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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方教主」突地縱聲狂笑道:「好哇?當真的群賢畢至,少長威集了。該來 的,都來了!」
照情況,「五方教主」已成了甕中之鱉,而他竟能笑得出來,這使在場的每一 個人心裡繫上一個老大的疙瘩。
蔣尉民凝望了「五方教主」半晌,突地驚呼一聲道:「你……」
你什麼,他沒有接下去,但這聲驚呼,業已引起全場注意,包括徐文在內。
「五方教主」雙目射出凶光,厲聲道:「本座怎麼樣?」
蔣尉民先瞟了徐文一眼,心思沉重地道:「的確想不到……」
「想不到什麼?」
「易容之術,雖無門戶之別,但有精粗之分;教主雖改變了聲音,但區區仍能 從易容術方面,判斷得出教主的來歷!」
這等於是告訴眾人,當前的「五方教主」並非本來面目,而是易容改聲的。
徐文脫口大叫道:「他是誰?」
「五方教主」冷森森地道:「小子,我們換個地方解決彼此間的過節……」
蔣尉民接過話道:「徐文,我贊成對方的提議。」
徐文困惑地看了蔣尉民一眼,知道這話大有文章,但又不便當眾問出口,因為 蔣尉民的秘密與自己的身份都不能洩露。當下向「五萬教主」道:「何地解決?」
「可以隨本座來……」
蔣尉民一抬手道:「區區毛遂自薦,願作見證人!」
「五萬教主」立即應道:「使得!」
徐文歉然瞥了蔣尉民一眼,道;「此事毋須見證,也不便第三者介入。」
話說得斬釘截鐵,毫無轉圜的餘地。
蔣尉民一攤手,沒有再開口。
徐文一揮手,道:「請吧!」
「五方教主」挪步向圈外走去,徐文緊緊相隨。站在這方位的,是「喪天翁」 與「橋中人」。兩人怒目而視,沒有讓路的跡象。
徐文目中碧芒一閃,沉聲道:「請讓道!」
「喪天翁」與「轎中人」似被徐文的無形殺氣所懾,不期然地向兩側各挪了兩 步,「五方教主」與徐文先後穿出圈子,向當中的巨屋走去。
「衛道會主」目送兩人消失在巨宅門內,然後下令道:「請各位護法及堂主密 切監視總壇房舍,其餘各堂屬弟子清理現場。」
一聲令下,各堂主以上高手,齊齊朝巨屋採取了包圍之勢,其餘不足二十的弟 子,動手救死扶傷……
蔣明珠焦灼地向蔣尉民道:「爹,他有危險嗎?」
蔣尉民答非所問地道:「唉!實在想不到,劇變將要發生了!」
「什麼劇變?」
「稍停便知。」
「他……有危險嗎?」
「不會。」
「爹如此肯定麼?」
「嗯!」
「女兒看『五方教主』眼神不善……」
「不至於。」
「爹知道他的真面目?」
「孩子,別多問,靜待下文吧。」
夜幕漸垂,谷中一片晦冥。所有的目光,都注視著總壇房舍中最高的那座令廳, 格於江湖規矩,沒有人欺近去妄圖窺探。
許久,不聞任何動靜。
且說,徐文跟在「五方教主」身後,進入令廳。徐文心存警惕,冷喝一聲道: 「站住,此地最好!」
「五方教主」回過身來,兩人相對站在廳地中央。
徐文咬了咬牙,道:「可以說話了!」
「五方教主」顯得十分沉靜地道:「容我先問你幾句話……」
「問吧!」
「你已正式成為『萬毒門』掌門弟子?」
「不錯。」
「也得了本門心法?」
「是的。」
「你所有的招式何名?」
「你沒有知道的必要。」
徐文伸手懷中,摸了摸那粒師太祖所賜「法丸」,確定沒有失落,才安了心。 這「法丸」是「萬毒門」執法之物,給叛徒服用以代替誅戮。
「五方教主」哎喲一聲,張口吐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搖欲倒,慄聲道:「你奉 命清理門戶?」
「一點不錯,但在執行本門規則之前,你先交代幾件事……」
「你……容我坐下說話麼?」
徐文見對方傷勢甚重,料想他已無甚作為,一頷首道:「可以,但別打算玩花 樣!」
「五萬教主」艱難地移動腳步,走到靠右一排交椅的首位上坐下。
徐文逼近了兩步,厲聲道:「我父母究竟在何處?」
「你父徐英風早已死了……」
「什麼?死了?」
「不錯,死了。」
徐文目眥欲裂,厲吼一聲道:「你曾說過是被你囚禁?」
「五方教主」陰狡地道:「兵不厭詐!」
「如何死的?」
驀在此刻——
一聲山崩地裂的巨震傳入耳鼓,窗子門戶被震得格格作響。
徐文面色大變,目中殺光暴露,慄聲道:「怎麼回事?」
「五方教主」哈哈怪笑一聲道:「沒有什麼,出谷通道被封死了……」
「你……」
「我早說過『五方教』並未真的到了山窮水盡之境,勝負未可逆料。」
「我劈了你!」
「遲了!」
徐文伸手抓了過去,「五方教主」的座椅閃電般下沉,徐文一抓落了空,椅子 復原,卻失去了「五方教主」的蹤影。
一個意念般掠過腦海,他心裡暗叫一聲:「不妙!」身形一彈,如疾箭般向靠 自己最近的窗口射去。
「轟隆隆!」
徐文後心挨了重重的一擊,眼前一黑,撞下地去,煙硝刺鼻,他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神智復甦,心頭升起了第一個念頭:「我沒有死麼?」
四周寂靜如死,黑暗中可見星光閃爍。
他翻身,翻不動,骨痛如折,用手一摸,發現自己被一根粗大的梁木壓住,要 起身非挪開梁木不可;仔細再一看,梁木的一端壓在自己身上,大半段卻埋在磚瓦 木石中,看來,總有數千斤之重。
他冥想所發生的情況,幸而自己見機得早,否則焉有命在,早已被炸成粉碎了 。想來自己在沖窗口的瞬間,炸藥爆炸,後心被飛來橫木擊中,失去知覺,隨即被 倒坍的梁木壓在底下。不幸中的大幸,如果被磚石所掩,根本也就別想活了。
徐文想到「五方教主」的奸狡,不由氣得發指,恨得牙癢癢地。那惡魔假作傷 重不支,要求坐下說話,使自己疏於戒備,猝然來上這一手。
徐文大悔自己失算,不夠機警,結果吃虧在任性與自大之下。如果及時廢了 「五方教主」的功力,這一幕可能就不會發生了。
由對方炸毀通谷隧道一點看來,「五方教」仍有高手在暗中潛伏,伺機而動, 難怪「五方教主」毫無畏死之容。
拚鬥結束了麼?
「五方教主」呢?
「衛道會」的人呢?
難道上官宏等業已全部遭了毒手?
心念及此,不由憂急如焚。他試著運功,其力仍在,只是傷勢不輕,要想掙開 重壓,目前難以辦到。
扭頭望去,只見原來與「五方教主」相對的令廳業已全部炸毀,其餘的房舍有 的半倒,只有遠處的未被波及,完好如初。
可怪的就是沒有半絲人聲,不見半點燈光,黑黝黝的有如鬼域。
當然,目前唯一急務是脫身,而脫身必須靠自己之力,首先第一步是恢復功力 。
於是,他就被壓之勢,默運本門至高心法。
天色微蒙,徐文運功療傷完畢,奮起神力,推開巨木,脫出身來。
「沙!沙!」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來到身側不遠之處,徐文機警地伏下身去。
只聽一個輕聲道:「這批傢伙沉得住氣,天快亮了,看來又是一番惡戰!」
另一個道:「可惜『五雷珠』早已用罄,否則早可解決他們了……」
「還不是甕中捉鱉。頭號敵人『地獄書生』被炸得的屍骨無存,『喪天翁』、 『橫天一劍』、『崔無毒』中計炸死,對方的實力已大打折扣……」
徐文一長身,撲了過去。兩個談話的驚「噫」一聲,雙雙跳了開去,身手俐落 十分。
「誰?」
接著是一聲慘哼,其中之一栽了下去,那出聲發問的,折頭便朝暗影中遁去。 徐文如巨鷹般凌空撲了過去,一把抓住後衣領……
那人被抓,反肘回劍。
這一著的確厲害,徐文料不到對方手中有劍,而且反應靈敏。但那森森劍氣方 自一亮,徐文大驚,鬆手向側方電挪三尺。嗤!劍尖裂衣,差一點便將穿透左助。 他盛怒之下,反手就是一掌。
慘哼再起,那人棄劍萎地,口裡嘶啞地吼道:「『地獄書生』!」隨即斷了氣。
徐文大為失海,他是打算搞活口供的,這一來便砸
徐文轉出瓦礫場所,正在思索該採什麼行動……
突地——
谷地中傳來了數聲暴喝,接著,起了搏殺的聲浪。
徐文心頭一緊,彈身向昨日廝殺的處所奔了過去。
天色已由拂曉的晦冥而轉明亮,場中人影幢幢,遠遠可見一圈人牆,儘是錦衣 勁裝。徐文暗忖,好詭詐的「五方教主」,原來他還保存了雄厚的實力,他炸封入 谷通道,顯然蓄意要盡殲來犯對手。
心念之中,來到鬥場附近,他看了看地勢,登上谷邊一塊突巖,居高臨下,場 中情景,盡入眼底。
只見場子中央人影翻飛,風起震動,劍影刀光,打得極是慘烈;場子四周,被 約百餘的錦衣勁裝劍手圍住。
慘號頻傳,不問可知「衛道會」那些死剩的二三流弟子,正慘遭殺戮。
如果這情況持續下去,「衛道會」勢必走上全軍覆沒之途。
徐文熱血沸騰,身形拔升而起,一旋,再旋……
「住手!」
半空起了一聲慄人心魄的暴喝,場中人不期然地全住了手。一條人影從天而降, 他,正是「地獄書生」徐文。
身形甫自一落,「衛道會」方面忘形地發出了一陣歡呼。
「小子,你……沒有死?」
「五方教主」欺了過來,聲音中充滿了震駭之情。
徐文目光一掃現場,果然不見了「喪天翁」、「崔無毒」、「演天一劍」魏漢 文的影子。「五方教」那兩名已死的弟子所說不假,三人業已在昨夜遇害了。
他的目光回到「五萬教主」面上,凝視著,如兩道有形的碧光。這目光,顯示 他心中的殺機業已昇華到了極限。
「五方教」所有在場高手,無不面目失色。
「地獄書生」不死,「五方教」的計劃算破滅了一半。
「五方教主」的目光由驚悸而轉變為無比的兇惡,像是要擇人而噬的猛獸。
徐文雖恨毒如狂,但頭腦仍是清醒的,他不希望任何人干預自己與「五萬教主」 之間的事。心念數轉之後,轉頭向上官宏道:「會主,抱歉在下昨夜食言,沒有依 約交代。這魔頭由在下對付,各位放開手殺吧!」
這話,正解決了上官宏一行的困難。雖然他們恨「五方教主」入骨,但沒有一 人是他的對手。「雲中仙子」可以與他放手一搏,但要致他死命卻難,何況「五方 教」還有這多高手虎視眈眈。「衛道會」方面,二三流弟子幾乎傷亡殆盡,可說犧 牲慘重。當下,上官宏高應了一聲:「好!」
場中搏殺又起。
徐文對「五方教主」業已無話可說,只有先制服他,才能談其他一切。
「五方教主」怨毒至極地道:「徐文,小雜種,我要把你搓骨揚灰!」
徐文從喉裡厲哼一聲,撲了過去。
出手便是「毒手第三式」。
「五方教主」也是只攻不守,拚命反擊。
一招!
兩招!
三招!
「五方教主」口血連噴,身形搖搖欲倒。
徐文在對方亡命反擊之下,身上中了不下八掌之多,逆血陣陣翻湧。
這是一場武林百年難見的龍爭虎鬥,可惜沒人觀賞,敵我雙方,每一個活著的 人都捲入了殊死決鬥的風暴之中。
雙方暫時停手喘息。
徐文的眼珠幾乎突出眶外,慘厲地道:「我所使的,是本門『毒手三式』之中 的第三式『閻王宴客』,叛徒,你必然伏屍在這祖師爺手創的招式下!」
「五方教主」連退數步,突地彈身向圈外電射而去。
「哪裡走!」徐文大喝一聲,全速追了下去。
突出戰圈八丈左右,徐文猛一用勁,追及了對方,一掌推了出去。
悶哼聲中,「五方教主」前衝兩丈,回過身來。
徐文直逼對方身前,切齒道:「你還想逃麼?」
「五方教主」身形半蹲,雙掌虛空下按,身上的黑袍頓時鼓脹如球,頭頂上冒 出了蒸蒸白霧,口裡一字一字地道:「我死你也活不了!」
徐文心頭大凜,不知對方要使什麼歹毒武功,當下也把功力提到極限……
一條人影疾奔而至,駭呼道:「小心,他竟練成了『佛心』上所載的『乾坤寂 滅』……」
來的,正是「白石神尼」的胞妹「轎中人」杜如蘭。「白石神尼」是「佛心」 主人,杜如蘭當然知道內情。聽那聲駭呼,證明事態相當嚴重。
徐文心頭劇震,不知「乾坤寂滅」是什麼,但也沒有退縮的餘地。
「呀!」
一聲栗吼,「五方教主」下按的手掌向上翻起,電閃按出……
徐文的「毒手三式」,也挾畢生功力發了出去……
「轎中人」抽身暴退。
罡風四射,裂空暴響。
「哇!哇!」
兩聲慘號幾乎不差先後地傳出,雙方栽了下去。
徐文面如金紙,口血湧冒,剎那間,他完全失去了意識。
「五方教主」卻是伏地而倒,猩紅的血,從臉孔貼地之處蜿蜒流出。
「轎中人」老尼壯如蘭也呆了。
良久,徐文意識復甦,一個聲音在心裡大叫:「徐文,你不能死,不能死,振 作起來!」
「轎中人」挪步向「五方教主」身邊欺去……
徐文心頭大急,拼盡餘力,嘶吼一聲:
「不許動他!」
這一吼,口血又告噴了出來,頭暈目眩,金星亂冒,但卻阻止了「轎中人」的 行動。倔強、信念。使徐文身上產生一種力量,支持著他站了起來。他面目的慘厲, 卻令人不敢逼視。
搖搖欲倒的身形,好一會才穩定下來。
他含糊地喃喃出聲:「他不能這樣死去,他必死在……門律之下,他有許多事 必須交代……」
「轎中人」愣愣地望著徐文,不知他說的是什麼。
場內瘋狂的搏殺如火如荼,慘嗥之聲四山齊應。
「五方教主」四肢蜷動了一下,抬了抬頭。
「轎中人」慄聲道:「他還沒有死!」
徐文耐心地候著,如果他有餘力,他會先助他活過來,可惜,他已一絲多餘的 力氣都沒有了,殘存的力氣,僅只能支持自己不倒。
他極快默運本門心法,希望恢復些功力。
兩名錦衣劍士奔了過來,目光掃及現場,驚呼一聲,雙雙舉劍劈向徐文。
「轎中人」雙掌一分,迎了上去,兩個回合,毀了兩名劍手。
搏殺之聲轉為稀落,這一場恐怖的屠殺業已近尾聲。
「五方教主」居然撐地坐了起來。
陽光,從山尖透入谷底,一切都是猩紅的。
人影豕窮狼奔,敗的在逃命,勝的在追殺。
現場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慘!
徐文突地面向「轎中人」道:「請前輩暫避一時!」
「轎中人」惑然道:「為什麼?」
「晚輩要秘密解決一件事。」
「貧尼必須追回『佛心,……」
「晚輩負責辦到。」
「轎中人」困惑地轉身退開。
徐文這一陣已恢復了二三成真力。
「五方教主」暗啞低沉地開口道:「天亡……我也!」
「自作孽,不可活!」
徐文向前一跨步……
兩條人影從谷底方向奔來,赫然是蔣尉民父女。
蔣明珠忘情地歡呼一聲道:「世兄,你無恙!」
徐文感激地投以深深地一瞥。
蔣尉民慄聲吼道:「徐文,你不能殺他!」
徐文一窒,激顫地道:「為了什麼?」
蔣尉民咬了咬牙,慄聲道:「你可以揭下他的頭巾與面具!」
徐文大惑,心中疑雲大盛,看來蔣尉民早已知道對方是誰,他這話大有文章。
「五方教主」費力地舉手,以中指戮向自己的「太陽穴」,意圖自決。
徐文已無思索的餘地,一彈步,虛空一點,「五方教主」的右手嗒然下垂,口 裡喊出一種極其刺耳的嘶吼聲:
「徐文……你……快下手殺了我!」
徐文伸手一把抓落對方的頭巾與面具。
「呀!」
他驚怖至極地狂叫一聲,連連後退,「咚」地一屁股跌坐地上,面孔扭曲得變 了形,幾乎昏死過去。
這一剎那,恍如末日來臨,又似被人生撕活裂,腦海裡一片空白。
久久,他才淒厲地發出了絕望、悲苦、無助地呼聲:「這……不可能啊,太慘 酷了!天啊!天啊!」
「五方教主」,赫然正是他父親「七星堡主」徐英風。
他做夢也信不到會是這種使人不能置信的結局。
「錦飽蒙面人」、「七星故人」、「黑面漢子」、「過路人」……這些曾對他 下過殺手的神秘面目,一個一個在眼前顯現。
徐英風頭側的疤痕,像利刃穿透了徐文的心。
父親不擇手段地要殺自己!
他謊言劫持母親以要挾自己!
他姦污了兒子的愛人「天台魔姬」!
他一再地做出人神共憤地惡行,欺師滅祖!
徐文的心碎了,靈魂似被剝離了軀殼,此刻的痛苦,沒有適當的字眼可以形容。
他雙手絞扭著頭髮,再度慘厲地呼叫:「天啊!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為什麼啊?」
那聲音,淒厲得不像是發自人的口,令人不忍卒聽。
蔣尉民掉下了淚水,慘然道:「英風兄,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徐英風仰窗望天,面孔扭曲,沒有吭聲。
徐文突地站起身來,掉頭踉蹌向外奔去……
蔣尉民橫身一截,激顫得語不成聲地道:「徐文,你能……一走了之,上官宏 他們會放過他嗎?」
徐文哭出了聲音道;「世叔!我……怎麼辦?」
「面對現實,先解決了當前問題,再慢談其他!」
「可是……小侄……如何解決?我……除了死……」
「不許說傻話!」
數十條人影,齊朝這邊奔來。突地有人怪叫一聲:「徐英風,他是徐英風!」
蔣尉民一拉徐文,折回徐英風身前。
只見上官宏淒厲地大笑道:「徐英風,的確想像不到。這是天意!哈哈哈哈, 天意!」
一條人影,向徐英風飛撲而來。
徐文毫不考慮地橫身發掌。
人影被迫了回去。她,赫然是大母「空谷蘭蘇媛」。
徐文橫身攔在父親身前,面孔蒼白得不帶半絲血色,目光有一種瘋狂的跡象。
上官宏暴喝道:「徐文,你要庇護他麼?」
徐文口唇動了半晌,才迸出一句話道:「各位動手,必須先殺了在下!」
空氣像是凝結了,使人鼻息皆窒。
「空谷蘭蘇媛」厲聲道:「徐文,你要庇護他,照樣你必須殺盡在場的人!」
徐文內心的痛苦難以言宣,父子之情,他不能袖手,然而父親是武林公敵;另 外,他是本門叛徒,自己成了執法者,這……
他不敢再往下想……
他望著這曾經是父親大夫人的「空芬蘭蘇媛」,面上波動著陣陣痛苦的痙攣, 無話可答。
唯一之途,父子同歸於盡對方手下,因為子不能殺父,而父親確死有餘辜。
母親呢?
想到母親,他真想痛哭一場。可是,這場合他不能這樣做,他同時已沒有勇氣 向父親問母親的下落,他也不敢再回頭看一眼那曾經被視為神聖尊嚴而其實是最醜 惡的臉孔,他也覺得無顏對天下武林同道,但現在,他又不能逃避。
就在此刻——
一個黑衣人奔近上官宏身前,施了一禮,道:「稟會主,崔掌令與魏護法三位……」
「怎麼樣?」
「發現陳屍第二進院中!」
「空谷蘭蘇媛」淒厲地大叫道:「漢文死了!」
「雲中仙子」立即上前扶住她的肩頭,道:「請節哀順變!」
「空谷蘭蘇媛」身形晃了兩晃,歇斯底里地狂笑起來,那笑聲,比哭還淒慘萬 倍。
徐文受不住這無形的內外煎迫,狂聲大叫道:「你們出手啊!」
「空谷蘭蘇媛」掙開了「雲中仙子」的手,向前一欺身,厲喝道:「徐文,閃 開!」
徐文咬緊牙關道:「辦不到,你儘管出手就是!」
「我不想殺你……」
「同樣辦不到!」
「看掌!」
「砰」地一聲,徐文栽出一丈之外,口中射出一股血箭。他沒有還手,也沒有 運功護身,在場的都看得出,徐文存心尋死。
「空谷蘭蘇媛」一呆,但,無比的怨毒催迫著她非殺徐英風不可。
徐英風自決不成,而傷勢又重,自知難逃公道,索性閉上了眼。
上官宏沉聲道:「徐文,你最好退出此間!」
徐文一晃身,回到了原處,口裡道:「辦不到!」
蔣尉民雙手直搓,顯出一種焦灼但又無可奈何的神氣。
「空谷蘭蘇媛」突地回頭悲聲道:「魏護法的劍可曾……」
一個黑衣武士立時捧上一柄帶鞘長劍,道:「在這裡!」
「空谷蘭蘇媛」抽出長劍,拋了劍鞘,一抖腕,正待
驀地——
一條纖細的黑衣人影奔入場中,赫然是一個風韻依稀的半老徐娘,但眉目之間 卻鎖著極深的愁意,粉腮也呈蒼白之色。
徐文悲呼一聲:「媽!」
人已撲地跪倒。這時,他才痛哭失聲。
這黑衣婦人,正是徐英風的二夫人藍玉珍,也就是徐文的母親。
藍玉珍淚水盈睫,撫了撫徐文的頭頂,道:「孩子,別哭了,起來!」
徐文一時哪能收得住滿腹錐心刻骨的悲憤,仍哀哀痛哭不已。
藍玉珍手中捧著一個小錦盒,幽幽地道:「這是『佛心』,哪位收回?」
「轎中人」上前宣了一聲佛號,道:「交與老尼吧!」
她接了過來,退在一邊。
藍玉珍突地向閉目坐地的徐笑風道:「英風,事到如今,我要說話了!」
徐英風雙目一睜,凶芒熠熠,但隨即又垂下了頭,頹然道:「你說吧。」
藍玉珍一拉徐文,黯然道:「孩子,起來,聽我說。」
徐文收淚站了起來,全身卻抖顫不止。
「痛禪和尚」向藍玉珍合十道:「二夫人,貧僧便是當年『七星八將』之首周 大年!」
「我知道!」
徐文淒涼地再喚了一聲:「媽!」
藍玉珍幽長地歎了一口氣,拭了拭即將流出的淚水,粉腮突現一片堅毅之色, 道:「我不是你媽!」
徐文駭然退了一步,慄聲道:「您說什麼?」
藍玉珍先掃了上官宏一眼,然後才以慄人的聲調道:「徐英風也不是你父親!」
徐文目瞪口張,連退數步,久久才顫聲道:「我……還活著麼?我是在夢中之? 還是……」
「孩子,不是夢,你真正的父親是他!」說著,手指上官宏。
上官宏面色大變,驚愕萬狀地望著藍玉珍。
徐文以手擊頭,狂呼道:「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啊!天!這是怎麼回事?!」
藍玉珍目注上官宏,繼續說下去:「上官宏,他便是尊夫人祝艷華當年所生之 子。我恰在他出生前三天生一女,生後兩天便夭折了。徐英風怕仇連怨結,本欲殺 了他,是我不忍,強抱來撫養,視為已出。這事沒有別人知道。他該是上官文,應 該歸宗認父!」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這真是意想不到的秘聞。
徐文在驟然之間明白了。怪不得父親千方百計要毀自己,原來是這個原因。多 麼可怕,多麼離奇!他妄指仇家,要籍自己之手殺親父,存心多麼惡毒!
上官宏陡地上前,一把抱住徐文,不,該改稱上官文了,淚落如雨,卻是一句 話也說不出來。上官文雙膝一屈,又是一陣悲從中來。他想到親生母親祝艷華的慘 遇,怨毒抬頭,但對像已成了徐英風。
徐英風恨毒地叫道:「藍玉珍,你……你……」
藍玉珍咬了咬牙,又道:「孩子,聽我說幾句話,我命一個叫黃明的送『毒經』 給你,收到了嗎?」
徐文猛地抬頭起身,黯然道:「收到了。黃大哥……也死了!」
事實證明,黃明被同路的錦衣劍土所殺;錦衣劍士觸「毒經」而亡;少林僧受 黃明臨死之托,也中毒身亡。結果弄出一場大風波。
「孩子,還有『天台魔姬』,她曾以本身之血救你,我親眼見的。她……她死 了!」
徐文點了點頭,當初「天台魔姬」口中的神秘黑衣婦就是她。
「徐英風數次害你不死,本可歇手,因為你身世之秘並無外人知道,但因他頭 上留下的疤痕無法消除,所以勢成騎虎,只有狠心到底。我不恥他的為人,但我總 是他的妻子。現在,我出賣了他,為了大義,失了夫妻之義,我……」
話聲未落,人已栽了下去,自斷心脈而亡。
場中起了一陣嗟歎之聲。
徐文突地彈身到徐英風身前,手指捻住「法丸」,厲聲道:「徐英風,你該碎 屍萬段,為了門規,你吞下去結束你罪惡的生命吧!」
徐英風長歎一聲,接過「法丸」納入口中,仰面栽倒,登時氣絕。
「空谷蘭蘇媛」悲呼一聲,前撲揮劍,斬下了徐英風的頭顱,然後高叫一聲: 「漢文哥,我來了!」倒劍自刎。這動作太突然,眾人搶救已是無反。
「雲中仙子」挪步上前,上官宏一拉上官文道:「孩子,這是你後母。當初為 父的巧遇『白石神尼』,習成絕藝,嗣後與你後母成婚,生下你妹妹紫薇……」
「啊!妹妹呢?」
「咳!他命苦,現在山中撫育那因罪惡而生的孩子。」
徐文黯然,當初傾心的紅衣少女,竟是自己的異母妹妹,真是不可思議。
上官宏下令收屍理骨,救治那些未死的傷號。
蔣尉民突地把上官宏扯到一旁,低語了許久。上官宏叫過上官文,道:「孩子, 你對明珠姑娘怎樣?」
「天台魔姬」已死,徐文自無話可說,期期地道:「但憑爹作主!」
上官宏向蔣尉民道:「好,就此為定,一月後愚父子登府求親!」
蔣尉民哈哈一笑道:「如此先告辭一步了!」
「請!」
蔣尉民攜蔣明珠飄然而去。
上官文困惑地道:「入谷通道不是被封了麼?」
「蔣尉民已從藍玉珍口中探悉出另一條密道。」
「哦!」
現場清理完畢,已至未時左右,一行人懷看沉重而悲愴的心情,循密道出谷。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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