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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人中有老有少,閣下可知道成年的是幾人?少多又是幾人?」
「這……」
「儒僮」愕然答不上來。
萬鳳真冷笑一聲道:「閣下號為『儒僮』,原來卻是欺世盜名……」
「儒僮」臉色一沉,道:「住口,論語中未曾說起,經傳上也不見記載,你這話……」
萬鳳真好整以暇地道:「閣下剛才不是明明讀道: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五六得三十,成年的是三十人,六七得四十二,少年的是四十二人,兩者相加,不是七十二人麼?」
宮仇幾乎失口可笑,這分明是強詞奪理,但卻深服她的機智。
「儒僮」愕然半晌,突地仰天哈哈狂笑起來。
久久,笑聲才歇,道:「小姑娘聰慧過人,佩服!佩服!要見家師何事?」
萬鳳真口氣十分嚴肅地道:「尊師被武林尊為『武聖』,對武學一道,必有超人之能,後輩新獲一部寶笈,無法參悟,專誠前來領教!」
武道中人,對武學卻有一種永不厭足的心裡,尤其對所謂寶菉秘笈一類的東西,更是敏感,「儒僮」聞言之下,不由為之動容。
萬鳳真心中暗自得意,這著棋算是走對了。
宮仇心中卻不甚以萬鳳真這種「詐術」為然,但,事逼處此,為了救命,為了要見「武聖」,他也沒有話說。
「儒僮」冷冷地道:「小姑娘,看來你求醫是實,所謂秘笈……」
萬鳳真立即接口道:「也不假!」
「秘笈何名?」
「一元寶菉!」
宮憂心內懷地一跳,萬鳳真竟然把這武林矚目的寶菉名稱抬了出來。
「儒僮」聞言之下,面色又是一變,激動地道:「當真?」
萬鳳真向宮仇一擠眼道:「仇哥哥,背幾句給他聽聽!」
宮仇無奈,只好把「一元寶菉」上卷所載增元練氣之術的首章,背了出來: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虛勝溢,不足勝有餘……」
「儒僮」可是識貨,一聽之下,知道這確是曠古奇學,神色也隨之起了變化。
宮仇在背了半章之後,住了口。
萬鳳真適時道:「前輩是否允予通稟?」
驀地——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叫道:「老四,這兩個娃兒來得可疑,切不可放他們通過!」
宮仇回頭一看,暗道一聲苦也,盲殘丐三僮,業已到了石樑的起點處,如果雙方同時出手,在這一線天似的石樑上,情勢可惡劣到了極點。
萬鳳真雙眉緊緊地攢在一起,沉聲道:「仇哥哥,我們處境相當不利?」
宮他咬了咬牙,道:「必要時撲殺『儒僮』,奪路過去!」
「可是我們有求而來,傷了人家門下,那……」
「真妹,事逼處此,走一步算一步、不達目的決不言退!」
「仇哥哥,我本已不治,你又何苦……」
宮仇不待她說完,已揚聲向當前的「儒僮」道:「前輩,是或否請發一言?」
「儒僮」冷冷地道:「要想過關那是休想!」
「前輩不希望發生慘劇吧?」
「小子,你口氣不小!」
宮仇心念幾轉之後,突地凝聚真元,引吭長嘯起來,嘯聲嘶空裂雲,滔滔滾滾,如天河暴瀉,怒海湧波,大有使風雲變色之勢。
「儒僮」面色愈來愈凝重,最後跌坐垂首。
盲,殘,丐三僮,身在石樑的起點處,見勢不妙,已退後三丈,「儒僮」可就危殆了,如果他的內元不足以抵擋嘯聲,勢非跌下斷巖不可。
宮仇無意傷人,目的只想引出要見的人。
半刻光景、「儒僮」身形搖搖欲墜。
就在此刻——
一個蒼勁的聲音,如一柄利劍,穿透嘯聲,遙遙傳至:「不許難來人,放他們進來!」
宮仇立即上住嘯聲。
「儒僮」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拭了拭額上的珠球,隱入雲霧深處。
宮仇提氣輕身,飛越缺口,再前奔了二十丈左右,已到了石樑的彼端,僅僅數十丈之隔,雲霧卻稀薄了許多,視線毫不受阻。只見古檜巨松環繞之中,露出一間宏偉的建築,暗忖,這大概是「武聖」棲身之所了,真是世外仙源。
心念之中,放下萬鳳真,深深透了一口氣道:「真妹,我們到了!」
萬鳳真深情無比地朝宮仇一笑,隨即粉腮一黯,道:「可不知人家肯不肯出手醫治?」
宮仇愕了一愕,道:「真妹,我不惜任何代價,必要使你復原!」
話聲中,「儒僮」飄然而至,道:「家師有請!」
口裡說話,目中卻充滿了濃厚的敵意。
宮仇根本不以為意,道聲:「有勞!」攙著萬鳳真的手,隨在「儒僮」之後行去。
顧盼間,來到了大門之前,果然十分氣派。
剛入大門,右首側屋廳中,已傳出方才以千里傳聲止住的那蒼勁口音:「進來!」
「儒僮」疾行幾步,朝門旁一站。
宮仇放開牽住萬鳳真的手,以目示意,然後雙雙跨入,一看,不由大是震驚,眼前是一間佛堂的佈置,青燈木魚,香煙繚繞,迎面蒲團上,端坐著一個白眉蓋眼的灰衣老僧,狀如入定。
莫非這老憎就是數十年前名傾武林的「武聖郝濮澧」?
「武聖」當了和尚,的確是意想不到的事。
宮仇恍然而悟上山之時,「殘僮」曾一再說「武聖」已不在人世,既出了家,俗身等於是死了,否則一個人,焉能對師長如此不敬。
心念之中,雙雙行下禮去,宮仇開口道:「晚輩宮仇,冒昧參見郝老前輩!」
者僧雙目一睜,兩道逼人的精芒電射而出,朝兩人面上一連幾轉,沉聲道:「郝濮澧已死,老袖法號『見性』!」
萬鳳真立即改口稱了一聲:「見性大師!」
這時,四侍僮已一個不少地到了廳門之外,目光稜稜地瞪視著宮仇和萬鳳真。
「見性大師」目不銷瞬地注視了萬鳳真良久,緩緩地道:「小姑娘身受重傷,經穴閉死,真元禁錮?」
宮仇怦然心驚,暗忖,不愧「武聖」之名,果然好眼力。
萬鳳真恭敬地應了一聲:「是!」
她本刁攢成性,口舌伶俐,但此刻卻是溫馴已極。
「見性大師」收回了那懾人的目光,面上露出一絲笑容,慈祥已極。
宮仇大惑不解,為什麼「神算鬼女」說他多有不義,避禍匿居,而他們門下四侍僮卻不計生死地阻擋外人求見?
「見性大師」目注宮仇,道:「小施主方才說的求解秘笈之奧,那是句玩話吧?」
宮仇面上一紅,尷尬地道:「恕晚輩急於求見,誑語欺瞞!」
「見性大師」微笑著點了點頭,又道:「小施主二位怎知老衲住處?」
宮仇突地想起那黃色布囊,立即取了出來,道:「晚輩乃是經人指點,那人有件東西要晚輩親呈大師!」
說著,遞了過去……
「見性大師」道:「那人是誰?」
宮仇不擅撒謊,但又想及「神算鬼女」叮囑不能說出她的名號,一時之間,吶吶不能出聲。
萬鳳真長於機變,見宮仇的窘狀,立即接過話去道:「那人只說老前輩見了這布囊中的物事後,自會明白!」
「見性大師」臉色微微一變,瞬又恢復慈祥肅穆之相,伸手接過宮仇手中的黃色布囊,撕開縫線,裡面是一個桑皮紙袋,封得緊緊的。
突地——
宮仇想起了「神算鬼女」面上流露的那種怨毒之色,奇詭的舉止,和刻毒的話語,不由下意識地感到這桑皮紙袋必有蹊蹺,正待出聲……
「見性大師」已撕開了紙袋,抽出了一張圖畫。
那圖是墨筆描繪,十分清晰,只見圖上畫著一個千嬌百媚的少婦,手中抱著一個嬰兒,跪在一個貌相威稜的錦袍老人面前,錦袍老人抬頭向天,一臉冷漠之色。
「見性大師」一見此圖,神色大變,持畫的手,不住地顫抖。
宮仇望了萬鳳真一眼,萬鳳真也是滿面困惑之色。
門外的四侍僮,神色頓現緊張。
「見性大師」全身一顫,圖畫飄落地上,額上卻現出了粒粒豆大的汗珠。
宮仇忽然瞥見「見性大師」的雙手,半個手掌自指尖起,已變成了烏黑之色,不由失口而呼道:「毒!」
四侍僮齊齊發出一聲暴吼,殘,盲,丐三僮,撲向了宮仇,「儒僮」欽向萬鳳真,伸手便抓。
變生倉促,宮仇本能地發掌拒敵。
勁風激盪之中,三侍僮被宮仇一掌迫了開去。
「儒僮」卻在此時驚叫一聲,暴退數步,一隻右掌,鮮血淋漓,原來他一把抓向萬鳳真,被她身上的「逆鱗寶甲」所傷。
就在此刻,一聲沉喝,出自「見性大師」之口:「住手!」
四侍僮聞聲止住了第二次的攻擊。
宮仇卻是滿頭霧水,不知「神算鬼女」何以要在圖上佈了劇毒……
「見性大師」再次道:「出去,不關兩位施主的事!」
四侍僮怒恨交進,殺機火熾,但仍恭謹地退了出去。
宮仇惶恐地道:「老前輩……」
「見性大師」揚手止住宮仇的話,垂眉合目,瞬即入定,盞茶工夫之後,只見他頂上白氣蒸騰如霧,看樣子是在運功迫毒。
萬鳳真粉面煞白,怔立當場。
又過了盞茶工夫,「見性大師」雙掌黑氣消退,但左右手的無名指,卻比手掌大一倍,黑得泛亮,顯然,他已把毒全部逼到了這兩指之上。
驀然——
「見性大師」雙目暴睜,左右手交揮、兩根食指,斷在地上。
四侍僮同時驚呼了一聲:「師父!」
「見性大師」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神色又恢復正常,像是不曾發生過什麼事一般,口裡平靜地自語道:「其實她又何必多此一舉,老袖早已準備了結這因果了!」
這話在場的人,沒有一個聽得懂。
宮仇心中歉疚萬分,想不到求醫反給人帶來斷指之禍,若非「見性大師」功力超凡,此刻早已死在劇毒之下,「神算鬼女」與「見性大師」之間,不知有什麼深仇大恨,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當了她的劊子手,這種心思的確夠毒辣,當下激動地道:「大師,晚輩事先毫不知情……」
「老袖知道,你此來的目的是求醫?」
「是的。」
「廢仙掌之傷,唯有老納的『混元一氣神功』可治!」
「祈大師發慈悲賜予救治?」
「見性大師」轉目向萬鳳真道:「小姑娘是萬島主的女兒?」
萬鳳真一顆心頓往下沉,她父親與「見性大師」舊根未消,如今「逆鱗寶甲」敗露了她的身份,求治是無望了,恐怕脫身都成問題,但事已至此,只好硬起頭皮道:「晚輩是的!」
事出意外,「見性大師」仍是神色平靜地道:「今尊好?」
萬鳳真心中狐疑萬分,困惑地道:「托大師福庇!」
四侍僮眼中可就射出了仇恨的煞芒。
「見性大師」突地向「儒僮」道:「預備靜室,為師要替小妨娘療傷!」
「見性大師」不計舊仇,慨然答應為萬鳳真療傷,使兩小感到十二萬分的意外。
四侍僮突地齊齊在門口一跪,「盲僮」悲聲道:「師父,您老人家豈能……」
「見性大師」一揮手止住「盲僮」的話聲,道:「癡徒,為師目前除了靜待了卻你們小師叔的因果之外,殺事均已不放在心上,既已皈依三寶,焉能見死不救!」
「師父該想到天南之約?」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了,你們退下去吧!」又注目「儒僮」道:「速去!」
「儒僮」眼中淚光瑩然,退了下去,其餘三僮兀自跪地不起。
「見性大師」神色一肅道:「聽見為師的話了?」
三侍僮以頭叩地,站起身來,殘,丐二僮狠狠地盯了宮仇和萬鳳真一眼,才轉身出去。那一眼,包含了無邊的怨毒,的確令人不寒而慄。
「見性大師」徐徐開口道:「你倆想知道這張圖的因果吧?」
萬鳳真搶著答道:「如大師願意見示,晚輩恭聆!」
「見性大師」面上突現痛苦之色,默然了片刻才道:「老衲在俗時師兄弟三人,二師弟染厲疫病故,小師弟是家師關門弟子,年紀比老袖小了數十歲,家師仙去之後,小師弟古亦同的武功,全由老袖傳授,有一年的五月,古師弟突然帶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兩週歲不到的孩子到老衲莊上,說是已娶妻生子,而那小孩卻因兩夫婦與人交手之時不慎被誤傷,五腑中已有三腑離位,命在旦夕,要求老衲以『混元一氣神功』救治……」
說到這裡,頓了頓,面上痛苦之色更甚,接著又道:「老衲因愛護古師弟過於深切,他娶妻生子的事,竟然不曾向老衲提過半句,老衲當場把他痛責一番,豈料古師弟剛愎任性,立即拂袖而去,至今沒有下落……」
至此,深深一歎,又道:「師弟婦愛子心切,仍跪地苦求不已,老衲當時被武林同道謬加了『武聖』之名,適逢天南派宗主下書向中原武林挑戰,老衲被推為代表,這一戰關係整個中原武林的聲譽與命運,而『混元一氣神功』施展之後,五年之內不能和人動手……」
「哦!」
宮仇與萬鳳真同時驚「哦!」出聲,心裡已隱約猜到四侍僮不許外人求醫的原因。
「見性大師」老臉起了一陣紅暈,顯然內心十分激動,但語音仍保持平和。
「老衲當時進退維谷,最後,仍決定以武林所托為重……」
萬鳳真忍不住道:「老前輩沒有救治那小師侄?」
「見性大師」合了一下眼,黯然道:「是的,老衲沒有出手救治,那小師侄在一個時辰之後,死在他母親懷中,師弟婦幾乎發狂,聲言有一天要老衲償命,抱屍而去……」
宮仇道:「老前輩的抉擇是對的,如果為了救治一個小孩,而辜負了整個中原武林的重托,影響所及,確實無法估計!」
「見性大師」微微一頷首道:「話是不錯,但總是老衲生平大憾之事,事後,老衲悟及人生真諦,皈依三寶,以圖懺悔,既種是因,必結是果,老袖數十年來無時不在等待結束這因果!」
萬鳳真靈慧的秀目一眨,道:「貴師弟婦就是那『神算鬼女黎霎』?」
「不錯,就是她,其實她根本用不著費這些心機謀算老衲,老衲早已在等待著她親自來了斷這因果了!」
宮仇想起「神算鬼女黎受」懷中的那具小孩骷髏,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丈夫生離,親子死別,難怪她怨毒如是之深。
萬鳳真又道:「老前輩,與天南那一戰如何?」
「老袖與對方決戰千招,最後一招險勝,對方指天為誓,有一天必雪此辱!」
「後來呢?」
「直到現在還沒有來,不過,這一天總會來的!」
宮仇心念疾轉,「見性大師」以「混元一氣神功」為萬鳳真療傷,五年之內不能和人動手,如果天南的對頭適在五年之內找上門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四侍僮拚命阻止外人求醫,的確其情可原,但,萬鳳真的傷可不能不治呀?
就在此刻—-
「儒僮」滿面憂戚地走了進來,向「見性大師」躬身道:「靜室已經收拾好了!」
「你先帶兩位用齋!」
「是!」
宮仇與萬鳳真謝過了「見性大師」,隨「儒僮」到後面用了飯,又回到佛堂中來,「見性大師」起身道:「小姑娘隨老衲到靜室,宮小施主可守在靜室門外,任何人不許進入!」
宮仇有許多話想說,卻說不出來,只好施禮恭應。
「儒僮」忽地下跪道:「師父,弟子斗膽再進一言,萬一天南……」
「見性大師」衲袖一揮道:「不必多言了,為師已屬世外之人!」
說著,帶領萬鳳真自去。
宮仇愧疚萬分,向「儒僮」一揖道:「前輩可否賜告天南對方是何許人物,晚輩也許可以略盡棉薄?」
「儒僮」站起身來,狠狠地盯住宮仇道:「你有多大道行,敢說這種話,數十年前,家師與對方搏戰千招,僅以一招險勝,哼!你……」
宮仇冷冷地截斷了對方的話道:「晚輩只要知道對方是何許人物!」
「知道了又有何用?」
「前輩何妨賜告?」
「天南霸主『天狼尊者』!」
宮仇如中蛇蠍似的全身猛震,仇與恨立時在血管裡奔流,慄聲道:「天狼尊者?」
「不錯!」
宮仇俊面佈滿了恐怖殺機,目中的怨毒,令人不敢逼視。
「天狼尊者」的弟子東方雷,冒稱「天狼尊者」毀了他阿姨「無情仙子李芳芝」,他母親在二年前,也是毀於同一手法「摧心破血掌」,兇手不是「天狼尊者」本人,就是他門下東方雷,若非因萬鳳真被「二仙」之中的「素衣仙娘樂倩倩」以「廢仙掌」未成重傷,他早已直奔天南索仇去了……
「儒僮」見宮仇的神情,惑然道:「小子,你怎麼了?」
宮仇咬了咬牙,道:「我要把『天狼尊者』碎屍萬段!」
「你!憑你?這又為了什麼?」
「不為什麼,晚輩只是要殺他!」
說完,轉身自去靜室門外守候。
「儒僮」不解地望了這俊秀飄逸的少年一眼,也自離開。
靜室中毫無動靜,宮仇心中起伏如潮,他想,等萬鳳真傷癒之後,自己立即趕赴天南向「天狼尊者」師徒索仇,一方面自己得遂所願,另一方面,這正是釜底抽薪的好辦法,毀了「天狼尊者」,就不會再有人向「見性大師」索戰,雖然「見性大師」五年之內不能和人交手,也無大礙了。
心念之中,不由暗自點頭。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夜幕已降,四處燈火大明。
三個時辰!
靜室之門悠悠開啟。
宮仇一切思念全消,迫不及待地把目光掠向門邊,萬鳳真是否獲救,就在這瞬間分曉……
「仇哥哥!」
隨著這一聲熱切的呼喚,萬鳳真如小鳥似地投向宮仇的懷抱。
宮仇緊緊地摟住她,這一刻,內心的狂喜簡直無法形容。
一條人影,出現眼前,那面孔冷得令人發顫,來的,是四侍僮之末的「儒僮」。
宮仇驀地警覺,輕輕推開萬鳳真,目光從「儒僮」的面上掃到靜室之中,只見蒲團之上,瞑目坐著「見性大師」,老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神情萎頓不堪,粗布僧袍已被汗水浸透,現出一大片濕印,顯見他為萬鳳真療傷,真元斷喪之巨,本想說幾句感謝的話,見他正調息養元,只好忍住。
萬鳳真卻流下了感激之淚。
就在此刻——
「見性大師」突地睜開眼來,顯得十分孱弱地道:「小姑娘,三日之內好好將息,你已不妨事了,現在你倆下山去吧!」
宮仇急忙恭施一禮,道:「老前輩再造之恩,晚輩永誌不忘!」
萬鳳真卻跪下去叩了三個頭。
「見性大師」慈靄地一笑,道:「起來,老衲皈依三寶,自應以我佛之慈悲為懷,區區小事,不必放在心上,你倆乘夜下山去吧!」
宮仇心中十分不解「見性大師」要自己和萬鳳真立刻下山之意,心中想說什麼但到了口邊又止住了。
「送小施主們下山!」
「遵令!」
「儒僮」應了一聲,向宮仇兩人一擺手道:「請吧!」
「見性大師」又已合上雙目。
宮仇向萬鳳真露出了一絲苦笑,道:「真妹,老前輩再造之恩,總有報償於萬一之時,我們走吧!」
「見性大師」忽地又睜眼道:「小施主,佛家最重困果,切不可造次,下山之後,就忘了此間事吧!」
似乎,這數十年前被尊為「武聖」的絕代高手,已測到了宮仇話中之意。
宮仇重施一禮,道:「晚斐受教!」
一拉萬鳳真,隨在「儒僮」之後,走了出去。
盲,殘,丐三僮,守在石樑入口之處,一見宮仇和萬風真到來,神色之間所表示的恨意,的確令人一見難忘。
宮仇向四僮一揖道:「四位前輩,晚輩告辭,盼能再見!」
「盲僮」白果眼一翻,狠狠地道:「老夫永遠也不願再聽到你兩個小鬼的聲音!」
他目不能視,所以不說「見」而說成「聽」。
萬鳳真向宮仇做了一個鬼臉,宮仇淡淡地一笑,雙雙越過石樑,向山下奔去。
奔行之中,宮仇道:「真妹,你要履行『神算鬼女』陪她一年之約?」
「才不呢,我已改變了主意!」
「為什麼?」
「她利用我們作她毒害『見性大師』的工具,我還要找她算帳!」
驀地——
一條黑影,衝破夜幕,疾馳而至,身法快得出奇。
宮仇一扯萬鳳真道:「有人來了!」
萬鳳真功力盡復,也同時回復了她的機智,一剎身形道:「這人來得突兀,我們躲一躲!」
宮仇神目如電,遠遠已看清來人,不由脫口道:「是她!」
「誰?」
「神算鬼女黎雯!」
「這女子好毒,竟然緊跟而至!」
「我們阻住她!」
話聲中,人影已到了跟前停住,果然不錯,是「神算鬼女黎雯」。
「神算鬼女」目光朝萬鳳真一掃,道:「你好了?」
萬鳳真也冷冷地道:「不錯,你也趁了心願了!」
「他拆過那黃色布囊沒有?」
「拆過了!」
「沒有死?」
「鬼蜮伎倆,也想害死堂堂『武聖』,做夢!」
「神算鬼女」突地仰天狂笑起來,那聲音如梟啼,如狼嗥,在這深山靜夜之中,份外淒厲刺耳,尤其她懷中緊抱著那具小孩骷髏,空氣更顯得鬼氣逼人。
宮仇自「見性大師」的口中獲悉真相之後,對她的遭遇十分同情,但對她不擇手段,不分黑白的盲目尋仇,卻深深感到厭惡。
萬鳳真冷冷一哼道:「笑夠了沒有?」
「神算鬼女」止住笑聲,瞪視著萬鳳真道:「丫頭,你說話客氣些?」
「對你還用得著客氣!」
「好哇,丫頭,現在你傷勢已癒,該踐一年之約了,十天之後,你自己到老身的住處來!」
「你做夢!」
「什麼,你敢毀約?」
「毀約又怎樣,『武聖』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卻險些作了劊子手!」
宮仇一拉萬鳳真,止住她說話,沉聲向「神算鬼女」道:「尊駕可肯聽在下一言?」
「什麼話,你說?」
「打消對『武聖』索仇之念,他已出家當了和尚……」
「嘿嘿嘿嘿,小子,憑你這一句話,老身數十年的苦白吃了?」
「就事論事,錯不在『武聖』,尊駕沒有理由仇視他!」
「神算鬼女」厲聲道:「郝濮澧已對你們說了當年慘事?」
「不錯!」
「老身沒有工夫和你小子嚕囌!」說完又轉向萬鳳真道:「丫頭,十日之內前來踐約,記牢了!」
萬鳳真不屑地一哼道:「你準保能活著回去?」
「為什麼不?」
「你等著瞧吧!」
說完向宮仇道:「仇哥哥,我們走!」
宮仇劍眉一挑,道:「真妹,『見性大師』對你有再造之恩,他因了救你而拚真元,五年之內不能和人勸手,我們能一走了之?」
「不走又怎樣?」
「至少得……」
「你忘了『見性大師』臨行叮囑的話?」
「盡責在我,那是另一回事!」
「我們還是走!」
不由分說,拉起宮仇向山下奔去。
「神算鬼女」厲笑一聲,疾掠而去。
宮仇被萬鳳真拉著,勉強奔行了一段路,一頓身形,道:「真妹,大丈夫恩怨分明,要走你走!」
萬鳳真嘻地一笑道:「我也沒有要你真的走呀?」
「這話什麼意思?」
「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神算鬼女』是『武聖』的師弟婦,她尋仇可說是家內事,同時我剛受過『武聖』的恩惠,他堂堂『武聖』之尊,焉能接受後生晚輩的援手,所以……」
「怎麼樣?」
「必須以另一種面目現身!」
「丑劍客?」
「不錯,論輩份『丑劍客』與他相若!」
「真妹,虧你想得周到,那你呢?」
「簡單,我做你的徒兒吧!」
「好,事不宜遲,易容動身吧!」
且說四侍僮在石樑彼端,正自談論著「見性大師」不顧本身危難,替曾結有嫌隙的「白石島主」之女療傷,如果對頭不速而至,後果不堪設想。
忽地——
一條黑影、從石樑上如飛而至,論身法,功力當在四人之上。
「殘僮」顫聲道:「有人來了!」
「儒僮」舉步望去,神色遽變,慄聲道:「是她,難道恩師當真逃不過這劫難?」
倏忽之間,黑影已到四人眼前。
四僮一字排開,攔住去路,齊齊躬身道:「弟子參見師叔母!」
「神算鬼女」理也不理,厲聲道:「讓路!」
「盲僮」梁聲道:「師尊業已削髮為僧,師叔母難道……」
「你敢教訓我?」
「不敢!」
「為什麼不讓路?」
「請師叔母三思!」
「我已不是你們的師叔母,我是『神算鬼女黎霎』,要找郝濮澧算帳,你們到底讓或不讓?」
「儒僮」激動地道:「恩師他老人家適才以『混元一氣神功』為人療傷,業已無法動手……」
「神算鬼女」冷森森地道:「那是天意,他該要道報應!」
四侍僮一個個肝膽皆裂,但對方是長輩,又不敢冒然出手,只急得汗珠滾滾,身足無措。
「殘僮」性格較為暴燥,早已忍耐不住,狂聲道:「師叔,你如果一定要這樣做,請先毀了我四兄弟!」
「神算鬼女」寒聲道:「你以為我不敢?」
話聲中,舉步前欺。
四侍僮齊齊出手攔阻,「神算鬼女」恍若未見,前欺如故,其是殘,丐二僮的手掌剛剛要觸及「神算鬼女」的軀體,突地自動地縮了回去,不由自主地向旁一閃。
「神算鬼女」閃身通過。
「儒」「盲」二僮一劃身形,左右包抄而上,各攻出一抓,兩人這一抓之勢,不但快逾電光石火,而且凌厲無儔,但掌指甫一接觸她的肩頭,只感軟綿滑膩,無處著力,不由一愕,「神算鬼女」已在三丈之外。
四侍僮齊齊暴喝一聲,縱身撲去。
「神算鬼女」驀地止步回身,厲聲喝斥道:「你們敢?」
四人同時一窒,不管如何,對方總是的他們師叔母。
「神算鬼女」冷笑一聲,轉身又朝那棟屋宇奔去,有如流星過渡。
四侍僮也緊跟著搶了過去,但畢竟慢了一著,「神算鬼女文」已闖入大門之內。
「神算鬼女」進入院中,目光閃電般地四下一掃,逕朝那佛堂奔去……
突地——
一聲沉喝,從佛堂之內傳出:「停步!」
「神算鬼女」剎住去勢,四侍僮也恰好趕到,都不由楞住了,只見佛堂之內,轉出一個貌相奇醜的劍士,身後跟著一個滿面病容的小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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