  崔耽珍面上的微笑消失了,代之的是一陣抽搐,但,隨即又幽淒的道:「我不
怪他,只要他喜歡。」

  東方霏雯切齒道:「你愛他真的有這麼深?」

  斐劍幾乎想撲了過去,但他忍住了,他必須等有利機會,以救心上人的生命在
劍鋒之下,他不能魯奔。

  崔婉珍反而平靜的道:「也許比你想像的更深!」

  東方霏雯厲聲道;「所以我也更恨你!」

  「你可以佔有他……!」

  「遲了!」

  「遲了,什麼意思?」

  「我已下決心要毀了他!」

  「你……要殺他!」

  「不錯,不擇手段,誓必要毀了他!」

  「可是……你曾經愛他,現在你要殺我,不也是為了……」

  「你錯了,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你分沾了我的愛,所以我要先
殺你,萬一,我將來殺不了他,你已無法再得到,值嗎?」

  殘毒狠辣,莫此為甚。

  崔婉珍幾乎支持不住倚壁的身形,淚水,這時才滾落粉腮。

  東方霏雯頓了一頓,又道:「話已說完,你恨嗎?你死不瞑目嗎?這就是我所
希望的……」

  崔婉珍慘厲的道:「我還問你一句話!」

  「說吧?」

  「你殺我,也要殺他,你最後得到什麼?」

  「我嗎?格!格!格!格!我什麼也不要得到,我只要報復,讓一切都毀滅,
讓死亡來結束一切,我一生追求真正的愛,都沒有得到,我只有恨,恨!恨!恨!」

  「你……一切都是恨,別人對你呢?」

  「我要所有的人恨我,恨得愈深愈好,我現在需要的除了恨再沒有什麼!」

  崔婉珍忽然歇斯底里的叫道:「恨!不錯,我應該恨,恨你,也恨我自己!」

  東方霏雯得意的一陣狂笑道;「對了。恨吧!我最欣賞別人在恨中死去,帶著
恨進人墳墓。現在,我把這劍緩緩刺人你的心臟,看著我,用你所能表達的恨意看
著我,到你斷氣……」

  看來,她真的要動手了。

  斐劍不由急煞,他此刻無論出聲或出手,都無法阻止她瘋狂而變態的殘酷行為,
但豈能看著崔婉珍受害,急怒交加之下,他想出了一個孤注一擲冒險辦法,輕輕地,
他用手指捏下了一小片岩石,然後,輕輕地擲向側方。

  石比片緩緩脫手,不帶絲毫破風之聲。

  「卡!」

  石子在側方落地,發出一聲不大的響聲。

  東方霏雯陡地轉頭側顧……

  斐劍這一喜非同小可,他希望她這樣,他成功了,他像電光一閃,快得不可思
議的射了過支,凌空擊出一掌。

  這種速度,是「步虛蹈幻」身法發揮的極致,快得無法以言語形容。

  東方霏雯做夢也估不到猝然生變,被撞得向右一踉蹌。

  斐劍業已在這瞬間橫身在崔婉珍頭裡。

  但東方霏雯並非等閒人物可比,幾乎沒有經過,踉蹌的身形半旋,順勢遞出了
一劍,在這種情況下立即了還擊,是旁人無法辦到的,當然也出斐劍意料之外,急
切中,他只有橫劍封擋。

  而情況更出人意料,這一劍竟是虛招,出劍的同時,左手電閃抓出。

  「呀!」

  一聲驚叫,斐劍心頭一沉,遲了,崔婉珍已被東方霏雯扣在手中。

  斐劍不由肝膽皆炸,暴聲道:「你敢動她我把你挫骨揚灰!」

  東方霏雯一幌身,帶著崔婉珍側移八尺,正好在一丈距離與斐劍對峙。

  「放手!」

  「斐劍,你想錯了,辦得到嗎?」

  崔婉珍這時,才看清來人,淒絕地喚了一聲:「劍哥哥,你……終於來了!」

  斐劍咬了咬牙,道:「珍妹,一切有我!」

  東方霏雯粉腮的肌肉在抽動,目光像兩把利剪,似要絞碎人的心,這是恨極的
表現,這神情,是以令人一見而終生難忘。

  「斐劍,我要你看著她死,要你品嚐恨的滋味!」

  「賤人,只要你敢,我把你生撕活裂,挫骨揚灰!」

  「賤人?哈哈哈哈,弟弟,你現在罵我賤人了,記得那綺麗的一晚嗎?一夜夫
妻百日恩,你太無情了!」

  斐劍逆血上湧,幾乎噴出口來,咬牙切齒的道:「你……簡直不能算是人!」

  東方霏雯也斜著眼,嘲弄似的道:「我……不算人,你呢?你能稱為人嗎?弟
弟,你想通了沒有?」

  斐劍幾乎發狂,他根本沒有聽清楚她說的什麼,一個直覺的意念控制了他,如
何求崔婉珍?

  東方霏雯繼續又道:「弟弟,你不叫大姐了嗎?」

  斐劍厲喝一聲:「我劈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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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妾心蠍心

  上集書中,東方霏雯扣住崔婉珍,對斐劍大肆譏諷,斐劍投鼠忌器,盡力容忍,
但東方霏雯毫不放鬆,斐劍幾乎發狂,厲吼一聲:「我劈了你!」

  「天樞神劍」一揮,迅辣無論地向東方霏雯劈去……

  東方霏雯把催婉珍的身軀向前一送,斐劍忙不迭的收住勢子,毫髮之差,崔婉
珍幾乎做了劍下犧牲。

  斐劍氣得七竅冒煙,但卻把她沒有辦法。

  東方霏雯不屑的道:「斐劍,你下手呀!」

  崔婉珍淒厲的道:「劍哥哥,別管我,殺了她!」

  東方霏雯冷笑一聲道:「他不敢,他也捨不得你死!」

  斐劍一付鋼牙幾乎咬碎,額上青筋暴露,汗珠滾滾而落,雙目赤紅如火。

  東方霏雯陰陰地又道:「弟弟,我們來談談條件,如何?」

  「說,什麼條件?」

  「很簡單,交出你的『天樞神劍』,換她的生命,我們下次再見!」

  「辦不到!」

  「你不願意她死吧?你們的關係是雙重的,同門,情侶!」

  斐劍恨不能立即把她生撕活裂,心中的恨毒,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然而,他
束手無策,崔婉珍被控制在對方手中。

  東方霏雯接著又道:

  「劍,你有本領可以奪回,人,死了可不會再活,你想通了沒有?」

  斐劍一張俊面脹成了緊醬之色,身軀簌簌抖個不住,不錯,劍失了可以得回,
人死了可不能復生,但神劍一旦離手,自己就無法抗拒唯一的生死對頭「金月盟主」,
要想奪回,根本是辦不到的事,單只目前,如果東方霏雯神劍到手,後果更難逆料……

  「弟弟,大姐我不耐久等?」

  「住口,誰是你的弟弟!」

  「現在不是,過去總是吧?」

  「天下已難找到像你這等無恥陰毒的女人了……」

  「那我們再見了!」

  說著,緊扣住崔婉珍,向外倒退……

  「站住!」

  「你答應了?」

  「你準備把她怎樣?」

  「不怎麼樣,先帶回總壇,慢慢決定如可安排她!」

  「你——敢?」

  「這沒有什麼不敢,你只敢一動,我先毀了她。」

  斐劍又圍幾乎噴出血來,厲聲道:「我答應你!」

  「如此,你先交劍,在這裡候著,等我安全離開之後,再放她回來,保證下損
她一毫一髮,如何?」

  崔婉珍櫻口一張,噴也一口鮮血,厲聲道:「你如果把神劍交出來,得先殺死
我……」

  斐劍痛苦的道:「珍妹,我是為了你……?

  「不行,師門遺物,是血換來的,你如果要這樣做,我做鬼不也饒你。先父與
四位師叔在天有靈,也不會原諒你!」這話說得激烈無比,斐劍心如刀割,一時進
退失據,不知如何辦才好。

  崔婉珍又道:「我死不足惜,但你必須仗劍報仇尋根,現在,出手!」

  斐劍紅著臉道:「珍妹,我……不能,我……做不到!」

  東方霏雯輕輕一點,崔婉珍閉上了口,但那怨毒,卻熾烈地表現在雙眸中,嘴
角,又緩緩淌出鮮血。

  斐劍的心被撕碎了,他知道再僵持下去,自己非發狂不可,他把崔婉珍的話,
反覆思量了幾遍,覺得自己不該冒這大的險,做最愚蠢的事,以東方霏雯的心腸,
自己交出「神劍」之後,她再出花樣,那就真的後悔無及了。

  濃烈的殺機,從無比的恨毒之中,他已下了決心……

  這神情,使東方霏雯下意識向後挪了兩步,口裡道:「斐劍,一句話,你答不
答應這條件?」

  斐劍目光觸及崔婉尋怨毒而堅毅的眼神,堅定了他的決心,一字一句的道:
「辦不到!」

  「你願意她死?」

  「你將得到應得的報酬,我要使你慢慢的死,一滴一滴的流盡你那有毒的血,
我要剖開你的胸膛,看看人的心是什麼做的!」

  「你……不後悔?」

  「不!」

  東方霏雯氣沮了。這美逾天仙毒逾蛇蠍的女人,在她的毒辣想法,心念數轉之
後,她決定了主意,冷冷的道:

  「斐劍,我撤回件……」

  斐劍一驚道:「為什麼?」

  「我改變了主意!」

  「嘿嘿!東方霏雯,你原來也怕死的!」

  「那你看錯人了!」

  「為何改變主意?」

  「如果我與她同歸於盡,而你活著,我決不甘心,我要留這口氣看你死!」

  這話令人聽來毛骨悚然,但去是實話,斐劍咬牙道:「我相信,你這是實話,
像你這種人是不甘心的,你想怎麼樣?」

  「斐劍,你該不否認,如果沒有我,你不會活到現在耀武揚威?」

  斐劍呼吸為之一窒,這也是實話,東方霏雯曾經數次救他脫離她父親的毒手,
當下坦然道:「我決不否認,事實便是事實!」

  「現在,我無意向你乞命,我也須以她為質!」說著果然楹開了崔婉珍。

  崔婉珍本已受傷極重,又經過這長時間的挾持,早就不支,所憑的是一口怨氣,
現在,她再也無法自己支撐了,身形幌了兩幌了,跌坐了下去。

  這舉動,大大出乎斐劍的意料之外,但他不敢稍懈,防備這毒蛇要什麼意想不
到的花槍。

  東方霏雯接著又道:「我再說一遍,如我不死,我誓必殺你,如果你怕,可以
現在出手殺我,否則我可要告辭了!」

  說完,目光冷冷地注定斐劍,連眨都不眨一下。

  斐劍登時心亂如麻,殺她!還是放她走?他把恩、情、仇、恨、徹底地想一遍
。「宇宙一尊」曾說過的「武士風度」四個大字又響在耳邊……

  東方霏雯這一記真是絕招,她先說自己的心境,堵住斐劍的口,然後提到過去
對他的救命之恩,以拖拉打動他的心,最後,她主動放了崔婉珍,表現風度,她料
到斐劍的反應必然如她地預期,對一個孤傲自負的人,這一著絕對有效。

  事實上,她非背城惜一,施這絕招不可,主要的原因,她已知道挾崔婉珍的生
死出手,以她的功力,決難全身而退,而她決不甘心死,她的目的未達。

  一切,如她的預期。

  斐劍面色連變之後,沉重的開了口:「你走吧!今天饒你不死,恩怨兩抵,剩
下的,只有仇,下次碰面時我必殺你!」

  東方霏雯故作姿態道:「我並非向你乞命,你盡可出手!」

  「你快滾!?

  「你不後悔?」

  「大丈夫一言九鼎,何侮之有!?

  「如此再見了!」

  聲落狠狠地瞪了斐劍一眼,閃身出室。

  斐劍下意識一陣惘然,他曾瘋狂的愛過她,想不到演變今曰的局面,但當他想
及在被藥物迷失理性之下竟與他發生了不可告人的一幕,不由連兩個寒顫,如果她
真的與亡父有過夫妻關係,那她是自己的庶母身份,那就是成了逆倫,自己將何以
為人?

  她真的明知自己身份,而仍做出這沒有人性的獸行嗎?應該不可能,但「無後
老人」與眾口一詞,目的是為了要堅定自己除魔衛道之心,而不惜捏造這可怕的謊
言嗎?如果真的如此,他們的用心雖苦,但卻不可原諒……

  「劍哥哥,這一刻真如隔世重逢!」

  斐劍這才想起崔婉珍還坐在地上,歉然望了她一眼,口裡應了一聲,上前把她
平托起來,抱到鄰室她的臥處,輕輕放落床上憐惜的道:

  「珍妹,苦了你了!」

  崔婉珍淒婉但帶著幾許甜意的道:

  「劍哥哥,我能在你身邊,什麼都不要緊了!」

  說著,伸手提著斐劍強有力的胳膊,又道:

  「劍哥哥,看著我,我真怕這不是事實,你又回來到了我的身邊,記得吧,你
說恩仇了了之時,便會回來和我長相廝守……

  斐劍情不自禁地在她鬢邊輕輕一吻,手扶她的柔髮,道:「記得的!」

  「現在,你回來了?」

  「是的,思未了仇未報,我是得到訊息,特別趕來的……」

  「那麼,你……還要離開我?」

  「我會很快的再回到你身邊。珍妹!」

  「不!我要跟你一道出江湖,自從上次你離開之後,我度日如年,真怕失去了
你,沒有你,便沒有我……」

  「珍妹!」斐劍的眼眶濕潤了,這是多麼深刻的癡情話啊!」

  崔婉珍又道:「劍哥哥,答應帶我走嗎?」

  「珍妹,你不是說要伴師伯母之靈,不準備離開這地方半步?」

  「劍哥哥,我不知該怎麼說,寂莫,我已習慣了,只是我受不了為你擔心的折
魔,我離開,母親會原諒我的」!」兩顆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滾向鬢邊。

  斐劍激動地俯下身去,唇瓣套下了猶帶血跡的櫻口,多少纏綿意,盡在這一吻
之中,現在,他了無掛礙,可以全心全意地愛她了。

  突地——

  斐劍如中電擊般跳了起來,口裡道:「糟了,我竟如此大意!」

  崔婉珍惶惑的道:「你是說不該放走那女人?」

  「不!不……」

  「那是什麼?」

  「四師伯的女兒方靜嫻與找一起來的……」「噢!人呢?」

  「我只顧奔來救你,卻疏忽了她不識這奇陣……」

  「多半被困在陣中,我……」說著,掙起上身,嚶嚀一聲,又倒落枕上。

  「珍妹,你傷勢不輕,別動,我去……」

  「你可以到隔室那反射的機關中察看。如她在陣中,一目瞭然!」

  「好,我去!」聲落,人已出了房門。

  到了別室,斐劍惶急地湊目往那反射鏡面望去,奇陣歷歷可辨,連陣門外五具
絳衣侍婢的屍身,也清晰人目,只是,不見方靜憫的蹤影,他這一急,非同小可,
返身便奔了出去,穿人陣中,搜尋了一遍,毫無蛛絲馬跡可尋。

  他想,也許方師姐因為不識陣法,沒有跟著來。

  於是,他奔出陣門之外,整個寒潭,一目瞭然,依然毫無所見,照理,她不進
陣,該在陣外守候才是,何以不見人影呢?莫非她不耐離開……

  他想到剛離開不久的東方霏雯,頓時寒氣大冒,論身手,兩人差不多少,至少
不濟帥姐可以全身而退,可怕的是東方霏雯要的陰毒手段。

  驀地——

  兩丈之外的石堆後,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

  斐劍的心,頓時提到了口邊,彈身便撲了過去,「呀」他不禁驚呼出了聲,石
堆後,躺著一個血人,赫然是那比手勢表明是自己人的那名絳衣少女,看樣子,已
離死不遠了。

  「姑娘!姑娘!」

  絳衣少女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還繼續的發出細如蚊哼的呻吟。

  斐劍並指疾點對方數處大穴,然後用指尖低住她的的「黑虎穴」,這是「天樞」
武功中最玄妙的提元助氣之法。

  絳衣女子倏地睜眼,失神地瞪視著斐劍。

  斐劍雙眉緊蹙,知道救已無望,只好急聲問道:「姑娘傷在何人之手?」

  絳衣女子蒼白的唇瓣張合了數次,才發出隱約可辨的聲音道:

  「東方……霏雯!」

  斐劍不由發指切齒道:

  「她對姑娘下手?」

  「是……」

  「姑娘,你是『紫衣人』安排在她手下的眼線?」

  「是的!」

  「她發覺了你的身份?」

  「我……為了想阻止她……」

  「阻止她什麼?」

  「你的同伴……方姑娘被……」

  斐劍全身一震。慄聲道:

  「她殺了她?」

  「不……帶走她!」

  「方姑娘不會抵抗?」

  「她……是從陣中挾她出來的!」

  斐劍舉目望天,半晌無言,自己一時疏忽,只顧崔婉珍的安全,卻忘了方師姐
不知道入陣之法,事實非常明顯,方靜嫻定隨自己入陣,跟不上,被奇陣所困,東
方霏雯離開之時,正好在陣中碰上,把她擒走,如果是在陣外東方霏雯很難得手,
至少也有一場熾烈的拚戰。

  方靜嫻落入對方之手,後果簡直無法想像……

  追!

  這是他目前唯一可行之途。

  「姑娘,那賤人可能會到什麼地方落腳?」

  沒有回應,再一看,她業已氣絕了。

  斐劍彈身再次入陣,一口氣奔人崔婉珍躺臥的石室中。

  崔婉珍一看他神色不對,搶先問道:「方師妹怎麼了?」

  斐劍切齒道:

  「早知如此,我該殺了那賤人,方師姐受困陣中,被那賤人挾走了!」

  「挾走了?」

  「是的,珍妹,你的傷可以自己治療麼?」

  「可以的……」

  「我必須立即去追,只是勢下你……唉!」

  崔婉珍淒然一笑道:

  「劍哥哥,我似乎生下來就與苦難結了不解緣,你去吧!我傷癒後會出……」

  「不,珍妹,江湖多險惡,你一生已經不幸了,在這裡伴師母之靈,等我,我
不久會回來,下次回來,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劍哥哥,等你?」

  「是的,等我,你答應嗎?」

  劍哥哥,我……等你,希望這次分離的時間不會太長……」

  珍妹,我盡快的辦完正事,立即回來和你相聚!」

  「我……我……劍哥哥,我忽然感到害怕!」

  「怕什麼?」

  「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怕!」

  「珍妹,這怕,我知道,因為你過這枯寂的日子太久了,所以怕了,是嗎?不
要怕,不久我就回到人身這,永不分離!」

  「真的永不分離嗎?」

  「當然!癡妹妹,我捨得和你分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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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恨火孽火

  崔婉珍笑了,笑花,綻開在蒼白的面龐上,像幽谷的百合,脫俗,超塵,聖潔,
孤高,但幽雅宜人,斐劍情不自禁地俯身抱住她,給她深長的一吻。

  這一吻,把崔婉珍融化了。

  「珍妹,我不能照料你的傷,請你……」

  「劍哥哥,你放心的走吧,我會照料自己。」

  「我擔心對方再來……」

  「不要緊,我十年來靜參。已悟出這陣勢的奧妙,我只須稍加變動,便沒有人
能進來了!」

  「我為什麼不早做呢?」

  「這是近日才悟透的!」

  「哦!珍妹保重,我走了!」

  他再一次吻了她,但只是輕輕一吻,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的嬌軀,然後硬起
心腸離開,他暗中自誓,決不讓她期待太久。深山孤塚,那日子是不容易打發的,
以前,她受父命護劍,等待劍主人,現在,她等心上人……

  斐劍憂心如焚,追,朝什麼方向?往那裡追?

  奔出谷道,突見一條人影,斜倚石壁,定眼一看,不由歡呼道:

  「師姐,原來你在這裡!」

  他像拾獲至寶般的一下子撲到方靜嫻身邊。

  「哇!」

  栗呼聲中,眼前一黑,幾乎栽了下去。

  方靜嫻死了,胸前血跡殷然,還沒有凝結,雙目圓睜,雖然無光,仍看得出那
恨毒之情,屍旁、巖壁,有一行鮮血寫的字:

  「弟弟,這是頭一個,我將殺盡與你有關係的人,你恨吧!我一生只知道兩件
事,愛與恨,不是愛便是恨,徹底的恨,無保留的恨。」

  斐劍象發寒虐似的顫起來,靈魂,像是被活生生地剝離了軀殼。

  他雙膝跪了下去,淚如泉湧,歇斯底里的道:「師姐,是我殺了你,我是兇手!
我是兇手……?」

  淒切斷腸語,令人一掬同情之淚。

  她死了,前後不到一個時辰,人鬼殊途。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他虛脫了的意識又告回復,俊面,回復了甫出道時那種冷
酷之色,也許更濃。

  「殺!流盡她與『金月盟』所有人的血!」

  他喃喃地自語著。

  又過了頓飯工夫,西方消失了最後一抹殘霞,他才動手掘墓,把方靜嫻安埋了,
再欲拜倒墓前,作無聲的仟悔,重申報仇索恨的決心。

  恨與殺機,佔據了他整個心房,任什麼別的東西都不能容留。

  如果不是他大意疏神,帶方靜嫻入陣,她不會如此慘死!

  如果他不講究什麼武士風度,斬了東方霏雯,她也不會死!

  然而,事實已成,永不能更改,後悔嫌遲了。

  他,喪魂失魄地向山外奔去……

  像一頭展翅驚飛的蝙蝠,斐劍在暗中盲目全力飛馳,他似乎要借奔馳來稍抑心
中的悲痛,沒有目的地,只是奔!奔!奔!

  然而,人有一種本能,無論是在瘋狂的狀態下,或是麻木的情況下,他會不期
然的奔向印象深刻的地方,基於此,斐劍是奔向回程的路……

  日出,日落,又日出。

  人的體力是有極限的,疲乏,使他清醒過來,饑、渴,也跟著疲乏而至,於是
他平靜了一下情緒,走向一個不知名的鎮集打尖。

  野店無餚,只有些獵味及牛羊肉等下酒,他一杯接一杯的往口裡灌……

  這時,天候尚早,座中只有兩三酒客,有的在忙著吃飯,誰也不曾注意座中有
這麼一個神情異常的少年酒客。

  一斤裝的灑斟完了最後一壺,「砰!」地一拍桌道:「夥計,酒來!」

  一個衣服上可以擠油的毛頭小子,懶洋洋的走了過來,道:

  「客官還要添酒?」

  「你莫不成聾了耳?」

  「嘿!小的是怕客官不勝酒力,這地道白干後勁可不小……」

  「廢話!」

  「是!」

  夥計添了酒來斐劍眼中儘是雙雙人影,不由心裡嘀咕道:難道真的醉了?但,
他仍繼續的喝,一杯,又一杯……。

  他是存心借酒澆愁,然而,那銘心刻骨的愁,是無法消解的,成了借酒澆愁愁
更愁,他有一種下意識的衝動,希望看到血,仇人的血。

  驀地——

  一個面帶愁容的中年文士,一搖二擺的走了進來,目光四下一掃之後,逕到斐
劍桌上對面坐了,夥計立刻添上杯筷。

  那中年文士拿起酒壺就斟。

  斐劍不由火高千丈,冷森森道:「閣下這算什麼意思?」

  中年文乾了一杯酒,道:「小友,吝嗇一杯灑嗎?」

  斐劍瞪口道:

  「閣下好端端的,別找死!」

  「小友為了一杯酒殺人麼?」

  「就算是吧,在下現在正想殺人!」

  說著,站起身來,忽然感到一陣頭重腳輕,天旋地轉,身形幌了兩幌,又坐了
回去,心裡道:「我真醉了。」

  中年文士俏聲道:

  「小友可是『掘墓人』斐少俠?」

  「不錯!」

  「那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了,區區『一點靈丁全』,心儀少
俠已久,只恨無緣識荊,適才在外方偶聽人言,要對少俠不利,所以不揣冒昧……」

  斐劍醉眼淒迷的道:

  「誰要對在下不利?」

  「此人大有來頭!」

  「誰?」

  「區區先敬少俠一杯,謝冒瀆之罪,然後再為奉告……」話聲中,拿起酒壺,
替斐劍斟滿了,然後雙方捧杯,道:

  「請!」

  斐劍瞟了對方一眼,舉杯就口……

  「噹!」

  斐劍手中酒杯被擊碎,灑法濺處,冒起一陣輕煙,衣衫上登時穿了許多小洞。

  中年文士陡起一單向斐劍欣頭劈去,快逾電閃,斐劍酒已被驚醒了一半,但反
應卻不如平時的快,這一掌萬難閃過……

  「哇!」

  一聲慘哼過處,中年文士仰面栽了下去。

  斐劍的酒又醒了三分,一看,只見一隻竹筷,直貫中年文士的』『太陽穴」,
顯然是有人暗中救了自己,目光不期然的向各莊頭掃去,原來的幾個酒客,一個個
目瞪口張,竟驚的呆了,座旁不遠,站著那毛頭小夥計,面露得色。

  莫非是他……

  心念動處,迫視著小夥計道:「是你麼?」

  小夥計傻傻的道:「小的,什麼?」

  「你殺了他?」

  「嘿!客官,小的怎敢殺人,這……這……」突地大叫一聲道:

  「殺了人啦!出了人命啦!」

  那幾個驚得失了魂的酒客,這才逃命般的衝出店外,掌店的,掌鍋的,還有另
外幾個夥計,若無其事的連大眼都不朝這邊掃一下。

  斐劍可就直了眼,是誰出手擊碎酒杯,又用筷子射殺這中年文士。

  酒客離開之後,毛頭小夥計一招手道:「大哥,裡邊來!」說著,一頭向後面
布簾掩著的門戶鑽了進去。

  斐劍一聽那聲口,自語道:「原來是他!」也緊跟著鑽了進去。

  後面,是一方小天井,那毛頭小夥計笑嘻嘻地迎著斐劍道:

  「大哥,好險,僥倖成功!」

  他,赫然是『陰魂不散』尹一凡。

  「到底什麼回事?」

  「大哥,這『一點靈丁全』,可是個極難纏的人物,功力比小弟高出甚多,若
非他一心專注在你身上,我那一筷決殺不了他!」

  「他是什麼路道?」

  「金月盟第五分壇的護法!」

  「他是畜意要暗算我而來的?」

  「誰說不是!」

  「你怎的在此當了夥計?」

  「這裡是『紫衣人』手下開的連絡站!」

  「哦!原來如此……」

  尹一凡忽地緊張的道:「嫻姐不是與大哥同路嗎?怎地……」

  斐劍的面色變了,僵硬、冷酷,眼中卻旋著淚光。

  這神態,使尹一凡心頭劇震,惶急的道:「大哥,也怎麼了?」

  「死了!」

  這兩個字,猶如兩桶巨錘,重重地敲擊在尹一凡的心上,雙目登時發了直,鼻
翼嗡張,身形一連幾個踉蹌,厲吼道:

  「她——死了?」

  斐劍雙目一閉,淚珠滾落腮邊,痛失的道:「是的,死了?」

  「怎麼死的?」

  「是我殺了她!」

  尹一凡連退數步,久久才進出聲音道:「你,殺了她?」

  斐劍睜開了眼,沒有答話。

  「大哥,你……你……為什麼要殺她?」

  斐劍沉重地吐了一口氣,依然閉口不語,默默忍受著裂心斷腸的痛苦。

  尹一凡全身在抽搐,目中的恨意愈來愈濃,突地暴喝一聲:

  「我與你拚了!」

  右掌挾以畢生功力,猛然劈向斐劍當胸。

  「砰!」挾以一聲悶哼,斐劍踉蹌退了兩步,口角出兩縷鮮血,尹一凡反耐愣
住了,他料不到斐劍不迴避也不還手,硬生生地承受了他致命的一擊。

  一愣之後,厲聲道:

  「還手呀,殺了我,我根本不是你一招之敵,為何不殺我?」

  斐劍慘極的一笑道:「凡弟,打得好,雖然我沒有下手,但她的死是我造成的……」

  「說,她如何死的?」

  「她被困石陣之中,我忽略了她不識陣法,只顧崔師姐的生死,幸而,我及時
趕到,崔師姐倖免於死,我不該放了東方罪委,以致方師姐被她所殺!……」

  尹一凡咬牙切齒的道:

  「她殺了她?」

  「是的!」

  「屍身呢?」

  「掩埋了!」

  「我見她最後一面也不可能了!」

  尹一凡用力絞扭著自己的頭髮,淚水沿腮而下,絕望地不斷搖頭。

  斐劍沉痛萬分的道:「凡弟,這筆血仇我誓必為她索討!」

  「不,我要親手殺她……」

  「你不是她的對手!」

  「死了可以與嫻姐泉下相見!」

  「凡弟,冷靜些,我的悲痛並不比你少,我還有良心上的譴責。」

  「大哥,你把我的話……!」

  「我已經告訴她了,她只說她不配,但我看得出她是愛你的。」

  尹一凡車轉身,彈射出了院牆,斐劍電掣似的橫截在他身前,慄聲道:

  「你去那裡?」

  「殺那淫婦!」

  「你瘋了?」

  「就算是吧!」

  「凡弟,你到那裡去殺她?」

  「該盟第五分壇就在十里外的武家祠,她也許會留在那裡,否則不會有『一點
靈丁全』陰謀毒殺你這件事發生……」

  斐劍一點頭,道:

  「走,你帶路!」

  奔了一程,尹一凡突地剎住身形道:「大哥,我有話說!」

  斐劍也跟著停身,驚詫的道:

  「你想到了什麼?」

  尹一凡激憤的道:

  「小弟此去,不殺仇人不休,吉凶難卜,有件事不得不事先交代……」

  「別說喪氣話,走吧!」

  「不!這非常重要,也是嫻姐一件未了的事!」

  「噢!什麼事?」

  「嫻姐此番到『鬼影山』『魔王洞』為大哥求取『血艾』,曾經答應過『魔王
洞主』一個條件……」

  「條件,什麼條件?」

  「嫻姐答應對方找一個人,叫『玉面神龍楚宏』……」

  「這名號……」

  「他就是『無後老人』……」

  「哦!」

  「洞主叫『雙絕天女張鳳儀』,正是『無後』前輩從前出走的妻子!」

  斐劍激奇的道:「太巧了,『無後』前輩定必欣喜如狂……」

  「不,還不知道!」

  「為什麼?」

  「據嫻姐說,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變故發生,待想好對策之後,再告訴他老人
家,可是,她……已經永遠想不出對策了,所以這事請大哥去辦,依小弟愚見,最
好大哥隨他老人家走一趟『鬼影山』相機行事!」

  「會有什麼意外的變故發生呢?」

  「無法逆料!」

  「詳細情形如何?」

  「起初嫻姐不肯對小弟說,因為事情牽涉到她的師父.『殺人王尉遲尚』,後
來,她終於還是告訴了小弟!」說著把方靜嫻聽自「雙絕大女張鳳儀」的奇怪故事,
轉述了一遍。

  斐劍沉重地一點頭道:

  「好的,我來辦,現在走吧!」

  「對方線眼密佈,大哥的形貌決逃不過對方的眼……」

  「此地距第五分壇多遠?」

  「一刻光景可到!」

  「我們以最快速度間去,他們沒有通消息的機會,因為他們不知道我們的行動!」

  「好!」

  兩人再度彈身向前電奔,工夫不大,一片蔥綠。林木映入眼簾,尹一凡遙遙一
指道:

  「大哥,那林中便是武家祠!」我們再向前十丈,必然暴露身形……」

  「嗯!快!」

  斐劍身形一緊,朝那片林木疾射過去,快若一縷煙。到了林緣,故意一緩身形
讓尹一凡趕上。

  「什麼人,站住!」

  喝話聲中,四名黑衣漢子一字截在身前,其中之一目光掃斐劍,驚呼道:

  「掘墓人!」

  斐劍自離開「劍塚」憋了一肚子怨毒與殺機,現在,發洩的機會來了,「刷!」
地拔出了「天樞神劍」,面上立時籠起恐怖的殺機。

  四黑衣漢子,驚悸地齊齊回後一退。

  斐劍回顧尹一凡道:「凡弟,現在開始,不留一個活口,殺!」

  條殺字聲落,慘號隨起,四黑衣漢子連念的時候都沒有,便橫屍劍下。

  一條青石鋪砌的大道,直通祠門,慘號一起,立即有十餘名黑衣人聞聲奔了出
來。悲劍飛快的迎上去,也不開口,揮劍便掃。

  尹一凡似瘋虎般狠下殺手。

  慘號之聲響成一片,但持續的時間很短暫,不過轉眼工夫,通道上多了十多具
屍體,大半被攔腰斬斷。

  警號之聲大作,無數人影,從四周彈射出來,眨眼工夫,便築起了一圈人牆,
人牆裂處,一個面目陰沉的花白鬍鬚老者,後隨三老四中年,直逼圈中。

  「閣下……」

  「區區,『掘墓人』報名!」

  「本座分壇主王信芳!」那聲音是顫慄的。

  所有在場的人,一聞「掘墓人」三個字,無不面色慘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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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回聲之谷

  王信芳臉色劇變,但強作平的和道:「少俠來有何見教?」

  「叫那賤人出來!」

  「王牌主人並未到此!」

  「是實話麼?」

  「本座還不致隨口發言。」

  「一點靈了全是誰主使?」

  王信芳竟然回後退了一步,半晌無言。

  斐劍一抖手中劍,冷酷至極的道:

  「你自決了吧!」

  王信芳嘿的一聲冷笑道:「掘墓人,你口氣不小……」

  王信芳身後的三老者,陡地向前一欺,各個手按劍把……

  斐劍手中的「天樞神劍」一劃而回,快,快得似根本不曾動過,三老者的劍,
各離鞘半尺,其他並無異狀。

  「砰!砰!砰!」

  三老者仰面栽倒,三顆頭顱滾出數尺之外,血泉從頸腔切口噴出,登時遍地刺
目鮮紅。

  所有在場的人,這才發出一陣驚呼,一個個亡魂皆冒。

  斐劍國射慄人茶芒,注定王信芳道:「現在輪到你了!」

  王信芳早已驚得面無人色,聞言之下,拔劍出鞘,大喝一聲道:

  「四堂主上!」

  四名中年漢子,立即左右各二,揮劍出手,加上王信芳本人,五支長劍,挾以
轟雷駭電之勢,鋪天蓋地的罩向斐劍。

  同一時間,尹一凡撲向了身後的人牆。

  驚人的大屠殺,揭開了序幕。

  斐劍手中劍倒轉一豎,施出殺手劍式『擎天一柱」。

  「嗆嘟!」連聲,五柄長劍變成了五截劍柄,分握在五人手中,而斐劍的神劍,
卻大半沒人王信芳腹中,五信芳口吐血沫,雙眼突出,臉孔扭曲得變了形。

  四堂主生平從未經過這等陣仗,早已呆著木雞。

  斐劍緩緩抽劍,王信芳直僵僵地栽倒地面。

  四周喊殺之聲慄人耳鼓,尹一凡已淹沒在人潮之中。

  斐劍目光四下一掃,手中劍再度揮出,四堂主連招架問避的餘地都沒有,便在
修號聲中橫屍就地,斐劍車轉身形,撲入人群。

  剎那之間,慘號震天,鮮血遍地,「天樞神劍」揮處,有著風捲殘葉。

  第五分壇屬下弟子,豕突狼奔地四散逃生。

  斐劍殺機如狂,東閃西飄,瘋狂的卷殺,尹一凡也是如顛如狂,盡情發洩。

  待到一切聲音靜止,武得家前,屍山血海,風腥四散。

  僥倖逃脫生命的,十不得一。

  尹一凡喘著氣,望著渾身濺血的斐劍道:

  「大哥,那賤人不在這裡,否則她早已出面了!」斐劍冷冷的道:

  「未見得,我猜她在沒有把握對付我之前,決不露相。」

  「我們入祠一搜?」「好!」

  兩個煞神,撲入詞中,連半個鬼影子都不曾發現,顯然已逃個精光。

  尹一凡怨氣沖天的道:

  「大哥,看來小弟心有餘而力不足,很難親手代嫻姐報仇了……」

  驀地——

  一道黑影,斐劍定睛一看,無後老人已來到身旁說道:

  「金月盟已派人去遊說武林真君孫一浩,你倆還在發什麼呆?」

  「武林真君孫一浩?很陌生,從未聽人提過!」

  「老夫說過此君在武林中其名不彰,與『三皇』是同時期的人物,之許出道更
早些,算來已是百歲的人了!……」

  「我們要去拜訪他?」「不錯!」

  「為什麼?」

  「這非常重要,『天竺八魔』之四,應聘為『金月盟』太上護法,但已先後死
了三魔,只剩下『貅魔』一人,雖然『金月盟』高手如雲,但高手中的高手,卻沒
有幾個人,是以『金月盟主』派出親信總壇掌令禹其昀攜重寶去遊說『武林真君』,
予以副盟主之位,請他出山……」

  「哦!」

  「禹其購業已上路前往……」

  「那我們去拜訪的目的是什麼?」

  「希望他不為『金月盟』所用!」

  「武林真君孫一浩為人如何?」

  「介於正邪之間!」

  「身手呢?」

  「當年與『三皇』分庭抗禮,數十年來,修為當更深厚。」

  「如果他已經答應了『金月盟』,我們該如何?」

  「無後老人」一揮手掌,作砍劈之狀,沉聲道:

  「殺了他!」

  斐劍一震道:

  「殺了他?」

  「不錯!這就是必須要你去的理由!」

  如果晚輩的功力不足以殺他呢?」

  「那他已無敵手,有他露面,『金月盟』如虎添翼,這衛道之戰,就不必提了,
注定非失敗不可!」

  斐劍豪情大發,興奮的道:

  「其人現在何處?」

  「據說隱居在『雪峰山』中的『回聲谷』!」

  尹一凡突地脫口道:

  「雪峰山,那不是……」說了一半,卻頓住了。

  「無後老人」一翻眼道:

  「雪峰山,怎樣?」

  尹一凡尷尬地注斐劍,開不了口。

  「無後老人」大聲道:

  「小子,別給我老人家來這一套,你有什麼換心思快吐出來吧?」

  「沒有……什麼,晚輩曾經去過雪峰山,卻不知道『回聲谷』的位置!」

  尹一凡的目光,再次瞟向斐劍。

  「無後老人」目光何等銳利,一眼已看出此中蹊蹺,轉回斐劍道:

  「斐少快大概知道這小子的心思?」

  斐劍大感為難,心中暗怪尹一凡滑露口風,尹一凡慧黯多智,想不到他也有失
風的時候,這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了,「鬼影山」是「雪峰山」的餘脈,此去
『回聲谷』,可能會經過或鄰近「鬼影山」所以尹一凡才會失口。

  尹一凡轉述的「雙絕大女」的故事,在斐劍腦海裡打施,本來,這事暫阿不似
向「無後老人」透露。怕旁生枝節,影響了當前衛道的行動,事既如此,看來只有
坦白的說出來。順道辦完這件事,了卻方靜嫻的遺願也好。

  心念之中,點了點頭道:

  「晚輩知道!」

  尹一凡著急道:

  「大哥,以後再談如何?」

  「無後老人」一揚手道:

  「小子,閉上你的嘴!」

  尹一凡後悔不迭,一付啼笑皆非之態。

  斐劍沉聲道:

  「前輩,你知道『鬼影山』『魔王洞』這所在嗎?」

  「無後老人」愣了一愣,道:

  「聽說過,但不清楚!」

  「魔王洞主希望與老前輩見上一面……」

  「要就老夫見面,為什麼?」

  「這就不得而知了!」

  「對方是何許人物?」

  「這一點老前輩見面即可知道,恕晚輩不便事先透露!」

  「嗯!上次方靜嫻姑娘為你求『血艾』,這消息應當是她帶回來的,可是她何
以不直接告訴老夫呢?」

  「敝師姐有某種顧慮,希望遲些時日再奉告,現在,她已遭了不幸,這事件只
有由晚輩接上來,老前輩不必問為什麼,此去「回聲谷』,赴『鬼影山』是順道,
晚輩請求先辦完『武林真君』這檔子事,再談『鬼影山』!」

  「無後老人」白眉皺了數下,無可奈何的道:

  「好吧!」

  「是否此刻就上跳?」

  「當然,並且還得急趕,最好能在『金月盟」所派使者之前趕到!」

  「三人同行?」

  「不錯,我們抄小路走,以免別生枝節,耽誤了時間!」

  「我們的目的是阻止『武林真君』為『金月盟』所利用?」

  「最好是能說服此老參加我們的衛道行動,不過,恐怕辦不到,此老料正亦邪,
行事怪僻……」

  「金月盟要說服他恐怕也不容易?」

  「很難說,第一,『金月盟』目的在君臨天下,他如果應聘為副盟主,將是一
人之下,第二,他與『人皇』之間,曾有過節,可能乘機清算。第三,『金月盟主』
此番打他的主意,可能另有詭謀籠絡他,這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知道!」

  「老前輩說必要時毀了他?」

  「是的,殺一人而拯救萬人,不算酷虐。」

  「我們上路吧!」

  雪峰山,綿亙千里,重峰疊谷,在中脈一帶,兩天來,有三條人影不時出沒,
他們正是斐劍、尹一凡和「無後老人」。

  這時,三人停身在一個林莽密佈的谷口,『無後老人』沉重的道,「這是後一
個沒有搜尋的峽谷,如果依然徒勞,我們轉移地方查探了!」

  斐劍蹙眉道:

  「看來我們已落在『金月盟』所派使者之後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兩日來我們已去遍百里內的大小山谷照原來所得的消息顯
示,該不出這範圍才對……」

  「我們入谷查查吧!」

  三人披荊破棘,向這原始的谷道淌人,奔了約莫里許,眼前豁然開朗,只見巖
峰插天,壁立千刃,形成了一個奇大無比的甬道,峰壁與谷底,全是蒼巖,渾如一
體,除了苦鮮之外,寸草不生,令人油然而生陰森恐怖之感。

  三人互望了一眼,繼續前行,甫一踏上巖谷,一陣雜踏的步聲,震耳傳來,三
人不期然的止住,腳步停止,那聲音也告止息,卻不見有人現身。

  尹一凡惑然道:

  「谷中有人!」

  立即,谷道中響起了數聲同樣的話:

  「谷中有人!谷中有人!……」

  「無後老人」雙手一抬,示意禁聲,然後輕輕倒縱回到林地,斐劍與尹一凡也
倏有所悟,雙雙退到「無後老人」身邊。

  斐劍沉聲道:

  「方纔是回聲?」

  「無後老人」一頷首,道:

  「不錯,這是『回聲谷』,無疑了,的確是天生奇地!」

  「我們如何行動?」

  「照此情形而論,我們同時進谷,不須走上幾步,立時便會被對方發覺,如果
『金月盟』所派的人,正在谷中,打草驚蛇,可能會發生意想不到的變故,依老夫
之見,斐少俠的身法已臻上乘,如浮踏苔鮮而進,不觸及岩石,當不致發出回聲,
進谷之後,相機行事,老夫與尹一凡稍緩片刻再跟進。」

  斐劍相了相地形,道:

  「晚輩遵命!」

  「你必須記住原則,能用則用,不能為我用則殺之!」

  「晚輩記得!」

  「還有,如發現『金用盟』的人業已在此,切忌驚動,也不許出手!」

  「為什麼?」

  「其中自有道理,現在你試行走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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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武林真君

  斐劍提聚真力,猛一彈身,凌空劃了一道半弧,如一片羽毛般回聲谷飄去,浮
點青苔,節節滑進,他所施展的,正是冠絕武林的「天樞神法」「步虛蹈幻」。

  「無後老人」望著他幽靈似的背影,點頭讚歎道:

  「的確是天生奇村,這種身手,可歎謂觀止了!」

  尹一凡無言地點了點頭。

  且說,斐劍極端小心地回聲谷內飄去,不使發出半絲聲響,轉過三道彎之後,
眼前現出一片苦竹林,林中隱約露出一間形似土丘般的怪屋。

  斐劍十分小心的從側方繞近。

  怪屋是用巨石砌成,正面一道門,僅容一人出入,兩側各開了一個小洞,那可
是窗,全屋佈滿青苔,看上去毛茸茸一堆。

  斐劍躡近側方窗洞,向內一望,只見屋中陳設十分簡陋,一張竹榻,一方石桌,
幾個石墩,一共有三個人,竹榻上踞坐的,是一個白髮紛披的矮瘦老人,迎面石墩
上一個是半百老者,神態十分猛鷲,另一個站著的是三十來歲的中年黑衣漢子。

  斐劍猜想,那踞坐榻上的矮瘦老人,必是「武林真君」無疑,那猛鷲老者當是
「金月盟」總壇掌令禹其昀,那漢子是隨行弟子。

  桌上,一個朱紅木匣,和一柄連鞘劍。

  只見禹其昀欠了欠身道:

  「孫老前輩的尊意如何?」

  「武林真君」聲如豺號也似的道:

  「老夫不擬再過問武林是非!」

  「敝盟主此番遣區區專誠奉謁,衷心希望老前輩俯允出山.共享武林霸業,同
時惜重大力,對付『人皇』那匹夫!」

  「人皇!你說人皇?」

  「是的,他已出了家,法號『覺非』!」

  「武林真君」目中陡射厲芒,像是自語般的道:

  「想不到他還在人世,當年那一劍之仇,老夫倒是要索討的,可是……哈哈哈
哈!他如今在老夫手下,恐怕走不出三招!」

  禹其匣用手一指石桌上的木匣道:

  「這匣內是一株『烈陽芝』,請笑納!」

  一烈陽芝?哈哈哈哈,老夫年已近百,想不到還有這機緣……哈哈哈哈……」

  斐劍可不知「烈陽芝」是什麼東西,但從「武林真君」狂喜的神情看來,定是
稀世奇珍。

  禹其購又遭:

  「請前輩一觀這劍!」

  「劍!什麼值值得老夫觀賞?」

  話聲中,拿起桌上的劍,審視了一下劍鞘,然後拔了出來……

  斐劍幾乎脫口而呼,激奇不已,「金月盟主」竟然把隨身寶刃,拿來作見面禮


  「武林真君」頗為激動的道:

  「金月神劍,上古仙兵!」

  禹其陶又一欠身道:

  「老前輩法眼不虛,這是敝盟主隨身之物,用以證信!」

  「武林真君」撫摸了一下劍身,突地訝然道;

  「可惜!」

  「什麼可惜?」

  「寶劍有假!」

  「老前輩是指劍鋒上的三個缺口?」

  「嗯!看來所謂神劍,只是虛有其名。」

  「不!此劍削鐵如泥,並非虛有其名,只是碰上了剋星……」

  「什麼剋星?」

  「近日武林中出了一個後生小輩,得到了一柄奇兵,叫『天樞神劍』,這劍便
是損在那劍之下……」

  「真有這樣的事?」

  「老前輩出山之後,立即可見事實!」

  「天樞神劍!」

  「武林真君」眼望屋頂,口裡喃喃的念著,忽地大聲道:

  「天皇故友要你攜這柄劍來是什麼意思?」

  「敝盟主知道老前輩對奇兵有偏愛,是以特來報信!」

  「嗯!有意思,要老夫自己去搶?」

  「那持劍的小輩功力相當驚人,敝盟主也忌之三分!」

  「何人門下?」

  「武林五常的傳人,叫『掘墓人斐劍』!」

  「好!好!為了這『烈陽芝』,為了那『天樞神劍』,值得老夫出山一次,不
過那什麼副盟主之位,老夫卻毫無興趣!」

  「是!是!老前輩何時動身?」

  「你先走,老夫三日內准到!」

  「如此區區告辭了!」

  說完,取回「金月神劍」施禮告辭。

  斐劍一問到了屋後,心想.聞其音而知其人,「武林真君」,出聲如豺,毅然
是個邪門人物,見「烈陽芝」而動心,聞「天樞神劍」而起貪念,與他談行道豈非
與虎謀皮,他又想到,如果此際奪下禹其昀的「金月劍」,等於削了「金月盟主」
的一條手臂,對正邪之戰,將大有俾益。

  心念之中,聽到遠遠傳來奔行的回聲,禹其購與那手下,已出谷了彥

  突地——

  身後一個陰冷的聲音,道:

  「小子,你膽子不小,竟敢闖了進來。」

  斐劍心頭一震,已知行跡早已落入對方眼中,由此看來,「武林真君」的確不
是等閒之輩,當下緩緩回身,只見「武林真君」站在距自己不及兩丈的地方,身高
不滿五尺,枯瘦乾精,一顆毛茸茸的白頭鬚髮不分,倒是目光銳利如刃,十分伯人


  「閣下就是『武林真君』?」

  「娃兒,你多此一問,人谷不傳聲,看來你還真有一手,報上名來。」

  「在下『掘墓人』!」

  「什麼?你……就是方才提及的『掘墓人』?」

  「正是!」

  「武林真君」的目光,瞟向了斐劍身負的「天樞神劍。」

  斐劍冷冷的道:

  「在下身負的便是『天樞神劍』!」

  「哦!小子,你此來何為?」

  「奉勸閣下一句!」

  「什麼一句話?」

  「不要出山!」                    

  「為什麼?」

  「金月盟荼毒武林,人神共憤,覆亡只是旦夕之事,閣下年登耋耄,犯不著為
虎作悵,去淌這場混水!」

  「武林真君」目光仍不離開樞神劍,口裡發出一陣狂笑道:

  「娃兒,你來就是為了這句話?」

  「不錯!」

  「你以什麼立場說這句話?」

  「武林公義的立場!」

  「老夫一生不懂什麼公義私義,要老夫打消原意可以,有條件!」

  斐劍已料一了幾分,故作不解道:

  「什麼條件?」

  「很簡單,把劍留下!」

  「閣下認為辦得到嗎?」

  「哈哈哈哈,你胎毛未退,乳臭未乾,竟敢以這種態度對我老人家說話,真是
不知天高地厚。」

  斐劍面上冷得像冰塊,毫無表情的道:

  「如果在下說不呢?」

  「武林真君」狼號似的一哼道:

  「你還不配在我老人家面前說不!」

  「未見得吧!」

  「我老人家懶得與你繞舌?」

  話聲中,舉手一抬,一條人影電閃而至,赫然是一個奇醜無比的中年漢子,目
灼灼地一掃斐劍,然後看著「武林真君」。

  「武林真君」陰惻惻的道:

  「小子,想好沒有,交劍,繞你不死,滾出谷外?」

  斐劍眼中煞芒一閃,道:

  「想好了,辦不到!」

  「你沒有機會了?」

  「在下也鄭重的奉勸閣下一句,生死存於一念之間,請考慮在下方纔的忠告!」

  「嘿嘿嘿嘿,初生之犢!」

  「閣下不考慮了?」

  「我老人家考慮用什麼方法收拾你!」

  「好,那是閣下自抬,別怪在下心狠了!」

  「你也配!」

  喝話聲中,手掌一揮,那奇醜無比的中年漢子如猛虎般撲回斐劍,雙手電閃撲
出,奇詭厲辣,也無其匹。

  斐劍不期然的彈退三步,粟米之差,便被抓中。

  「呀!呀!」

  那漢子口裡咆哮著再度出手,從那聲音,聽出他原來是個啞吧!

  這出手之勢,較前一手更見駭人。

  「哇!」

  斐劍一掌封出,把對方震退了三四步。

  就在此刻,各道方向步履聲大作,三人不約而同的把目光射向竹林之外,只見
兩條人影,如飛而至,斐劍業已看出來的正是「無後老人」與尹一凡。

  「原來找死的不止你小子一人!」

  「無後老人」一拱手,道:

  「閣下幸會!」

  「小老兒報名?」

  「區區『無後老人』!」

  「三人一夥來的?」

  「正是。」

  「選這地方葬身,的確不錯!」

  「無後老人」目注斐劍,似在詢問情況。

  斐劍冷酷的道:

  「前輩,說一句話都是多餘!」

  言中之意,不問可知。

  那啞吧醜漢兩撲不中,額上青筋暴露,雙止熠熠的光,口裡「唔呀!」了一聲,
第三次出手向斐劍猛撲。

  「啊!」

  栗耳怪吼聲中,那大漢身形連幌,仆地栽倒,鮮血如泉湧流。

  「武林真君」登時鬚髮蓬立,目中射出駭人凶焰,喉頭咕咕有聲……

  斐劍手中的「天樞神劍」徐徐回復了準備出掌之擊,劍尖上還滴著鮮血,撥劍,
出手,快得簡直無法形容。

  「無後老人」與尹一凡不期然的後退了數尺,下一步是什麼,不言可喻了。

  「武林真君」開始挪動腳步,緩慢,沉重。

  場面充滿了恐怖的殺機。

  斐劍冷凝得像一尊石像,手中劍微微有些震顫,那是功力提至極限的象徵。

  一旁的無後老人與尹一凡,連呼吸都感到有些迫促。

  「武林真君」喉間發出一聲低沉悶吼,身形一欺,閃電出手。

  斐劍一振臂,「滿天星斗」如鐵拈上的火花般迸爆而出……

  「武林真君」的確非比等閒,他這看來凌厲至極的一擊,卻是虛招,招至半途,
與斐劍出手幾乎是同時,徒地電掣般彈射而起,時間,火候,拿捏得恰夠份寸。看
起來驚險萬狀的剛好避開了斐劍驚世駭俗的一擊。

  斐劍招式發出,「武林真君」凌空的身形一族雙掌下擊。

  劍芒在排山下瀉的掌勁下突地收斂,「武林真君」身形不落,如巨鳥盤空,一
旋,再次猛然下擊。

  斐劍心頭一凜,劍化「擎天一柱」,由下向上反擊。

  「擎天一柱」是「天樞劍法」三招之中最玄奧,也是最凌厲的一記殺手,守,
使對方無隙可乘,攻,威力可及任何角度部位。

  「武林真君」倒翻落地,斐劍這一招再告落空。

  這情景,看得「無後老人」與尹一凡心驚肉跳,論身手,「武林真君」不輸於
「金月盟主」除了「金月盟主」與「武林真君」之外,是否還有人能不損毫髮的閃
避斐劍全力的兩擊,有攻有守,不得而知。

  斐劍自然也意識到對方是自己功成之後,所遇的第二個強勁對手。

  而「武林真君」,卻更震驚於自己以為無敵的身手,較一個後生小子遜色。

  斐劍又回了預備出手姿勢,劍尖斜斜下垂,這種姿勢,是武學所罕見的。

  「武林真君」身軀陡地一矮,本已瘦小的身形,更加矮小得像一個三尺童子。
可是斐劍不敢大意,這是施展某種獨門功力的前奏。

  果然,事實正是如此,「武林真君」雙堂一圈。又一圈……

  旋動的勁氣,像怒海驚波般層層捲出,威力大得駭人。

  斐劍揮動神劍,想以劍氣抵拒那滔天狂浪,然而,旋轉的勁氣,自然的有一種
牽制對手的力量,神劍運轉失效,發不出應有的威力。

  勁波越捲越強,造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漩渦內砂飛石舞,盤固強韌的苦竹,被連根拔起。

  斐劍的身形,被帶科隨勁旋移,任何運動,仍穩不住勢子。

  「無後老人」與尹,凡早已退到三丈之外,內心的焦灼,無以言喻,如果斐劍
不敵,他兩人的命運不問可知。

  尹一凡惶然道:

  「前輩,大哥已完全失去了主動……」

  「無後老人」沉凝的道:

  「他……不致如此容易失敗!」

  當然,他說這話是自我寬慰之詞,連自己也毫無把握。

  「這是什麼功力!」

  「武學浩瀚如海,不斷推陳創新,尤其獨門研創的武功,除了本人道及之外,
鮮有被外人所知者,對方隱道數十年,誰知這是什麼功夫!」

  「如果大哥萬一……」

  這話使「無後老人」心底泛寒,他想到此行的成敗,關係整個大局,豈能聽其
自然,如果以斐劍真的敗落,可就回天乏術了

  心念之中,挫身坐馬,雙掌挾以畢生功力,朝那氣旋猛然劈去。

  以「無後老人」的修為,這全力所發的一擊,是相當驚人的,然而,事實大謬
不然,掌力劈出,撞上氣旋立被引走,消失得一乾二淨,更令人震駭的是這一擊相
反的助長了氣旋的威力,只見斐劍的身形,突然加速旋轉。

  尹一凡看出情況不妙,惶然道:

  「前輩停手!」

  「無後老人」也覺察,登時怔住做聲不得。

  斐劍被旋得暈頭轉向,汗珠滾滾而落,內心的焦急,就不用提了,但他卻不能
松勁,必須以本身勁道,抵消一部份族力,否則勢非被帶得飛轉不可,他知道,一
旦真力耗竭,只有束手待斃一途,他苦苦思索破敵之策……

  這種情況之下,劍已失去效用,招式根本展佈不開。

  可是,三人都沒有想到,最焦急的是「武林真君」,施展這門功力,真元的損
耗是驚人的,他想不到斐劍能有此耐力,支持了這麼久還不能被氣旋完全控制,時
間再拖延下去,絕對無力持續,在真元劇損的情況下,焉擋得住對方的反擊……

  斐劍苦苦思索之下,腦內靈光一現,他必須挺險一搏,生死全繫於此了。

  他運聚真力,撤銷抵拒,身形似風車般順旋飛轉……

  「武林真君」狂喜得嘿嘿出聲。

  「無後老人」與尹一凡同時面色劇變齊聲驚呼……

  「呀!」

  斐劍順流三旋,陡地拚出全身真力,奮力扭身,順勢滑出氣圈之外,以最迅捷
的手法,還劍人鞘,雙掌猛揚,「天樞神掌」挾萬鈞之威,逆流劈去。

  「天樞神掌」的妙用,至於遇力反震,阻力愈強,反震之力愈大。

  「轟!」然一聲巨爆,有如地裂山崩。

  勁氣迸射,嘶空有聲,慄人的場面驟然終止。

  「武林真君」口鼻流血,染紅了半部白,雙目流露出一種怨毒但又悚樣的光影,
皺紋堆疊的老臉,罩了一層霾暗之色。

  「無後老人」與尹一凡這時才從虛懸的空中,落到實地。

  斐劍向「武林真君」身前欺近了數步,冷酷的道:

  「念你是個出色的前輩武士,在下不想你的血濺染青鋒……」

  「無後老人」慄聲大叫道:

  「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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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玩火自焚

  上集書中,斐劍逼近「武林真君」身前,冷酷的道:

  「念你是個出色的前輩武士,在下不想你的血濺染青鋒……」

  「無後老人」突地大聲吼叫道:

  「殺了他!」

  斐劍頗不以為然的轉頭望了「無後老人」一眼,繼續接下去道:

  「閣下自點殘穴,散去功力,好好度餘生吧!」

  「武林真君」厲聲道:

  「小子,辦不到!」

  「要在下動手麼?」

  「只管下手就是,不過,小子,你得先說明原因!」

  「原因嗎!很簡單,因為閣下已應允重出江湖助『天皇』荼毒武林!」

  「只是如此?」

  「這已是足夠了!」

  「嘿嘿嘿嘿!小子,你知道老夫准出山做人犬馬嗎?」

  「閣下親口答應的……」

  「答應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閣下這話未免有失武林身份?」

  「老夫目前已無還手之力,要下手不必的借口,出手吧!」

  斐劍卻感為難了,彼此間無仇無怨,的確狠不下心殺一個蒼白髮的老人。

  尹一凡冷冷的道:

  「大哥,如果不是你反敗為勝,此刻我們三人都完了,沒有人與你談風度!」

  「無後老人」接下去道:

  「婦人之仁,受害的是整座武林!」

  尹一凡咬牙切齒的又道:

  「大哥,嫻姐屍骨未寒呢……」

  一句話,勾起了斐劍無邊的恨,無窮的殺機,血,方靜嫻胸前的血,寫在巖壁
上的血字……他忽然變了另外一個人,冷漠的而上殺機可掬,他想,東方霏雯要殺
盡與自己有關的人,自己何嘗不可以殺盡與她或「金月盟」有關係的人?

  「刷!」

  「天樞神劍」已掣在手中。

  「武林真君」駭悸地退了一步。

  斐劍不再開口,因方靜嫻慘死所給他的打擊而產生瘋狂恨毒,又告回復,手中
劍一揮而回。

  「哇!」

  「武林真君」慘號得半聲,一顆頭滾出丈外,屍身在鮮血噴灑中徐徐栽倒。

  「無後老人」轉向尹一凡道:

  「剝下他師徒倆的面皮帶發!」

  尹一凡一愕道:

  「剝面皮,為什麼?」

  「我先做了再問,這可是老醉鬼的主意,與老夫無尤!」

  尹一凡無可奈何的聳聳肩,自去工作。

  「無後老人」轉向斐劍道;

  「我們到屋裡歇歇!」

  斐劍把劍歸鞘,與「無後老人」進入石砌怪屋之中,他一眼瞥見那木匣仍在桌
上,脫口問道:

  「前輩,什麼是『烈陽芝』?」

  「無後老人」一震道:

  「你說什麼?」

  「烈陽芝!」

  「你在什麼地方聽到這名稱?」

  「喏!桌上這木匣中便是『金月盟主』,所贈『武林真君』的禮物!」

  「哦!這東西可算稀世奇珍,老夫只聽過,未曾見過……」說著,打開了木匣,
一縷奇香,頓時瀰漫屋中,匣內,紅絨襯底,釘著一株晶瑩如白玉的異草,葉分三
瓣,形如蘭草。

  斐劍看了幾眼,忍不住又道:

  「這『烈陽芝』珍在何處?」

  「無後老人」慨歎的道:

  「作孽,但不失為奇珍……」

  「晚輩問的是何以稱之為奇珍?」

  「古來帝王公侯,妃嬪盈千,姬妾成群,大多數是賴這『烈陽芝』而夜夜春宵,
即使年登耋耄,氣血乾枯,服了這『烈陽芝』,立即可以返還原,行人道有如壯男,
這你總可以明白了?『武林真君』說來是邪門人物,豈能不動心!」

  斐劍想了想,一掌拍去,連木匣貽變成灰粉,口裡道:

  「留著貽禍,不如毀了的好!」

  「無後老人」讚許的點了點頭。

  斐劍忽然想起在「紫衣人」秘密基地之中,曾向「無後老人」提及一個問題,
後來因為「金月盟主」率人突襲而中止,現在正是好機會,心念之中,面色一正道


  「前輩,晚輩舊話重提,請示知當年先父與東方霏雯那賤人是否真正有過夫妻
的關係?」

  「無後老人」一愕道:

  「為什麼你一再提出詢問?」

  「晚輩必須確切的知道是,或不是!」

  「你不信老夫的話?」

  「不是不信,而是事關重大,晚輩要確證!」

  「人證還是物證?」

  「都可以!」

  「這問題可否待解決了『金月盟』之後再談?」

  「晚輩想現在知道!」

  「無後老人」目光稜稜的迫視著斐劍,沉重的道:

  「莫非……你真的與她……」

  話聲中途剎住,顯然他希望斐劍會意而答覆。

  斐劍內心一陣刺痛,強作鎮定,道:

  「晚輩只求證實這謎底!」

  「你沒有回答老夫的問話?」

  「老前輩也沒有向晚輩證實!」

  「這……」

  「前輩,恕晚輩直言,這其中是否有隱情?」

  「你的意思是指另有企圖而言?」

  「晚輩的確有這想法,比如,當年先父確與那賤人有過夫妻關係,何以江湖中
無人道及,雙方都不是無名之輩……」

  「無後老人」面皮一緊,道:

  「有的事未必一定會傳揚江湖,如果當事人有意守密的話。」

  斐劍心中疑雲大盛,他衷心祈望這只是某些人因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故意布的
謠言,當下追問道:

  「前輩當初說那話,是有根據的?」

  「當然!」

  「晚輩極想知道!」

  「無後老人」沉默了片刻,道:

  「如果老夫說的確有些事,你是否因此而改變與對方的敵對立場?」

  斐劍心念疾轉,這便是實話了,原來猜想不錯,「無後老人」,「紫衣人」,
「贖罪人」等說這話的目的是堅定自己對「金月盟」敵對的決心,恐怕自己因兒女
之私而改變立場,揆諸情理,東方霏  雯再淫賤也不至明知身份而做出這等沒人性
的事,想到這裡,心內反而一鬆,但,事實必須澄清隨即應道:

  「她百死難償其辜,晚輩豈會改變立場!」

  「這就好!」

  「可是……」

  「可是什麼?」

  「事實仍須澄清!」

  「這!稍待時日,由『贖罪人』向你說明,如何?」

  「斐劍暗忖,這分明是托詞,但為了不使對方難堪,只好點點頭道:

  「可以!」

  「贖罪人」是誰?他到現在還一無所知。

  就在此刻——

  尹一凡雙手血漬斑斑,走進屋來,苦著臉向「無後老人」道:

  「前輩,面皮兩張,已遵命剝好!」

  「無後老人」頷首「嗯!」了一聲,才悠悠的道:

  「還有兩件事給你做,第一件,脫下死者衣物,然後就地掩埋屍體,不許留痕
跡,第二,兩張人皮,立即動手製成面具!」

  尹一凡不由大皺其眉,道:

  「製面具要費許多時間……」

  「這也是你師父的主張,不管花多少工夫,必須辦好,去吧,別廢話了!」

  尹一凡萬分不情願的走了出去。

  斐劍困惑的道:

  「把『武林真君』師徒的面皮製成面具何用?」

  「無後老人」神秘的一笑道:

  「用處可大了,你很快便會知道。現在,該由你告訴老夫半路上那件有頭沒尾
的事了……」

  「前輩指的是『鬼影山』那事?」

  「不錯!」

  斐劍整理了一下思緒,道:

  「先師姐方靜嫻,上次到『鬼影山』『魔王洞』,為晚輩求取『血艾」,曾答
應洞主一件事,現在由晚輩轉告……」

  「這事難道與老夫有關?」

  「是的,『魔王洞主」極欲與前輩見面!」

  「什麼,與老夫見面?」

  「是的?」

  「對方何許人物?」

  「前輩見面自知!」

  「方靜嫻可曾提到對方要見老夫的目的?」

  「這……她只說對方是前輩故人,同時要晚輩伴同前輩一道去。」

  「無後老人」沉吟了片刻,道:

  「此去順道嗎?」

  「不遠!尹一凡知道路徑!」

  「好,此間事了,我們走一趟。」

  斐劍暗自為這老人難過,但他不能事先透露內情。

  尹一凡掩埋了屍體,進屋開始製作人皮面具,三人在屋中吃了些現成的乾糧,
一官易過,第二天早晨,人皮面具製作完成。

  「無後老人」吩咐尹一凡攜帶「武林真君」師徒倆的衣著,然後出谷上道,三
人疾奔「鬼影山」。

  晚風夕陽中,三人來到「鬼影山」前。

  尹一凡道:

  「這裡天生奇地,山套山,谷套谷,有如迷陣,上次我幾乎無法脫身,與其冒
闖,不如請大哥以真氣傳聲,請主人出見如何?」

  斐劍望了「無後老人」一眼,似在徵詢他的意見,「無後老人」領了頷首道:

  「這也使得,照規矩求見,方不失禮!」

  於是,斐劍凝聚真元,向谷內發話道:

  「洞主所約之人,應約來見!」

  連叫三遍之後,靜候回音。

  工夫不大,谷內傳出一個十分刺耳的聲音道:

  「來人報名!」

  斐劍團注「無後老人」道:

  「請前輩自己報名!」

  「無後老人」沉聲道:

  「老夫『無後老人』!」

  「姓名?」

  斐劍插口道:

  「前輩應報早先的名號……」

  「無後老人」老臉起了一陣抽搐,顯然,他十分不願提及當年名號,沉默了片
刻,反問道:

  「朋友是誰,何不先示來歷?」

  谷內那聲音顯得十分異樣的道:

  「不錯,我聽出你的聲音了,進來!」

  「無後老人」略一猶豫之後,舉步便朝谷內走去……

  斐劍以目向尹一凡示意等候,身形一展,如一溜輕煙般向「無後老人」身後飄
去。

  淌進兩道山環,倏聽一聲斷喝道:

  「站住!」

  聞聲而不見人,「無後老人」與斐劍不期然的停住身形。

  那聲音又遭:

  「那後生小子是誰?老身約的只有一個!」

  斐劍急忙接話道:

  「晚輩斐劍,是上次代前輩傳信的那位方姑娘的師弟,她業已遭了不幸。遺言
要晚輩隨同這位前輩一道赴約!」

  「不用,你退出去!」

  「前輩身世及一切,已由先師姐相告,似沒有避諱的必要,先師姐要晚輩隨同
『無後』前輩赴約,用心甚苦,前輩當可想得到!」

  聲音寂然。

  「無後老人」困惑的望著斐劍,久久,突地怪叫一聲:

  「是她!」

  身形一彈,便向前闖,斐劍也跟著移動身形,緊緊追隨。

  前面,出現一條模糊的身影,似在引路,斐劍暗暗留意所經途徑,以備萬一之
時可以脫身。

  不久,來到一個石洞之前,三個怵目驚心的大字,景然入目:「魔王洞」。

  「無後老人」略不遲疑地奔人洞中,斐劍亦步亦趨。

  石屋中,端坐著一個綵衣蒙面女人。

  「無後老人」一腳踏進室中,面對綵衣女人,全身簌簌而抖,良久不能出聲。

  斐劍默默地站在一邊,他沒有插口的餘地,因他知道事情的內幕。

  綵衣女人,聲音低沉但充滿了激動,道:

  「楚宏,為什麼不說話?」

  「無後老人」咬了咬牙,道:

  「你要我來,為什麼?」

  「告訴你一句話!」

  「只為了告訴我一句話」

  「是的!」

  「什麼一句話,說吧?」

  綵衣女人痛苦的道:

  「我錯了,罪該萬死,我該早早死去,但為了要讓你知道我已後悔,而活到今
天,多少年來,悔恨在腐蝕我的心,這是應該得到的報應,我不求你原諒,也沒有
資格求你原諒,我要在你面前贖罪!」

  「無後老人」的身形抖得更厲害了,老臉上的肌肉陣陣抽搐,一句話也說不出,
心中不知是悲是恨。

  綵衣婦人沒有再開口,靜坐如一尊雕像。

  久久之後,「無後老人」才迸出一句話道:

  「張鳳儀,就是這麼幾句話嗎?」

  沒有回應。

  斐劍突地驚呼一聲道:

  「血!」

  鮮紅的血,一滴一滴的從蒙面巾下滴落。

  「無後老人」身軀幌了兩幌,幾乎栽了下去,撲身上前,抓落綵衣女人的蒙面
巾。

  「無後老人」與斐劍同時栗呼出聲,眼前呈現的,是一張厲鬼般的恐怖面目,
五官不辨,疤痕堆累,口鼻處不斷溢出鮮血,暴突的雙睛,業已無神。

  「想不到張前輩自斷心脈而亡,晚輩措手無及,阻止不了這悲劇發生……」

  「無後老人」老淚縱橫,語不成聲的道:

  「天作孽,猶可為,人作孽不可活,好!死得好!這一幕人生的戲,算是收場
了,既有今日,何必當初……」說著,轉向斐劍道:「她的臉?」

  斐劍只好把死者與『殺人王尉遲尚』之間的一幕情海慘劇說了出來。

  「無後老人」向斐劍一揮手道:

  「少俠,你可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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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1:16: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六章 會盟大典

  斐劍一愣神,道:

  「前輩您呢?」

  「無後老人」似乎在剎那這間衰敗了,像一個普通的風燭老人,愴然道:

  「老夫的戲收場了,不擬在江湖現世。她是老夫結髮之妻,玩火自焚,她回頭
已晚,但,她以死贖罪,老夫仍原諒了她,這裡,也就是老夫埋骨之所,同穴長眠,
算是夫妻一場的情份!」

  斐劍也感到無比槍然,十分同情這老人的遭遇,幽聲道:

  「往者已矣,前輩……」

  「老夫之意已決,不必多言了!」

  「前輩曾教訓晚輩以天下武林為重,目前衛道之戰……」

  「老夫無能,搖旗吶喊而已,一切自有「贖罪人』策計安排,一切看你的了,
數日之後,便是「金月盟」大會群雄,結盟之期,你與尹一凡立即改扮『武林真君』
師徒模樣,前往『金月盟』應聘,作為內應,老大預祝道長魔消。」

  斐劍這才明白「無後老人」要尹一凡製面具帶衣物的用意。

  「前輩已決定留在這裡了?」

  「是的!」一頓之後,又道:「至於你心中的謎團,『贖罪人』會有交代,你
與尹一凡此去,切記一句話,小不忍則亂大謀,切不可意氣用事,成敗繫於你一身,
以後的行動,會有人與你連絡,還有,關於『鳳頭金釵』殺害令堂的兇手……」

  斐劍全身一顫,脫口打斷對方的話道:

  「是誰?」

  「贖罪人會告訴你!」

  「他知道?」

  「不錯!」

  斐劍內心知道,再勸說也是枉然,淒然道:

  前輩等我完成任務,事後當再來拜渴。」

  斐劍想到「雙絕天女」曾贈『血艾』為自己解毒內,心沉痛地走出山外。

  尹一凡一見馬上現身,立即迎上前來,道:

  「結果如何?」

  斐劍沉痛的把經過說了一遍,聽得尹一凡也為之唏噓感歎不已。

  兩人沉默了片刻,尹一凡道:

  「大哥,我們改扮起來吧!」

  斐劍略作思索之後,道;

  「凡弟,依身材你只合改扮『武林真君』,我扮那高大奇醜的啞巴徒弟……」

  「這豈不委屈了大哥?」

  「廢話,倒是你得注意言行舉止,別露出破綻!」

  「大哥的神劍如何處置?」

  「用布纏起來吧!」

  通往武陵山的道上,各形各色的武林人,絡繹載途,但都奔朝同一方向。

  人流之中,有兩個特別矚目的人物,一個是瘦小干精的白髮老人,另一個是奇
丑無比的彪形中年大漢,大漢身負長形布包,看來是刀劍一類的兵刃。

  他倆,正是易容改扮「武林真君』師徒的斐劍與尹一凡。

  「武林真君」隱遁已數十年,是以一路之上,沒有人看出他的來歷。

  今天,是「金月盟」會盟盟典之期,來者都是各門各派的代表,和各方霸主。

  武陵山中峰東麓,在人山口的地方,紮了一座碩大無朋的彩坊,高懸著「天下
一家」四個徑丈大小的金字,上方居中,聳立著一個新月形的標誌。

  彩坊之外,兩旁臨時搭出了八座大敞棚,供與會者歇息用餐。

  無數黑衣人,衣履鮮明,劍穗飄肩,雄赳赳,氣昂昂,沿途佈崗。

  所有抵達的各門派代表,均被接待入棚盟洗用餐,然後入山。

  斐劍與尹一凡大搖大擺的來到接待處所……

  一名黑衣人疾趨近前,一抱拳道:

  「閣下是那一個門派的代表?」

  尹一凡一翻眼,道:

  「老夫無門無派,代表老夫自己!」

  黑衣漢子面一變,強裝出一個笑臉,道:

  「諸閣下示知尊號,並出示請帖?」

  尹一凡怪聲怪氣的道:

  「看來老夫師徒只好回頭了!」

  黑衣漢子面孔一沉,道;

  「閣下既然來了,好歹得有個交代?」

  「交代?交代什麼?」

  「來路!」

  「老夫不耐這些俗套,告訴你們盟主,我老人家回頭了!」

  說完,車轉身便走。

  四名黑衣人同時彈身截阻,仍是那接待的黑衣漢子發話道:

  「閣下慢走!」

  「咦!難道要強貿老夫不成?」

  「有這可能!」

  「你們找死麼?」

  四人面色同時一變,上湧了殺機。

  斐劍向前一跨步,出手如電,抓起一個黑衣人,劈空拋了出去,另三個黑衣人
各各掣出長劍……

  許多赴會的代表,紛紛圍了上來。

  驀地——

  一聲震耳的斷喝倏告傳來;

  「不得對孫前輩無禮!」

  一個裝束詭異的老者,出現在眾人眼前。

  斐劍一看來的是「四海浪蕩客機少青」,目中登時露出煞光,因為戴的是人皮
面具,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

  祝少青先向圍上來的代表們一抱拳道:

  「各位請回歇息處所,沒有事!」

  然後兜頭向尹一凡一揖,道:

  「區區『金月盟』總護法視少青,奉盟主之命恭迎閣下,並請恕敝盟主不克分
身親迎之罪!」

  尹一凡大刺刺的道:

  「好說!好說!」

  那被拋出去的黑衣人,灰頭土臉的憋了回來,那三個準備出手的黑衣人,看情
況不妙,垂首躬身,連大氣都不敢出。

  「四海浪蕩客機少青」恭謹的道:

  「請尊駕即刻移玉總壇!」

  話聲中,用手一抬,兩名黑衣大漢,抬著一乘登山小轎,如飛而至。

  「請上轎!」

  尹一凡「嗯!」了一聲,毫不謙遜的上了轎。

  祝少青瞪了四名接待的黑衣人一眼,嚴厲的道:

  爾等職司何事,竟敢開罪盟主貴賓?」

  四黑衣人身軀已起了抖索,顫慄的齊聲道:

  「請總護法恕罪!」

  一旁仍未散去的代表,一個個面露驚容,猜不透這老兒的來路。

  「走!」

  兩壯漢扛起山轎,邁步奔去,斐劍與「四海浪蕩客祝少青」緊隨轎後。

  一路之上,引起了無數人的驚奇。

  入山約十里之後,前在現出一道峻峰夾峙。天然形成的石門,門口,分立著十
八名帶劍武士,見了「四海浪蕩客」,齊劉扶劍為禮。

  斐劍心中暗罵,好大的臭排場。

  石門之內,是一條五十丈左右的弄道,出了弄道,眼界大寬,絕壁圍環之中,
一塊數畝大的廣場,廣場的另一端,房屋鱗次櫛比,廣場上,令壇高聳,人頭攢動,
至少已聚集了數百人。

  山轎穿越廣場,直達一座宏偉的巨廈前才放落下來。

  大廈之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

  但,這些在斐劍眼中,的確不值一顧。

  尹一凡落轎之後,轎子立刻移走。

  數十人影,出現階前,當先的赫然是「金月盟主」,他業已不戴面巾,以真面
目出現,他身畔是穿的美得令人目眩的東方霏雯,身後,僧、道、俗、尼、丐、老
少男女俱全,看來是被征服之後,屈身為「黃旗令主」的各門派掌門和盟中有地位
的人物。

  由「金月盟主」親率出迎,說來該是一種殊榮,但在尹一凡與斐劍心中的感受,
卻全不是那回事。

  當然,誰也不會想到這兩個是冒牌假貨。

  斐劍一見東方霏雯之間,幾乎按捺不住雲湧的殺機與切骨的恨毒,但,他不得
不忍耐,唯一的辦法,是不看她,他緊隨尹一凡身後,直著眼瞪住群雄。

  「金月盟主」哈哈一笑,拱手道:

  「孫兄,別來無恙,能請得孫兄出山捧場,本座受寵若驚!」

  尹一凡嘿嘿一聲乾笑道:

  「東方兄,太誇獎小老兒了,不敢!不敢!」

  「這位是……」

  「哦!是拙徒,有口不能言,但耳朵還管用!」

  「請進!」

  說完,側身肅客,他身後的群豪,紛紛向兩側閃讓。

  尹一凡心中可有些打鼓,略一遜讓之後,舉步入廳,斐劍如影附形的站在他身
邊,待大家落座,「金月盟主」才正式介紹這冒牌的「武林真君」。

  當然,這名頭是驚人的,能獲得不可一世的「金月盟主」另眼,武林中恐怕已
找不出第二人了。

  「武林真君」本已瘦小乾枯得可憐,這一坐在巨型的太師椅中,與並排的「金
月盟主」目無霸似的身形對照之下,更加顯得猥瑣,可是人的名,樹的影,誰也不
敢存輕視之心。

  他左手側方首位坐的是東方霏雯,斐劍站在他身後,與她僅咫尺之隔,香澤微
聞,那滋味極不好受,幾乎刺激得使斐劍發狂。隱恨,在心頭翻攪,血管似乎要爆
裂。

  尹一凡模仿著發出一陣刺耳怪笑,道:

  「敬賀盟主一統天下,開武林未有的先河!」

  「金月盟主」宏聲道:

  「豈敢,本座只是鑒於武林門派分立,殺代無已,不自德量力,為實現武林一
家,共謀武學之宏揚,以造福武林,端賴各位同道共參盛會,至於這盟主一位嗎?……
本座將讓賢於孫兄……」

  這話不論真假,的確震驚了在場的群豪。

  尹一凡把手連搖道:

  「盟主這麼一說,區區只好告辭了。」

  「孫兄以為本座出語不誠麼?」

  「不敢,孫一浩何德何能,這話使我汗顏無地了,此番盟主請召,感恩知遇,
來湊個熱鬧,事畢回山,不擬作任何出山之想了!」

  這話,正合「金月盟主」心意,由衷地發出一陣宏笑,道:

  「惜重!惜重!」

  東方霏雯鶯聲瀝瀝地開了口:

  「阻撓這武林大計的以『宇宙一尊』與『紫衣人』師徒為首,而其中最難對付
的,卻是一個後生小輩,叫『掘墓人斐劍』……」

  所有的目光,集中向了這不世尤物,她的美,使所有的目光無法移開。

  斐劍暗自挫牙,但從她的話中,知道了「宇宙一尊」是「紫衣人」的師父,這
倒真是他所意料不到的事。

  尹一凡裝模作樣的道:

  「盟主,這是令千金?」

  「正是小女!」

  「好人材,好品貌!」

  「孫兄謬讚了!」

  「方纔所說的什麼『掘墓人』是何來路?」

  「五帝的傳人!」

  「以盟主的齊天功力,難道……」

  「金月盟主」頗為尷尬的一哂道:

  「孫兄的『向心玄功』,也許可以制得了他!」

  「向心玄功」,斐劍立時想到「武林真君孫一浩」所施的那氣旋邪功,的確,
若非自己福至心靈的來上那一手,可真的被毀了。

  座中人,全懾於「金月盟主」之威,沒有人開口說話,只附和地點頭或搖頭。

  斐劍大為感慨,中原武林之所以遭致這末日的厄運,並非偶然,所謂的名門大
派,都式微了,有名而無實,人才凋落,後繼無人,才會有今日的局面。

  這時,遠處傳來三聲悠越的鐘聲。

  「金月盟主」起身道:

  「會盟吉時將屆,等盛典完成之後,再與各位痛飲,現在請赴會場!」

  就在此刻——

  一名絳衣女子,來到東方霏雯身後,悄語數聲,東方霏雯粉腮陡地湧起一片殺
機,疾步向她父親身側移去,匆匆數語,「金月盟主」冷笑了一聲,略作思索之後,
道:

  「本盟各令主及貴賓請先赴會場,本座有件急事待理,隨後就到,祝總護法請
暫時留此!」

  座中人紛紛施扎出廳。

  尹一凡白眉軒,道:

  「盟主有何急事處理?」

  「金月盟主」冷森的道:

  「孫兄無妨留下!」

  「金月盟主」重新落座,廳中,只剩下他本人,東方霏雯,冒牌的「武林真君」
師徒,與「四海浪蕩客視少青」。

  「祝總護法?」

  「卑座在!」

  尹一凡悄悄伸手向後,拉了斐劍一把,斐劍可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預感到其
中必有蹊蹺。

  「金月盟主」嘿嘿一笑道:

  「本座自負眼力不差,想不到卻走了眼,祝少青,你好大的膽子,敢來臥底?」

  斐劍心中一動,意識到尹一凡拉他這一把的用意可能是要自己相機行事,本來
他第一次在「三元幫」總舵見到「四海浪蕩客」時,印象不惡,後來,祝少青見義
忘利,投靠「金月盟」,先則疑,繼而恨,現在,卻有所悟,臥底?莫不成這一代
怪傑是早有成算而如此作為?……

  祝少青慄聲道:

  「盟主這話從何說起,卑座不明?」

  東方霏雯冷哼一聲,接口道:

  「祝總護法,有人發現你殺害秘閘警戒弟子,私開閘門……」

  「誰?」

  「太上護法!」

  斐劍心頭又是一震,所謂太上護法,定指「貅魔」無疑,「天竺八魔之中」,
四魔受聘為太上護法,其餘三魔業已先後伏誅,剩下的,僅「貌魔」一人了。

  祝少青目光一瞟斐劍與尹一凡,然後哈哈一笑道:

  「不錯,本人承認有這回事!」

  「金月盟主」陡地起立,以掌聲桌道:

  「姓祝的,你意在何為?」

  祝少青毫不畏縮的道:

  「天皇閣下,你君臨天下的夢該醒了!」

  「本座劈了你!」

  尹一凡一抬手,道:

  「且慢!」

  「金月盟主」凌厲的目芒一轉,道:

  「孫兄有何高見?」

  尹一凡陰冷而緩慢的道:

  「他既已承認暗開密閉通路,顯然已有敵人潛入此間,該問明白到底多少敵人
潛人,是些什麼腳色,才好作應變之計,否則攪擾了盛典,豈非貽笑武林!」

  「金月盟主」一拍手掌,總壇掌令禹其購應聲而人,躬身道:

  「卑座參見盟主!」

  「免,傳本座金令,大典稍延,總壇弟子各歸本屬,待命行動,外壇代表分別
集中,有名有號的來賓,暫請人賓館,由你指揮調配,立即分頭展開搜索,凡來歷
不明的人,一概格殺勿論!」

  「遵諭令!」

  尹一凡回顧斐劍道:

  「去,把守廳門,擅自出人者格殺勿論?」

  這句話,「金月盟主」等竟聽不出其中的語病,這等於下令封鎖令廳了。

  斐劍一彈身,橫在廳門欄外。

  總壇掌令禹其昀正在此時奉令出廳。

  「哇!」

  聲慄人的慘號起理,禹其昀被斐劍一掌劈死當場。

  「金月盟主」暴喝一聲道:

  「孫一浩,怎麼回事?」

  尹一凡所行無事的道:

  「誤傷!誤傷!小徒誤會老夫的話了,老夫是命令他外人「出人格殺勿論!」

  東方霏雯淒哼一聲,撲向廳門……

  斐劍早已無法容忍,苦於時機未至,現在,已經到放手的時候了,雙掌一搶,
挾以畢生功力,迎著東方霏雯挾來的轎軀猛劈。

  悶哼聲中,東方霏雯倒撞而回。

  尹一凡彈身射起,與祝少青並肩而立。

  「金月盟主」咬了咬牙,道:

  「原來你們是一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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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1:17:2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七章 公義不泯

  「四海浪蕩客祝少青」神色一肅,凝疑十分的道:

  「盟主閣下,自古多行不義必自斃,公義是不會泯沒的。」

  「金月盟主」目中殺光大熾,厲聲道:

  「祝少青,你還不配對本座如此說話!」

  他之所以遲遲不出手,主要是顧忌尹一凡改扮「武林真尹」當然他決想不到真
正可怕的是堵在門欄外的那啞吧醜漢。

  斐劍緩緩解下包著的長劍,撕去布片,佩在腰間,然後「嗆!」的一聲掣在手
中,眼中的煞芒,令人不寒而慄。

  東方霏雯驚呼一聲道:

  「天樞神劍!」

  這一聲驚呼,使「金月盟主」心頭劇震,目光陡的射向斐劍,「天樞神劍」是
「金月劍」的唯一剋星,怎會落到「武林真君」師徒之手呢?「武林真君」何以突
然改變態度,站到敵對的一方?請「武林真君」出山的目的,是對付斐劍,想不到
反而增加了一個更可怕的強敵,從種種跡象看,對方早有預謀,今日之局,後果無
法逆料,莫非數十年的苦心經營謀算,要毀於一旦?

  就在此刻!

  數十黑衣人蜂湧而至,一看廳門口凶神惡煞般的醜漢和掌令禹其購的屍身,不
由齊齊剎住身形。一個個駭悸萬分,進退失據。

  一聲暴竭,傳自會盟廣場,緊接著,殺聲大起,喊嚷之聲,如千軍突臨,萬馬
驟至,大戰的序幕終於揭開了。

  「金月盟主」威校的臉上,立起抽搐,暴吼一聲道:

  「孫一浩,你是友是敵?」

  尹一凡嘿嘿一聲冷笑道:

  「盟主閣下,本人站在正義的一邊!」

  「好!」

  「好」字聲中,身形一欺,「金月劍」挾耀眼金芒,罩向「四海浪蕩客祝少青」
與尹一凡,勁道之強,世無其匹。

  「四海浪蕩客視少青」與尹一凡勢難閃避「金月盟主」這傾力的一擊。

  斐劍站在門檻之外,相距威力圈子總有三丈之遙,他連考慮的餘地都沒有,
「魁星射斗」指功,閃電般疾襲「金月盟主」。

  「波!」的一聲大響,指風與劍芒相撞,使劍勢一滯,就這間不容髮的瞬息時
間裡,「四海浪蕩客」與尹一凡雙雙塌地一滾,來到門邊。

  門外的「金月盟」弟了,卻乘勢出手進攻,劍光打閃,如無數銀絲,穿織而至


  斐劍手中神劍一揮。

  「哇!哇!……」

  慘號逆耳,首當其衝的一共栽倒了五名,有的飛頭,有的斷臂,攻勢頓時受挫,
後面的中途收勢,斐劍目的阻止「金月盟主」父女出廳,出手一擊之後,寸步未移,
緊緊守住原位。

  「四海浪蕩客」與尹一凡,乘機跨出門外,廳內剩下「金月盟主」父女兩人。

  會場上殺伐聲更盛,情況慘烈萬分。

  「金月盟主」長劍一領,撲向廳門。

  斐劍暴喝一聲:「滾回去!」揮劍猛迎,震耳的交擊聲中,斐劍退了兩步,
「金月盟主」卻被逼回了廳門。

  東方霏雯從劍勢上已看破斐劍面目,厲叫一聲道:

  「他就是斐劍那小子!」

  斐劍一把抓去面俱假髮,慄聲道:

  「賤人,你的未日到了!」

  東方霏雯玉靨淒厲如鬼,折身便朝側門彈去……

  突地——

  一條纖細人影,突自側門內飛出,朝東方霏雯迎頭疾撞,東方霏雯素手一揮,
「砰!」的一聲,人影墜地,卻沒有哼唉之聲,東方霏雯也因此落回廳內,一看,
不由芳心大震,那人影,赫然是一具絳衣少女的屍體,顯然是被人殺死後拋出來的


  也就在屍身擋回東方霏雯之際,一條鬼魁般的身影,出現在門邊,他,赫然是
『紫衣人」。

  東方霏雯下意識地向後一挪步,慄聲道:

  「你……你……」

  「紫衣人」哈哈一笑道:

  「賤人,善惡到頭終有報,只分來早與來遲!」

  廳後的屏門邊,另一條人影出現,正是法號「覺非」的「人皇」。

  尹一凡也在此刻去了面具,嘻嘻一笑道:

  「區區在下『陰魂不散』!」

  「金月盟主」雙睛幾乎突出眶外,臉上的肌肉繃緊得像鐵板。

  殺伐的聲音,已擴展到令廳四周,慘號,呻吟,暴喝,交織成一首瘋狂的樂章


  「金月盟主」直覺的感到,君臨天下的夢快要破滅了。

  數十黑衣人,湧到廳前,為首的,赫然是太上護法「貅魔」,片言不發,便撲
向當門而立的斐劍。

  斐劍舉劍相迎,一招,兩招三招,「貅魔」被迫退到階沿邊

  「金月盟主」近身出劍,攻向「覺非大師」。

  東方霏雯出手疾撲「紫衣人」。

  「四海浪蕩客」與尹一凡則撲入黑衣劍手群中。

  驚心動魄的場面,疊了出來……

  無邊的恨,使斐劍的殺機愈來愈濃,長時間的積恨,這時已昇華到了頂點,借
著「天樞神劍」瘋狂的傾瀉。

  四招!

  五招!

  六招!一聲淒厲的慘號,在瘋狂的樂章中,似一個突出的音符,震得人旌心搖
搖.「貌魔」被攔腰斬為兩段,結束了罪惡的生命。

  此際,已有十幾名劍手,衡入廳中。

  斐劍赤紅的雙目一轉之下,彈射入廳,一陣瘋狂的揮舞,斷劍,殘屍,鮮血,
狼藉滿廳。

  「覺非大師」獨戰「金月盟主」,功遜一籌,業已險象環生。

  斐劍「唰!」的一劍,居中截去,口裡大叫道:

  「大師,請退下!」

  「覺非大師」一撤身形,把對手交與斐劍,抱袖一展,向廳門外撲去,加入
「四海浪蕩客」與尹一凡對黑衣劍手的混戰中,以他的修為,對「金月盟主」不足,
但對付這些手下,就游刃有餘了,本已狼狽不堪的祝少青與尹一凡,精神大振,殺
手連出,慘號響成了一片。

  四周,望去一片屍山血海,敵我難分。

  這是一場武林中百年來僅有的一場劇戰,幾乎聚齊了各門各派的精英,各代輩
份的高手。

  但有一個明顯的特徵,可以看出,各門派參與會盟大典的代表,業已全部倒伐,
加人了「紫衣人」的這一邊。

  斐劍與「金月盟主」這一對,卻大反常,雙方虎視對立,雙方在等待空隙,予
對方致命的一擊。

  「紫衣人」此際業已迫得東方霏雯毫無還手之力。

  東方霏雯披頭散髮,身上血跡斑斑,她那極富誘惑的美,此刻已蕩然無存。

  一聲栗喝過處,東方霏雯倒栽下去,壓碎了三張紫檀大椅,但,她又搖搖不穩
的站起來,手扶花幾,大聲地喘息。

  「紫衣人」迫了過去,劍尖直抵她的心窩,慘厲的道:

  「賤人,你終於惡績滿盈了……」

  「金月盟主」骨肉連心,神思一分……

  斐劍等待的機會來了,手中劍挾雷霆萬鈞之威,閃電般劃出。

  「嗆!」夾著一聲悶哼,「金月盟主」手中劍被居中震折,劍尖掉落地面,胸
前一條半尺長口子,鮮血源源流出。

  斐劍根本不計這一擊的效果如何,身形一個倒彈,出手挑開「紫衣人」抵在東
方霏雯心窩的長劍,栗呼道:

  「你閃開!」

  「紫衣人」退了一步,厲聲道:

  「斐劍,你想怎麼樣?」

  斐劍激越的道:

  「我要親手殺她!」

  「紫衣人」身軀一震,道:

  「不你能……」

  「呀!」一聲慘哼,斐劍身形連幌,搖搖欲倒,「金月盟主」的半截斷劍,擲
穿他的肩胛,直透前胸上方,只要下移一寸,他非當場絕命不可。

  如果他不是專注於東方霏雯身上,神情激越,當不致有此失。

  「紫衣人」劍出如電,一劍刺穿了東方霏雯的心窩。

  隨著抽劍之勢,東方霏雯虛軟地倒了下去,口裡含糊地嘶吼著:

  「你……你……稱心了……」

  她死了,醜惡的靈魂,離開了她美賽天仙的軀殼。

  斐劍眼前陣陣發黑,身形搖幌不止。

  「大哥!」

  驚呼聲中,尹一凡電撲而至,把斐劍扶落廳角,一咬牙,拔出短劍,以最快速
的手法點穴止血,並取出數粒丹丸,塞入創孔之中。

  「大哥,不……要緊吧!」

  「死不了!」

  尹一凡車轉身,照東方霏雯的腦袋,一掌拍落,那曾經使人瘋狂的太靨,變成
了一堆爛肉,尹一凡兩膝一軟,半跪下去,口裡歇斯底里的叫道:

  「嫻姐,你安息吧!」

  「金月盟主」撲向廳門,但又退了回來。

  「宇宙一尊」手橫烏籐杖,與「覺非大師」雙雙守住廳門。

  兩人身後,是各門各派倖存的代表,和「紫衣人」的手下,一個個全成了血人,
恨毒的目光,集射在「金月盟主」身上。

  「紫衣人」丟棄長劍,欺到「金月盟主」身前,戟指道:

  「老匹夫,你現在知道何謂武林公義了,為了遂你狂妄的夢想,稱尊天下,不
惜泯沒人性,以血腥手段,對付同道……」

  「金月盟主」暴聲道:

  「免崽子,你不配……」

  「住口,現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替『地皇』前輩索債,你先殘了他
的雙目,又復奪取他的殘命,我應允他老人家代為討債,聽著,我將施展一招指法,
叫做「貫日穿月」,是他老人家國殘之後研創的……」

  話聲未落,左手以奇奧莫測之勢,劃了出去。

  兩聲慘哼,同時傳出。

  「金月盟主」兩眼變成了兩個血洞,退靠在廳壁上,龐大的身軀,疾顫劇抖。

  「紫衣人」也被對方反擊的一掌,震得倒栽地上,但他一挺身,又站了起來。

  斐劍猛一挫鋼牙,起身,移步……

  外面殺伐之聲,已不知在何時停止,除了偶爾傳來重傷者的呻吟外,沉寂如死


  斐劍欺到「金月盟主」身前,厲聲道:

  「老匹夫,昔年以『附骨神針』暗襲『五帝』之中的四帝,是你的傑作?」

  「金月盟主」突地發出瘋狂的一陣嚎笑,聲震到屋瓦,積塵紛落。

  這一代梟雄,也許是在自嘲命運。

  斐劍再次喝道:

  「回答我!」

  「金月盟主」久久才斂住笑聲,嘶聲道:

  「一著之失,滿盤皆輸,老夫應該再狠些,不留任何活口,當不致有今日!」

  「覺非」高宣一聲佛號道:

  「你已經夠狠了,可歎,孽根深重,至死還不醒悟!」

  斐劍一挺劍,第三次喝道:

  「老匹夫,我要你親口承認,『附骨神針』偷襲的兇手可是你?」

  「是!不錯!」

  手揚處,灑出一蓬白霧。

  「紫衣人」栗喝一聲:「鐵梟草!」

  斐劍早已防到這一著,就在對方揚手之際,陡地電飄丈外.

  白霧消散,姜劍重回原地,大吼一聲道:

  「老匹夫,你可以納命了!」

  劍芒閃處,慘號隨起,「金月盟主」連中數十創,全身溢血,「砰!」然栽了
下去,夢,終於醒了,生命也結束了。

  廳外響起一陣震天的歡呼。

  斐劍手拄神劍,狂熾的殺機漸漸緩和,無邊的恨毒,也開始消散。

  尹一凡趨前,激動地喚了一聲:

  「大哥!」

  這一聲呼喚,是讚揚,是欽佩,也是一種分享榮譽的表露。

  斐劍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尹一凡用手朝跨進廳的「四海浪蕩客祝少青」一指,道:

  「大哥,容小弟引見家師!」

  斐劍大感意外地「哦!」了一聲,道:

  「祝前輩是令師?」

  「是的,家師早鑒及武林巨禍將臨,所以甘受同道指責唾棄,假意投靠,「金
月盟」,目的在作為內應,以圖挽此浩劫,「金月盟」許多行動,小弟等能預知,
便是家師傳出的訊息!」

  斐劍又「哦!」了一聲,趨近「四海浪蕩客」身前,恭施一禮道:

  「晚輩不知祝前輩苦心為天下謀,前此我有冒犯,尚請恕罪!」

  「四海浪蕩客」重重一拍斐劍肩頭,道:

  「小子,何罪之有,我祝少青當初在『三元老人,宅中,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凡
物,必為中流砒柱,哈哈哈哈,果然沒有走眼,小子,說你是武林第一人,決不過
份!」

  斐劍劍創未癒,這一拍,使他痛澈心脾,但他咬牙忍住了,聞言之下,訕訕的
道:

  「前輩過譽了!」

  「嗯!禮不可廢,因你與一凡是盟兄弟,我勉強接受你這前輩之稱!」

  斐劍想到這奇人的怪僻,幾乎失口而笑。

  尹一凡哭喪著臉道:

  「師父,因了你老人家一再叮囑守密,大哥對我不諒解,可真氣苦了!」

  「四海浪蕩落——翻眼道:

  「小子,閉上你的嘴,別丟人現眼。」

  「師父,如何處理善後?」

  「這是『宇宙一尊』師徒的事了!」

  斐劍陡然然想起了父仇,師恨,俊面上殺機再現,轉向。紫衣人」道:

  「我們之間的帳該清結了?」

  「紫衣人」平靜的道:

  「是的,我早已準備交代了!」

  尹一凡惶然叫道:

  「大哥,你道『紫衣人』前輩是……」

  「賢侄,你不能隨便開口!」

  「四海浪蕩客」接口道:

  「由我祝少青來調停如何?」

  「紫衣人」一擺頭,道:

  「此事誰也無法調停,不過……」目光移向斐劍,道:「我們得換個地方解決,
怎樣?」

  斐劍冷冰冰的道:

  「可以!」

  「紫衣人」又向「四海浪蕩客」道:

  「請賢師徒作見證?」

  「好!」

  「恩師……」

  「宇宙一尊」鐵青著老臉道:

  「什麼事?」

  「紫衣人」聲調槍然的道:

  「請恕徒兒不孝,此地善後請恩師與『覺非』前輩料理?」

  「宇宙一尊」寒聲道:

  「你一定要照願意去做?」

  「是的,弟子先叩謝師思!」說著,下跪一拜。

  「覺非大師」宣了一聲佛號,道:

  「放下屠刀,尚可成佛,施主一念回頭,佛門廣大,願施主照老納的建議而行!」

  「紫衣人」顫聲道:

  「後輩盡力而為!」

  這些對話,除了當事人之外,誰也不明其中究竟,尹一凡師徒倆料到了幾分,
臉色登時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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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1:17:5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八章 劍塚癡魂

  斐劍的目光不期然的瞟向東方霏雯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心中有一種無法用言
語形容的感受。

  她,可說是武林第一美人,也是第一毒辣淫賤的女人。

  她,曾瘋狂的愛過他,他也曾回報以相等的愛。

  她,曾借藥物之力,奪取了他的童貞。

  現實是殘酷的,也是醜惡的,愛,變成了極端的恨,演成了目前的悲劇,然而,
這悲劇並不因她的死而結束……

  就在此刻——

  一個半百黑衣婦人,排眾入廳,目光一掃現場之後,慨然道:

  「禍首伏誅,一切算結束了!」

  她,正是「無魂女」的養母,也是「覺非大師」出家前收的養女。

  「覺非大師」沉重的道:

  「情況如何?」

  黑衣婦人道:

  「女兒已搜遍了所有角落,餘孽無存,除了死傷與自新回頭者外,漏網的極少,
諒來已不致為患!」

  「雙方死傷如何?」

  「對方死亡約四百,傷者百餘,我方罹難的也在兩百之間,傷者不足一百,其
中各門派代表占死傷總數三分之一!」

  「阿彌陀佛,這確是武林百年來空前浩劫!」說著轉向「宇宙一尊」道:「此
地善後,請老施主負責,老袖擬面壁思過,請從此辭!」

  然後又轉向斐劍與「紫衣人」道:

  「孽海無邊,回頭是岸,盼兩位善體天心!」

  說完,雙手合什,向在場的頂禮告別。

  「送大師!」

  斐劍與廳內眾人,齊齊躬身施禮。

  廳外圍觀的各門派代表,閃開了一條路,「覺非大師』與黑衣人緩步出廳,飄
然而去。

  「紫衣人」冷冷的道:

  「我們該走了!」

  「宇宙一尊」激顫地向「紫衣人」道:

  「孽障,記住為師的話,好好解開這冤結!」

  「紫衣人」愴聲道:

  「是!」

  舉步當先向外走去,斐劍與「四海浪蕩客」師徒魚貫後隨,出廳之後,身形一
緊,向谷外飛馳而去。

  「宇宙一尊」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

  所有在場的高手,全以驚異的神情,目送四人離去,誰也不知道四人間,竟究
有什麼事需要私下解決。

  斐劍一行四人,出了谷道,奔上了一座山頭。

  斐劍與「紫衣人」當面而立。

  「四海浪蕩客」與尹一凡站在一邊,神情沉重到了十分。

  空氣在詭秘之中,隱隱透著殺機。

  經過了一段難堪的沉默,「四海浪蕩客」激顫的道:

  「可否容我說幾句話?」

  「紫衣人」一抬手,道:

  「祝兄,說什麼都是多餘,請賢師徒只在旁邊做證人,切勿干預……」

  「你非照你原來的打算而行?」

  「是的,這是命運,冥冥中的安排,逆天不詳!」

  「你這是瘋狂……」

  「不!請祝兄成全!」

  尹一凡臉色變得難看十分,慄聲道:

  「大哥……」

  「紫衣人」立即以手勢止住尹一凡道:

  「你不能插口!」

  尹一凡默然,但面上已起了抽動。

  斐劍咬了咬牙,道:

  「閣下可以除去面巾了!」

  「紫衣人」片言不發,一把抓下面巾,露出了一張俊麗的中年面孔,看來他是
一個極具男性魅力的美男子,只是,他眼中散發著極端痛苦的神色。

  斐劍微覺一怔,在想像中,他以為對方隱在蒙面巾的面目,定是陰鷲醜惡,豈
知大謬不然,但,這仍不影響他報仇的決心,當下寒聲道:

  「閣下可以交代了!」

  「紫衣人」面上的肌肉,一陣抽動,眼中痛苦的神色更盛,久久才開口道:

  「有幾件事,我得先加以說明……」

  「說吧!」

  「第一,當初為了滿足東方霏雯苔集珍笈的慾望,我在得悉『五帝』得到『天
樞寶笈』的消息後,開始謀奪……」

  「嗯!」

  「五帝之中的『木』『水』二帝,亡在我的劍下不錯,但那是公平的搏鬥……」

  斐劍咬了咬牙,忍不住道:

  「雖說公平,你的動機該死!」

  「紫衣人」接下去道:

  「令師『士帝申天闕』與『火帝方允中』所中『附骨神針』諒已知是『金盟月
主』天皇所為……」

  「這點我知道!」

  「至於你大師伯『金帝崔斌』卻是死在『天皇』之手!」

  「以閣下的功力,當初能搏殺在下二三兩位師伯,所謂公平,頗有疑問?」

  「不錯,我事後才知道,他兩位也是先中了『附骨神針』所以功力打了折扣……」

  「照閣下這一說,罪過全屬『天皇,』那老匹夫一人?」

  「不,本人無意推卸。」

  「諒閣下也推不掉。」

  「第二,血洗『三元幫』,殺害『鄂西大豪歐陽方』,以及『千手人』,『兩
儀書生』夫婦等,是本人奉『天皇,之命而為,本人不否認是兇手!」

  「以『附骨神針』殺黃彼芳滅口的,又是誰?」

  「東方霏雯那賤人!」

  「紅樓王人與先父慘死呢?」

  「紫衣人」閉了閉眼,沉痛的道:

  「當然是我!」

  斐劍鋼牙一挫,道:

  「你曾說付與先父是至交,為什麼要下這毒手?」

  「紫衣人」突地狂笑一聲道:

  「因為他該死!」

  「他為什麼該死?」

  「拋妻棄子,做盡了傷天害理的事,人神共憤,不死何待!」

  斐劍厲聲道:

  「住口,這卻不該閣下施以謀殺,你的主要目的是『紅樓人』,為什麼?」

  「紫衣人」一咬牙,道:

  「言盡於此了……」

  斐劍冷酷的道:

  「閣下的交代完了?」

  「完了!」

  「現在我殺你,你當無怨言?」

  「出……手……吧!」

  尹一凡栗吼一聲道:

  「大哥不可!」

  「四海浪蕩客」接著也慄聲道:

  「斐劍,你不問問對方的來厲?」

  「紫衣人」厲聲道:

  「祝少青,你莫非要使我死不瞑目?」

  「這太殘酷了,你不該……」

  「我要作交代,非此不足以交代!」

  「可是……」

  「住口!」

  斐劍一心要報父仇,師仇,與那些枉死的同道討公道,根本不去思索雙方可疑
的言詞,與「紫衣人」反常的表情,斷然道:

  「閣下此番對毀滅『金月盟』,為武林消除浩劫,功不可沒,但只算是稍贖前
衍,在下的家門與師門雙重血債,必須你的血來償還!」

  「四海浪蕩客」怪吼一聲:

  「我決不使這慘劇發生,斐劍,他便是……」

  「哇!」

  「一聲慘號,「紫衣人」栽了下去,胸前血噴如泉。」

  斐劍的劍尖上,滴著點點鮮紅的血珠。

  尹一凡嘶聲栗吼道:

  「大哥,你……錯了!」

  「四海浪蕩客」悲歎一聲道:

  「天意如斯!人而何為?要發生的,畢竟還是無法避免!」

  話聲中,疾俯身軀,連點「紫衣人」數處穴道,同時止住血流,咬牙道:

  「你不該如此!」

  「紫衣人」面上浮現一抹苦笑,聲如細蚊的道:

  「我……瞑目了,這……是……贖罪!」

  斐劍突地轉向尹一凡道:

  「何以不見『贖罪人』現身?」

  尹一凡目中蘊淚,淒然道:

  「他就是!」

  斐劍一呆,激動的道:

  「他就是『贖罪人』?」

  斐劍橫起心腸道:

  「他仍然該死!」

  「四海浪蕩客」厲聲道:

  「你才該死!」

  斐劍下意識地閃了一步。寒聲道:

  「前輩這話似乎欠考虛?」

  「四海浪蕩客」一聲長歎道:

  「孩子,你知道他是誰?」

  「他是兇手,他是惡魔,他是『宇宙一尊』的傳人……」

  「住口,他是你父親『屠龍劍客司馬宣』!」

  斐劍如雷殛,腦內嗡地一響,連間數步,栗吼道:

  「什麼?」

  尹一凡鐵青著臉道:

  「他就是令尊『屠龍劍客』!」

  「不可能,他不會是……」

  斐劍歇斯底里的狂吼著,眼前一黑,手中劍「嗆!」的一聲脫手墜地,人也幾
乎栽了下去。

  他像是被肢解,被凌遲,又像是靈魂被活生生地剝離軀殼。

  這一刻,他腦海中呈現一片空白,什麼意念也沒有,全麻木了。

  俊面,蒼白,扭曲,失去了原形。

  太可怕了,也太殘酷了,親子殺父,在武林中前未曾有,兒子的劍,竟染上父
親的鮮血。

  「紫衣人」失神的目中,擠出了兩顆淚珠,口唇連連翕動。

  「要……他……過來!」

  「四海浪蕩客」以變了調的聲音道:

  「斐劍,過來,聽你父親的遺言!」

  斐劍張口「哇!」地噴出一口鮮血,這一切像夢,噩夢,然而又是那麼真實。

  他搖搖不穩地撲了過去,伏地叩額,淚湧如泉。

  「四海浪蕩客」慄聲道:

  「冷靜些,他的時間不多了!」

  斐劍抬起了頭,額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他,以最大的力氣,迸出了一聲:

  「父親,孩子萬死不足以償這罪!」

  「紫衣人』精神似突一振,以微弱而顫抖的聲音道:

  「孩子,為父的確該死,本來我打算讓你永遠認為『屠龍劍客』已經死於荊山
天柱峰石窟,但……天意如此,真是恨事,不必自苦,你沒有錯,為父確的該死,
早已該死,你母親間接死在我手……」

  「母親……」

  「你已經知道了,『鳳頭金釵』是『百靈女』給我的東西,想不到被東方霏雯
竊去,作為殺害你母的凶器,她天性奇妒,不容人分享她的愛,我被她的美色所迷……
走毀滅的路,『紅樓主人』,也是犧牲者之一,我的行為,已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只是,對你,對你母親,我的悔恨將使我永不瞑目……」

  「父親……」

  「那賤人弄了一具女屍,說是你母已被害,我信以為真……所以才有那疑塚、
當我知道你的身世,一切……都太晚了,孩子,你姓斐……司馬之姓對你是一種恥
辱,忘了它,我……不配做……」

  喉頭一湧,頭一偏,死了,眼角含著淚珠,面色猶帶悔恨,雙目不合。

  斐劍「哇!」的一聲,又噴出一口鮮血,他的心,已完全破碎了。他木然跪著,
似乎他到了另一個世界,灰暗,淒慘,死寂……

  「四海浪蕩客」一聲長歎,站起身來,與尹一凡合力掘了塞穴,把「屠龍劍客」
掩埋妥當,樹立巨石為碑,上刻「屠龍劍客」的號號,下首是「不孝子司馬斐劍泣
立。」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斐劍仍失神地跪著。

  尹一凡忍不住上前道:

  「大哥,節哀順變!」

  斐劍陡地站起身來,歇斯底里的狂號道:

  「我不是人,是禽獸,我不是人……不是人啊!」

  字字血淚,令人鼻酸。

  他忽地拾起「天樞神劍」面對新家,劍鋒抹向頸項……

  「四海浪蕩客」與尹一凡同時驚呼出聲,雙雙撲上,斐劍一揚劍,厲聲道:
「別靠近我!」

  聲色俱厲,殺氣橫溢,師徒倆下意識地一閃身,斐劍望了望手中劍,倏地想到
了這是師門至寶,該有所交代,心念一動,返劍入鞘。「四海浪蕩客」與尹一凡見
他打消死念,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斐劍對父親之墓,三跪九叩,然後立起身來,閃電般狂奔下峰。

  「大哥!大哥!」

  尹一凡嘶喚著追了下去,「四海浪蕩客」也隨著彈身,但,僅一會工夫,使失
去了斐劍的身影。

  斐劍瘋狂地晝夜飛奔,目的是「劍塚」,崔婉珍成了師門唯一後人,對她,對
劍,他必須有所交代。

  劍塚,寒潭邊,兀立著一條人影,他,是被現實打擊得身心俱殘的斐劍。

  望著劍塚,像是颶尺天涯,他沒有勇氣挪動半步。

  他殺死了生身之父,而與有後母名份的東方霏雯發生了逆倫的行為。

  他能偷生人世嗎?

  他有面目見癡情的心上人崔婉珍嗎?

  久久,久久!

  「撲通!」一聲,他躍人了寒潭,潭面激起了一片水花,一圈圈向外擴散,最
後,一個蓋世奇材,被殘酷的現實吞噬了。

  情慾,虛名,醜惡,像是真正的兇手,上一代失足,毀了下一代。

  一個幽靈似的身影,出現在墨石奇陣的一根最高的石筍上。淒怨的語音飄散在
死寂而陰森的空氣中:

  「劍哥哥,你為什麼還不回來?啊!劍哥哥,你會回來的,你要我等你,是的
我會等,直到你回來!」

  然而,她的心上人會來嗎?

  他已經回來了,在她身前的寒潭中,但,她會知道嗎?

  年年月月,雨夕風晨,那幽靈地的身影,不時出現。

  那淒涼絕望的呼喚,也不停地蕩漾在死寂幽森的空氣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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