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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藏深閨玉女獻身
沈雁飛立刻明白早先金蛟尺田俊的那句話的意思,原來是叫石山牧童趙仰高將自己擒住;做為人質以交換那件東西,他自個兒懷疑地搖搖頭,想起師父對自己那種冷漠的態度,恐怕不會顧惜自己而交出那樣東西。
他計算一下師父練功的時間,大約再過半個時後便告完畢。雖則如今也可以立刻喚醒他,但他老人家曾經說過這數日之內,乃是極重要的一個階段。因此流雁飛心中知道秦玉嬌將不會驚動師父,於是目下的局面,便變成他必須獨力去支撐。此所以他從開始現身時起,老是用法子延宕時間之故。
「這老兒功力之高,可從他剛才一舉手之間,把那六合陣法牽掣得轉動不靈之處窺見。」他極快地想道:「現在雖經我略施小計,使得簡二能夠再發動陣法,但敵人已經背靠背地站好,再也不會有什麼失問,甚且再耗下去,我方有一兩個受傷,則陣勢全破,那時候憑什麼攔阻人家?我非另外想個法子不可。」
石山牧童趙仰高見他一搖三擺地走過來,但走了老大一會兒,仍然離原處不遠,跟著又發覺他眼珠連轉,不禁在肚子裡駕一聲:「狡猾的東西,」臉色可就沉下來,冷冷道:「你到底是動手不動?」
沈雁飛道:「你老人家可真心急,沈某正在想以你老人家的威名,和我動手是不是划得來?」
石山牧童趙仰高冷不防被他提出這個問題,果然認真思忖了一下。
金蛟尺田俊這時已穩住局勢,是以已能分心視察四下形勢。他可是個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倏然引吭叫道:「這小子使的是緩兵之計咧。」
石山牧童趙仰高被他提醒,但嘴上卻不肯承認,冷冷道:『』老夫衝著那樣東西,可顧不得這些細節。」
沈雁飛一晃手中修羅扇,道:「那麼沈某只好捨命相陪了。」話聲甫歇,一點兒紅光,迎面點去,臨到切近之時,陡然內力潛增,手腕抖處,化成三點紅光;分取敵人咽喉以及左右肩井兩穴。
這一扇連攻三處要穴,凌厲之極,卻僅僅是修羅七扇的起手式。
石山牧童趙仰高冷然嘿一聲,相準部位,驀地一仰身,但是那三點紅光,只差那麼半寸不到,便自停止,再也不能前進半分。
沈雁飛暴喝聲好,猛然一沉腕,化為下劃之力,鏘地微響一聲,修羅扇已打將開來,霎時紅光耀目,一縷冷風,勁削敵胸。
石山牧童趙仰高早知此是自己唯一需要防守之處,就在同時之間,暗中吸一口氣,但見胸腹暴縮了半尺之多,恰好避過修羅扇一劃之勢。
這情形宛如石山牧童趙仰高不但讓沈雁飛三招,而且還是不離原地半步。
沈雁飛兩招無功,已經明白自己和敵人相差過遠,不僅是武功造詣上相差太多,在這對敵應變方面,也無法可以比擬,然而憑他修羅七扇的威名,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敵人真個毫不移動半步而避過三招。當了劍眉斜飛,運足全力反手一扇,扇風激撞而去。
石山牧童趙仰高察覺扇風有異,心中大大打個轉,只因以他一身軟硬功夫以及數十年修為,本可以硬擋他這一下扇風,然而修羅扇名震天下,可能有出人意外的絕藝,自己若一時大意,因此遭到暗算,雖說絕無性命之虞,但這恥辱縱傾西江之水,也洗雪不了。
他在心中電光火石般盤算了一下,到底一晃身,閃出三步外去。
沈雁飛仰天打個哈哈,道:「沈某以為無法迫使你移動呢?」
石山牧童趙仰高陰惻惻道:「且莫在口舌上逞能,老夫可要還擊了。」
沈雁飛趁這空隙回眸一瞥,但見那邊廂六合陣法發動已久,卻毫無贏敵之象,不禁暗中皺皺眉頭。然而此刻正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只好將那邊之事,丟在一旁,一面沉氣凝神,以待大敵。
石山牧童趙仰高出手如電,忽然攻至,右掌左掌,力量和架式迥異其趣。
沈雁飛明知可用修羅七扇中的一下絕妙招數,破解敵人攻勢,可是心念方動間,敵人兩手發出的兩種剛柔不同的力量,已經潛襲上身,竟是沉重剛猛無比。他立時改變心意,一面暗運陰氣護身,一面巧路七星連環步,疾繞開去。
石山牧童趙仰高向以詭毒莫測著譽江湖,剛才這一招正是誘他人彀的招數,兩手盡量發出力量,使得對方不得不小心趨避,自陷被動之勢,方始正式進攻。這時跟蹤追擊,拳出如風,快得瞧不清楚,左掌卻甚是緩慢,每一掌所蘊的陰柔掌力,沉重如山,緩慢地從單風中潛返暗壓,厲害之極。
沈雁飛連連後退,差不多已移開四五丈遠,但敵人武功之高,不可測度,竟自如影隨形,一徑保持三尺以內的距離。
這時石山牧童趙仰高心中也在暗驚,只因近二十年來,在他手下從沒有人能走上三招,可是眼前這少年居然能接住他這連環進擊的三招。當下冷哼一聲,右手一式「玄符急擲」,拳出如風,猛擊沈雁飛上盤。左手卻使出「藕斷絲連」之式,似拒還攻,既收又出,革力集中成尖銳的一點,潛襲過去。
沈雁飛此刻已用陰氣護身,卻禁不住人家開山裂石的拳力,震得身形大大搖晃。說得遲,那時快,敵人左掌陰柔之力,已經迫上身來。他知道只要敵人化掌拍之勢而為削戳,護身陰氣便吃不消。在這危機一髮之間,不由得他不行幸冒險,修羅扇倏然搖搖扇劃出去,橫心不管敵人左掌,一徑反攻敵人。
這一來要是石山牧童趙仰高不趕緊撤身,可就鬧個兩敗俱傷,然而這位名震西陲的魔頭,豈能讓沈雁飛如此輕易地消解此厄。只見他吐氣開聲,嘿地一叫,右拳硬生生收回來,化為「上藏手」之式,那陽剛威猛的拳力,居然立時變成陰柔之力,逕從扇影中伸進去,擒拿敵腕。
同時左掌電急一揮,沈雁飛哼一聲;忽然飄退四五步,那樣子看來生像是春天飛絮,被春風輕輕吹拂得飄飄飛退。
石山牧童趙仰高這時才知道敵人年紀雖輕,因為內力以及招數上俱未到火候,遠非自己敵手,但這一手輕功,卻是可以傲視武林。這時唯恐敵人仗著絕妙輕功逃走,登時拳掌齊發,繼續追擊。
兩丈外一聲嬌叱,聲音鏗鏘震耳。沈雁飛精神陡振,強忍著左肩傷痛,盡運全身功力,使出修羅七扇絕妙招數,一時閃起無數扇影,宛如平地湧起朵朵紅蓮。這一下功式,居然將石山牧童趙仰高跟蹤疾上之勢擋住。
眨眼間一道晶瑩奪目的銀虹疾瀉而來,直捲向石山牧童趙仰高。
石山牧童趙仰高在匆匆一瞥間,已瞧見來人乃是一位姑娘,手中短劍光氣森森,來勢極是凌厲,身手之強,更高出沈雁飛之上,當下知道定是修羅扇秦宣真唯一愛女秦玉嬌。
他口中冷冷喝:「聲來得好。」拳擊掌劈,兩股剛柔不同的力量,回族衝擊,立刻將秦玉嬌那洶洶的來勢震退兩三步。秦玉嬌在臨陣對敵方面,可比之沈雁飛經驗豐富得多,這時毫不氣餒,手中短劍劃出一圈精芒劍光,封住門戶,口中卻問道:「雁飛,你可是受傷了?」聲音中蘊藏著焦急之意。
那邊的白狼羅奇立刻接口道:「我的姑娘問得好,他已被我師父的歸元掌所傷,只恐過不了一時三刻。」
秦玉嬌聽他語氣輕薄,怒華一聲,然而芳心大大震動,趕快回眸一瞥沈雁飛。但見他劍眉微鎖,露出痛苦之色,然而手中修羅扇仍然不停,狠攻敵人。
白狼羅奇和金蛟尺田俊同時喝叱一聲,跟著有兩人發出受傷慘叫之聲。
她一看情勢不妙,除非立刻將這三名大敵都困在陣法中,恐怕拖延不了時間。當下頗悔來時沒有驚動父親,僅僅著小婢杜鵑守候在父親練功室外,一俟父親練完功夫,這才立刻稟告。
她雖是想著心事,但手上短劍招數絲毫不懈,和沈雁飛兩人把個鼎鼎大名的石山牧童趙仰高迫住,居然拆了六七招。
沈雁飛竟是同一心意,希望將這強敵迫過去,然後以己方六人,重複發動六合陣法,則必可將這三人暫時困住。這是因為他和秦玉嬌一旦參加這陣法,威力當然大大不同。
可是兩人一起盡力施為,卻難以移動敵人分毫。秦玉嬌劍光稍斂,故意露出一點兒破綻,暗中卻用陰氣護身,果然趙仰高呼地一拳蹈隙打將進來,威猛之極。
秦玉嬌故意讓敵人攀力上身,然後借力飄退開去,一下子飄退到猛虎簡鏗那邊。
誰知石山牧童趙仰高滿不是那麼一回事,並沒有一如秦玉嬌私心所料般乘勝追擊,這是因為趙仰高招式特異,左右兩手,力量迥異,故此不像普通武林宗派,力量越用得剛猛,越要追擊撲攻。
秦玉嬌誘敵不成,猛聽身後風聲颯然,疾捲上身,當下拿準時候,俟那風力及體的瞬息間,倏然滴溜溜一轉,手中短劍劃起一圈銀虹,精芒電射,立見滿空彩雨繽紛,異彩纈目。
敢情剛才乃是白狼羅奇用五彩長帶忽然暗襲,卻被秦玉嬌以妙絕招數削個正著,立刻把那五彩長帶削下尺許,再經劍光一絞,完全粉碎,故此出現了滿天花雨。
白狼羅奇叫道:「田老小心,那是寶劍哪!」
叫聲未歇,秦玉嬌忽然疾飛開去,敢情在這指顧間,沈雁飛已被石山牧童趙仰高迫得連連飄退,眨眼間已出去十餘丈遠。秦玉嬌一壓劍追將過去,把危於疊卵的猛虎簡鏗放下不理。
但見沈雁飛乍然轉身,如飛縱出山坳而逃。石山牧童趙仰高有如冤魂不息,放步便追。秦玉嬌也自一伏腰,施展出陸地飛行之術,急急追.上去。眨眼之間,已出了這老鴉坳外面。
白狼羅奇猛然縱出戰圈,口中大叫道:「田老你收拾殘局。」叫聲中已施展開腳程,跟著秦玉嬌的背影,急馳而去。金蛟尺田俊是什麼人物,從他開始見到秦玉嬌現身時起,所表現的容色舉止上,早已觀察到這傢伙心懷叵測,這時勝中暗罵道:「好狂的小子,老夫絕不能提醒你,且讓你嘗嘗有刺的花兒。」
那邊沈雁飛忍著左肩傷痛,展開腳程,轉眼奔出半里許地。前面一片原野,七八里之外,才有一片屋宇。那便是這附近一個最大的市鎮石陵,這鎮上人家倒也稱得上稠密,沈雁飛雖在七星莊住了三年之久。但每日拚命用功,苦練勤修,是以僅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可未曾在石陵鎮上露過一次面。
身後風聲呼呼,漸漸迫近,忍不住回頭一瞥,只見那石山牧童趙仰高,身形貼著地面,滾滾追逐而至。饒他沈雁飛在輕功上有獨得之妙,卻也不敵人家數十年修為,眼看快要追上。
在趙仰高後面五六丈之遠,秦玉嬌仗劍急追而來,她的腳程可又比之沈雁飛高出一籌,因此絲毫不比石山牧童趙仰高遜色。在她後面二十餘丈處,白狼羅奇也追將下來,手中五彩長帶未收,是以煞像三道彩虹,疾掠急瀉。
他只一回頭,石山牧童趙仰高又追上了兩三尺,現在只剩下五尺左右的距離。
他本想猛然折轉方向,好使敵人一下子衝過頭,於是又能夠把距離拉長。然而石山牧童趙仰高走路之法太怪,並非一掠二三丈遠,而是貼著地面滾滾捲到。是以步步腳踏實地,論起轉折方向,可能比他還快一步。於是只好放棄這念頭,另打別的主意。
石山牧童趙仰高面露詭笑,忽然腳下一用力,整個人像離弦之箭,疾然追上沈雁飛,一掌劈將出去。
沈雁飛猛覺風力壓體,自然而然地運起陰氣護身。
趙仰高的歸元掌力,非同小可,彼此又都是個去勢,把個沈雁飛撞得腳步一浮,整個人向前傾撲下去。
石山牧童趙仰高早已料到如此這般,冷哼一聲,身形忽起,跟著一疊腰,宛如鷹隼下去,十指箕張,疾抓下去。
這一下若然抓著,沈雁飛陰氣護身也阻擋不了,定然讓人家閉住穴道,活捉了去。在這死中求活的一剎那間,沈雁飛的修羅扇忽然從左助下穿上來,精光一閃,竟然射出一根鋒銳無匹的扇骨。
石山牧童趙仰高雖然一身氣功,不畏尋常刀劍,但他久聞修羅扇的扇骨乃是採集金精鋼母,淬煉而成,專能破人氣功或硬功。因此不逞傷敵,努力一提氣,身形一掠而過,左手已接住那支扇骨。人手但覺沉重非常,立知自己估料無訛。
須知沈雁飛這一手絕招,看來簡單,但若是換了其他家派,即使身手再高,也無法在身形已經撲地之際,還能夠從胸前穿過手來,打左肋下伸出來,並且借勢射出那支扇骨。其中妙竅,全在於沈雁飛有獨門陰氣奇功,身雖撲地,其實並不與地面相貼,是以有此空隙讓右手活動自如。
這時他一踴而起,轉頭便走,逕奔向西北方。
石山牧童趙仰高一轉身時,見他已走出三丈許之遠,心中大怒,撒腿便追。
兩人風馳電掣般出去十多丈遠,石山牧童趙仰高一揚手,以甩手箭手法,電射而出。沈雁飛頭也不回,忽然反手一扇扇出去,微響一聲,居然把那根扇骨收了回去,把個石山牧童趙仰高瞧得又驚又怒。殊不知沈雁飛接收暗器手法,完全由秦宣真親自教練,試想石山牧童趙仰高雖然手勁極大,總不見得會高於秦宣真,是以沈雁飛隨手一扇,但便將自家的特重扇骨收回。
秦玉嬌放盡腳程,本來已經夠快,經他們這一折騰,便趕上了四五丈之多,如今只差個兩三丈,便可追到石山牧童趙仰高。
石山牧童趙仰高為了一世英名,心中一急,忽地縱身飛起。這一下速度大不相同,眨眼間追上沈雁飛,倏然抓去。
沈雁飛心中大驚,往旁邊一撥步,手中修羅扇映出一片紅光,繞身一匝。
石山牧童趙仰高果然忌憚他手中扇子,雙手一分,擒拿點戳,一招之中,蘊藏幾種攻勢。
沈雁飛猛運真力,使出修羅七扇絕妙招數,霎時飛出朵朵紅花,連封帶截,追得敵人立刻變招換式。
兩人這一動手,其快無比,轉眼已拆了四招。趙仰高大吃一驚,暗忖道:「這小子已經負傷,何以功力招數,俱比早先精進了一些?」
秦玉嬌鏗鏘的叱聲響處,一溜冷森森的劍光,疾瀉而至。
饒他石山牧童趙仰高武功再強,也不得不趕緊先對付這位奮不顧身撲襲而至的姑娘,特別是她手中的短劍,並非凡品,這一來沈雁飛形勢立緩。
石山牧童趙仰高右手一式「力捶天鼓」,挾著一股剛猛無儔的拳風,硬擊秦玉嬌,左手掌出如劍,一式「白虹貫日」,疾取沈雁飛。
他兩手招式互異,但無論在內力或招式上,俱都凌厲無比,宛如已化作兩人,毫不受到牽掣。
拳風單力居然將兩人一起震開,只聽他嘿地一叫,眨眼間右手打出三拳,左掌也乘隙出了兩招,宛如狂風驟雨般,把沈雁飛只追得銀牙險些咬碎,一直後退不已。
白狼羅奇這時才趕上來,手中五彩長帶宛如天外飛來一道長虹,疾捲秦玉嬌,口中大叫道:「師父,這個妞兒給我。」
石山牧童趙仰高暗中一皺眉,明知徒弟不會討得好去,不覺猶疑了一下。
秦玉嬌用鏗鏘的聲調道:「雁飛趕緊撤走,否則我也走不了。」
白狼羅奇仗著師父做成的優勢,五彩長帶直如長虹急捲,一上來便差點兒把秦玉嬌手上短劍捲飛,這時冷笑道:「好姑娘你還想走嗎?丟下我一個人怎麼辦?」
語意輕薄下流,秦玉嬌忿恨攻心,嬌叱一聲,手中短劍施展出秦宣真獨創的修羅七扇,招式詭異毒辣,無與倫比,加之短劍上精芒森森,寒氣逼人。乍見她奮身拚命,威力倒是大得驚人。眨眼間白狼羅奇迭遇險招。
這原不過是瞬息間之事,石山牧童趙仰高呼呼連擊兩拳,立將秦玉嬌瘋狂攻勢迫住,回眸一瞥,但見沈雁飛急如流星飛渡,直向北面躍走。他僅僅在這瞥間,已看出沈雁飛在躥躍起落間,身形有點兒歪斜。知道那是早先左肩吃他的歸元掌力掃著之故。
在他想來,假如生擒了秦玉嬌,也許比活捉到沈雁飛為強,可是當他一瞥沈雁飛之後,但覺此子在負傷之後,功力招數反而有所精進。而且此刻飛奔逃走時,腳程之快,確是天生奇材,禁不住妒念萌生,陡然擊出一拳,震得秦玉嬌險些兒短劍撒手,之後,立刻施展身手,疾追沈雁飛。
沈雁飛頭也不回,盡力展開腳程,往北面疾奔而去。
他此刻所走的路線,卻是懷有深意。只因前面數里之遠,便是那石陵鎮。假如能進了石陵鎮,只要他隨便往什麼人家裡躥人匿伏起來,石山牧童趙仰高再大的本事,也無法找到他,這一點且不管它,最要緊的只需再走出兩里許,便再不是平坦的田野,除了一片片的林子之外,尚有許多低矮而綿連的叢樹,可供掩蔽身形。
同時他又想到,秦玉嬌這一叫喊,石山牧童趙仰高可能便會轉移注意力,不急急來追自己。是以他決定拋下秦玉嬌不管,拚命奔逃。
後面的石山牧童趙仰高,貼著地面,滾滾飛揚,神速之極,雖然不能立刻趕上他,但距離卻逐漸縮短。
沈雁飛走著走著,但黨左肩上痛苦加劇,然而腳下卻似乎更快了。
在這亡命之際,他當然不會想出乃是前數日服了冷雲丹之故。須知練武之人,最忌獨自埋頭苦練而不曾和人真正動手過招,那樣子永遠不會有什麼明顯的進步。沈雁飛雖受名師教練,但到底沒曾真正以性命相搏地動過手,是以到了某一限度之內,便停滯下來再也不見進步。
現在,僅僅拚鬥了這點兒時間,不論在內力造詣上或是招數的精純變化上,卻已大有進步。
他放盡腳程,風馳電掣般往石陵鎮疾馳而去,轉眼間已到了一片林子之前。
猛聽身後風聲呼呼,禁不住回頭一望,身形立刻因之稍緩,眼光到處,只見石山牧童趙仰高面容獰惡,從丈許高處,疾衝而至。
他知道人家以數十年精修之功,提一口丹田真氣,施展出八步趕蟬那種絕頂輕功,加速補至。他眼珠一轉,計上心頭,趁著敵人尚未落地,驀然往旁邊一躥。
要是石山牧童趙仰高仍然用他那特別的走法,貼地追上來,則他絕無法得手。可是趙仰高唯恐敵人逃進林子裡,藏匿身形,豈不費力?是以急忙全力追將上來,誰知沈雁飛狡猾之極,應變迅速。這一躥開,他可就衝過了頭。
好個石山牧童趙仰高,不愧為名震西陲的魔頭,腳尖才一沾地,不管衝力極巨,口中嘿地一喝,立刻閃電改變方向,一躍丈許,疾撲過去。
沈雁飛拿捏時候,驀然又折轉方向,身形撲地一倒,雙腳蹬處,整個身軀貼地疾射回去,剛好從敵人腳下擦過。這一下時候若拿不準,准保被敵人猛然下墜時一腳踹死。
石山牧童趙仰高這時怒氣可就大了,他自家本以詭毒多計出名,誰知這少年更是滑溜,花樣甚多,這時丹田之氣一沉,身形落地,倏然疾飛回去,卻見敵人已躥進林中。
他再一騰身急撲,拳掌上運集全力,徹底放棄生擒之想,只求一擊斃敵。這一來威力之大,便與早先不可同日而語。
沈雁飛頭也不回,忽然一飄身,轉人最近的一棵大樹後面,呼地一聲風響,一片黃岡飛射出來,一徑罩向石山牧童趙仰高的頭臉之處。
趙仰高嘴裡微哼一聲,拳掌已同時發出,他仗著精純氣功,不畏尋常刀劍,故此這時準備硬挨一下,兩手招式,同時疾然擊向沈雁飛落腳之處。
砰的大響一聲,那棵合抱大的樹居然攔腰中斷。
石山牧童趙仰高一擊之後,敢情睜不開眼睛,是以疾然飄身退開兩步。原來沈雁飛為人甚是陰損,剛才撤出一片黃岡乃是一大把黃沙,趙仰高誠然不會受傷,但滿面黃塵,使得他不敢張大眼睛。
沈雁飛趁這時機,一頭鑽進林子去了,待得趙仰高拂拭掉面上沙塵,已不見了他的蹤跡。
趙仰高怒極而笑,嘿嘿兩聲,然後側耳細聽林中動靜。
沈雁飛小心地在林中穿行,轉眼已鑽出這片樹林。前面叢樹處處,連忙疾躍過去,藉著這些灌木榛莽掩蔽身形,一徑往北方逃去。
他蛇行鷺伏地到了最後的一叢灌木後面,回頭四瞧,沒有瞧見石山牧童趙仰高的蹤跡。
左肩上陣陣疼痛;使得他擔心地皺皺眉頭,從囊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碧綠玉瓶,拔掉瓶口的軟木塞,立時清香撲鼻。這瓶子裡裝著七星莊獨門靈藥九轉扶元散,專治各種內外傷。他把小瓶湊到嘴巴,猛然抬眼瞧見一條人影,就在離他丈半之遠處,直拔上空去。
身法輕靈迅疾,輕功已臻上乘,正是那西陲魔頭石山牧童趙仰高。
這魔頭目力銳利如隼,在空中四下一瞥,已經瞧見沈雁飛匿處與他的動作,當下一揚手,冷喝一聲打,一蓬綠光電罩而下。
沈雁飛吃一驚時,綠光已經罩頂而至,趕忙讓身直翻出去,右手修羅扇刷地打開,繞身掃拍。
叮叮連聲響處,他的修羅扇已將敵人勁襲上身的暗器完全柏落,目光一掃,滿地儘是綠色的樹葉,心中又是一凜,想道:「這老魔的確厲害,光是這一手摘葉飛花的上乘氣功,已達摧木裂石的境地。哎,我可不能再讓他撲到,否則准保立先於拳掌之下,看來他已放棄了生擒我的意思哪!」
一面想著,一面已縱身急選,左手的碧綠玉瓶已在匆忙中摔掉。
前面又是一片林子,沈雁飛鑽將進去,順手拗斷一段樹枝,覓準地位形勢,倏然一揚手,發將出去。
那根樹枝穿葉而去,擦出一片響聲,宛如他打那邊躥走的樣子。石山牧童趙仰高電急撲進林子內,腳方沾地,騰身又起,疾迫而去。
沈雁飛貼著地面,躥出林子,前面又是一帶榛莽灌木,於是他又重施故計,在樹叢中蛇行鷺伏,頭也不回地穿過這片灌木地帶。
再過去便是一帶回地,石陵鎮便坐落在田地盡頭。
他看見路上的行人以及大車的輪子輾壓過石路的聲音。剎時間,他深深地羨慕起這些平凡的人,他現在非常希望立刻擺脫了徘徊在生死關頭的滋味,然而看起來他還得經過一番掙扎和奮鬥呢。
他不能稍為停滯,大踏步走出來,走起來雖與常人無異,但每一步少說也有七八尺遠,晃眼間走過田埂,到了石路上。
鎮上的人都用詫異的眼光瞧著他,可是沒有人敢出聲相詢。
沈雁飛眼珠一轉,已知鄉鎮之人大多純樸,一旦看見他穿得華麗,卻又塵垢處處,是以十分詫異。
回眸一瞥,叢樹那邊人影乍閃,他的心呼地一跳,急忙邁步衝進鎮去。
只走出四五間店舖之遠,他已感覺到那魔頭追將過來,當下一咬牙,往一家肉店裡鑽進去。
這間肉店門面不大,卻擠著好些買肉的人,他閃身鑽進去,一徑從後門鑽出來,那是條狹小的巷子。
他迅速地向左右顧盼一下,猛然頓腳飛上牆頭,卻見牆那邊原來是個院落,但見到處蛛網敗葉,甚是荒涼光景,心中叫聲不妙,卻仍然縱落院中。
他可不敢藏匿在這無人的地方,趕快從角門穿出去,到處一片沉寂,當下肯定這是一座廢宅,便不再逗留,往對面一堵圍牆飛躍t去。就在身懸空中的頃刻,回眸一瞥,仍沒瞧見那老魔的蹤影,但耳中卻清晰地聽到那邊肉店裡發出一片嘈聲。
「那魔頭定是穿過那肉店了。」他有點慌亂地想,腳尖一點圍牆,目不管躍將下去:「得趕緊躲藏起來。」
眼光到處又是一座院落,廊上一個小廳,坐著三個人,另外一個小婢模樣的,正往那邊門處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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