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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泣血身世
宮仇奔到母親墓前,雙膝跪倒,一陣悲從中來,撫著沒有半個字跡的墓碑,痛哭失聲,淚如泉湧。
母親到底叫什麼名字?他不知道。
父親是誰?他不知道。
母子何以避居在這窮鄉僻壤?他不知道。
這些謎,從他懂事起,就一直困惑著他。
現在,謎底將要揭曉,他在哀傷之中,懷著一份莫名的緊張。
這裡面埋藏了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毀去巨松之後,才能發掘?
他的心跳蕩得很厲害,情緒在極度緊張之中透著昏亂,雖然他因謎底終將揭曉而興奮,但直覺中,他感到這是一個可怕的謎底,一件殘酷的事實。
久久之後,他才接捺住激動紊亂的情緒,納劍歸鞘,退後八尺,揚掌劈向樹腳的地面,一掌接著一掌……
砂土隨著徐緩但卻剛勁的掌風翻捲。
五尺深處,一個黑忽忽的東西,挾泥沙翻了出來。
宮仇不自禁地「哦」了一聲,一把抓在手中,赫然是一隻銹蝕斑剝的小鐵匣,持匣的手因激動而發顫。
謎底,就在這鐵匣之中。
他定了定神,目光先朝四周掃掠一遍,然後退到他母親墓前,細看這小鐵匣,竟然銹得連隙縫都沒有了。
端詳了一陣之後,立掌如刀,朝側面居中劈了下去,「卡!」的一聲,鐵匣一分為二,一樣黃澄澄的東西,修呈眼簾。
宮仇目光一瞥之下,駭然叫了一聲:「金劍令!」
劍身長不及尺,金芒耀眼,和兩年前,馮真持以騙取「辟毒丹」的那一柄金劍一般無二。
宮仇用顫抖的手,抓起金劍,只見劍身上赫然刻了一個「副」字。
「副」字,這代表了什麼?
母親河以埋藏了這柄金劍?
謎!依然是謎!
突地——
他目光觸及被劈開的匣底上,似乎還附著一個紙卷,迫不及待地一把抓在手中,展了開來,第一行字眼入目,使他心頭狂震……
「孩子,太不幸了……」
他認出是他母親的筆跡,閉上眼鎮定了片刻,才定睛看下去:「我為了預防變生不測,碎逢意外,所以佈置了這一著棋,孩子,我希望它是一著閒棋,永遠用不上它,由我來親口向你敘述一切……」
宮仇一顆心幾乎跳出口來。
「現在,你看到這張紙箋,當然我已遭遇到意料中的不幸……」
宮仇額上現出了汗漬,繼續看下去:「孩子,另一方面,你必已練成了非凡的身手,因為你已毀去了這株巨松,是嗎?首先,媽請你原諒,這一長串不短的年月,使你一直生活在迷霧之中……」
「孩子,你的名字該叫南宮仇,你的父親就是被譽為『武林第一家』的『二賢莊』大莊主,『無敵雙劍』之首南宮靖……」
宮仇胸內嗡的一響,眼前發黑,幾乎暈了過去。
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是「無敵雙劍」之一的南宮靖的兒子。
他擦了擦被淚水模糊了的眼睛,咬緊牙齒,往後看:
「……在你出生的前三天,三鼓時分,『二賢莊』被近百名蒙面高手突襲,莊中二百多口。無一倖免,你父親當場戰死,與莊院同化劫灰……」
宮仇雙目幾乎滴出血來,鋼牙咬得格格作響。
「……你二叔何一凡夫婦,僥倖脫身,你二叔何一凡,義薄雲天,撇下即將臨盆的二嬸,救我脫出仇家之手,不幸,你二嬸由此下落不明,而何二叔也告殞命,這柄『金劍副令』,便是你二叔追魂之物,孩子,沒有何二叔,我母子不會活到今天,你必須永世勿忘。三天後,我到了這偏僻的村落,你出世了,給你取名仇,意在要你勿忘這一筆血海深仇……」
宮仇痛苦地嘶吼道:「媽,孩兒不會忘記的!」
「……孩子,慘禍發生之日,我與你二嬸都已懷胎足月,即將分娩,雙方約定,如雙方生男,結為兄弟,生女結為姊妹,一男一女結為夫妻,每人各執一面玉鎖為憑……」
宮仇下意識地撫了撫貼身佩著的玉鎖,心房起了一陣可怕的痙攣。
「為了怕價家趕盡殺絕,我十多年來,埋名隱姓,不敢把真情告訴你,也不敢傳你更進一步的武功,怕仇家從武功上認出你的來歷,我傳你的那一式掌法,其實是劍法蛻變而成,也是『無敵雙劍』最凌厲的一記殺手『投石破井』……」
宮仇閉上眼睛,緬想這一式掌法,如用於劍,威力大得駭人。
「當媽媽的留這書時,你十二歲,現在,你讀它時,不知是幾歲,因為我所懼怕的大不幸已然來臨,我不死,你不會讀到它。
兩年前,我托你阿姨『無情仙子李芳芝』,代訪名師,至今沒有下落。
孩子,你何二叔是死於『金劍盟』長老『三眼神路竺』之手,昔日參與血洗『二賢莊』的,『金劍盟』僅是仇家之一,另外所知的是『一老』、『二仙』、『三狐』,等六個魔頭,其餘的有待查訪。血劫的起因,是你父親無意巧獲下半部『一元寶菉』……」
宮仇登時心頭大震,自己巧獲「白屍」贈予上半部「一一元寶菉」想不到下半部卻為父親所有,而且因之造成慘絕人寰的血劫,「黑白雙屍」也因這寶菉而亡身,看來這「一元寶菉」的確是不祥之物,但那下半本「一元寶菉」究竟落入何人之手呢?
他沉思了片刻繼續看下去:
「孩子,報仇,訪凶,謀而後動,珍惜你的生命,記住,不能安逞匹夫之勇,如你遭遇三長兩短,南宮氏一脈,將自你而斷,血仇也將永沉海底。母李郁藝手字」
宮仇掩上了紙卷,他沒有流淚,仇與恨充滿了他的心胸,他細細地咀嚼著他母親遺留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細節……
遺書中指出偽仇家,有「金劍盟」,「一老」、「二仙」、「三狐」,除了「金劍盟」之外,其餘的他連聽都沒聽說過。
當年參與血案的仇人近百,這不過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姦殺母親的兇手是誰呢?當然很可能是當年仇家之一。
下半部「一元寶菉」,到底落入誰的手中?
何二嬸的生死下落如何?
這些問題,攪得他昏亂,暈眩,思緒如麻。
他倚在墓側,度過了漫長而心碎的一夜。
天亮了,略帶寒意的晨風,吹得他頭腦清新,於是,他有了一個決定,索仇,訪凶,就已知的仇家,去追索未知的仇家。
謀而後動,不妄逞匹夫之勇。
這是母親的遺訓,以他的性格,很難辦到,然而他必須這樣做。
他把那紙卷毀了,然後藏好那柄「金劍副令」,叩別母墓,疾馳出山。
首先,他想到的是拜兄「辣手書生徐陵」,也許能從他口中探聽出一些仇人的形跡,再一方面,他必須把那邢玉嬌的訊息傳給他。
於是——
他取道直奔「青衣幫」碩果僅存的秘密分舵。
亂山環列之中,現出一座幽深的峽谷。
谷口,巍然怔立著一個風標絕世的青衫書生。
他,正是專程馳來會唔拜兄「辣手書生徐陵」的宮仇。
宮仇望著那罕無人跡的谷口,心裡不禁疑雲重重,忐忑不已,這裡是「青衣幫」被摧毀之後,所遺留的唯一秘密基地,他記得上次來時,暗樁密佈,警戒森嚴。而現在,卻寂靜如死。
若非易地重遷,必是發生了意外。
愕立了一陣之後,舉步便朝谷內欺去。
甫入谷口,暗影中突地傳來一聲輕喝:「什麼人?」
宮伙心頭一鬆,暗忖,是自己多疑了,當下照著上次「飛天蝙蝠胡靖」所應答的暗語道:
「頭頂一柱香!」
那聲音又道:「以何為證?」
宮仇毫不猶豫地道:「青腰帶三疊!」
「請進!」
宮仇一彈身,朝進奔去,約莫里許,只見數條人影,橫欄道中,急忙剎住身形,一看,谷道居中,放著一張白木桌子,桌上擺了一把酒壺,數只酒杯,四個凶神也似的大漢,一字式站在桌前,他不由呆了。
這是怎麼回事?
四大漢乍見宮仇之面,似乎吃驚不小,那為首的粗聲道:「報名!」
宮仇大是愕然,心想,自己上次來時,一身村俗打扮,現在裝束改變,而且時隔兩年,難怪對方認不出自己了,當下微微一笑道:「在下宮仇,與貴幫主八拜為交……」
四大漢登對面色大變,那為首的駭然驚呼道:「什麼,你……宮仇?」
宮仇大感惜愕,對方的神態令人費解,為什麼自己報名之後,會使對方驚駭如此,「青衣幫」殘存幫徒不多,拜見曾經關照所屬自己與他之間的關係,在任何情況之下,聽命自己……
為首的大漢立時換過一副勉強的笑臉,深深一禮道:「少俠請恕小的失禮!」
「貴幫主在嗎?」
「現在壇中。」
「煩帶路!」
那大漢顯得有些慌亂地拿起酒壺,滿斟了一杯,雙手捧上道:「請少俠先飲一杯宣慰酒!」
宮仇一怔神,道:「宣慰酒?」
「是的,這是牧幫主新近所立的規矩,凡幫中弟子出勤回谷,都得先飲一杯,以示宣慰之意!」
「哦!可是……」
「少俠……」
「在下並非幫中弟子,這宣慰之酒愧不敢領!」
大漢面上一熱,訕訕地放回酒杯,道:「如此,請隨小的來!」話聲中,向旁邊另一大漢擺頭道:「胡標,你先一步進去稟報幫主,宮少俠駕到!」
那大漢頷了頷首,彈身朝谷內疾馳而去,看身手竟是不弱。
宮仇隨在這為首的大漢之後,緩緩而行。
顧盼之間,石屋在望。
「辣手書生徐陵」已迎了出來,大漢躬身而退。
宮仇喜孜孜地上前一揖,道:「大哥,久違了!」
「辣手書生」笑了一笑,並不開口,一把拉住宮仇的手,向屋內走去。
宮仇下意識地感到拜兄神情似乎有些異樣,當時也不便相詢,兩人手牽手的走入屋中,宮仇正待啟口……
突地——
宮仇但覺被握住的右腕上「內關」、「外關」、「會宗」三處穴道,同被點中,心念未轉,後頸椎骨的「大椎穴」著了重重的一指,「大椎穴」是人身手足三陽督脈之會,一旦被點中,手足立時酸麻無力,「砰」然栽了下去。
「辣手書生」會弊然向他下手,這是他做夢也估不到的事。
他手足雖不能動彈,但口還能開,慄聲道:「大哥,這是什麼回事?」
「辣手書生」面無表情,口裡陰惻惻地一笑道:「宮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闖來,嘿嘿嘿嘿……」
宮仇肝膽皆炸,目眥欲裂,狂聲道:「徐陵,你這是什麼意思?」
「辣手書生」恍若未聞,環顧身側的一個四方臉老者道:「白香主,選派得力弟子四人,由你率領,立即起程,把人帶到總盟!」
四方臉老者躬身應道:「遵殿主令偷!」
總盟?殿主?香主?這已夠說明一切。
宮仇幾乎氣破頂門,厲聲道:「徐陵,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你是個狼心狗肺的奴才,竟然投靠了『金劍盟』,徐陵,有一天我會殺你!」
「辣手書生」陰冷地道:「宮仇,你沒有機會了!」
宮仇肝膽皆炸,想不到結義的盟兄,竟然以這種手段對付他,若非他在毫無防範之下,以他目前的功力,「辣手書生」豈奈他何。
他想不透「辣手書生」何以不計全幫慘遭血洗之仇,而賣身投靠。
他懷疑世間是否仍有正義?
難道武林中全是這些卑劣無恥之徒?
他開始運功解穴,他的內力確實驚人,只眨眼工夫,腕間「內關」「外關」「會宗」三穴次第而解,內力如濤,猛撞頸後的「大椎穴」……
「辣手書生」陡然警覺,一抬腿,腳尖踢中了宮仇的「環跳穴」。
宮仇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當他神志甦醒,只覺渾身軟綿綿的,四肢無力,像是久病初癒一般,睜眼一看,不由五內皆裂,自己被兩名彪形大漢一左一右的架住,面對一方披著紅巾的長案,長案之後,端坐著一個高大獰猛的老者,老者前襟繡著四柄交叉的金劍。案後廳壁上端,高懸一塊匾額。上書「刑司殿」三個耀眼的金字。
兩側,雁翅般排列著不下二十名肩披紅綢的大漢。
直覺告訴他,自己已被送到了「金劍盟」總舵之內了……
心念末已,只聽「刑司段主」沉聲道:「帶七十號!」
轟應聲中,兩名大漢挾著一個中年道士直趁案前。
「刑司殿主」目芒如電,一掃那中年道士,陰森森地道:「朋友是武當門下?」
中年道士厲聲應道:「不錯!」
「報上名號!」
「清風!」
「嗯,武當五劍之首?」
「不錯!」
「在本盟轄區之內,佩劍而行,不聽忠告……」
「清風道人」目眺欲裂的道:「殺剮任便,武當派並非可以輕侮的!」
「刑司殿主」不屑地道:「武當派算什麼東西,記住,本盟之外無劍士,司刑弟子何在?」
「弟子在!」
兩名肩披紅綢的大漢應聲而出。
「佩劍沒收,劃面放行!」
「遵法諭!」
「清風道人」狂叫一聲,隨即被掩口帶下,接著是一聲慘哼。
宮仇目眥欲裂,恨火熊熊,怎奈穴道被制,絲毫不能動彈。
「帶七十一號!」
一個二十不到的少年,被挾了上來。
「出身門派?」
少年人應以一聲怒哼。
「報名?」
又是一聲怒哼。
「刑司殿主」桀桀怪笑道:「小子,說不說都是一樣,本殿按規執法,你膽敢殺傷本盟三名弟子……」
少年切齒道:「小爺恨不能殺盡你們這幫武林敗類……」
「住口!」
「刑司殿主」大聲止住少年的咒罵,一偏頭,道:「劃面削腕!」
少年被帶了下去,兩名肩披紅綢的劊子手,手執牛耳尖刀,搶步跟出……
淒厲地慘號,令人毛骨悚然。
宮仇不自禁地掉頭一望,殿門外的階沿上,那少年臉上鮮血淋漓,被劃了兩個十字,雙掌齊腕被削,血如泉噴,身形搖搖欲倒。
「七十二號!」
挾持宮仇的兩名彪形大漢,齊應了一聲:「候令!」
把宮仇帶前數步。
宮仇俊目電張,兩隻眼珠,似乎要突出眶外,俊面扭曲得變了形,「金劍盟」是他血海仇家之一,而今被「辣手書生」出賣,毀在仇家之手,的確使他死不瞑目。
「刑司殿主」瞪著宮仇一陣嘿嘿獰笑道:「宮仇,本盟『黃旗壇主賀永』和他手下十三弟子,是否你的傑作?」
宮仇咬牙道:「不錯!」
「師承?」
「你不配問!」
「宮仇,放明白些,你不願在死前受皮肉之苦吧?」
宮仇奮力一掙,可憐,在穴道被制之下,連一絲力氣都使不出來,這一掙,有如蜻蜓撼石柱。
「刑司殿主」陰殘地一笑道:「宮仇,反抗是多餘的,你說不說?」
「不說!」
「司刑弟子何在?」
「弟子在!」
『刑床伺候!」
「遵令!」
工夫不大,四個大漢,抬了一架臥榻也似的東西進來,朝地上一放,然後垂手肅立,等候用刑。
宮仇下意識地一瞟那刑床,不由心頭泛寒,刑床上全是斑斑剝剝的紫醬色的血漬。
「套上刑床!」
挾持宮仇的兩名彪形大漢,架起宮仇,在刑床上一按,四名刑手熟練地從床側抽出四根軸棒各執宮仇的一隻手腳,縛緊在軸捧之上,然後,絞動機關,床心象雲梯似地立了起來,宮仇身軀貼著床心,成了直立懸空之勢。
「說,師承來歷?」
宮仇怒氣攻心,幾乎暈了過去,嘶聲怒吼道:「辦不到!」
「刑司殿主」老臉飄過一抹慄人的殘狠之色,沉聲道:「釘耳穿鼻!」
兩名刑手,各抽出一柄窄長的匕首,比在宮仇的兩耳上,另一個手中執著一個釣魚針似的大鐵鉤,鉤的一端,連著一段繩子,鉤尖比向宮仇的鼻頭……
宮仇狂嗥一聲,噴出了一口熱血。
「刑司殿主」大喝一聲:「用刑!」
就在此刻——
廳門之外一聲高喝道:「接令!」
「刑司殿主」面色一肅,一揮手,道:「停刑!」話聲中,人已離座而起,轉出案桌之外,所有廳中弟子,一個個面露驚凜之色,俯首躬身。
一個黑衣少年,疾步入廳,到長案之前,轉身面對眾人,手中高擎著一柄金光燦然的小劍。
「刑司殿主」俯首躬身道:「弟子『刑司殿』掌殿符天申接今!」
黑衣少年朗聲道:「宮仇一名,著該殿主親自押送總壇,由盟主發落!」
「遵令!」
黑衣少年收起「金劍令」,疾步離去。
「刑司殿主」符天申坐回原位,道:「關壇!」
兩邊排列的弟子,躬身為禮,魚貫退下。
「洪峰!」
原來挾持宮仇的兩彪形大漢之一躬身應道:「弟子在!」
「帶人隨本殿赴總壇!」
「遵令偷!」
應聲中,解了宮仇,挾在肋下,隨在「刑司殿主」符天申之後。沿途儘是毗連的房舍,奔馳了約莫里許,眼前現出一座巨大的牌樓,高懸三個斗大的金字牌額:「全劍盟」。
兩旁合抱的石柱上,刻了一副對聯。
上聯是:「金光射鬥牛捨本盟之外無劍士。」
下聯是:「劍氣凌霄漢看震宇以內我為尊。」
通過牌樓,是一座氣派宏偉的華宇,門前白石為階,階上八名勁裝佩劍武士,分左右站立,「刑司殿主」入門之際,齊齊按劍為禮。
一連穿越四重警衛森嚴的門戶,來在一個十丈見方的院落之中,迎面居中,是一間大廳,廳門八扇洞開,一塊書有「令廳」兩字的金色匾額高懸,兩側各站了十二名執劍武士。
那彪形大漢把宮仇放落在階沿之上,逕自離去。
「刑司殿主」面對廳門,朗聲報名:「刑司殿符天申回令!」
良久,廳內才傳出一個蒼勁的聲音道:「請進!」
符天申一把提起宮仇,進入廳中。
宮仇雖然穴道受制,但耳目功能未失,只見廳中兩側老少男女坐了不下四十人之多,正面朱紅帳慢之前,一列長案,案上一個白玉方鬥,插著一柄金劍,案後五把高背太師椅,居中一把空著,右邊是兩個胸繡五柄金劍,作梅花形排列的黑袍白髮老者,左邊空一位,靠中的椅上坐著的,赫然是該盟長老「神風老人」。
「張仙祠」之役,「神風老人」曾經參與,所以宮仇一看即知。
准此而論,另兩個白髮老者,當也是長老無疑。
忽地,宮仇想起了母親遺書中說的,二叔何一凡死於「金劍盟」長老「三眼神路竺」之手。
「神風老人」不論,另兩人之中,誰是「三眼神」呢?
心念之中,金鐘三響,坐在右面一排首位的一個山羊鬍老者,高聲道:「盟主升座!」
宮仇內心一陣莫名的激動。
紅幔一分,魚貫走出十二名黑衣少年男女,左右各六,在長案之後站定,每人胸前,三劍交叉,廳中人全部起立,面現肅然之色。
宮次但覺眼前一亮,居中的太師椅前,已出現了一個國色天姿的黑衣少女。
剎那之間,他感到有些六神無主。
那少女的確美,美得令人不敢逼視,秀髮如雲,眉若春山,瓊鼻瑤瑤,一雙美目流露出千種風情,肌膚賽雪欺霜,披著黑色宮裝,幾疑是仙子被謫塵寰。
胸前襟上,六柄金劍,分為三雙,成品字形排列。
難道她就是不可一世的「金劍盟」盟主?
「金劍盟」盟主會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
「金劍盟」橫行江湖,已數十餘年……
這的確令人不敢想像。
黑衣少女妙目流波,一掃全廳,然後落在宮仇面上,粉腮微微一變,吐語如珠道:「各位請坐!」
說著,朝居中太師椅上徐徐落坐,所有的人眾也跟著歸座。
廳中靜得落針可聞,別有一番威嚴氣氛。
黑衣少女輕啟朱唇,道:「符殿主!」
「刑司殿主」俯首道:「屬下在!」
「解了他的穴道!」
「刑司殿主」面色一變,道:「稟盟主,姓宮的身手……」
「不必多說,解了!」
「刑司殿主」伸指戳開了宮仇被制的穴道。
「退下歸座!」
「遵令!」
「刑司殿主」符天申退到左面第四位空著的椅上落坐。
宮仇穴道被解,功力登時回復,心中確實感到意外。
黑衣少女目注宮仇,道:「宮仇,本盟主尊重你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劍手,希望你也自重,不要妄動,現在,回答本座的問話!」
宮仇的目光,甫一和對方相接,立時感到心旌搖搖,那目光,似含有一種使任何人都不能抗拒的魔力。
他下意識地放低目光,口裡卻冷哼了一聲。
黑衣少女鶯聲嚦嚦地道:「宮仇,你出身門派?」
宮仇一定心神,冷漠而帶恨意的目芒,筆直射向對方,冷冷地道:「無可奉告!」
黑衣少女似被對方異乎尋常的目光掠得一怔,隨即道:「宮仇,本座希望你合作,稍待會破例給你機會,讓你死得像個劍手!」
這話,深深地打動了宮仇的心,他下意識地把手撫向腰際,但腰際已空無一物,佩劍已被對方解除了。
「宮仇,講?」
「無門無派!」
「你的武學……」
「家傳!」
「令尊堂名諱?」
宮仇一陣熱血沸騰,目中暴射怨毒至極之色。咬牙道:「先父母業已作古。為人子者不便提及名諱!」
黑衣少女一愕,又道:「本盟『黃旗壇』壇主和手下十三名弟子是毀在你手下?」
「不錯!」
「你知道後果嗎?」
「生死何足俱!」
「嗯,劍士本色!」
妙目之中,掠過一抹異樣的光彩,轉面向「刑司殿主」道:「符殿主!」
符天申立即離座躬身道:「屬下在!」
「蓄意與本盟為敵,應如何處置?」
「亂劍分屍!」
宮仇心中卜的一跳。
黑衣少女幽幽地道:「本座引用特別條例?」
「刑司殿主」怔了一怔之後,道:「宮仇不適引用特別條例?」
「為什麼?」
「他非一派之長,也非一方之雄!」
「可是他既能毀去本盟四劍級高手,顯見武功已臻一流,應該適用才對?」
「例無明文!」
「本座使用盟主特權,破例准以特別條例處置?」
「這……」
三長老同時面色微變,「神風老人」起立道:「盟主在授用特權之際,請予三思,宮仇毀本盟高手不在少數……」
黑衣少女杏目一轉,道:「本座已經考慮過了!」
「神風老人」應了一聲:「是!」坐了下去。
黑衣少女又道:「符殿主,適用何條?」
「刑司殿主」符天申沉聲道:「特別條例第三條,凡身為一派之長,或一方之雄,准決鬥至死,唯能擊敗本盟指派之高手十人以上者,免死不究!」
「好,本座指令宮仇引用特別條例第三條!」
「遵令諭,請指定十名武士?」
「且慢!」
說著,目光轉向了宮仇。
宮仇心中激盪不已,這是一個求生的機會,如果能擊敗對方十名高手,就可脫出生天,「金劍盟」不乏頂尖高手,以一敵十,後果並不樂觀,但,總比聽任仇家宰割強出萬倍,至少,也可以毀去對方幾個高手,忽地,腦海靈光一現,脫口道:「在下可否發言?」
黑衣少女似笑非笑地一頷首道:「你講!」
宮仇咬了咬牙,道:「在下是否可以自擇決鬥對像?」
黑衣少女粉腮一變,沉吟不語。
「刑司殿主」符天申立即起立接口道:「稟盟主,按規決鬥武士應由盟主親自揀選!」
黑衣少女一擺手,示意符天申歸座,突地沉聲道:「宮仇,本座破例讓你自擇三名對手,其餘七名,由本座指定!」
所有在場的人,似乎都被盟主一再破例的行動驚愕了,這是「金劍盟」開派以來從未有過的事。
宮仇大喜過望,但表面上仍冷漠如故地道:「在下第一個對手擇定貴盟長老『三眼神路竺』!」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
黑衣少女粉腮也為之一變,默然了良久,才道:「路長老不在壇內,另擇一人!」
宮伙心內一沉,他揀「三眼神路竺」的目的,是要為二叔何一凡報仇,這一來,算是落空了,當下一橫心道:「盟主說過由在下自擇三人,在下話已出口,不宜更改!」
在座三長老齊齊面泛怒容。
黑衣少女黛眉一顰,道:「閣下一定要揀路長老的用心何在?」
宮仇成竹在胸,冷冷地道:「聽說路長老劍術超群,在下極想見識!」
黑衣少女一陣思索之後,道:「這姑且不論,你說第二個吧!」
「辣手書生徐陵!」
「什麼?『辣手書生徐陵』?」
「不錯!」
「閣下揀他的目的是想報被擒之仇?」
「在下承認!」
「第三呢?」
「盟主本人!」
「我,本座?」
「一點不錯!」
坐在長案最右邊的白髮老者,怒沖沖地起身道:「盟主,這小子無理取鬧,本長老建議取消決鬥之議,亂劍分屍!」
黑衣少女也是楞愕不已,半晌才道:「長老請坐,本座話已出口,不能更改,高總管!」
廳內右排首座留有一撮山羊鬍子的四劍交叉老者,起立躬身,道:「屬下在!」
「移座前院!」
「遵令諭!」
恭施一禮之後,疾步出廳。
驟然間,宮仇想起了母親遺書中的訓示:謀定而後動,珍惜生命,不許妄逞匹夫之勇。是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有些為自己一時的行動而後悔了。
根據「金劍盟」的規定,能接戰十名高手而不死,就一切免究,仇家並非「金劍盟」一家,萬一不幸,豈非抱憾終生,以自己所學,接戰十人,大概不會喪命,為什麼要急於冒險報這不急之仇呢?……
想著想著,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黑衣少女這時開了口:「宮仇,『辣手書生』遠在數百里之外,路長老也無法召回,本座接受你的挑戰,你另揀兩人!」
這是一個轉機,宮仇正中下懷,故作深思片刻,才道:「在下放棄自擇,由盟主指定!」
黑衣少女微笑著點了點頭,環顧身畔的三長老道:「長老有何高見?」
三長老欠身道:「盟主卓裁!」
宮仇心中困惑不已,憑一個妙齡少女,能登上盟主寶座,使這一幫牛鬼蛇神俯首聽令,真是不可思議的怪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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