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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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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陳青雲] [三皇聖君][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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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13: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移神大法
         

  紫衣人身形奇幻無比的一幌,斐劍這極為霸道凌厲的一招,頓告落空。

  斐劍悲憤盟弟尹一凡的橫遭毒手,目中幾乎噴出血來,一招落空,第二招又告
出手,挾畢身功力以發,恨不能把對方剁成向醬。

  紫衣人再度閃開,閃身之間,長劍已提在手中。

  斐劍恨毒沖胸,怒發如狂,根本不計生死利害,第三招又跟著攻出。

  紫衣人手中劍斜斜一揮,看來輕描淡寫,毫不起眼,而斐劍的劍勢卻如轟雷閃
電,而且詭厲萬分……

  「鏘!」的一聲金鐵震耳交鳴。

  斐劍連退了三步,握劍的手,像脫了臼似的,酸麻得舉不起劍來。

  紫衣人的劍尖,在斐劍前胸六大死穴上虛虛劃了一圓弧,又收了回去,雙眼寒
芒焰焰,似要穿透人的心肺,冷峻至極的道:

  「掘墓人,我第二次饒你不死!」

  斐劍慄聲道:

  「在下並未向你乞命!」

  「本人要取你性命,隨時隨地都可辦到。」

  「閣下最好現在下手。否則有一天你會後悔!」

  「後海?」

  「不錯,因為在下已立誓要殺你!」

  「哈哈哈哈,掘墓人,你狂得相當可以,你知道本人為什麼不殺你?」

  「為什麼?」

  「因為還有用你之處!」

  斐劍聞言之下,不由震聲狂笑道:

  「哈哈哈哈,紫衣人,你這叫異想天開。」

  紫衣人冷冷的道:

  「你想知道『紅樓主人』的秘密嗎?」

  這句話極富誘惑,不久前,他被「金月盟」高手追殺,闖過生死橋,倖免一死,
「紅樓主人」破例讓他離開,並請他探查「屠龍劍客」司馬宣的下落,「屠龍劍客」
是他母親遺令要殺的仇人,但他不知道彼此間到底是什麼仇,「紅樓主人」要找
「屠龍劍客」雙方必有某種關係存在,如能知道「紅樓主人」的秘密,也許能有助
於對「屠龍劍客」過去的瞭解。

  同時,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他確實希望知道「紅樓主人」究竟是何許人物,
從她門人紫衣少女舒眉的驚人身手而論,她必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但,紫衣人第一次見面,曾遇「紅樓主人」不殺他的原因,現在,又提出這問
題,目的是什麼呢?紫衣人舉手殺害盟弟尹一凡,證明他是一個凶殘的魔頭,他的
居心,實在值得考慮。

  心念之中,寒聲道:

  「想知道又怎樣?」

  「本人可以告訴你!」

  「事情不會如此簡單吧!」

  「當然,你很聰明,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

  「你說出『紅樓主人』破例不殺你的原因!」

  斐劍心頭一轉,對方一再追問這一點,動機何在呢?其實,當時「紅樓主人」
曾明白表示,自己被追殺而無心闖人,既屬無心,特矛破例,同時,還贈藥使自己
功力復原,這是一份人情,至於請自己探查「屠龍劍客」的下落,並非條件,而純
系出於請托,這說明「紅樓女人」極通情理,雖說事實公開也無大疑,但,紫衣人
的居心叵測,自己不能大意而使「紅樓主人」受到任何不良影響。

  心念之中,冷冰冰的道:

  「在下對這條件不感興趣!」

  紫衣人沉聲道:

  「今天你非說不可!」

  「辦不到!」

  「那你死在眼前……」

  「在下習藝不精,沒有話說,但如我不死,我誓必殺你為『陰魂不散』報仇。」

  紫衣人語含不屑的道:

  「你似乎很有信心能活下去?」

  斐劍恨恨地道:

  「那是我自己的事!」

  紫衣人不再言語,目中倏然射出股異樣的光芒,斐劍在觸及這異樣目芒之際,
陡覺心神一震,他感到這眼光有些邪門,但卻移不開自己的眼睛,漸漸,神思起了
浮漾,然後陷於一片昏亂,他竭力振作,想鎮靜下來,但亦不可能,對事物的感應
起了變化,一切的恨,怒,怨,毒,都已不復存在,他甚至忘了身在何處,此身誰
屬,眼前的紫衣蒙面人,成了一個似乎毫不相干的影像……

  「說,『紅樓主人』為什麼會放了你?」

  這話,使他在迷茫中憶起當日闖「紅樓」的情景,他正待開口述說……

  突地,腦內靈智一閃,使他精神一振,頓時清醒了許多,慄聲道:

  「紫衣人,你弄什麼鬼?」

  紫衣人「咦!」了一聲道:

  「好倔強的小子,定力根基相當穩固!」

  話聲中,那異樣的光芒更熾,斐劍一絲靈智頓告泯沒,又陷入昏茫之中。

  紫衣人再度重覆那句話:

  「你曾經闖過生死橋,進入紅樓?」

  斐劍像夢吃般的道:

  「是的!」

  「按照『紅樓主人』的禁制闖入的人,一律格殺……」

  「我事後才知道!」

  「但你沒有被殺?」

  「是的,她破了例!」

  「因她念我無意闖禁,並非有心相獵取犯!」

  「你見到了『紅樓主人』本人?」

  「沒有!」

  「你真的沒有見到她?」

  「見到她的大弟子舒眉姑娘,但聽到了她本人的話聲。」

  「她說了些什麼?」

  「她請我找一個人,替她傳一句口訊!」

  「找誰?」

  「屠龍劍客司馬宣!」

  「哦!」紫衣人身軀一震,又道:「你認識屠龍劍客其人?」

  「不認識!」

  「她要傳一句什麼口訊?」

  「問司馬宣是否忘了十年的誓約!」

  「嗯!」

  紫衣人目中的異彩消失,仰首望著天邊飄浮不定的白雲,不知在想些什麼。

  斐劍從迷茫中醒來,眼前仍是紫衣人和尹一凡僵直的屍體,恨,又進入心頭,
他隱約記得紫衣人異樣的眼神,自己的意識曾模糊過,但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他一
點也不知道,他驚疑莫明,努力的想,但什麼也想不起來。他由驚,疑而駭然,脫
口喝問道:

  「紫衣人,你方才搗什麼鬼?」

  紫衣人目光由天邊收回,冷冷的道:

  「沒有什麼,小小的『移神』之術……」

  斐劍大驚失色,蹬蹬退了兩步,剽呼道:

  「移神之術?」

  「不錯!」

  「你……」

  「本人只是要你說出心中話而已!」

  「我……說了?」

  「嗯!完全吐露了!」

  斐劍不由肝膽皆寒,自己的出身,來歷,是否都已吐露給對方?這後果簡直難
以想像,不由又駭震萬分的退了一個大步,額角上滲出了冷汗,剽顫的道:

  「我……說了什麼?」

  紫衣人平淡的道:

  「你說出了『紅樓主人』放你生還的經過!」

  「以外呢?」

  「你替她找到一個人,傳一句口訊!」

  斐劍提到了口邊的心驟然一鬆,看來自己的來歷來曾洩露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否則後果就難料了,如果自己的身份傳出江湖,當年師門仇人,絕不會放過自己。
「紫衣人,你卑鄙無恥!」

  「小子,別出口出不遜,大概你很想完成『紅樓女人』之托是嗎?」

  話中有話,斐劍不由心中一動,他要找「屠龍劍客」,比「紅樓主人」的請托
更重要,也更迫切,他竭力冷靜了一下自己道:

  「是又如何?」

  「本人可以幫助你!」

  「你……幫助我?」

  「難道你不相信?」

  「的確令人難信。」

  「你懷疑本人的動機?」

  「一點不錯。」

  「本人可以解釋,追問你的原因,是基於武人好奇的性格因為『紅樓主人』自
破禁例,使人生疑。」

  「你的動機不止如此吧?」

  「信不信由你!」

  「你出手殺死『陰魂不散』,又有什麼解釋?」

  「他曾假『紅樓主人』的招牌,戲弄本人!」

  斐劍咬了咬牙道:

  「他為了我出此下策,這筆債本人將來誓要代他索討!」

  紫衣人哈哈一笑道:

  「掘墓人,你狂傲得可愛,也坦白得夠氣概,憑這點,我此次放過你,給你機
會,但記住一點,你的機會不多!」

  「那就很難說了!」

  「屠龍劍客司馬宣的行蹤,普天之下,恐怕只本人一個知道!」

  「他……沒有死?」

  「離死已不遠了!」

  「他在何處?」

  「你想知道?」

  「不錯,要什麼代價?」

  紫衣人狂妄地一陣大笑道:

  「掘墓人,不談代價,這消息免費供應,算是你吐露秘密的報酬吧!」

  「『屠龍劍客司馬宣』,因為激於義憤,殺死了『宇宙一尊』的傳人,宇宙一
尊把『屠龍劍客』廢去功力,點殘雙目,放置在荊山石褐洞中,本人年前偶然登上
該峰,無意中發現了這秘密。」

  斐劍心頭時興起一個意念,先把這消息帶到「紅樓」算是完成諾言,然後立刻
赴荊山石碣峰找到「屠龍劍客」完成母親遺言。

  當下把手一拱道:

  「仇歸仇!恨歸恨,人情歸人情,這一點在下致感激之意!」

  紫衣人沉聲道:

  「不必,記住,下次見面時本人不會再放過你!」

  「彼此!彼此!」

  「再見了!」

  紫影一幌,鬼魅般從視線中消失,快得令人歎為觀止。

  斐劍怔立了片刻,目光回到尹一凡的屍身,不由潛然淚下,前行數步,對尹一
凡的屍身,悲憤至極的道:

  「凡弟,瞑目吧,愚兄我誓必為你報仇!」

  身旁不遠處,是四師伯「火帝方允中」的女兒方靜嫻的新墓,前後幾日不到,
他埋葬了兩個與自己關係最密切的人,一個是師姐,一個是日盟兄弟,而兩人的死,
都可說由自己而起,正應了古語說的: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心,在滴血,
象被撕裂了般的痛楚。

  斐劍揮掌劈了一個丈深坑,作為墓穴,然後雙手捧起尹一凡業已冷硬直的屍體,
輕輕放人土坑之內,淚水,使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眼前,幻化出尹一凡那秀聰
慧的面寵……

  英年而逝,的確令人扼腕。

  斐劍想恢復尹一凡的真面目,但他並非戴的人皮面具,而是塗的易容藥,他毫
無辦法可想,只好悲歎而止。

  他呆了片刻,然後動手掩埋……

  驀地——

  尹一凡開了口,低沉細微:

  「大哥,你真的要埋葬我?」

  斐劍登時驚魂出了竅,全身汗毛根根倒豎,雞皮疙瘩遍起,死人,竟然還能說
話,難道真的陰魂不散?分明,他的屍身已經冷僵了呀!

  他在發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怖。

  他拭去了使他視線模糊的淚水,集中視線……

  尹一凡真的瞪著雙眼。

  「凡弟,你……真的……可是……」

  「別停手,紫衣人可能還在附近,埋吧,土鬆些。」

  斐劍幾乎不相信天下竟有這等怪事,死僵了的人會復活,他想,這是夢境麼?
然而,眼所見,手所觸,一切都是那麼真實。

  劇顫的手指,觸摸到尹一凡的心房,溫暖,跳動,他真的復活了!

  他仍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這簡單聞所未聞,荒誕不經,上次,尹一凡被「四
海浪蕩客」追殺,他沒有眼見他死亡,事後發現了墳墓,尹一凡接著現身,他雖震
驚,但因不是眼見,認為他受傷而不死,現在,情況可就不同了……

  「凡弟……到底怎麼回事?」

  尹一凡仍以極低的聲音道:

  「小心露出馬腳,讓紫衣人發現事實,我可就真的活不成了,師傳絕技,能裝
重傷,也能裝死人,這就是小弟敢以『陰魂不散』的名號闖蕩江湖的本錢,明白了
吧,快埋葬了快離開,我會自己破墓而出,別忘了,要立碑刻名!」

  說到後來,又是那嘻哈刁贊口吻。

  斐劍到此,才完全相信尹一凡真的沒有死,無邊悲憤,方才消散,但這種驚世
駭俗的絕技,確實也唬人極了。

  於是,他煞有介事地填上士,堆墓,手碑,碑上大書「陰魂不散之墓。」

  尹一凡在撰劍掩穴之時,身軀一直向外挪,墓成了,他從墓后土中露出半個頭,
還擠了擠眼,使斐劍啼笑皆非。「大哥,你先走一步!」

  「凡弟,紫衣人說的話聽到了沒有?」

  「完全聽到了!」

  「可信嗎?」

  「大有問題!」

  「為什麼?」

  「他所說的『宇宙一尊』早已死在二十年前,怎會在死了近十年之後,為徒報
仇,殘害『屠龍劍客』呢?」

  「哦……這……」

  「不過,『宇宙一尊』之死,也是傳言,真的未死也不一定,你去照話試試看
吧,紫衣人不知道『屠龍劍客』與你有仇,他的目的是要借你的口把這傳給『紅樓
主人』,可能其中大有文章,你照辦吧,我會安排!」

  「你……如何安排?」

  「這你就不用管了,請吧!」

  斐劍點了點頭,轉身到方靜嫻墓前,作了最後的憑弔,目光不期然的掃向那通
往「劍塚」的一線天谷道,他很想冒險一探劍家,躊躇再三,還是依了「無後老人」
臨走時的忠告,留待日後再辦。

  於是,他彈身奔離,取道向「紅樓」馳去。

  這一天,他來到了,「紅樓」之外,樹立著「過橋者死」的石碑橋頭,想起往
事,不由感激系之,人生的際遇遭逢,可真是難測難料。

  他望了橋的彼端,然後大踏步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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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15: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雙包奇案

  這一天,來到了「紅樓」之外的生死橋頭,他望了望橋的另一端,然後大著步
走了過去。

  「站住!」一聲斷喝傳處,眼前出現了紫衣人舒眉。

  斐劍聞聲止步,舉目一看,忙拱手道:

  「舒姑娘,你好!」

  「啊!掘墓人,原來是你,此來有何貴幹?」

  「完成對令師的諾言!」

  「哦!我……可以請教尊姓大名嗎?」

  「在下斐劍!」

  舒眉深深地凝視了斐劍一眼,然後拱手道:

  「斐少俠請!」

  顧盼間,來到了上次與「紅樓主人」答話的西廂院中,舒眉道:

  「請稍候,待小女子稟明家師!」

  「姑娘自管請使!」

  工夫不大,舒眉去而復返,和上次一樣,碧紗屏門之後,傳出了「紅樓主人」
低沉而暗啞的聲音:

  「掘墓人,你真是言而有信!」

  「過獎了,這是武士本份。」

  「你……見到了他了?」

  「沒有,但得到了他的消息!」

  「啊!」聲音中充滿了激動之情。

  「什麼消息?」

  斐劍把紫衣人的話複述了一遍。

  「紅樓主人」剽聲道:

  「他功力全廢,雙目盲殘?」

  「據說是如此!」

  「你說他被放逐在荊山石碣峰頂的石洞中?」

  「是的!」

  「啊!天!我竟然懷疑他,恨他,誰知道他遭了這等慘禍!」聲音中帶著自責,
悲淒,憐憫之情。

  「掘墓人,可願意再為我做一件事?」

  「尊駕說說看?」

  「請把『屠龍劍客』帶來此處!」

  「這……在下要違命了!」

  「你……不願意?」

  「尊駕何不親自去找他?」

  「我……辦不到啊!」

  斐劍心中大奇,困惑的道:

  「在下不解!」

  「紅樓主人」音調突然淒怨,幽幽的道:

  「掘墓人,我若不是格於誓言,不能離開『紅樓』,我不會求你!」

  斐劍心中又是一動,誓言,什麼誓言?為什麼不能離開「紅樓」?但,他並不
想追根究底,對方的要求,他是無法辦到的。

  「舒眉,開門請他進來,我和他當面一談!」

  「是!」

  舒眉上前,推開了八扇屏門中的一隔,輕輕一抬手道:

  「斐少俠請進!」

  斐劍心頭一陣忐忑,他即將看到這種秘密人的真面目,然而,對方舉意在何為
呢?在對方而言,隔門而談與當面相談,似乎並無分別。

  心念之中,不由自主的移動腳步,向廂房走去,跨入屏門,眼前突然一亮,房
內古樸素雅的布設,使人有一種清新之感。

  居中,太師奇上,端坐著一個清麗的中年女人,脂粉不施,面色蒼白而憔悴,
雙眉結,似乎有一種解不開的愁,不用說,這就是困惑武林的神秘人物『紅樓主人』
了。

  「請坐!」

  斐劍靠近側方椅子,道了聲:

  「謝坐!」緩緩落坐。

  另一個紫衣少女,捧上一盞香茗,隨即退下,舒眉在門外沒有進來。

  「紅樓主人」徐徐開口道:

  「斐少俠,你這消息是從何而來的?」

  「一個紫衣蒙面人!」

  「紫衣人?」

  「是的,尊駕莫非認識他?」

  「不……他的名號是什麼?」

  「他只說外號紫衣人,對他,在下所知僅如此!」

  「哦!」

  「紅樓主人」垂下目光,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廳內驟呈一片異樣的冷寂,久
久,「紅樓主人」才抬起目光,道:

  「斐少俠,本人重申前請?」

  斐劍斷然道:

  「恕在下辦不到!」

  「為什麼?」

  「尊駕當不忘記上次在一下曾明白奉告,『屠龍劍客司馬宣』是在下仇人,見
面必殺他……」

  「可是他現在功力全無,雙目已肓你仍要對他下手?」

  「他死了在下也要鞭屍!」這話所含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懍。

  「紅樓主人」蒼白的面容一變,黯淡的眼神,一變而為凌厲,大聲道:

  「你們之間到底是什麼樣怨仇何等深的恨?」

  斐劍冷冷的道:

  「這一點怨在下無可奉告。」

  「你非殺他不可?」

  「非殺不可!」

  「如果我不許呢?」

  「沒有人能阻止在下的行動,口氣堅決無比。」

  「不見得吧?」

  斐劍雙目迸射寒芒,沉聲道:

  聽尊駕的口吻,莫非想對在下出手?

  「紅樓主人」冷冰冰地頷首道:

  「如果你堅持成見,這事情立即就會發生。」

  斐劍登時怒火上騰,離座而起,剽聲道:

  「在下此來,是實踐當初諾言,不願效小人行徑,否則在下曾有言在先,盡可
先到荊山石碣峰,殺了『屠龍劍客』再通知尊駕。」

  「紅樓主人」窒了一窒,道:

  「看來我只好違誓離此了,掘墓人,我現在不殺你,但到了荊山,可就很難說
了,對於你重話傳言,本人一樣領情,言盡於此,你可以走!」

  斐劍一抱拳道:

  「告辭!」

  轉身出了西廂,邁步向「紅樓」之外行去,心中暗忖,看樣子「紅樓主人」會
立即趕往荊山,自己必須在對方之先趕到地頭,否則以「紅樓主人」的功力,要想
殺死『「屠龍劍客」可就難以辦到了,一旦「屠龍劍客」入了「紅樓主人」掌握,
今後要完成母親遺命,恐怕很難很難。

  過了生死橋,認了認方向,立即展開身形,全速荊山趕去,為了避免與「金月
盟」的人遭遇,節外生枝耽誤大事,他不敢走官道,落荒而奔。

  路上,他默想尹一凡的話:「我會安排,恐怕大有文章……」他安排些什麼?
難道自己與「紅樓主人」之間可能發生的後果,已在他意料之中?或是……

  他只想盡快的趕到地頭,連飢渴都忘了。

  這一天,日出時分,斐劍來到了荊山腳下。

  荊山綿亙數百里,要從其中找一座其名不彰的峰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應該
如何走法才不致走冤枉路呢?可惜當時紫衣人問個明白。

  他遍了附近的山居人家,沒有人知道石碣峰座落何處,最後問了一個獵人,指
示給他一座可能是石碣峰的從沒人跡的孤峰,但,離此在數十里外,須翻越十餘座
山頭,才可到達。

  有一點線索,總比盲目尋找的好。當然,找到只是時間問題,但他沒有多餘的
時間去摸索,他必須要在「紅樓主人」之先到達,否則一切歸徒勞了。

  他順著獵人的指示入山,登上主峰之後,向前疾馳。

  連越三道嶺脊之後,他停下來辨認方向。

  然,一座巍峨的巨塚,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這荒山絕嶺之巔,是什麼人卜葬
於此,而且還構築了這麼宏偉的墳墓?

  他下意識地走了過去,口中念尋碑文:

  「故先室芍葯仙子司馬斐氏諱芸卿之墓,夫司馬宣立」

  像一記悶雷,殛在當頂,震得他目瞪口張,心悸神搖,幾乎昏倒下去。

  這簡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他拭目再看一遍,沒有錯,還是那麼幾個字。

  他像遭逢鬼魅似的,踉蹌倒退數步,無力斜倚在一株矮松上,竭力鎮靜心神,
他自問,自己的神態還正常嗎?

  「芍葯仙子斐芸卿」,是亡母的名號呀!

  如此說來,母親要啟己殺的「屠龍劍客司馬宣」,是自己的父親了,記得幼時,
曾不止一次問母親名諱下落,但得到的答覆,永遠是一句話:「你父親早死了!」
再問,便是,現在還不到你當問的時候。

  天啊!這究竟是什麼一回事呢?

  當年,自己不懂事,對從母親姓斐一事,從來沒有懷疑過。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紛亂的情緒,才平息下來,他冷靜地想:

  母親被殺之後,被燒成枯骨,是自己目睹的,師父「土帝申天闕」路過收留自
己,並代埋母骨也是自己親眼見的,怎會又被葬在此間呢?

  如果說,是偶合,但天下團屬有同名的,也有同號的,但同名又同號,事實上
不可能有,因為「芍葯仙子」四個字,在武林中是很響亮的。

  從先室與夫這稱謂看來,立碑人與死者是結髮夫妻,換句話說,司馬宣是自己
的父親,可是母親卻道命要自己殺司馬宣!而且,與女魔……金釵……連在一起。

  母親遇害,到現在整整十一年,而據紫衣人所說,「屠龍劍客司馬宣」被「宇
宙一尊」廢功殘目,放置絕峰,是十五年前的事,其間相差了四年,如何解釋呢?

  同時,人只能死一次,不可能死兩次呀!

  母親葬在家園故址,沒有錯,那這墓中的「芍葯仙子」又是誰呢?

  他只覺頭脹欲裂,心亂神疲,這個謎,連分析的餘地都沒有。

  只有一個可能,同名同號,不可思議的巧合,可是母親要自己殺「屠龍劍客」,
證明母親與他並非陌生。

  這謎底,只有「屠龍劍客」……

  心念及此,霍然而震,自己一定要在「紅樓主人」之先,找到「屠龍劍客」。

  他迷惘而又駭異地再掃了那墓碑一眼,轉身……

  「呀!」

  他不禁失口而呼,面前,赫然站著那神秘而恐怖的紫衣人,紫衣人何時來到了
身後,他完全不知道。

  紫衣人陰陰的道:

  「掘墓人,你在此河為?」

  斐劍冷眼一掃紫衣人,道:

  「這關閣下什麼事?」

  「你對這墳墓似乎很感興趣?」

  「怎麼樣?」

  「我警告你,不許在這附近徘徊,這是對墓中人不敬!」斐劍心中一顫,紫衣
人此言大有蹊蹺,在這裡徘徊,便算對墓中人不敬,他對墓中人如此尊重嗎?也許,
這謎底能從他身上揭曉,當下故作不經意的道:

  「墓中人與閣下是什麼淵源?」

  「這你管不著!」

  「閣下對墓中人如此尊敬嗎?」

  「我說你別廢話了……」

  「紫衣人,武林中到底有幾個『芍葯仙子斐芸卿』?」

  紫衣人怔了一怔道:

  「小子,這是什麼意思?」

  「請先回答在下的問題!」

  「當然只有一人!」

  斐劍內心激盪起,但表面上力持鎮靜,甚至比平常還冷上三分,追問道:

  「墓中人是『屠龍劍客』的妻子?」

  「碑上不是寫得很明白嗎?」

  「屠龍劍客有後嗎?」

  「小子,你愈問愈奇了,在弄什麼玄虛?」

  「我們彼此坦白,如何?」

  紫衣人目中奇芒進射,斐劍想起那「移神大法」的邪門功夫,不由歷聲道:

  「閣下又要施展邪法了?」

  「本人沒有這意思,如你坦白的話,就用不著了。」

  斐劍心念一連幾轉,這是揭破謎底的最好機會,當下冷冷一笑道:

  「這並非秘密,在下只是一時好奇,你即使施邪『移神之術』,並沒有用處。」

  「小子,你問『屠龍劍客』是否有後,是什麼意思?」

  「如果武林中有兩位同名同號的『芍葯仙子斐芸卿』,這話就不必說了,如果
僅只一個,情況可就有些出入了。」

  「噢!說說看?」

  「閣下可知道『芍葯仙子』一共有幾個丈夫?」

  「小子,你信口狂吠,當心我劈了你。」

  「這是問題的關鍵!」

  「芍葯仙子只有一個丈夫,便是司馬宣!」

  「有後嗎?」

  「無後!」

  「那就不對了!」

  「為什麼?」

  「在下曾聽一位武林前輩提及,十年前他碰到『芍葯仙子』,還帶了一個七八
歲的孩子……」

  紫衣人一反平時的陰沉,怪吼道:

  「十年前,不可能!」

  斐劍的心弦繃得更緊了,談話已觸及問題的重心,故裝若無其事的道:

  「什麼不可能?」

  「芍葯仙子死於十年前,不錯,她死時懷有身孕,是『屠龍劍客司馬宣』親自
埋葬的……」

  「閣下知道得這麼清楚?」

  「司馬宣親口說的。」

  「那在下所聞是虛的了?」

  「全是鬼話,小子,你給我滾,我現在還不想殺你!」

  斐劍大感困惑.但仍不捨地追問道:

  「據那位前輩說,此事千真萬確!」

  「我要你滾!」

  「同時,那位前輩還透露,『芍葯仙子』曾拜託他一件事……」

  「拜託他什麼?」

  「殺『屠龍劍客司馬宣』!」

  「這事發生在十年前?」

  「不錯!」

  「哈哈哈哈,小子,滿口胡說,十年前『芍葯仙子』屍骨早寒了,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電閃而逝。

  斐劍窒在當場,傲聲不得,這事使他攪昏了頭,若非世上有兩個「芍葯仙子」,
就不可能發生這種匪夷所思的怪事,除非……嗯!除非「屠龍劍客」別有用心,故
弄玄虛,這謎底,仍得要從司馬宣上揭曉。

  這一耽誤,總有個時辰,當下懷著滿腹疑雲,向前峰馳去。

  一個時辰之後,照獵戶的指示,果然發現一座壁立千刃的危峰,像一塊巨大的
石碑矗立群峰之中,形勢之險,的確猿猴也為之驚心。

  他想,可能這是石碣峰不錯了,當下,提氣輕身,左旋右折,手足並用,經過
了重重險阻,終算登上了峰頭。

  峰頂,全是蒼巖,前半邊平滑如鏡,後半邊高高隆起,像一把交椅,就在交椅
的背上,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穴。

  斐劍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由於那與母親同名同號疑家的發現,使他感到事態
相當不尋常,看樣子,「屠龍劍客」就在這洞穴之中。

  是闖進去呢?還是指名呼叫?

  心念未決,一聲冷笑傳來,眼前出現了「紅樓主人」。

  斐劍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不遲不早,適時趕到,後果如何,就難以想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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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16: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陰謀毒計

  「紅樓主人」身後,緊隨四名紫衣少女,舒眉也在其中。斐劍目光一掃「紅樓
主人」,心中惶急萬分,單只舒眉一人,自己就不是她的對手,對於師徒一共五人,
看來自己是寸步難移了。

  「紅樓主人」蒼白的面寵因激動而起了一層薄薄的紅暈,冷冷地向斐劍道:

  「斐少俠,你來得好快?」

  斐劍暗自一咬牙道:

  「尊駕也不慢呀!」

  「紅樓主人」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面色一肅,道:

  「掘墓人,我很感激你能代我找到他的下落,你志在向他索仇,而我,將會全
力保護他,就事論事,你決無法達到目的,同時,月前的情況是一個待揭曉的謎……」

  斐劍寒聲道:

  「在下不達目的不休,至死為止!」

  「聽我說完,事先,我們不妨來個君子協定……」

  「什麼君子協定?」

  「你暫時不要動手,等我找出他本人,如果確如所言,他功力全廢,那就待我
設法恢復他的功力,然後,給你們一個公平的決鬥機會,如何?」

  斐劍心中萬分不願,然而事逼處此,如果不答應的話,恐怕連決鬥的機會都沒
有,而且,有關那疑塚的事,也極需澄清

  心念之中,道:

  「這協定我接受,但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我要先問他幾句話!」「可以,話就這樣說定了,如你不顧協定,胡亂出手,
你將永遠喪失索仇的機會,這並非虛恫言嚇,我門下隨便一人,都可在三招之內取
你性命。這句話雖是事實,但卻激起了斐劍的傲性,冷哼了一聲道:「在下一向不
受任何威脅,有恩必償,有怨必報!」「紅樓主人」淡淡一笑道:「話不能不說明
。」說著,向四名紫衣少女道:「你們在外面戒備!」「是!」恭應聲中,四名紫
衣少女立即散開,各保持兩丈距離,面向外扇形包圍洞口。斐劍內心充滿了無比憤
怒,但卻無法發作。「紅樓主人」的措施,並未恃強脅迫,他不能不暫時隱忍。
「紅樓主人」舉步向洞口欺去……場面在平淡中透著緊張。「紅樓主人」在距洞口
丈外之處停下了腳步,聲音略顯激顫的向洞內發話道:「裡面有人麼?」沒有反應
。「紅樓主人來訪!」

  又沒有反應氣氛頓呈微妙。

  「洞裡可是司馬宣?」

  就在「紅樓主人」第三次發話之後,洞內傳出了一聲悶嗥也似的呻吟,那聲音
聽在人的耳中,有一種極不舒服之感。

  「紅樓主人」下意識地回望了斐劍一眼,回過頭去,放大了聲音道:

  「洞內是何方朋友?」

  一個極刺耳的粗嘎聲音傳了出來:

  「走,我不見任何人!」

  「你是『屠龍劍客司馬宣』?」

  「咭咭咭咭!」笑聲難聽至極。

  「司馬宣早已死了!」

  「紅樓主人」厲聲道:

  「司馬宣,我聽得出你的聲音,你……出來吧!」

  洞內沉默了半刻,才傳出一聲淒苦的歎息,道:

  「你……忘了吧苦逼我,我……已是快死的人了!」

  這話,無疑地承認了他就是「屠龍劍客」,斐劍的面色變了,一種複雜的情緒,
在心頭翻攪,最初,在觀念上,他接受了母親遺言所種植的仇與恨,而目前在無意
中發現了那疑塚之後,莫明的仇念之上,蒙上一層謎樣的陰影。

  「紅樓主人」再也無法自制了,身軀簌簌抖,痛苦的道:

  「司馬宣,你……你忘了十年前的誓約……」

  「我……沒有忘,沒有,一分一秒都沒有,可是……這是天意嗎!」

  「出來吧!」

  「我已立誓此生不見任何人……」

  「連我在內?」

  「琴妹,保留那記意吧,此心已同槁木死灰……」

  「聽說你有功力被廢,雙目被殘?」

  「哈哈哈哈,琴妹,見面,只增加彼此的痛苦,夠了,我在死前能聽到你的聲
音,就滿足了……」

  「宣哥,我來了!」腳步一動……

  「琴妹,你逼我立刻死?」音調淒切,剽人耳鼓。

  「紅樓主人」一窒,但,一窒之後,卻以無比快速法,向洞口射入。

  幾乎是「紅樓主人」彈身的同時,一個惶急的呼叫聲陡告傳來:

  「阻止她,這是陰謀。」

  陰謀兩字入耳,斐劍根本無暇去分辨聲音的來源,幾乎是出自本能的向洞口電
射過去,但,終竟慢了半步,他的身形甫一落地,「紅樓主人」已沒入洞中。

  四名紫衣少女在一窒之後,也射向洞口。

  斐劍一作勢,就要衝向洞中……

  那呼叫之聲,再告剽耳傳來:

  「速退,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斐劍與四名紫衣少女駭然怔住。

  驀地——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爆聲,起自洞中,濃煙挾著石塊,從洞口噴射而出,整座峰
頭都在幌動,像是末日來臨。

  斐劍與四名紫衣少女,亡魂盡冒,總算功力深厚,反應神速,適時閃電般彈退


  「轟隆!」之聲持續了很久,四谷齊應,聲勢驚人至極。煙硝散處,峰頭面目
全非,窟洞已不見蹤影,觸目是一大片坍石崩巖。

  斐劍與四名紫衣少女,面無人色,失神地站在爆炸現場五丈外,一個個呆若木
雞,神智一片昏亂。

  這種意外,的確是做夢出估不到的。

  「紅樓主人」死了,「屠龍劍客」死了,雙雙被活埋了。這惡毒的陰謀是誰布
暑的?

  那示警的人是誰?若非那不現面的人示警,此刻,死的決不止「紅樓主人」一
人。

  斐劍努力鎮定了一下心神,把這事從頭到現在想了一遍,傳出這消息的是紫衣
人,不久前,紫衣人曾在疑塚之前現身,然後匆匆離去,莫非是他……

  想到這裡不由機伶伶打了個寒噤,紫衣人曾三番兩次追問自己何以人「紅樓」
而說出了「屠龍劍客」被囚於此的訊息,不錯,他是這毒謀的策劃人,目的在對付
「紅樓主人」而自己成了幫兇。

  如果,洞內確是「屠龍劍客司馬宣」,現在「屠龍劍客」死了,母親遺命要殺
他的謎,離此不遠的峰頭上,刻有母親名諱的那疑塚之疑,將永沉海底……

  紫衣少女舒眉,突地撥出背上長劍,面罩殺機,目含悲憤,厲聲道:

  「掘墓人,你說得還出公道!」

  斐劍一震,道:

  「舒姑娘,要在下還出公道?」

  另三名紫衣少女,業已奔向被炸的洞穴之處,試企挖掘。

  舒眉咬牙切齒的道:

  「掘墓人,主謀的是誰?」

  斐劍體諒對方此刻的心情,平靜的道:

  「舒姑娘,說話要請三思,在下也險些進洞了!」

  「可是你仍然活著!」

  「你當時已聽到有人示警?」

  「難道不是設好的圈套?」

  「那你們四位也好端端的活著……」

  驀地此刻——

  一聲慘號,夾以數聲喝斥,同時傳來,斐劍與舒眉同時轉身望去,只見那被炸
崩塌的岩石旁,出現一個紫衣蒙面人,三紫衣少女之一,已毀在紫衣人劍下。

  斐劍心頭狂震,大叫一聲:

  「紫衣人,原來是你……」

  話聲未完,只見紫衣人劍出如電,第二個紫衣少女,又倒了下去。

  舒眉厲吼一聲,仗劍撲了過去。

  輩劍雙目盡赤,事實已證明這毒謀是出於紫衣人,長劍離鞘,也彈身撲過去。

  兩人身形方落,第三聲慘號又傳,第三個紫衣少女橫屍劍下。

  舒眉五內皆裂,「刷!」的一劍攻向紫衣人……

  「鏘!」的一聲金鐵交鳴,紫衣人與舒眉同時退了一步,由此可見舒眉的身手,
較之其餘三個已死的紫衣少女要高了許多。

  舒眉淒厲的喝叫道:

  「你是誰?為何要下這等毒手?」

  紫衣人陰森森地道:

  「丫頭,你到黃泉路上,你師父會告訴你!」

  「惡魔,我與你拚了!」

  「當然不能讓你獨活!」

  劍影縱橫,雙方所出都是聞未聞的奇絕招式,轉眼過了五個照面,只聽紫衣人
大喝一道:

  「躺下!」

  慘哼聲起,舒眉嬌軀一連幾幌,栽了下去。

  「紫衣人,你這魔鬼!」

  斐劍厲喝一聲,那一招「投鞭斷流」夾以畢生功力,劈了出去,夾憤出手,其
勢銳不可當。

  紫衣人方待用劍刺向受傷倒地而不死的舒眉,斐劍的招式已罩身捲至,迫得回
劍封攔,劍刃交擊之下,紫衣人因倉促封擋,竟然被震得身形一幌。

  斐劍第二招跟著出了手。

  紫衣人暴笑一聲,劍氣迸處,斐劍連退了三大步。

  暴喝再傳,斐劍長劍脫手飛去。

  紫衣人劍尖直抵斐劍心窩,陰聲道:

  「掘墓人,看來我只好殺你了!」

  斐劍肝皆炸,但他毫無反抗的餘地,只有束手待斃途。

  劍尖,緩緩刺入,血,延著胸衣下流……

  雖是一聲喝斥,但音調悅耳至極。

  喝聲入耳,斐劍心神俱顫,他已聽出,來的正是那美絕塵環的東方霏雯。

  紫衣人不期然的收回長劍……

  一條麗影,業已到了身前,她,一點不錯,正是東方霏雯,東方霏雯會在此時
此地現身,的確出乎斐劍意料之外,他脫口喚了聲:

  「大姐!」

  紫衣人驚呼道:

  「什麼?大姐……」

  東方霏雯冷冷的道:

  「你不許碰他!」

  紫衣人目中寒芒暴射,怒聲道:

  「你……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就是不許你動他一毫一髮!」

  「你不是認真的吧?」

  「非常認真!」

  「你的話令人駭異?」

  「這有什麼可駭異?」

  「你……你……對他有什麼企圖?」

  「我認他作弟弟,我有義務保護他的安全!」

  紫衣人蹬蹬蹬一連退了三四步,顯然他已激動到了極點。

  斐劍卻愣住了,聽話音,他與她之間似有某種關係存在,是什麼關係呢?

  紫衣人突地震聲狂笑道:

  「東方霏雯,你的年紀可以做他母親而有餘……」

  「住口!」

  「你……真的……」

  「我要你住口!」

  紫衣人怒哼一聲,突然以閃電般的速度,一劍刺向斐劍,這一劍,似存心要一
擊致斐劍於死地,出手之厲辣陰狠,世無其匹,斐劍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

  「你敢!」

  嬌斥聲中,東方霏雯電光石火的橫裡劈出一掌,左手點的一指。

  悶哼聲中,斐劍只覺一陣劇痛攻心,前胸已裂開了半尺長一道口子,鮮血泉噴
而出,紫衣人卻踉蹌退了三步。

  如果沒有東方霏雯這一擊,斐劍將毫無疑問的橫屍紫衣人劍下。

  紫衣人透過蒙面巾的目光,像負創野獸的凶芒,那種怨毒與憤恨之色,令人一
見終身難忘,死盯在東方霏雯的玉靨上,似要把生吞活剝。

  東方霏雯略顯不安地退後一步。

  紫衣人好半響才掙出一句話,聲音是痛苦的,與表面神情大相逕庭:

  「霏雯,我希望你不是真心如此,想一想……」

  東方霏雯立即截斷了他的話道:

  「我生平不輕易改變決定的主意!」

  紫衣人似已按捺不住,暴聲道:

  「到今天我才認識你的真面目,東方霏雯你準備怎麼樣?」

  東方霏雯咬了咬牙,道:

  「希望你從此別再見我的面!」

  紫衣人全身一震,剽聲道:

  「賤人,你……」

  東方霏雯的玉靨上,抖露一片恐怖的殺機,那本是使人沉醉的眸子,此刻已不
復見,那誘人遐思的眸光,全被煞光所代替。

  斐劍此刻業已自己點穴止血,東方霏雯所表現的神情,使他大感剽驚,他看出
了他性格的另一面。

  東方霏雯嬌軀一挪,向前欺近了數盡,冷森森的道:

  「口出不遜,別怪我下手無情?!」

  紫衣人目中幾乎噴出血來,咬牙切齒的道:

  「真想不到你是這麼樣的女人……」

  「現在知道還來得及。」

  「虧負了上天給你這一付容貌,你的靈魂……」

  「閉上你的嘴!」

  「我悔不……」

  「我再說一遍,今後別再讓我看到你,永遠!」

  紫衣人的紫色長衫,因激動而起了劇烈的波蕩,一跺腳道:

  「好。有一天我必殺你!」說完轉身掠去。

  叱喝聲中,東方霏雯以令人目眩的速度,橫截在業已掠身五丈外的紫衣人身前,
素手一揮,道:

  「你就打算這樣走了?」

  紫衣人狂聲道:

  「要不怎麼樣?」

  「把你功力留下!」

  「什麼?」

  「把你的功力留下,自己動手!」

  「哈哈哈哈,東方霏雯,你的心腸比蛇蠍還要毒上十分,你以為辦得到嗎?」

  「我向來說一不二,沒有辦不到的事!」

  「我與你這賤人拚了!」

  「那是你自己找死!」

  人影閃幌這下,一場驚世駭俗的拼半,疊了出來。

  那邊,「紅樓主人」的大弟子舒眉,顫巍巍地站起來嬌軀,粉腮呈現一片剽人
的慘厲之色,紫衣染上血跡,變成了黑色,向斐劍移近了兩步,道:

  「斐少俠,我錯怪你了!」

  「這沒有什麼!」

  「這筆血債我將來向紫衣人算,現在我有個不情之請……」

  「舒姑娘有話儘管說!」

  「如是果情況許可的話,請尊駕把我三位同門掩埋!」

  「可以,在下一定辦到。」

  「我記下這筆人情,再見了!」

  說完,蹣跚奔下峰去,舒眉是一個不平凡的女子,她知道處境的險惡,不願作
無謂的犧牲,以圖報復。

  東方霏雯與紫衣人,拚戰已有十餘個照面以上,東方霏雯的身手,實在駭人,
徒手對紫衣人的利劍,竟然迫得紫衣人節節後退,毫無還手之力。

  斐劍不欺然的向兩人身前移,那場面使得,他悚剽不已。

  漸漸,紫衣人被迫到右後方的斷巖邊緣,斷巖壁立千刃,下望一片空茫。

  紫衣人每出一劍,都被東方霏雯中途折解,並施以致命的反擊,看樣子她對紫
衣人的劍術路數,瞭若指掌,不然不會招招佔了先機。

  紫衣人已覺出情況十分險惡,竭力想換方位,避開斷巖,但東方霏雯似有意要
迫對方步上死路,絲毫也不放鬆。

  一聲嬌喝,夾以一聲震耳的狂嗥,紫衣人向斷巖下飛瀉而去。

  斐劍脫口大叫:

  「不能讓他死!」

  但,遲了,紫衣人的慘嗥已拖曳而沒於斷巖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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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16: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深情何限

  她,真如紫衣人所說,徒有美麗的外表,內裡卻是蛇蠍的心腸嗎?

  她為什麼要把紫衣人迫落斷巖?

  她與紫衣人之間,似乎有某種關係存在,那是什麼?

  斐劍感到痛苦了,他心目中的仙子並不如想像的完美。

  東方霏雯緩緩回過身來,玉靨上淺笑宛然,似乎根本不曾發生過什麼事般的,
斐劍心目中的成見,在她的淺笑中消失了,她太美了,美得使人感到任何對她不良
的想法都是一種褻瀆,懷疑她的為人更是罪過。

  「弟弟!」

  磁性的聲音,加上靨容眸光,使斐劍下意識的心情搖幌,綺念橫生。

  「你認為姐姐我太殘忍嗎?」

  「這……」斐劍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你已親眼看到『紅樓主人』師徙的慘死了……」

  「真的是紫衣人的陰謀?」

  「想來不會錯。」

  「他為什麼要謀害『紅樓主人』呢?」

  「這就不得而知!」

  「可惜……」

  「可惜什麼?」

  「我有許多疑問要從他身上查證,可惜他死了。」

  「什麼疑問?」

  「比如說,他以這種毒辣的陰謀,謀算『紅樓主人』的原因,洞中用來作餌的
人的秘密……等等!」

  「事不關已。算了吧!」

  斐劍幾乎想脫口說出心中的話,但他忍住了,換過話題道:

  「大姐與紫衣人是什麼關係?」

  東方霏雯面色微微一變,道:

  「關係?什麼也沒有,弟弟,你認為我美嗎?」

  斐劍面上一熱,訕油的道:

  「很美,美極了,我不知道世間還有沒有第二人堪與大姐匹敵!」

  「這就是關係,我美,於是他一直赳纏我,不只他,別的人也會!」

  「所以你殺了他?」

  「我早該殺他的了,今天,眼看他毫無人性的行為,再加上他誓要殺你而甘心
的表示,我只好下手了。」

  「哦!」斐劍心中飄過一抹異樣的感受,又道:

  「紫衣人是什麼來路?」

  「不知道,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我……可以問大姐的來路嗎?」

  東方霏雯神秘地一笑道:

  「你很快就知道的,但不是現在。」

  斐劍不便再追問下去,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在「紅樓主人」闖洞之時,曾
有人示警破題兒第一遭,他領略到一種極其微妙的況味。

  熱,從丹回升起,流遍全身……

  驀在此刻——

  一陣尖銳的哨音,搖曳破空而至,東方霏雯輕輕推開了斐劍,只見一溜紅光,
直射長空,那尖銳的哨音,便是發自那紅光。

  斐劍努力定了定神,道:

  「這是江湖人用的火焰訊號,莫非……」

  東方霏雯匆匆地道:

  「弟弟,我去前面瞧瞧發生了什麼事,你在這等我!」說完,不等斐劍應聲,
嬌軀幌處,翩然而逝。

  斐劍像是一場綺麗的夢境中突然被驚醒,那一份悵惘與爽然若有所失的滋味,
的確不好受。

  她為什麼如此匆匆離去?顯然,方纔的訊號與她有關,如此看來,她的身份仍
不脫江湖幫派的範圍,但,放眼武林,在一般幫派之中,何來這等功力的高手?以
紫衣人驚世駭俗的功力,竟然被她徙手迫落斷巖,簡直有些不可思議,這種功力於
她的美艷一樣驚人,而她,卻愛上了自己……

  怔仲了許久之後,思念回到現實「屠龍劍客司馬宣」已被活埋洞中,「紅樓主
人」曾說過:「……司馬宣,我聽得出你的聲音……」准此而論,洞中人是「屠龍
劍客」已無疑問,紫衣人利用自己傳訊,利用「屠龍劍客」作餌,在洞中預置炸藥,
毀了「紅樓主人」他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說為了仇,以紫衣人的身手,難道不敢公開叫陣,而出之以詭謀暗算,的
確令人費解。

  雙方都已先後死亡,這個迷底,恐已沒有揭穿之日了。

  母親臨難時,遣言要自己殺「屠龍劍客」,而外面峰頭上卻又出現母親的墳墓,
碑上的稱謂,母親於「屠龍劍客」是夫妻關係,最可怪的是母親分明葬在被毀的家
園故址,荊山之中又出現墳墓,而且年月日也已久遠,這是怎麼回事,呢?」

  莫非也是陰謀?

  可惜,「屠龍劍客」死了,母親的遺命,疑塚之謎,也隨之幻滅了。

  想到這裡,不禁咬牙而歎,他分不清是恨,是怨,是悲,還是惘然。

  正在沉思人神之際,一聲淒厲的慘號,遙遙傳至,慘號聲尖而長,是發自女人
之口,斐劍這一驚非同小可,難道東方霏雯……

  他無暇分辨事實,也沒有考慮到自己的功力與東方霏雯不可思議的身手,他只
是關心她的安危。

  身形電彈而起,不計自身安危,從險峰的峰壁瀉落,忖度著慘嗥所傳的方向,
全力馳去,越峰渡澗,估計已到了聲音所能傳達的極限,卻一無所見,他不期然地
剎住身形,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又是一聲慘號傳來,聽聲辯向,發自右面不遠的谷中。

  他折身向右,向那不知名的山谷奔去。

  片刻工夫,來到谷口,她幾乎連想都不想便奔了進去。

  入谷不到十丈,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目光搜視之下,只
見一叢矮樹之後,露出一片裙角,一顆心登時提到了腔口,走近一看,赫然是具女
屍,躺臥在血泊中,死者一式的絳色衣裙。

  絳色衣裙,不正是東方霏雯婢女的裝束嗎?

  再一察看,死者面目全非,模不可辯,前額已被抓碎。

  這種殘酷的殺人法,並不陌生,他想起來了,尋找「金釵魔女」,在「神女峰」
後的絕谷之中,那青衣蒙面女子,正是以這種手法殺人。

  「金月盟」屬下,「巡察總督高寒山」與兩名手下,在青衣蒙面女現身之時,
驚怖欲絕,各自殘一目,狼狽遁逃,多一句話都不敢說。

  青衣蒙面女子意外地放走自己,自己與她曾有一年之約,在一年之內,如沒有
力量找她算帳,決自殺以謝。

  她是什麼來路?

  難道她已出江湖了?

  記得,她現身之際,曾以單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圈,這一個記號,使高寒山等三
人殘目而逃,那記號代表什麼呢?是她的出身,抑是……

  他無暇去思索這些,依據現場情況,作了一個分析,死者,是東方霏雯的侍婢,
在遇敵不支之時,發出訊號,東方霏雯匆促來援,兩婢女先後被殺,而下手的,極
可能是神女峰後絕洞中的那青衣蒙面女子,下手的原因,就無法推測了。

  以東方霏雯的身手,諒不至於打不過對方,但人呢?

  死的這兩名絳衣女子,不知一向隨侍東方霏雯的那名可在其中,如果在,那師
姐「無魂女方靜嫻」被殺之仇,就無法報了。

  想到方靜嫻,他不禁聯想起她斷氣之前所說的一句話:「……九宮山……人皇……」
她說這話的意思,當然是指「人皇」隱於九宮山,但她的目的呢?「人皇」是師門
仇人嗎,還是與那半枚制錢有關?

  半枚制錢,是師父遺示的信物,憑信物找四師伯取那半本秘笈,現在四師怕死
了,「天樞寶笈」數次易主,最後從「兩儀書生」手中失去,不知所終,而半枚制
錢,卻在師姐「無魂女」的身上,制錢雖已合壁,但卻失去了原來的意義。

  還有,竊據「劍家」藏珍的,是「人皇」手下,抑或另有其人?

  師門這一筆錯綜複雜的血仇擔子,壓得你幾乎無法負荷。

  自己如果要等尋護下半部「天樞寶笈」練成絕藝,再認復仇,那豈非太渺茫了,
如果此刻展開行動,自己的手,的確是力與心違。

  驀在此刻——

  一條人影,無聲無息地瀉落身前。

  斐劍抬頭一看,來的赫然是殺死師姐方靜嫻的那絳衣少女,心頭倏然湧上了一
股殺機,但他仍強忍著道:

  「貴主人呢?」

  「追敵去了!」

  「追敵,可是一個青衣蒙面女子?」

  「不錯,你……怎會知道?」

  「從死者致命的傷痕上判斷出來的。」

  「哦!」

  「這兩位遇害的與你是一道的吧?」

  「嗯!」

  絳衣少女面上找不出絲毫憐憫的神色,好像死的是與她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一樣,
反之,微微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嘲弄笑意,這神態,使斐劍大是不解。

  「青衣蒙面女子是何來路?」

  「獨樹一幟,當年與『武林三皇』分庭抗禮的巨憨『殺人王』的傳人!」

  斐劍心頭一震,脫口道:

  「她是『殺人王』的傳人?」

  「一點不錯!」

  「她為什麼要向你們下手?」

  「不知道!」

  斐劍窒了一窒,道:

  「我們的帳該算了!」

  「什麼帳?」

  「殺死『無魂女』的血帳!」

  絳衣少女冷笑了一聲道:

  「閣下準備如何算法?」

  「血債血償!」

  「可是,閣下目前的功力還殺不了我,怎麼辦?」

  「無妨試試看!」

  「我說過這公案由蔽主母解決……」

  「在下要親手向你索討!」

  「可是我沒有閒空,失陪了!」

  了字聲中,電奔而去。

  「那裡走!」

  斐劍不由七竅冒煙,大喝一聲追了下去,有如流星趕月,絳衣少女身手相當不
俗,一追一逐之下,彼此間的距離愈拉愈長,斐劍展盡身法,卻無法使距離縮短,
追了一程,絳衣少女轉過一道山環,頓失所蹤,斐劍氣得牙癢癢的但,卻無可奈何


  他直覺地感到絳衣少女對東方霏雯,並不如想像中的尊重,尤其絳衣少女對同
伴之死,漠然無動於衷,這實在令人費解。

  東方霏雯既已追敵而去,自己當然沒有重回石碼峰頭等候的必要。

  於是,他茫然地朝外奔去。

  正行之行,一道奇強勁氣,從斜裡捲來,硬生生把他的身形鎮住。

  斐劍大吃一驚,目光掃處,眼前站著的,竟然是「神女峰」後絕洞之中,後見
的那青衣蒙面女子。

  青衣蒙面女子在此現身,卻不見東方霏雯的影子,絳衣少女分明說她追敵去了,
一方既已現身,另一方呢?她是追不上還是……

  青衣蒙面女子冷冷的道:

  「掘墓人,幸會!」

  斐劍也冷冰冰地應道:

  「的確是幸會!」

  「一年之約未到,我們卻提早見了面,掘墓人,如果你現在還沒有準備妥當,
一年之約保留,今天可以不動手!」

  斐劍雖然冷傲,但有自知之明,目前,自己決非對方之敵,對方既已先提出不
動手,自己當然沒有充狠的必要,當下沉聲道:

  「一年之內,在下誓必踐約。」

  青衣蒙面女子輕聲的笑道:

  「我們談談現在吧!」

  「現在,有什麼可談的?」

  「當然有,我是專門找你來的!」

  「找在下?」斐劍顯然很吃驚對方這句話。

  「不錯,找你!」

  「姑娘找在下有何指教?」

  「聽說你從『無魂女』身上得到半枚制錢,有這回事吧?」

  斐劍駭然退了一步,道:

  「有,但與姑娘有什麼干係?」

  「當然有干係,而且有極大干係。」

  「在下不懂?」

  「別人的事,你當然不懂,也沒有讓你懂的必要,現在,你把那半枚制錢交出
來,各走各路。」

  「什麼,要在下交出那半枚制錢?」

  「一點不錯!」

  斐劍心中疾轉著念頭,對方怎會知道自己從「無魂女」身上得到半枚制錢,當
時除了尹一凡,「無後老人」與東方霏雯主婢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人在場,她那來
的消息呢?這制錢是師門信物,本身毫無價值,她索取的目的何在呢?

  如果說,她索取的是自己保有的半枚,也許可以解釋為她知道憑制錢信物可以
得到半部「天樞寶笈」的秘密,但她索取的是師姐「無魂女」持有的一半,縱使得
到,一無用處,她是什麼居心呢?」

  心念之中,困惑的道:

  「姑娘索取半枚制錢的目的是什麼?

  「你不必知道。」

  「可是東西在我身上。」

  「所以我要你交出來。」

  「如果在下不交出來呢?」

  青衣蒙面女冷極的一笑道:「那可由不得你不交出來。」

  斐劍傲氣大發,寒聲道:「辦不到!」

  「半個制錢對你掘墓人一無用處!」

  「難得對姑娘你有用處?」

  「當然!」

  「有什麼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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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17: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詭雲譎霧

  青衣蒙面女一字一頓的道:

  「這你閣下就不必管了!」

  師門信物,豈能拱手交與別人,斐劍冷聲道:

  「對不起,歉難從命!」

  「掘墓人,告訴你,這半枚制錢我志在必得!」

  「在下也聲明,除非在下死亡,這半枚制錢決不落別人之手。」

  「你狂得可以?」

  「好說!」

  「如果你真的為這半枚制錢賠上性命,是否也值得?」

  斐劍暗自打了一個冷戰,面色卻更冷酷了,咬了咬牙道:

  「值得與否,是在下的事。」

  「你追姑娘我出手嗎?」

  「悉隨尊便!」

  青衣蒙面女冷哼一聲,伸手便朝斐劍當臉抓去……

  斐劍大喝一聲:

  「且慢!」

  青衣蒙面女收回了手掌,道:

  「怎麼,你願意交出來了?」

  「在下有話要說!」

  「有什麼話,你無妨說說看。」

  「玉牌主人到城去了?」

  「玉牌主人!誰是玉牌主人?」

  「追趕你的那位。」

  「哦!你說她,她叫玉牌主人?我可不管她是什麼主人,她長得很美,身手也
不弱,我們追逐了一陣,大概她沒有興趣,走了!」

  「你殺她三名侍婢的原因是什麼?」

  「這你就不必問了,你只要交出半枚制錢就行!」

  斐劍心中暗忖,「天樞寶笈」已落入別人之手,制錢信物已失去了效用,交與
她也無妨,心念之中,道:

  「交給你可以,但你必須回答在下一個問題!」

  「說說看。」

  「你怎知在下身上有『無魂女』的半枚制錢,而苦索不捨?」

  「有人向我報訊!」

  「誰?」

  「一個叫黃筱芳的女子!」

  「什麼,你說黃筱芳?」

  斐劍精神大震,他正要找黃筱芳,苦於毫無線索,現在對方竟提起她,這真是
意料不到的事,找到黃筱芳,就可揭開「兩儀書生」被殺之謎,「天樞寶笈」的下
落,也可以因之而獲得,但,黃筱芳向青衣蒙面女報訊的目的是什麼?她又怎知有
半個制錢的事?

  「你想對黃筱芳施以報復?」

  「不,在下根本不認識黃筱芳其人,只是,在下正在急著要找到她!」

  「你……找她?」

  「是呀,這有什麼值得奇怪的!」

  「你會不認識黃筱芳?」

  「不認識!」

  「你真的不認識她?」

  「真的不認識!」

  「你與一個絳衣女子分手不久,對嗎?」

  「是的!」

  「黃筱芳就是她!」

  「啊!」斐劍可真正的激動了,想不到東方霏雯的貼身侍婢絳衣少女便是黃筱
芳,她就是殺『無魂女』的兇手呀!

  「言止於此,拿來!」

  斐劍咬牙從胸衣間摸出那半枚制錢,拋與青衣蒙面女,道:

  「接著,不能遺失,有一天在下要收回的!」

  青衣蒙面女把半個制錢省視了一遍,沒有錯,才納入懷裡,斐劍團自己也有半
枚,經常撫弄,所以不用看,從開口處的邊緣稜紋,他能準確地摸出屬於「無魂女」
的那一半而不虞差錯。

  至於青衣蒙面女要這半枚制錢的目的,就無從揣測了,總之,他已下定決心,
遲早要把它收回來,雖然制錢本身已失去應有的意義,但總算是師門遺物豈可落入
外人之手。只要找到黃筱芳,青衣蒙面女追索半枚制錢的目的,也不難查明。

  青衣蒙面女一擺手道:

  「掘墓人,再見了,一年之約你可以不必遠赴巫山,江湖中隨時都可碰頭,只
要你自信有了把握,隨時隨地都可以結帳。」

  話聲中,悠然飄逝。

  斐劍望著她消失的方向,愣然出神,他想:

  自己如果有足夠的功力,就不至於受人要挾!

  自己如有足夠的功力,早就可以放手地去快意恩仇。

  甫出道時,對自己的功力頗有信心,然而在一連串的挫辱之後,才知道武林中
一山比一山高,能人頭上有能人,自己所學,何足道哉,有時連保命都難,要想快
意恩仇,只有練成絕藝,而目前僅有的一條路,便是尋回半部「天樞寶笈」,要想
得到寶笈的下落,只有尋到黃筱芳,追求線索……

  黃筱芳是東方霏雯的侍婢,倒不愁找不到她。

  東方霏雯既與自己約定在原地相候,她遲早會回頭,說不定此刻她業已回轉石
碣峰了,黃筱芳說不定也跟著她,豈可錯過。

  心念之中,折身又朝石碣峰方向奔去。

  此際,已是夕陽銜山的時分了,暮雹漸起,遠山一片迷濛。

  奔了一程,到達石碣峰對過的一座峰頭上,由此仰望石碣峰,十分清晰,如果
有人在峰頭現身,逃不過這邊的視線,於是,他揀了一個靠邊的巨石,坐了下來,
雙目瞬也不瞬地注視對過的石碣峰。

  夜幕低垂,石碣峰上毫無動靜。

  突地——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道:

  「掘墓人,不必等了!」

  斐劍回頭一看,發話的竟然是絳衣少女,他這一喜簡直非同小可,他正要找她,
而她卻找了來,這豈非天從人願。

  絳衣少女又道:

  敝主母要我傳話,要你不必等她了,她有事先行離開。

  說著,轉身便走。

  斐劍一彈身擋住對方去路,口裡道:

  「姑娘慢走!」

  絳衣少女面上現出極度不耐之色,冷冷的道:

  「怎麼樣?」

  「在下有句話要問姑娘……」

  「對不起,沒工夫。」

  「姑娘可是叫黃筱芳?」

  綠衣少女粉腮一變,道:

  「是又如何?」這一說像是承認了。

  斐劍略顯激動的道:

  「如果是,在下有話說,如果不是,就請便。」

  「那我告訴你,不錯,我就是黃筱芳。」

  「好極了,黃姑娘,在下正要找你!」

  「找我?為什麼?」

  「姑娘可認識一個叫筱珠的女子?」

  「認識又如何?」

  「她要在下找姑娘說幾句話,她是姑娘的什麼人?」

  黃筱芳眼圈一紅,道:

  「她是我姐姐!」

  斐劍暗自點了點頭,道:

  「姑娘何不坐下,我們詳細地談?」

  兩人在原地坐下之後,斐劍迫不及待的開口道:

  「令姊是『兩儀書生』的妻子?」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此話怎講?」

  「這似乎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斐劍窒了一窒,道:

  「在下只是受死者之托,不得不問!」

  黃筱芳秀眸內浮動著淚光,沉思了許久,才幽幽的道:

  「她托你什麼事?」

  「在下問她兇手是誰,可惜她已無力再開口,只說找到你之後,就可明白一切
。」

  「是的,我很明白!」

  「令姊與令姊夫之死,是否為了一部武功密笈?」

  「不是,那只是一種故意放的謠言!家姐夫恐怕死了也不明白。」

  斐劍大感意外的道:

  「不是因武功秘笈遭害?」

  「根本不是,連『三元老人』,『鄂西大豪』等人之死,也不是為了秘笈,所
謂秘笈者,只是兇手編造的借口而已。」

  「哦!」斐劍駭然大震,如此說來,秘笈尚未出世,師姐「無魂女方靜嫻」的
遺言,又當另作估價了,但這兇手為什麼要用這借口,殺戳這麼多的武林高手呢?

  「姑娘方才說令姊黃筱珠的身份……」

  黃筱芳滿含眶內的淚水,滾落粉腮,面上抖露一片怨毒之色,激顫的道:

  「只怕我的功力,不足替她報仇,但我會不擇手段的去做……」

  「怎麼樣?」

  「家姊奉令以身體為餌,籠絡『兩儀書生』,目的是要竊他的毒方,當今武林,
「兩儀書生」可算首屈一指的用毒能手……」

  「以後呢?」

  「她完成了一半任務,之後,她真正愛上了他,於是,免不了一死!」

  「如此說來,命令黃筱珠的人,也就是造謠殺人的人?」

  「一點不錯!」

  「他是誰?」

  黃筱芳遲疑了,似乎有什麼顧忌,思忖了片刻,反問道:

  「閣下怎知我是黃筱芳?」

  「青衣蒙面女說的!」

  「她……告訴你?」

  「不錯!哦,對了,姑娘告訴了她些什麼?」

  「也許,我做錯了……」

  「什麼意思?」

  黃筱芳目中陡射殺光,粉腮一沉,道:

  「你想知道?」

  「在下是想知道原委!」

  「也許,我說出來之後,會殺死你以滅口?」

  從神情來看,她說的可不是虛聲恫嚇,但斐劍的性格十分孤傲,越是如此,他
越發不願放鬆,冷靜的道:

  「有這樣嚴重嗎?」

  黃筱芳以一種斷然的口吻道:

  「當然!」

  「姑娘請說吧?」

  「說起來這是巧合,我在荊山腳下碰上了那青衣蒙面女子,她向我打聽祝小珍
的行蹤,我靈機一動,要利用她為我報仇……」

  斐劍心中一動,道:

  「祝小珍是誰?」

  「無魂女!」

  「噢!」斐劍驚叫一聲,連退數步,顫聲道:

  「祝小珍就是無魂女?」

  「是呀!怎樣?」

  「她不叫方靜嫻……」這話像是自語。

  「方靜嫻是誰?」

  斐劍登時心亂如麻,黃筱芳的問話,他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他需要冷靜地想上一想,他一直以為「無魂女」便是四師伯「火旁方允中」的
遺孤師姐方靜嫻,想不到竟然錯了,他是憑從「無魂女」身上掉落的那半枚制錢而
斷定的身份。

  事實上,她並沒有親口承認,因為當時她已近彌留狀態,說一不出話了。

  但,半枚制錢是四師伯所持的一半信物,怎會到她的手中?

  她臨死所說的:「……九宮山……人皇……」是什麼意思?難道與制錢有關?

  青衣蒙面女為什麼要索那半枚制錢?

  愈想,愈覺得情況詭譎萬分,絲毫頭緒都理不出來。

  黃筱芳再次問道:

  「你說的方靜嫻是誰?」

  「我的一位同門!」

  「你把『無魂女』當成了她?」

  「是她倆面貌相似,還是……」

  「在下沒有見過方靜嫻的面,只是……」他本想說出根據制錢而推斷的,但一
想這是師門秘密,豈能洩之外人,把下面將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黃筱芳自作聰明的道:

  「只是一時誤會?」

  斐劍順水推舟的道:

  「是的!」

  「掘墓人,我殺祝小珍,是奉主母之命,因為她手段卑鄙而毒辣,恐怕你中了
她的圈套,話已說明,你還要不要算這筆老帳?」

  斐劍心念一轉,道:

  「既是事出誤會,前帳勾銷了吧。」

  「我姐姐到底要你轉告些什麼話?」

  「她只說找到你,你能明白一切,可能她的原意是要在下把死訊傳給你,要你
替她報仇,可是在她死後,你與貴主母不速而至,事情可就不必交待了,只是……」

  「只是什麼?」

  「在下還有一點不解,當姑娘你來到現場,分明見令姊的新墳,竟沒有任何表
示,這其中是否另有蹺蹊?」

  黃筱芳自顧自的道:

  「我已經著手替她報仇了,於此,謹向你致謝為家姐收屍埋骨!」

  「利用『殺人王』的傳人青衣蒙面女也是手段之一?」

  「我不否認!」

  「青衣蒙面女為什麼要向在下索取那半枚制錢?」

  「因為那是『無魂女祝小珍』的東西!」

  「原因不止這樣單純吧?」

  「那你就是去問她本人了!」

  斐劍沉重地一點頭道:

  「是的,我必須要去找她,黃姑娘,你還沒有說出兇手的姓名?」

  黃筱芳突地厲聲道:

  「閣下最好不要過問!」

  「可是在下極想明白這一連串兇殺的動機與目的?」

  「我已經聲明過,我說出口之後,會殺你滅口,所以你最好別問!」

  「如果在下一定要問呢?」

  「這等於迫我殺你。」

  「為什麼?」

  「我不願復仇的計劃被人破壞!」

  「這令人費解,在下也同樣要追索仇人兇手,對姑娘而言,有益無損。」

  「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

  黃筱芳轉目向四周望了望,漆黑的夜翼掩蔽下,寂靜如死,壓低了嗓音道:

  「我話出口之後,便要動手……」

  充滿恐怖殺機的音調,聽來令人不寒而慄。

  斐劍橫了橫心,道:

  「說吧,在下不在乎!」

  「如此你聽清楚了,一連串血案的主凶就是……」

  「哇!」

  一聲票耳的慘號起處,黃筱芳仰面翻倒。

  變生猝然,斐劍不由驚魂出竅,怪吼一聲,彈身而起,停身最高的一塊突巖上,
目光向四個搜索,夜空寂寂,什麼也沒有發現。

  他略顯失措地回到黃筱芳躬身之處,只聽黃筱芳口裡斷斷續續的哼道:

  「附骨……神針……」

  「黃姑娘,黃姑娘……」

  黃筱芳手足一陣抖動,頭一偏,死了。

  斐劍腦內嗡嗡作響,全身發麻,呆立現場,望著黃筱芳的屍體,不知所措。

  師父與四師伯,死於「附骨神針」,現在黃筱芳也死於「附骨神針」,顯見下
手的同屬一人,師父與四師伯中了神針之後,還活了很長的時日,而黃筱芳卻立即
斃命,看來,必是中在要害重穴之上。

  「附骨神針」是「人皇」的獨門暗器,下手的是「人皇」本人,還是他的門下?

  黃筱芳在將要說出兇手姓名被殺,顯然是被滅口,而兇手必已早伺在側。

  兇手為什麼不向自己下手呢?

  難道十年前殘害師父師伯的蒙面劍客,也就是最近連續殺人的兇手?

  他是誰?

  心念及此,不由頭皮發炸,寒氣股股而冒。

  驀地——

  一條人影,鬼魅般地掩近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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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古廟怪僧

  上回書中,斐劍眼看黃筱芳忽遭突襲而亡,正自心神俱顫之際,一條人影,鬼
魁般的欺近身前,脫口大喝一聲道:

  「來者何人?」

  「大哥,是我呀!」

  斐劍暗道一聲慚愧,竟然如此沉不住氣,這一天當中所發出的各種意外事件,
使他心浮氣燥,連人到了跟前,還看不出是誰。

  來的,赫然是尹一凡,又恢復第一次相遇時的小化子裝束。

  深山,靜夜,尹一凡不速而至,的確大出斐劍意料之外。

  尹一凡手指黃筱芳的屍體,道:

  「怎麼回事?」

  斐劍寒星般的雙目,緊盯著尹一凡,徐徐的道:

  「她遭人暗算,中的是『附骨神針』!」

  「哦!」

  「此時此刻,你怎會到此地來?」

  「我從峰下過,聽見號叫聲趕上來看看,想不到是大哥你。」

  「你看到什麼人跡沒有?」

  「有,一條黑影飛奔下峰,太快,看不出是男是女!」

  「你從何處來?」

  「石碣峰下!」

  「什麼,你也趕來石碣峰?」

  「大概比你早到兩個時辰……」

  斐劍心中一動,道:

  「當『紅樓主人』遇害之前,曾有人在暗中出聲示警……」

  尹一凡點點頭,道:

  「不錯,是我!」

  「你為什麼不早點現身相告,使『紅樓主人』落人奸謀!」

  「大哥,我不能呀!」

  「你,不能?……什麼意思?」

  尹一凡兩手一攤,作出一個無可奈何之狀,苦著臉道:

  「大哥,我又死了一次,下手的仍是那紫衣人,幸而他沒有動劍,我又改了裝
束,否則不被他分屍才怪……」

  斐劍又眉一蹙,道:

  「到底怎麼回事?」

  尹一凡歎了一口氣道:

  「分手時,我不是說另有安排嗎?你離開後,我從土裡鑽出來,易容換裝,直
奔這裡,目的是先行踩一下情況,剛上峰頭,就碰見那紫衣人從洞裡走出來,我一
眼看出事情大有蹊蹺,紫衣人夠狠,連招呼都不打,便把我劈翻在地……」

  「噢!」

  「我若非憑師傅的那點鬼門道,把鮮血從五官逼出,裝死,決逃不出這一關,
紫衣人以為我真的死了,把我拋在斷巖的亂石之後,你們來,我知道,但我在施術
之後,須要一段時間還原,所以無法現身示警,到最後,才不顧一切的發了話,在
沒有還原前妄用真氣,是施術大忌,單只那麼一喊嚷,天知道我賠上多少痛苦……」

  「所有的情況經過你都知道?」

  尹一凡嘻嘻一笑道:

  「當然,包括大哥與那要命的美人親嘴在內。」

  斐劍面上一熱,尷尬的道:

  「說正經的,洞中人的確是『屠龍劍客』?」

  「這不知道,我甫一登峰使遇上那王八羔子紫衣人,根本沒有機會查看!」

  「紫衣人已被東方霏雯迫落斷巖,恐怕已粉身碎骨了!」

  「我知道!」

  「你對這事看法如何?」

  「詭譎而複雜。」

  「凡弟,你看看這女子致命傷在何處?」

  尹一凡白了斐劍一眼,意思是為什麼你自己不動手而要別人動手,但他沒有說
出口,聳聳肩,走到黃筱芳屍身前,俯下身去,駭然道:

  「大哥,她不是你愛人的婢女嗎?」

  愛人兩個字聽來十分刺耳,斐劍面上又是一熱,道:

  「誰說不是,她也就是『兩儀書生』的小姨黃筱芳……」

  「哦!是她,怎麼說?」

  「她尚未說出兇手的名號,便遭毒手,死前曾呼喊『附骨神針』……」

  「下手的人旨在滅口?」

  「除此該沒有旁的解釋。」

  「可是這下手的也怪,他竟然獨對大哥你留情?」

  「我也感到奇怪,也許,兇手認為沒有殺的我必要……」

  「這解釋勉強之至!」

  「凡弟,可曾探出『紅樓主人』的來歷?」

  「還沒有頭緒!」

  「好,你趕快查查看。」

  尹一凡動手翻檢了一會,突然票聲道:

  「有了,好準的手法,直貫『玉枕』穴!」

  斐劍湊過去一看,只見黃筱芳後腦『玉枕穴』上,有米粒大一顆凝結了的血珠,
若非先有了『附骨神針』這觀念,這隱在髮根中的細微傷痕,還真不易發覺出來,
尹一凡用手指按摸了半響,伸了伸舌頭,道:

  「好厲害,竟然鑽到了『百會』大穴了,要不要取出來?」

  「當然要!」

  「那只好剖開死者的腦袋了?」

  「這……顧不得許多了,黃姑娘泉下有知,會原諒我們的。」

  尹一凡從身上拔出一柄小巧的匕首,在頭頂處劃了一刀,翻開皮肉,取出一根
兩寸長短比豬鬃略粗的黑色鋼針,托在掌心之中,道:

  「今夜開了眼界,見到傳說中的「附骨神針』。」

  斐劍捻來仔細審視了一遍,這細小的鋼針,竟附有細鱗似的倒須,製作提極為
精巧,這種利物射入人體,當然有進無出,至於是否有毒,就不得而知了。

  尹一凡神色凝重的道:

  「大哥,你認為兇手是什麼樣的人?」

  「人皇本人或是他門下!」

  「人皇如在世,年已在百歲過外,據傳,『人皇』為人極端正派……」

  「這很難說,也許他門下出了不肖之徒。」

  「目的何在呢?」

  「當然是『天樞寶笈』。」

  「以『人皇』的武功輩份,一部秘笈值得他這樣做嗎?」

  「家師與師伯,同樣死於『附骨神針』,這事實已足夠說明一切了,試想,以
『三元老人』的功力,竟然遭了毒手,天下有幾人能辦到?」

  「可是『三元幫』多數弟子,是被毒殺的……」

  「黃筱芳是熟知內情的人,所以兇手才殺她以滅口。」

  「大哥,黃筱芳是東方霏雯的侍婢,她知道的可能東方霏雯也知道……」

  「嗯!這一點我可以設法探聽。」

  「下一步行止如何?」

  「先葬了黃筱芳,我準備跑一趟九宮山!」

  「找『人皇』?」

  「是的!」

  「不嫌太過冒險?」

  「我不能守株待兔,起先,我以為『無魂女』便是我師姐方靜嫻,她臨死吐露
的『……九宮山……人皇』幾個字,是指明兇手,而現在黃筱芳已證實『無魂女』
並非方靜嫻,可是四師伯的信物半制錢卻又在她身上,那『無魂女』臨死吐露的幾
個字,是當另有解釋了,而『附骨神針』又證明『人皇』或其門下,難脫兇手之嫌,
除了抽絲剝繭,逐步求證之外,別無蹊徑可循。」

  「何不先找東方霏雯……」

  「她行蹤不定,無法找起,不過我相信她遲早會與我見面的。」

  兩人合力埋葬了黃筱芳,然後出山,途經入山時所發現的疑塚,斐劍忍不住停
下身形,湊近巨家,碑文,又一次映入眼中……

  尹一凡因惑地跟了過去,運足目力,看了一遍碑文,道:

  「芍葯仙子斐芸卿是『屠龍劍客』的妻子?」

  斐劍「晤!」了一聲,沒有答腔。

  尹一凡當然估不到「芍葯仙子斐芸卿」是斐劍的母親,接著又道:

  「嗯!有意思,夫妻同葬荊山,只隔了幾座峰頭,『芍葯仙子』有『屠龍劍客
司馬宣』為她造墓立碑,而司馬宣卻被紫衣人活埋石碣峰頭,作了「紅樓主人」的
則葬者,世事如白雲蒼苟,瞬息數變,作為一個武士,歸宿實在難以逆料。」

  斐劍心亂如麻,這問題使他頭腦發脹,母親的遺骨,是自己和恩師親手埋葬的,
這裡又出現了這巨家,母親遺命要自己殺那以鳳頭金釵作暗器的兇手和「屠龍劍客」,
而這碑文之上「屠龍劍客」以夫自居,照遺言,他是仇人,照這疑家碑文,他是自
己的父親,而現在,他已犧牲在紫衣人暗算「紅樓主人」的毒謀之下,紫衣人又已
被東方霏雯迫落斷巖,看來這謎底已永無揭曉之日了。

  最令他悲憤的,是他的身世蒙了一層迷霧,永不消散的霧。

  尹一凡見斐劍那有異尋常的失神模神樣,惑然道:

  「大哥,怎麼回事?」

  斐劍搖了搖頭,道:

  「沒有什麼,我們走吧!」

  出了荊山,登上官道,天色已然大亮,尹一凡要西行去辦事,斐劍赴九宮山應
向東,於是兩人互道珍重而別,一東一西,分道揚鑲。

  且說,斐劍一路東奔,渡漢水,折向南行。

  這一天,正行之間,只見十幾條人影,迎面疾奔而來,眨眼已臨切近,雙方不
期然的剎住身形,斐劍目光一掃之下,登時大吃一驚,來的,赫然是「金月盟」所
屬「巡察總監高寒山」和十幾名手下。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斐劍暗忖,一場血戰,勢所難免,以一對一,獨擋高寒
山當不成問題,再加上十幾名手下,後果就難料了。

  高寒山獨目厲芒閃閃,看了斐劍一眼,回顧身後的人道:「如何?」

  其中一個中年漢子沉聲道:

  「稟總監,依卑屬之見,時機未到,不宜造次!」

  高寒山再次瞪了斐劍一眼,一揮手,道:

  「走!」

  一行人絕塵而去。

  斐劍大惑不解,他滿以為一場血戰在所難免,想不到對方連話都不說,便揚長
而去,對方所謂的「時機未到,不宜造次。」是什麼意思呢?以對方的人手和功力,
對付自己綽綽有餘,還有談什麼「時機」呢?

  自己自從在「三元幫」總舵,斷了「八號金月使者」一臂之後,就與「金朋盟」
結上了不解之怨,對方要等時機而輕輕放過自己,實在令人莫測高深。

  他懷著困惑的心情,繼續上道。

  這一天,風和日麗,九宮山上,出現了一個風標絕世,英挺之中帶著粗擴的白
衣勁裝少年,他,正是奔馳了千里路程,兼程而至的「掘墓人斐劍」。

  身已在九宮山,但要找的人在那裡呢?

  一甲子以來,江湖中未再傳「武林三皇」之名,足見「人皇」隱居的地點,必
然穩秘萬分,尋訪起來,可不是件易事。

  此來九宮山,雖有目的,也可以說是無目的,目的是尋訪「人皇」,但只在此
山中,雲深不知處,變成了無目的亂闖。

  他揀最高處攀登,向最隱僻險峻的地方著眼。就這樣虛耗了大半天。入夜,他
吃了些入山時帶的乾糧,然後選了一個乾燥的洞穴過夜。

  第二天,仍繼續無目的搜尋。

  松濤盈耳之中,挾著陣陣鐘磬之聲,隱隱傳來,斐劍傾耳聽了片刻,鐘磐聲是
傳自峰側茂林之中,暗忖,想不到這人跡不到的所在,竟也有廟宇,何不去打探一
下,也許能得到些蛛絲馬跡,總比盲目胡闖的好。

  心念之中,迎著鐘磬聲奔去。

  越過一道乾涸的山澗,登上峰頭,只見如海松林之內,有一間年久失修,略呈
頹敗的古廟,一條佈滿青苔的小徑,直達廟口,看來已不知多少年月沒人行走了。

  斐劍略一躊躇之後,舉步向廟門跨入。

  廟不大,轉過淒冷的韋陀殿,是一個荒涼的小院,兩廂業已半坍,迎面便是正
殿,一塊剝蝕得幾不可辯的泥金匾額,差堪認得出是「回頭是岸」四個字。

  清越的鐘磬聲,從殿內傳出,還夾雜著蒼啞的梵唱。

  斐劍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向正殿行去,心想,這裡的確是苦修的好所在。

  殿內的情景,與殿外成了強烈的對比。

  殿外破敗荒涼,殿內卻打掃得纖塵不雜,古佛青燈,香煙繚繞,一個龍鐘的老
和尚,長跪蒲團之上,一手擊磬,另一手不時向空一擺,每一擺,便有一聲清越的
鐘聲傳出,斐劍目光一轉之下,不禁下意識地心頭泛寒。

  一口巨鐘,高吊殿角,距老和尚至少有三四丈之遙,老和尚僅憑一擺手掌之勢,
虛空敲響巨鐘,聲音大小如一,看這老和尚決非等閒之輩。

  斐劍進入殿中,老和尚似未發覺,仍唱誦不輟。

  足足盞茶工夫,老和才做畢功課,頂禮膜拜之後,幌悠悠地站起身來。

  斐劍這才看清老和尚的面目,只見他白眉倒垂,皺紋堆疊,實相莊嚴,一襲千
補百袖的僧袍,長僅及膝,赤著一雙腳,活像一尊古佛,當下忙施一禮道:

  「武林末學弟子斐劍,參見大師,請恕唐突驚擾之罪!」

  老和尚撐開低垂得幾乎沒有縫的老眼,望了斐劍一眼,蒼啞的道:

  「阿彌陀佛,小施主何來?」

  斐劍若非見他虛空叩鐘,還真看不出對方是武林人物,當下在道:

  「晚輩入山尋人,聞鐘聲而至,打擾了老前輩清修!」

  「阿彌佛陀,罪過!罪過!荒山野寺,無物接待施主,寺外松寶青泉,倒是取
之不盡,施主自便吧!」

  「請問老前輩法號?」

  「老袖覺非!」

  「哦,晚輩可否請老前輩指引一件事?」

  老和尚端詳了斐劍片刻,道:

  「小施主不是佛門中人,老油無法指引。」

  「晚輩是想請教一個人的行蹤……」

  「老袖久已不問世事,恐無以相告?」

  「晚輩此來是拜訪一位武林前輩……」

  「誰?」

  「人皇老前輩!」

  老和尚偏頭想了一想,道:

  「嗯!有這麼一位施主,但你已找不到他了!」

  斐劍大喜過望,終算問對了人,忙道:

  「為什麼?」

  「因為那位施主,已物化數十年了!」

  「什麼?人皇……他死了!」

  「不錯,物化了。」

  「不可能!」

  老和尚眼皮一抬,道:

  「少施主說不可能?」

  「是的!」

  「那是老衲打誑語了?」

  「不!不是這意思,晚輩來此,是受一姑娘之托……」

  斐劍心頭電似一轉,道:

  「那位姑娘臨死重托,晚輩才不遠千里而來……」

  老和尚臉上皺疊一顫,道:

  「那位女施主叫什麼名字?」

  「江湖中稱她做『無魂女』」

  「孽障!」

  這一喝,憂如宏鐘,震得斐劍心顫神搖不自然的退了一步,老和尚雙目電張,
本來無神的雙目,暴射出兩道青光,令人不敢逼視。

  斐劍靈機一動,暗忖,莫非這「覺非」老和尚便是……

  心念動處,重施一禮道:

  「老前輩認得她?」

  老和尚目光一斂,連連揮手道:

  「不認得,不認得,施主請便吧!」

  斐劍越發認定自己所猜不錯,橫了橫心道:

  「老前輩身為佛門弟子,當知『五戒』之中的末一戒……」

  老和尚雙目再度射出慄人青芒,字字如鋼珠般的道:

  「少施主莫要妄逞口舌之利!」

  斐劍心念幾轉之後,索興開門見山的道:

  「老前輩莫非就是『人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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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神針之謎

  老和尚神色一變而為肅穆,平和的道: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弟子數十年清修,禪關不固,竟然犯了嗔念!」一頓
之後,又道:「小施主,世上已無『人皇』其人!」

  斐劍智慧超人,已斷定自己所料不差,毫不放鬆的道:

  「老前輩的意思是『人皇』這名號已死……」

  「小施主,『人皇』名實俱亡。」

  「老前輩不承認也不行了!」

  「為什麼?」

  「死人總不會以『附骨神針』連續殺人。」

  老和尚面色大變,目中又現出懾人精芳,厲聲道:

  「你……說什麼?」

  斐劍毫不畏縮的道:

  「附骨神針?」

  驀地——

  一條人影毫無聲音地落到大廟內。

  斐劍厲聲道:「什麼人?」

  聲出人動電閃般向來人抓去。

  黑影一閃斐劍人已被拋在空中。

  覺非老和尚揚手止住黑衣婦人,向斐劍道:

  「阿彌陀佛,來人是老納義女。」

  黑衣婦人面色一慘,像自語般的道:

  「天作孽,猶可為,人作孽,不可活,我知她必有今日!」說著潛然淚下。

  斐劍心中一動,道:

  「無魂女是……」

  黑衣婦人竭力忍住內心的痛苦,咬著牙道:

  「她是老身的義女!」

  黑衣婦人是『人皇」的義女,而「無魂女」又是黑衣婦人的義女,這關係的確
微妙,黑衣婦人接著厲聲道:

  「她是如何死的?」

  「被一個叫黃筱芳的女人所殺,而黃筱芳卻又死於『附骨神針』……」

  「附骨神針?」

  「不錯!」

  「你可曾見到施放『附骨神針」的人?」

  「沒有,是在黑暗中被偷襲的。」

  「她怎會指引你到這裡來?」

  「因為半枚制錢!」

  「哦!」黑衣婦人皺了皺眉,又道:「那你是持有另一半制錢的人?」

  斐劍心頭陡然一震,道:

  「是的,請問前輩何以……」

  「五年前,找那義女救過一個重傷垂危的女子,業已無法救治,那女子取出半
枚制錢,請她找到持有另半枚制錢的人……」

  「哦!」斐劍身形幌了兩幌,那重傷垂死的女子,無疑是師姐方靜嫻了。

  「同時,還交待了一句話!」

  「什麼一句話?」

  「她沒有告訴你?」

  「前輩義女臨死時只說了「九宮山……人皇」五個字,其餘什麼也沒說。」

  「你怎知她身懷制錢?」

  「因為她與另一人交手時跌落地面,晚輩發現後追上去,她已被害。」

  黑衣婦人的淚水又掛了下來,顯然義母女情深難禁。

  斐劍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請問那女子交待了一句什麼話?」

  「她說,告訴持另半枚制錢的人,東西已落入昔年仇家蒙面劍客手中。」

  斐劍又是駭然大震,原來半部「天樞寶笈」已落入仇家之手,蒙面劍客是誰?
是使「附骨神針」的人,「附骨神針」是「人皇」的獨門暗器,蒙面劍客若非「人
皇」本人,必是與他有相當淵源之人,是誰呢?」

  是隱匿在『劍塚』之內的那人?

  是殺黃筱芳滅口的那人?

  但「三元老人」「鄂西大豪」「兩儀書生」夫婦,這些人全為「天樞寶笈」而
死,又作何解釋呢?

  黑衣婦人幽幽地道:

  「不久前,老身才在無意中獲悉她在江湖中的醜惡行為,正準備把她找回來……
唉!想不到她已……她是一個好女子,詭譎險惡的江湖把她毀了……」

  斐劍心亂如麻,可沒心情去聽對方的悲歎,沉重的道:

  「請問那重傷的女子後來如何?」

  「想是死了,小女沒有提及!」

  「啊!」

  斐劍感到一陣椎心的痛楚,師門慘禍,血淚交織,然而,這慘禍還沒有結束,
蒙面劍客仍在世間,血腥的手,伸向了更多的人。

  黑衣婦人突地聲音一沉,道:

  「現在言歸正傳,來談談『附骨神針』這件公案……」

  「覺非」老和尚一抬手道:

  「到這邊來!」

  斐劍與黑衣婦人雙雙應聲過去,三人在殿廊上當面站立。

  「覺非」老和尚一臉壯嚴之相,沉緩地開口道:

  「小施主,在你沒有得悉老衲托身此地之前,便已認定老衲是兇手了吧?」

  雙方一語道破,說話便無顧忌了,但斐劍心中不無忐忑之感,如果對方真是凶
手,而自己暴露了身份,以適才黑衣婦人抓拋自己的那份身手而言,對方要取自己
性命,可說不費吹灰之力,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下侃然道:

  「事實正是如此!」

  黑衣婦人冷冷的道:

  「你不嫌太盲目了些?」

  「覺非」老和尚揚手止住黑衣婦人,道:

  「『附骨神針』確是老袖昔年之物,此不怪小施主有如是想法!」

  斐劍緊扣著道:

  「老前輩可有傳入在江湖中?」

  「沒有,僅有這義女相伴,老衲自看破紅塵,自己削髮之後,數十年足不出此
廟門半步,一切生活所需都由這俗家義女操持。」

  斐劍看了黑衣婦人一眼,道:

  「前輩常在江湖走動?」

  「老身偶爾出山,不離周近百里。」

  「覺非」老和尚沉轉有頃,慨然道:

  「佛門最重因果之說,老納非經過正式剃渡,但一心向佛,自信彌堅,對佛經
參研頗有了悟,『附骨神針』出現,已顯其因,若不了化,老袖亦難證果,唯老衲
出世之人,不敢再墜紅塵,小施主可肯聽老衲一言?」

  「晚輩洗耳恭聆!」

  「附骨神針老袖一共製有十枚,八十年前,老袖獨戰『天竺八魔』,用了八枚,
剩下兩枚,至今猶在,從未用過。」

  說著,伸出手掌,赫然有三枚同式鋼針,其中一枚是斐劍帶來的。

  所說與『無後老人』講的完全一樣,斐劍不能不信,同時,從老和尚的表現看
來,的確不是想像中為惡之人,但『附骨神針』殺人不假,凶器何來呢?

  師姐方靜嫻留言指的是當年的仇人蒙面劍客,這蒙面劍客能用『附骨神針』是
否與『人皇』有淵源呢?

  「就老前輩所知,武林中可還有誰能施用『附骨神針』?」

  「沒有,老衲這宗利器,殘而不毒,若非有意射中對方重害大穴,不會立即致
命,中上的人,可視功力而能延續生命數年不等,老袖原意是這暗器遁經脈而轉,
無人能解除,而中者如有悔過向善之意,老袖可收回,此物是獨創,武林中見過此
物的,恐怕絕無僅有,一般只是傳說!」

  「所謂絕無僅有,那就是說仍然有?」

  「這是老衲以防萬一疏漏的說法,可以說沒有。」

  「比如說,另外兩位與老前輩齊名的『天』『地』二皇……」

  「小施主,所謂『武林三皇』,是武林同道對當時三個略為高人一籌的高手賦
與的稱號,其實『武林三皇』,天各一方,風馬牛不相及,老衲一生與另兩位也僅
有一面之緣而已。」

  這是斐劍前所未聞的,原來「武林三皇」是三位各不相謀的絕世高手。

  「依老前輩的卓見呢?」

  「覺非」老和尚微合雙目,良久,才開眼道:

  「只有一個可能……」

  「晚輩願聞!」

  「當年『天竺八魔』未死,取出所中神針,或是死後被人剖屍取出。」

  斐劍一震,道:

  「事隔八十年,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此刻,斐劍心中的仇念,已告消解,依性情而論,兇手絕非「人皇」,同時,
「人皇」既無後嗣,也沒有傳人,知情也談不上,而最有力的依據,是對方要毀自
己根本不費吹灰之力,用不著浪費唇舌解說。

  「小施主可否說說事件終末?」

  「可以!」

  於是斐劍把「五帝」巧獲「天樞寶笈」及附「藏珍圖」,神秘蒙面劍客出現爭
奪,師父及師伯等人先後被害,以及群豪探「劍塚』,「三元老人」等高手經過,
詳述了一遍。

  「覺非」老和尚白眉緊蹙,道:

  「此人的功力非比等閒,你在江湖中可聽說有什麼特出的人物?」

  斐劍不期然的想到了紫衣人,但紫衣人業已被「玉牌主人東方霏雯」迫落斷巖,
黃筱芳之死,是在紫衣人被迫殺的事後,東方霏雯,當然不會,難道會是僅聞其名
的「金月盟」主?這極有可能,但又毫無根據,「金月盟主」是男是女?功力如何?
根本不為人知,憑空臆斷,正道之士所不取。

  心念之中,搖了搖頭道:

  「還未發現可疑之人!」

  「恕老衲直言,也許小施主當初斷定兇手是老銷或與老鈉有淵源之人,是以執
著成見,而不注意其他了!」

  斐劍赧然道:

  「確是如此!」

  「哦!小施主說『劍塚』之中隱有高手,闖入的人悉被拋出?」

  「是的!」

  「關鍵也許在此!」

  輩劍精神一振,他本來早已想到,只差沒有出口,對方這一提,他憶及「無後
老人」曾說過當今之世,精通奇門之術的,僅「人皇」一人,而「劍塚」的唯一屏
障,便是那墨石奇陣,如能指點破陣之法,事情也許水落石出,但他做性天生,求
人的話,礙於出口,當下期期的道:

  「晚輩也有如此想法!」

  「覺非」老和尚沉思了片刻道:

  「小施主可記得那陣式的佈局?」

  斐劍智慧超人,當日暗把那石筍的方位,記了一個大概,聞言之下,心中竊喜
看來不用相求,對方或會指示訣要。

  「晚輩僅記了一個大概!」

  「好,你劃劃看!」

  斐劍隨手揀了一塊石屑,就殿廊板板上畫了起來,邊想邊畫,畫到大半之時,
「覺非」』老和尚道:

  「夠了!」

  斐劍站起身來,滿懷希冀地望著「覺非」老和尚。

  「寬非」老和尚俯身糾正了斐劍錯誤之處,然後迅快的把未完的部份補足,道


  「這是一座上古奇陣,叫做『後九宮逆五行』,一般典籍不載,老鈉當年從師
時,在先師搜羅的殘簡中見過!」

  「哦!」斐劍只有驚歎的份,內心的歡悅是不待可言的。

  「來,看著,老衲指你出入陣的訣要和破法!」

  說著,用手指在地上一陣比劃,口裡加以解說。

  斐劍心領神會,恭謹的道:

  「敬謝老前輩指教之德!」

  「不必,今日相見,便是有緣,老袖傳你一招掌法,對破陣也許有用!」

  「這……」

  「小施主不必介意,這並非示惠,也不是要什麼名份,事緣「附骨神針」而起,
未始不是老鈉種下的惡因,這算是老袖了因的一點心意吧!」

  斐劍心念一連幾轉之後,道:

  「如此晚輩愧領了!」

  「看著!」

  「覺非」老和尚就原地比了一式掌法,的確是奇奧無匹,反覆比劃了三遍之後,
道:

  「這一式叫做『春雷驚蟄』現在你照式全力發掌,擊向院中那古槐!」

  斐劍依言運集功力,照式發掌。

  一掌!

  兩掌!

  三掌!

  那株古槐權只搖落了些枝葉,根本不曾出現想像中的威力。

  「覺非」老和尚詫然道:

  「奇怪,小施主的內力修為應不止此,怎地發揮不出威力?」

  斐劍也自茫然不解,這看來玄奧萬分的一掌,怎會如此平淡?

  「覺非」老和尚皺眉苦思片刻,道:

  「讓老袖察看一下小施主的經脈,現在運功一周天!」

  斐劍依言運功,「覺非」老和尚以手指循經脈一陣摸索,突地道:

  「是了,小施主所習心法,與一般常軌迥異,難怪不能發揮威力。」

  斐劍才想到自己的功力,是修習上半部「天樞寶笈」所得,如以之修習其他武
學,自是格格不入了。當下歉然道:

  「老前輩盛德心領了!」

  「覺非」老和尚一擺手道:

  「不!老納自有區處,小施主盤膝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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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劍塚驚艷

  斐劍一怔神,道:

  「老前輩……」

  「這是你的造化,別問了!」

  黑衣婦人口裡說著,又掌朝斐劍肩頭一按,這一按,重如千鈞,斐劍不由自主
的坐了下去,「覺非」老和尚的一隻手掌,已貼上了「天突」大穴,他明白是一回
什麼事了,但不願意也不行,一股熱流,已灌入穴中,如果他不接納,勢必兩相受
害。

  於是,他斂神內視,運功接納。

  熱流滾滾而入,如烈火焚身,頓時汗出如漿。

  盞茶工夫之後,熱流突止,但覺全身清爽無比,真元充盈,有飄然欲之勢。

  他翻身而起,朝老和尚恭施一札,激動的道:

  「敬謝老前輩厚賜!」

  「覺非」老和尚若無其事的道:

  「不必言謝,成全你便是了老衲之因,限於根基不同,你無法接受那掌法,只
有變換方式,贈你三十年功力。」

  斐劍為之張目咋舌,老和尚在輸出三十年內元之後,面不改色,這份修為,的
確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名列「武林三皇」,實非偶然。

  黑衣婦人道:

  「我那義女埋骨何處?」

  斐劍肅容道:

  「絕命巖谷道之外!」

  「是你親手埋葬的!」

  「是的,晚輩當時誤以為是敝師姐方靜嫻,墓碑上刻的是方靜嫻,尚未更正!」

  「好,難為你了,老身把她移葬九宮山。」

  「覺非」老和尚合什道:

  「少施主,老衲希望能聽到「附骨神針」案的結果?」

  斐劍躬身道:

  「如晚輩幸而了斷這段公案,當再來奉竭,老前輩如果沒有別的指教,晚輩就
此告辭,並請恕唐突之罪!」

  「阿彌陀佛,願我佛慈悲,保佑少施主了老袖之因。」

  「晚輩告辭!」

  斐劍出得廟外,心中仍是亂烘烘的,他驚訝於此次九宮山之行,結果與事前所
想像的完全兩樣,還意外的獲得了三十年功力,與破解「劍塚」外圈的「墨石奇陣」
之法,更值得快慰的是證明了兇手仍是十年前的那蒙面劍客,現在,只要專心緝兇,
師門血仇不愁不能報。

  但,使他感到懸心的是下半部「半樞寶笈」竟已落入仇家之手,如果仇人再練
成了所載武功,加上「劍塚」所藏神兵,天下其誰與敵,談報仇,豈非是近於奢談……

  出了九宮山,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在路邊小店略有憩息,打尖之後,回頭北返,目的地是「絕命巖」。

  經過數日奔馳,這一天來到了『絕命巖」谷道之外,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無
魂女」的墳墓。

  斐劍不期然的折到墓前,當初他誤以為「無魂女」便是四師伯「火帝方允中」
的遺孤,師姐方靜嫻,所以碑上刻的是方靜嫻之名,現在事實既已證明不是,碑文
就得改過,於是,他用掌削去原有的字跡,改以指書「無魂女之墓」五個大字。

  他同情「無魂女」的遭遇,但也深惡她生前的作為。

  在墓前小立片刻之後,轉身向一線天谷道奔去。

  工夫不大,來到了「劍塚」寒潭之前,此際正當辰已之交,日尚未當取,這形
同巨井的寒潭,一片死寂幽坦,顯得有些陰森迫人。

  眼望潭對面靠壁腳的墨石奇陣,與上次來時所見毫無二致,只是上次群雄畢集,
這次是自己孤身一人,相形之下,更顯得神秘而恐怖。

  他想,陣中人可能是誰?是猜想中的仇人蒙面劍客,抑是他的傳人或同路人?

  想到無數武林人,被廢功拋出陣外,或被擲入寒潭斃命,不由心泛寒意。

  自己雖懂得了出入陣式之法,又平添了三十年功力,但是否是陣中人對手,尚
屬疑問?」

  然而想到師門血仇,豪氣陡增。

  他咬了咬牙,舉步便朝墨石奇陣走去……

  一聲斷喝,倏告傳來。

  「站住!」

  斐劍心頭微微一震,想不到此間還隱得有人,當下止步回身,只見谷道進口處
的岩石後,現出五條人影,當先的是一個錦袍老者,滿面陰鷲之氣,身後是四名佩
劍的黑衣漢子,從對方眼中的灼灼寒芒看來,都是修為有素的高手。

  四黑衣漢子現身之後,仍立原地不動,錦袍老者彈身上前,口裡「噫!」了一
聲,目光朝斐劍一打量,道:

  「閣下敢莫是『掘墓人』?」

  錦袍老者頗為自豪的道:

  「老夫『金月盟』總舵『神武隊統領王慶侯』!」

  「金月盟」三字入耳,斐劍面色為之一變,聲音更寒的道:

  「有何見教?」

  「請閣下立刻離開此地!」

  「要在下離開?」

  「正是!」

  「為什麼?」

  「別問為什麼,老夫是一番好意!」

  「哈哈哈哈,奇聞,想不到『金月盟』竟然會對在下表示好意。」

  「神武隊統領王慶侯」老臉微微一變,道:

  「掘墓人,不要自作聰明,你且看看地上是什麼?」

  斐劍心中一動,定睛望處,只見一溜黑色粉狀之物,從谷口岩石後一路延伸向
墨石奇陣,另一邊,環著水潭,也有一般蜿蜒伸向奇陣的另一邊,細一辯認之下,
不由駭然大震,慄聲道:

  「炸藥引線?」

  「不錯!」

  「閣下要炸毀劍塚?」

  「正是!」

  斐劍心念疾轉,顯然,「金月盟」在無法得到「劍塚」藏珍,而又不甘被別人
得手的情況下,企圖毀去這藏珍之所,如果奇陣被炸,本應屬師門的奇珍被毀,可
能是師門仇人的陣中人也將喪生,自己的計劃將全部落空,像「屠龍劍客司馬宣」
被炸於石碣峰石窟一樣,師門慘案,將成千古疑案……

  奇怪的是自己與「金月盟」仇怨不淺,對方何以要點破使自己湊避?

  陣中人身手如此之高,難道任由人在奇陣邊緣堆埋炸藥而不予阻止?

  前此不久,與該盟「巡察總監高寒山」和手下狹路相逢。對方竟然沒有尋仇?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

  「閣下為什麼要向在下示警?」

  「因為有人不願意你喪生!」

  斐劍一愣神,道:

  「誰?」

  王慶侯神秘地一笑道:

  「你日後自知!」

  「閣下不準備相告?」

  「是的,目前來便奉告。」

  斐劍橫了橫心道:

  「如果在下說不許炸呢?」

  王慶侯淡淡地道:

  「你阻止不了!」

  「要炸毀這奇陣的目的何在?」

  「避免武林同道不斷地犧牲!」

  「金月盟的存心,真的如此正大嗎?」

  「信不信由你!」

  「如此,在下鄭重聲明,不許炸!」

  「辦得到嗎?」

  「無妨試試看?」

  場面頓呈一片緊張。

  王慶侯一揚手,高喝一聲:

  「引火!」

  四黑衣人分別行動,嗤嗤聲中,兩溜黑煙迅快地向墨石奇陣左右燒去。

  斐劍肝膽皆炸,彈身撲向右方……

  「退下。」

  暴喝聲中,王慶侯族身出掌,一道勁風,以駭電奔雷之勢,捲向斐劍,這一擊
勢道大得驚人,斐劍彈起的身形,被震落地,一連兩個蹌踉。

  眨眼間,引線已延竄出兩丈之外。

  斐劍颼地拔出長劍,挾以畢生功力,向王慶侯罩身劈去,他在九宮山獲「人皇」
以「開頂大法」輸以三十年功力,這一全力出擊,其勢實在驚人。

  王慶侯側身一閃。

  斐劍一彈,飛射五丈之外,舉掌便朝引燃的火頭劈去……

  金刃撕風,劍氣迫人,王慶侯連人帶劍,罩身撲至。

  斐劍如不應招,非橫屍劍下不可,一個照面之下,他已察出對方的功力要在
「巡察總監高寒山」之上若非自己新增了三十年功力,恐怕走不了三個照面。念頭
只是閃電般一轉,幾乎出自本能的,收掌出劍,硬封過去。

  「鏘!」

  慄人的金鐵交鳴聲中,斐劍退了一個大步。

  他確實震驚於「金月盟」竟擁有這多震世駭俗的高手。

  王慶侯劍出如風,連環三招,把斐劍迫得倒退了兩丈之遙。

  引線黑煙,已冒竄到十丈之外,距離奇陣,已不及十丈,另一邊也統延近半。

  斐劍雙目盡赤,一招「投鞭斷流」,挾以畢生功力,狂掃而出,在他甫出道時,
這一招曾劈了名氣不小的「崆峒三劍」,也曾一招使「金月使者」斷臂伏屍,而現
在,功力又增了三十年,威力之強,可想而知。

  一擊之下,果然使王慶侯電退八尺。

  就在對方一退之下,斐劍身形似魅,射向那延燒將近終點的火頭。

  「掘墓人,你想死老夫可還想活呢?」

  暴喝聲中,王慶候快得不能再快的身法,如浮光,如掠影,一下趕越斐劍,回
身猛攻,劍氣裂空,發出刺耳銳嘯,捲起砂石迸飛激射,他似乎已出盡了全力。

  斐劍在對方瘋狂的攻勢之下,節節後退。

  眨眼工夫,被迫退了五六丈。

  火線已到盡頭,但兩人交搏之處,距奔陣不及十丈,仍在爆炸力範圍之內。

  王慶候怪吼一聲,一掠十丈。

  斐劍見已無法撲滅,被炸已成定局,絕望與極怒交加之下,竟忘了迴避……

  王慶候栗喝一聲:

  「掘墓人,你真的想死?」

  斐劍一看情勢,不由亡魂大冒,彈身電退八丈。

  事實,卻大大出人意料之外,火線燃盡,炸藥並沒有爆炸。

  如果一切預計的話,別說斐劍,王慶候退身都嫌遲了。

  另一邊的火線也已燃盡,同樣,沒有發生爆炸。

  這意外,便斐劍緊崩的心弦一馳。

  另有一個解釋,陣中人已知陰謀,事先移走或弄濕了炸藥。

  王慶候四名手下,不由面面相視做聲不得。

  斐劍略一思索之後,彈身便向石奇陣撲去……

  「站住!」

  王慶候大聲喝道,但斐劍充耳不聞,大步直闖。

  如果斐劍要破陣,勢非要用「人皇」』所傳的那一式掌法,震毀陣中某些石筍
不可,但限於他的內功心法,是習自上半部『天樞寶笈』,與一般常軌迥異,無法
發揮那一式掌法的威力,墨石堅如精鋼,一般掌法摧毀,破陣既不可能,只有按
『人皇』指示的出入陣勢之法入陣了,陣緣,一片水濕,火藥引線至此而斷。

  這「反九宮逆五行」之陣,想克之理,與一般常軌正好相反,這就是一般武林
中人,無法窺探的奧密所有。

  斐劍入陣,連叩三關,毫無異動,但他仍全神戒備,以防陣中人突襲。

  轉入第五重門戶,照「人皇」指示,已是陣勢的中心點,仍無異狀。

  斐劍停下身來,把『人皇』的指示默湧了一遍,然後舉步再闖。

  越是無聲無息,越發顯得危機迫人。

  斐劍感到心頭似壓了塊巨石,覺得使人喘不過氣來。

  又越兩關,眼前現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洞口上方,兩個斗大的古體篆字:

  「劍塚!」

  斐劍一顆心突地激盪起來,謎,將要在剎那之間揭曉,唯不知是吉是凶。

  望著那漆黑的洞口,陰森,恐怖,神秘,是唯一的感覺。

  陣中人何以毫無動靜,莫非他已經挾神兵遠揚,但「金月盟」意圖炸陣失敗,
顯然是有人暗弄手腳……

  驚在此刻——

  身側傳來一聲驚「噫!」

  斐劍大吃一驚,尚未辯發聲方位,數縷指風,已告如疾箭般猛射而至,從破空
之聲,就可體會到指風強勁得駭人聽聞。

  在這種情況之下,閃避是萬萬不及,一種功力到了某種程度的高手直覺的應變
本能,根本不加思索,身形一塌。

  一腳後伸,一足拄地,整個身軀平貼地面,呈飛燕掠波之勢,距地面不及五寸


  「嗤!嗤!」指風從兩尺高外的掠過,撞及石筍,發出「波波!」之聲。」

  這種指風,如射中「殘穴」,功力再高也得報廢,看來前此被廢去武功,拋出
陣外的闖陣高手,多份是栽在這指風下。

  指風一過,斐劍翻身而起。

  斐劍又是駭然而震,對方竟是個女子,這與原先的推斷,又截然兩樣,一時之
間,他愣住了。

  人影輕移,到了較光亮之外,赫然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絕色女子,眉目如畫,肌
膚如凝脂,但稍嫌蒼白,想是久居洞中之故,玉靨上罩著一層濃厚的恐怖殺機。

  斐劍是驚上加驚,意外又意外,預料中,對方可能是昔年仇家蒙面劍客,或是
什麼猛驚人物,想不到竟是一個美艷的少女。

  陣中,除了她,是否還有別人?

  那女子開了口,聲音冷得怕人!

  「閣下好身手,竟然能識得這上古奇陣?」

  斐劍向前行了數步,走出陣門,到了洞口之外八尺之處,驚疑的道:

  「姑娘如何稱呼?」

  「護劍人!」

  「護劍人!」

  「不錯,閣下報名……」

  「掘墓人!」

  「哼,好狂!」

  顯然,這自稱「護劍人」的女子,以為斐劍這外號是有間調侃,這裡是「劍塚」,
他叫「掘墓人」,實在太巧合了。

  雙方距離拉近,斐劍發覺對方有一種超塵脫俗的氣質,這種氣質,使人見了頓
生一種不容侵犯的感覺,她的美,雖然比不上東方霏雯,但空谷幽蘭盛過牡丹,給
人的感受是不同的,她,簡直像是一尊神旨的女神,只能崇敬瞻仰而不容褻瀆。

  他幾乎忘了置身何地……

  「護劍人」幽幽地再度開了口:

  「掘墓人,人自廢功力,出陣去吧!」

  斐劍定了定心,冷漠的道:

  「姑娘口氣不小?」

  「閣下別太自恃,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間!」

  「聽姑娘口氣,在下的生死似在姑娘掌握之中?」

  「一點不錯!」

  「姑娘自號,『護劍人』?」

  「我已說過一次!」

  「在下此來卻志有得劍!」

  「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再說一遍,自廢功力,火速離開!」

  「姑娘認為在下就憑一句話而回頭嗎?」

  「那你是決心埋骨此間的了?」

  「只要姑娘有這能耐!」

  「護劍人」冷極的哼了一聲,粉腮上殺氣更濃了。

  斐劍心念數轉,道:

  「劍塚之中,只姑娘一個?」

  「你管不著!」

  「姑娘可肯見示來歷?」

  「閣下像是發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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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上古仙兵

  斐劍暗忖,看樣子這女子具駭人身手,自己是否應付得了,尚屬疑問,如果她
身後是昔年師門仇家神秘的蒙面劍客,情況將更不可樂觀,如果不是蒙面劍客,也
必是相當辣手的人物,但自己所為何來,豈能空手而退?

  對方自稱「護劍人」,不但可喻已得手神劍。

  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摸清對方的來歷,如果,對方的身後人,並非施用『附骨
神針』的蒙面劍客,情況可就更複雜了。

  當下,試探著問道:

  「姑娘自稱『護劍人』,那劍主該是誰?」

  「護劍人』不答所問,聲色俱厲的道:

  「莫非要姑娘對我動手?」

  斐劍一看情勢,已沒有再說話的餘地了,除了手底下見真章,別希望套出對方
的半句話,當下吁了一口氣道:

  「動手可以,但得先談妥條件!」

  「你……跟姑娘我談條件?」

  「不錯!」

  「豈非多餘?」

  「在下認為並不多餘!」』

  「閣下說說看?」

  「如果在下敗了,任由姑娘處置……」

  「不由也不行。」

  「如果在下幸勝,請姑娘交出神劍!」

  「掘墓人,聽著,你勝了也不能取走神劍,除非你先取走我的性命,不過……
你毫無希望……」

  斐劍乘機緊迫一句道:

  「姑娘倚恃身後有身援?」

  「沒有!我的生命與功力便是身援。」

  從對方口風判斷,「劍塚」之內,只她一人,斐劍精神一振,但也感到無比的
困惑,一個女子,得手神劍,不遠走高飛,枯守這『劍塚』之內,接受武林人不斷
的騷擾,而自稱「護劍人」,又有人存劍存,人亡劍亡的豪語,實在令人不解。

  「在下倒無意取姑娘性命……」

  「可是我卻有心要殺你!」

  「如果萬一姑娘殺不了之時……」

  「護劍人」慄聲道:

  「仍是那句話,你殺不了我便休想取走神劍!」

  「非如此不可?」

  「只此一途!」

  「好,在下要得罪了!」

  話聲中,彈身上步,攻擊一掌,本是虛招,旨在誘使對方的身手,究竟高到什
麼程度。

  那女子對斐劍的掌招,視若無,睹好像早已知道這是虛招。

  這一份定力,使斐劍心頭泛寒,就在掌勢攻出,招式未老的電光石人之間,由
虛化實,左手跟著劈了出去……

  「護劍人」嬌軀一挪,看來是那麼輕鬆,平淡,斐劍的兩掌,差一寸沒有刺上
部位,全部落空。

  就在招式落空之際,「護劍人」纖掌一揚,一亮,一道掌力,劈空而出,勁勢
之強,令人咋舌。

  美劍當場被震退了一個大步。

  「護劍人」跟蹤出擊,左掌右指詭厲萬分。

  斐劍業已測出對方的內力修為,與自己不相伯仲,要取勝,只有憑招式了,當
下凝神出手封架還擊。

  兩人在洞口頓時打得難解難分。

  斐劍在掌指拳腳上的功夫,並不如那一式劍招「投鞭斷流」來得高,碰上這種
對手,就不濟事了,五個照面之後,便已相形見絀,到了十招,又撫還手之力。

  「護劍人」出手俱指向要害大穴,目的是要制斐劍於死命。

  一聲嬌喝過處,斐劍「七坎」重穴之中,中了一指,身形踉蹌了四五步,幾乎
悶哼出聲,如換一般高手,這一指足以致命而有餘,但斐劍所學功力不同,氣血的
運行異於常軌,雖說沒有受到傷損,但那指力如刀,也覺劇痛難當。

  「護劍人」不由喝然道:

  「怪不得閣下這麼狂傲,真的還有兩手。」

  斐劍心念一轉,拔出了長劍,他不能敗,如果落敗,一切算完,連生命在內。

  「在下要用劍了!」

  「隨便!」

  「姑娘的兵刃……」

  「還用不著。」

  「這並非較技喂招?」

  「聽閣下口氣似乎對劍術十分自負不過,閣下今天別打算全身而退。」

  「姑娘會後悔的……」

  「讓事實證明吧!」

  「接劍!」

  斐劍大喝一聲,「投鞭斷流」以八成功力擊出。出自「天寶樞笈」,玄奇厲辣,
世無其匹。

  「護劍人」一見來勢,粉腮大變,電閃般後退八尺。

  斐劍得理不讓,如影附形般跟著出擊,「護劍人」連連後閃,直朝洞中退去,
不知不覺之間,已人深十丈之多。

  「護劍人」雖然毫無還手之力。節節敗退,但能在這閃電奔雷的奇絕招式之下,
保持不受傷,這一點,就足以使斐劍膽寒了。

  論劍術,他僅會這一招,所幸這一招劍式奇奧無方,雖然一再重複使用,但仍
不被對方出窺出破綻或路數,而予以化解。

  一追一逐,深人將達二十丈,眼前光明大放,珠光映照下,現出一間寬敞的石
室,几榻俱全,尚有大門通往別室,看來「劍塚」竟不殊地下偉構。

  進人石室,「護劍人」閃電般穿人一道暗門之內。

  斐劍不由一窒,如果這石室設有機關削器,倒是個大麻煩。

  護劍人閃電般從石室閃出,嬌喝聲中手握一把鐵劍當胸刺來。

  鐵劍由慢轉快,眼前幻出一道黑圈。

  這現象,僅只是不容轉念的電光石火的一瞬。

  「嗆啷啷!」

  劍刃碰擊那黑色圓圈,斐劍只覺握劍的手一震一轉,定神望處,不由驚魂出了
竅,手中,只剩下半尺不到的劍把,劍身斷成了十幾段,像一些碎鐵灑在地上。

  這劍,是他師父遺物,現在,在剎那間被毀了。

  驚、震、憤、怒齊湧心頭。

  但,隨即,他想到了更重要的一點,慄聲道:

  「這就是劍塚所藏神兵?」

  「護劍人」冷極的道:

  「你說對了,閣下生不能得此神兵,但在死前能見到,也可瞑目了!」

  斐劍激動了、那泰山崩於前而不變的面孔,竟然起了抽搐,對方有神物利器在
握,加上那玄奧的劍術,自己可真的一絲活的希望都沒有。

  他怕死嗎?不!這神兵應該是師門之物,它是與「天寶樞笈」一體而不可分的,
「天樞寶發」所戰武功,輔以這柄上古仙兵,其無敵於天下是可想而知的。

  然而,真正載有招式的下半部寶復,下落不明,神器又落在這不知名的女子手
中,尤有甚者,自己已置身死亡邊緣,報仇、雪恨、師門遺志,都將幻滅了,自己
已沒有機會,永遠地沒有機會了。

  「護劍人」鐵劍一閃,劍尖指正斐劍的心窩,慄聲道:

  「掘墓人,到洞外去,我不願此地被污染!」

  這時,他才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劍氣,從劍尖透出,觸膚如割。

  他明白,如果反抗,只是增加無謂的屈辱,但卻又不甘心束手待斃,尤其,對
方是一個女子,死在婦人女子手下,的確是死不瞑目的事。

  「放下你的劍!」

  語音冷漠,堅硬,字字如鋼,其中含蘊著一股武士不甘受辱的傲氣。

  「護劍人」粉腮微微一變,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杏眼泛出異樣的光輝。

  斐劍回身,走出石室,來到洞口,然後再回身,面對「護劍人」,以一種冷得
使人發顫的聲音道:

  「不必姑娘動手,在下會自了!」

  「護劍人任了一怔,道:

  「先前要你自廢功力離開,你不願意,現在必須把命留下!」

  「在下知道!」

  「你……似乎不把死當一回事?」

  「大丈夫生而何歡死何懼!」

  「閣下對自己也很殘忍?」

  「對敵人也不寬容!」

  「閣下準備如何自了法?」

  斐劍咬了咬牙,道:

  「陣外寒潭當是個好去處!」

  「閣下不會藉機脫身吧?」

  「姑娘低估了在下的人格!」

  「好,掘墓人算我失言。」

  「在下自決之前,有幾個問題請教、姑娘可否答覆?」

  「那得看情形,閣下說說看!」

  斐劍何嘗不知道自己不能輕生,然而於其被辱而死,不如慷慨自決,死既不能
避免,又何必效懦夫行徑,這就是孤傲的性格,所產生必然的結果。

  雖然面對死亡,但他的意念一決之後,反而泰然了,所不能釋然的,是對方的
來歷,對方是仇家一路,他的想法於做法會兩樣……

  他,沉凝地開了口:

  一姑娘的師承來歷?」

  「這一點我不能告訴你!」

  「姑娘得手神劍.多少時間?」

  「十年!」

  「十年?」斐劍大是駭然。

  「不錯」

  「姑娘何不遠走高飛,而耽在此地接受不斷的侵擾?」

  「我說過我是『護劍人』,並非神劍主人!」

  斐劍心中一動,緊迫著道:

  「那誰才是神劍主人?」

  「這一點也是歉然奉告!」

  斐劍心念疾轉,據『無後老人』轉述師父生前對他所說的事實經過,十年前,
大師伯「金帝崔斌」在「五帝」之中,功力最高,持「天樞寶笈」附藏劍圖,前往
尋劍,一年後,忽發現陳屍大洪山下,蒙面劍客自承是兇手,按理,藏劍閣是落在
蒙面劍客之手,對方承認得劍於十年前,時間正好相符……

  「姑娘如何尋到這不為人知的劍塚?」

  「對不起,無法奉告!」

  「姑娘當不否認與蒙面劍客有關?」

  「什麼,蒙面劍客?」

  斐劍雙目寒芒暴射,直照對方臉上,似要看澈她內心的隱秘,人的眼,是不會
撒謊的,眼神,會在不自學間洩露內心的秘密。

  但他失望了,對方眼中,除了困惑之外,沒有別的表情。

  如果沒有「藏劍圖」,誰也不可能知道這墨石林中是「劍家」,誰也不可能找
到這絕地中來,但「藏劍閣」如何落人對方之手呢?

  大師伯在被蒙面劍客殺害之前,是不是失去了「藏劍圖?」

  疑問儘管是疑問,對方不肯吐實也是枉然。

  心念之中,道:

  「不錯,在下說的是十年前出現的一個絕頂劍手!」

  「護劍人」臻首一搖,道:

  「不知道!」

  「姑娘得這劍想必不是偶然?」

  「我說過不回答問題!」

  斐劍喘了一口大氣,靈機一動,道:

  「劍家石室之內,似乎還有一座墳墓?」

  「不錯!」

  「死者是誰?」

  「先母!」

  「什麼,是令堂?」

  「閣下已問得不少,似乎可以停止了?」

  斐劍咬了咬牙,淒然一笑道:

  「就算到此為止吧!」

  「請!」

  這「請」字的含意是什麼,斐劍自然清楚,他沒有說話,緩緩轉身,穿越奇陣,
向潭邊走去,「護劍人」手握「神劍」,緊隨他身後。

  顧盼間,到了潭邊。

  這寒潭奇寒無比,鵝毛不浮。

  斐劍面對青悠悠的潭水,腦海中是一片空白,他什麼也不想,不願想,也沒有
想的必要,他看到死亡在向他招呼……

  只須一躍,一切恩怨情仇,從此勾消,所謂死不瞑目,只是絕望時的一種不甘
心的想法,一種對命運無助的反抗,到真正面對死亡,這一點意識也不存在了。

  他猛一咬牙,湧身便朝潭裡躍去……

  身形甫一彈起,一道勁氣,從側方捲至,把他硬生生卷在回原地,而發掌的赫
然是那「護劍人。」

  斐劍憤然道:

  「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護劍人」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斐劍,道:

  「閣下的傲氣令人佩服!」聲音雖冷,但已沒有原先的煞氣。

  斐劍寒聲道:

  「姑娘就為了說這一句話!」

  「不!」我改變了主意!」

  「改變了主意?」

  「嗯!」

  「準備自己動手?」

  「不!如果……我說讓閣下離開……」

  這話,大出斐劍意料之外,反而使他愣愕得說不出話來。

  「護劍人』幽幽地又道:

  「掘墓人,你走吧!」

  「讓在下……離開?」

  「不錯!」

  「沒有任何條件?」

  「條件……」她輕輕地笑了笑,似乎在考慮什麼。

  斐劍自入陣以來,第一次,看見對方展露笑容,那笑容端莊,拘謹,略帶羞澀,
但別有二種動人的魅力,可惜,在這種情況之下。斐劍絲毫的感應都沒有。

  「什麼條件?」

  斐劍追問了一句,心中升起了一種對於「生」的戀慕,這感受,只有從死亡邊
緣回頭的人,才能體味得到.生機一現。所有的意念又告復甦,他忽然發覺自己多
麼需要活下去,不是為自己,不是對生命的依戀,是為了家恨,師仇,還有,便是
對絕色紅顏東方霏雯的那一段情素。

  只要想起她,他便覺得面熱心跳,血行加速,從前,他心房裡只有仇,只有恨,
穿不知任何東西,自從邂逅了她,那充滿仇恨心房,才被打開,她佔了一個位置,
而且是一個重要的位置。

  「護劍人」沉默了片刻之後,終於開了口。

  「如果你願意履行,條件並不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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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死亡約會


  上回當,「護劍人」突然改變主意,讓斐劍平安離開,斐劍大感意外,問對方
有什麼條件?」

  「護劍人」沉默了片刻,幽幽地開口道:

  「如果你願意履行,條件並不苛刻。」

  斐劍冷眼一掃對方,道:

  「姑娘說說看?」

  「護劍人」略嫌蒼白但不減其美的粉靨,倏地升起了兩片紅暈,目光一垂,以
低得僅能分辯的聲道:

  「希望你能再來看我!」

  斐劍登時愣愣住了,他當然立即便意會到對方這句話的含意,這就是所謂的條
件嗎?太無法思議了,這轉變太大也太突然,就在這轉眼工夫之前,她要取他的索
性,而此刻,她提出了如此的條件。

  愕然了片刻之後,蹙眉道:

  「這就是姑娘的條件?」

  「護劍人」目光依然下垂,看著自己的腳尖,期期的道:

  「是的,你……答應嗎?」

  斐劍略一整理思緒一抑制了心湖漾起的微波,冷聲道:

  「在下一定會再來的!」

  「護劍人」抬起了眼皮,眸中閃動著一種極其誘人的光輝,紅暈未消,略帶澀
羞,以一種如琴弦顫動般的聲音道:

  「你,答應了?」

  斐劍面對這氣質極高雅的美女,耳聽這扣人心弦的磁性聲音,大有最難消受美
人恩之感,但,他十分清楚,兩人之間,隱藏著一個無從化解,而又必須打開的結,
這結,足以使任何意相破滅。

  心念之中,冷漠而又沉凝的道:

  「姑娘,恕在下直言,在下對於神劍志在必得,不計任何代價!」

  「護劍人」粉腮一變,慄聲道:

  「你不應該是那種卑鄙貪婪的武士?

  「是的,在下的動機並非出於貪婪!」

  「那是什麼?」

  「當在下再次造訪之時,當會奉告!」

  「你的意思是當你的身手,能從我手中奪取神劍之時,你會再來?」

  「在下不必諱言,正是這樣!」

  「護劍人」面上再現殺機,冷呼了一聲道:

  「我依然可以改變主意?」

  斐劍一橫心道:

  「在下不願詭言取幸,心裡的話非說不可!」

  這就是一個正派武士的本色,他盡可以口不應心,充應對方,先國脫身,他孤
傲自負的性格,使他毫不考慮出乎卑下的僥倖。

  「護劍人」粉腮一變再變,最後,黯然道:

  「你……走吧!」

  斐劍盡量抑制蠢然欲動的情感,深深吸了一口氣,道:

  「這筆人情在下會記在心裡!」

  「哦!慢著……」

  「姑娘還有話說?」

  「如果你在重臨『劍塚』之時,這劍已被它的主人取走……」

  「這……」斐劍咬了咬牙,道:「那到時就請姑娘告知劍主人的姓名!」

  「也許我會告訴你……」

  「好,再見了!」

  斐劍雙手一拱,向陣外走去,心情沉重得像鉛塊,夾著無邊的沮喪,他感到自
己的功力,要想快意恩仇,還差了一段距離,這距離能否縮短,可說毫無把握,唯
一企望的是能得回半部「天樞寶笈」,但「天樞寶發」已落人那謎一般的蒙面劍客
手中,十年前以師伯們的功力,聯手合擊,尚且非死即傷,自己憑什麼向他索仇,
又憑什麼從對方手中奪回寶復?

  出了墨石奇陣,他下意識地回望了一眼,自己真的能再來嗎?

  他「喟!」然一聲長歎,緩緩移動腳步,沿潭邊走去。

  人影幌處,那謀炸奇陣的「金月盟」所屬的「神武隊統領王慶侯」和那四名手
下,一齊湧現,五人都面露駭異之色,王慶侯迎上來,驚疑的道:

  「掘墓人,你竟能安然出陣?」

  斐劍冷眼一掃對方,冷冰冰的道:

  「這似乎不關閣下的事!」

  王慶侯老臉一變,陰聲道:

  「你狂得可以?」

  「嗯!」

  「神劍如何?」

  「閣下有本領可以去取!」

  「你見到了陣中人?」

  「見到了又怎樣?」

  王慶侯狠狠地道:

  「老夫並非怕沾血腥,而是奉命不是傷害你,請吧!」

  斐劍心頭一震,道:

  「奉你們主子之命?」

  王慶侯一擺手道:

  「請」』

  斐劍冷哼了一聲,彈身朝谷道飄去,心中十分駭異,「金月回主」為什麼下令
不許手下人與自己作對?有什麼企圖?

  顧盼之間,通過了一線天狹谷,來到谷外。

  驀地--

  一個黑衣人直湊身前,用手朝左側一指:

  「掘墓人,前面山環中有人相候。」說完,根本不理會斐劍有什麼反應,彈身
疾奔而去:

  斐劍大是愕然,什麼人在等自己?對方何以知道自己的行蹤而派人在這裡相候?
是友還是敵,既不通名報姓,也木說明來意,就這麼沒尾的一句話,似乎料定自己
必然會去踐這無失約會……

  

  去,不去,意念在腦內飛快的一轉,一種出於好奇的衝動,使他決定一窺究竟


  於是,他折身朝左面約里許的山環奔去。

  工夫不大,眼前現出一道山口,另一個黑衣人已停候在旁一見斐劍來臨,用手
向山口內一指,作出一個肅客之勢,道:

  「請進。」

  斐劍忍不住脫口道:

  「到底怎麼回事?」

  那漢子冷笑了一聲道:

  「如果閣下不敢應約,現在還來得及回頭。」

  當然,這句話含有激將的意味,同時,也充分顯示這約會並非什麼好路道,但,
他的性格一向只知有進不知有退,當下冷極的一哼道:

  「掘墓人出道以來,還不知什麼叫做不敢,不過,爾等的鬼祟行徑令人不齒!」

  黑衣漢子不予答腔。

  斐劍望了望地形,只見這山環弧形伸張,目光不能及遠,亂草雜樹,十分荒僻,
對方派人在「劍塚」各道之外相候,不言可喻對自己的行蹤瞭若指掌,而選擇了這
樣的荒僻所在約會,顯然別具險惡存心。

  略一思索之後,舉步便向山口淌進。

  前行了約莫五十丈,靠右側現出一條狹窄的谷道,又是一個黑衣立仔人候谷口


  「請進!」

  斐劍目光一掃這黑衣人,不由心中一動.這面孔並不陌生,腦內靈光一閃,他
忽然想起來了,赴巫峽找「兩儀書生」的途中,遭「金月盟」高手截擊,這黑衣漢
子,正是隨同護法「天地雙煞」現身的十名「金月使者」之一。

  如此看來,約會自己的是「金月盟」的人。

  在劍家潭畔,該監「神武隊統領王慶侯」曾說奉命不許傷害自己,那這約會可
能含有某種特殊的意味,約會的人員迄今仍未為江湖人知的「全月盟主」木人,抑
是……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

  「朋友是第幾號使者?」

  黑衣人神色一變,繼之獰笑一聲道:

  「五號,閣下好記性!」

  「約會在下的是誰?」

  「閣下人谷自然明白!」

  斐劍不屑地哼了一聲,昂首闊步,向狹窄的谷道內欺。

  行約數丈,眼前豁然開朗,現出一塊十丈左近的狹長平坦谷地,十幾條人影,
像一尊尊的雕像,環列在前頭。

  斐劍目光一掃,只見站在居中正面的赫然是曾被青衣蒙面女的身份所傷,而自
殘一目的「巡察總監高寒山」,與高寒山並肩站立的,是「天地雙煞」金氏昆仲,
三人身後,十幾個黑衣人呈半月形環列。

  斐劍心頭頓時打了一個結,自己稍覺可待的是那一招「投鞭斷流」,現在佩劍
已毀在「劍塚」之中,在自己未增三十年功力之前,高寒山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而
今雖說平添了三十年功力,應付高寒山一人則可,如加上「天地雙煞」及十名「金
月使者」,而對方都以劍術見長,假使動上了手,凶多吉少自不待言。

  心念之間,已到了眾人身前兩丈之處。

  環立的「金月使者」,立即移動身形,拉長間隔,把他圍在核心之中。

  這態勢,是有所予謀的表示。

  心中雖驚疑,表面上仍冷漠如恆,一抱拳道:

  「高總監,想不到又見面了!」

  高寒山陰側側的道:

  「掘墓人,這當是最後一次碰頭。」

  斐劍臉色一沉,道:

  「閣下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高寒山面露獰笑,道;

  「沒有什麼,老夫反串掘墓人,為你掘墓。」

  「這約會出於閣下?」

  「一點不錯!」

  「死亡約會?」

  「你很聰明,後悔赴約了吧?」

  斐劍咬了咬牙,傲然這:

  「在下從來不知什麼叫後悔!」

  「很好,你小子有種,你怎的不帶劍?」

  「在下徒手奉陪!」

  「看來你小子一份狂態上,不能完全不給你機會!」著,轉頭向近身的一個黑
衣人道:

  「十二號,給他劍!」

  「遵命!」黑衣人恭應聲中,拔劍出鞘,拋了過來。

  斐劍已沒有任何考慮的餘地,伸手接住來劍。

  高寒山冷酷的再次開口道:

  「小子,今天你活著離開的希望很微,因為老夫志在毀你,願你能在劍上造出
奇跡……」

  斐劍重重地一哼道:

  「可有什麼理由?」

  「當然有!」

  「為了以往的舊怨!」

  「應該說是新仇!」

  「新仇!」什麼意思?」

  高寒山目光遍掃每一個在場的手下一眼,然後特別在「天地雙煞」的面上停了
片刻,見無什麼反應,這才轉向斐劍道:

  「告訴你無妨,免得你死不瞑目,你被個絕代尤物垂青,不錯吧?

  斐劍心頭一震,他想到東方霏雯……

  「閣下指的是『王牌主人』?」

  「不錯,正是那殘人!」

  殘人兩字,十分刺耳,聽在斐劍耳中,滿不是味道,但他忍住了,他不知道所
謂「新仇」怎會與東方霏雯連在一起?

  「什麼意思?」

  「為了你這小子,『紫衣人』被那賤人迫落斷巖!」

  斐劍倏有所悟,但這意念有一種酸溜溜的味道。

  「紫衣人自己找死,與在下何干?」

  「每一個在場的人,面上齊齊抖露一種恨毒之色,氣氛中頓時瀰漫了殺機,高
寒山獨目同岡生光,但那光影令人不寒而慄,狩惡的一聲冷笑道:

  「話到此為止,你小子明白送命的原因便成了!」

  斐劍心頭殺機大熾,對方言語之間,似把他當成了嘴上之肉,甕中之鱉,他想,
紫衣人與東方霏雯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當日在石碣峰頂,東方霏雯說他是一個
為人不齒的武士,垂涎她的美色而斯纏不休,但從紫衣人口語之間,兩人關係似不
止此,高寒山企圖為紫衣人復仇,恨過自己,難道紫衣人也是「金月盟」中物?金
月盟神武隊領統王慶侯」曾聲稱奉命不願傷害自己,實在令人費解。

  心念之中,試探著道:

  「紫衣人與閣下等是什麼關係?」」

  「這你就不必問了!」

  「紫衣人與『玉牌主人』又是什麼關係?」

  「天地雙煞」之中的「天煞金魁」陰聲道:

  「高總監,時不我與,遲恐生變,動手吧!」

  高寒山一點頭,道了聲;「好!」

  「天煞金魁」霍地拔出長劍,上前數步,獰聲道:

  「掘墓人,納命來吧!」

  斐劍長劍一橫,劍尖下垂,做出了起手之式,雙目暴射寒芒,直照在「天煞」
面上,「天煞」被那目光一逼,下意識地心頭一顫。

  寒光乍閃,劍風撕空,「天煞」惡狠狠地出手劈向斐劍,勢如駭電奔雷。

  斐劍早已抱定殺一個減少一分壓力的決心,「投鞭斷流」暴展而出。

  「哇!」

  慘號聲中,血光進現,「天煞」被腰斬為兩段。

  「呀!」

  驚呼之聲,響點一片,誰也想不到以「天煞金魁」的功力,竟然不出一個照面


  斐劍自己也大感意外,記得在「紅櫻」附近遭受襲擊時,「地煞金鱉」曾在自
己劍下走了十招,難道「天煞」的功力如此不濟,是了,自己平添了三十年功力,
全力出手,豈可小覷。登時信心大增……

  高寒山臉上的肌肉起了抽搐,暴喝道:

  「好小子,你何以突來這高功力?「

  「地煞金鱉」手足情深,一見「天煞金魁」斃命,雙目鼓瞪如針,幾乎噴出血
來,怪吼一聲,電撲而上……

  「金護法……」

  高寒山栗喝聲中,橫擊一掌,把「地煞」中途迫住,接著道:

  「我們不能再付任何代價,冷靜些。」

  「地煞」氣休休的道:

  「我不把小子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高寒山緩緩拔劍在手,道:

  「金護法會如願以償的!」

  話聲中,人已欺到了斐劍身前,「地煞金鰲」面上怨毒獰厲之色,似一頭要擇
人而噬的猛獸。

  斐劍緊握劍把,凝神而待。

  高寒山冷哼一聲,遞出了長劍……

  一場使風雲變色的惡鬥,疊了出來,令人動魄驚心,劍刃撕風,劍氣漫卷,圍
在三丈之外的人圈、衣袂獵獵飄飛。

  十招!

  二十招!

  三十招,高寒山已被迫處下風,漸漸,先機盡失,成了挨打之局。「地煞」一
挺劍,加人戰圈,高寒山壓力減輕,招式又活躍起來。

  斐劍衡情度勢,知道處境十分險惡,現在高寒山與「地煞」聯手,堪稱勁敵,
而且這是生死之爭,並非分出勝負便可了結,十幾個「金月使者」虎視在側,論身
手在江湖中都是一流之選,逐一對付,當然沒有問題,如果群起而攻,情況就兩樣
了。

  走,這是上著,但這並非武士行徑。

  心念之中,又過了十招,雙方無分軒輊。

  突地,六名「金月使者」加人戰圈,情勢頓然改觀,斐劍已感到無法應付裕如,
對方出手,盡指六要害,只消略一疏神,便有性命之憂。

  戰況如火如荼,泣鬼驚神,而對方八人配合之嚴密,更是驚人。

  「哇!」

  慘號聲中,一名「金月使者」栽了下去。

  同一時間,高寒山的劍尖,劃過了斐劍的左脅,登時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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