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09-3-29
- 最後登錄
- 2021-9-16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39693
- 閱讀權限
- 250
- 文章
- 36969
- 相冊
- 16
- 日誌
- 19
   
狀態︰
離線
|
白石玉聲調一變道:“那是兄台非迫小弟得罪不可了?”
武同春憤極地道:“就算是吧,你現在不乘機會下手,將後悔一輩子。”
白石玉場掌道:“這是兄台自己說的,小弟別無選擇了!”“說著,揚起手微微一振。
白石玉手掌微振之際,武同春發現一縷極細的銀絲,射上身來,本能地橫劍去擋,穴道一麻,勁道全失。
白石玉冷冷地道:“兄台,我們換個地方再談!”
說完,牽來黑衣老者遺下的坐騎,把武同春橫在鞍上,打馬便走。
武同春急氣交加,卻無可奈何,“鬼叫化”還不見迴轉,只有聽任擺佈。
走沒多遠,停了下來,武同春目光所及,駭然大震,只見那頂小黑轎擱在路當中,原先的四名武士橫屍轎邊,抬轎的漢於不知去向,路旁散有兩騎馬,想是四武士追回來的。
怪事! 這四武士是何人所殺? “魁星娘娘”人呢? 她總不會殺會中弟子? 那匹馬前行了數步,正停在轎前。
武同春是橫伏在馬鞍上,兩眼正好看到轎中,因為轎帘已被撒落,轎子裡端坐著“魁星娘娘”,仔細一看,頭皮發了麻,“魁星娘娘”雙目無神,赫然是具死屍。
堂堂“天地會”的左護法,就這樣送了命,是誰下的手? 深深一想,倏有所悟,那黑衣老者馬之雲曾說抬轎的是兩個陌生人,而“魁星娘娘”始終沒發過一言,分明在上路時已是一具屍體,四武士是後來才被殺。
這,難道是白石玉的傑作? 轉念一想,又覺不對,“魁星娘姐”曾在轎中發掌,震退了四武士,證明那時仍是活的,這就太不可思議了。
白石玉抓到一匹散在路邊的坐騎,上了馬,哈喝一聲,馱著武同春的這一騎跟在後面向前馳去,不久,岔上小路。
馱著走,實在不是滋味,武同春恨得發昏。
一片高聳透空的林木呈現眼前,兩條人影趨近,齊聲道:“主人辛苦了!”
白石玉道:“把人帶進去,馬匹打發走!”
武同春暗吃一驚,白石玉居然也有手下,他到底是什麼來路? 心念未已,只覺被一雙強有力的手抓起,帶入林中,放落,這一看清了,更加駭震不已,這地方,是一處富貴人家的私人墓園,身前站著兩名黑衣漢子,竟然是替“魁星娘娘”抬轎子的那兩人。
情況算明朗了,兩名漢子既是白石玉的手下,他們所抬的是死人,而下手殺害“魁星娘娘”的,當然是白石玉。
至於轎子裡發出的掌風,以白石玉瘦小的身材而言,盡可藏在轎子裡,對如非有人藏匿轎中,“魁星娘娘”豈可端坐不倒……白石玉抬了抬手,道:“你倆到外面去守著。”
兩黑衣漢子應命而去。
白石玉揚手虛點,武同春上半身又能活動,撐持著坐起來。
墓園一片死寂,氣氛有些陰森。
武同春在很極之下,情緒反而平靜了,冷冷開口道:“白石玉,你到底準備做什麼?”
白石玉淡淡地道:“別緊張,我們漫漫談。”
“談什麼?”
“老話一句,武同春的,下落。”
“你不擇手段,追查武同春的下落,目的是什麼!”
“朋友間應有的關切。”
冷笑了一聲,武同春道:“他沒提過有你這麼個知心朋友,倒是……”
白石玉道:“倒是什麼?”
武同春有意地道:“他警告我,有個姓白的行為鬼祟,居心叵測,要我著意提防。”
哈哈一笑,白石玉道:“那是他誤會了!”
“誤會?哼!”
“好了!日久見人心,我們不必爭論。他人在何處?”
“我不能出賣他。”
“那就是說……兄台寧死也不會透露?”
“就是這句話!”
“兄台對朋友的忠誠令人可佩!”
“少來。”
“小弟說過,一向處世以和平為原則。這樣好了,小弟跟兄台談個互惠的條件,彼此都有好處,怎麼樣?”
武同春暗忖:“這小子詭計多端,又在耍手段了,且看你是怎麼個耍法!”心急之中,道:“什麼互惠條件?”
先笑了笑,白石玉道:“兄台雙腿受制,等於廢人一個,如果兄台說出武同春的準下落來,小弟便設法使兄台復原,如何?”
武同春心中一動,這實在是他目前所迫切需要的,脫口道:“你能辦得到?”
白石玉道:“可能。”
“可能?那是說並沒絕對把握?”
“這……好,乾脆,小弟一定能辦到。”
“就辦吧!”
“小弟說過要設法,不能馬上著手。”
冷哼地一笑,武同春道:“白石玉,別費心機了,我不是三歲孩童,你只是想套出找口裡的話,然後隨便處置我,對不對??白石王日甚一閃,道:“別自作聰明,你現在的生死操在我手上,我不必繞彎子,愛怎麼做,就怎麼做。 ”
武同春下屑地道:“你就是不能做,所以才來這一手。”
“為什麼?”
“如你殺了我,得到什麼?”
“可以逼供,用非常手段,你就會說。”
“做夢!”
“好吧!就讓兄台嚐嚐做夢的滋味。”
驀在此刻,一聲淒厲的慘叫破空傳來,白石玉臉色大變,轉頭探視緊接著又足方慘叫傳來,是在不同方向,距離也遠些。
白石玉電掠而去。
武同春暗忖:“定是白石玉那兩名下出了算……”
一條高大人影,電撲而至,極快地抓起武同春,搭在肩上,朝白石玉奔去的反方向掠去,捷逾旋風。
武同春在碎發的情況下,什麼意念也沒有,鼻孔裡聞到一股相當刺的味道,那人身上發出來的,聞了直想作嘔。
那人身高體壯,肩上扛了個大人,疾行如飛。
約莫盞茶時間,那人剎注勢,把武同春斜肩拋下。
軟綿綿,不感覺痛,是個乾草堆。 武同春定定神,看出扛自己的赫然是個中年乞丐,怪不得散發出那種讓人欲嘔的味道。
另一條人影閃現,是“鬼叫化”。
武同春長長吐了口氣,原來老叫化去安排代步,是如此安排。
那中年乞丐開口道:“師父,這一著棋真妙。”
“鬼叫化”道:“小心為上。洪羽,你到那邊路口去守著。”
中年乞丐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鬼叫化”這才向武同春道:“老弟受驚了,要飯的轉回,正趕上那姓白的小子用馬載你走,所以一路追了下來,還好,沒發生意外。剛剛那小子是老要飯的接棒人,叫洪羽,有些蠻力,外號'大力洪',他帶你上路,不殊一匹坐騎。”
妙人妙語,武同春笑笑道:“您老剛才殺了姓白的兩名手下?”
“鬼叫化”搖手道:“沒有的事,窮家幫子弟把殺人懸為禁律……”
“那慘號聲……”
“裝的,調虎離山!”
“那對方可能馬上追踪而來。”
“馬上不會。”
“為什麼?”
“那兩名漢子被老要飯的點倒,分別倒在不同方位,夠那姓白的小子找上一陣,我們可以從容趕路。”
“去拜訪鐵心太醫?”
“這一問是多餘。”
“對了,'天地會'左護法'魁星娘娘'是姓白的下的手?”
“這還用說!”“說完,擊了三下掌,“大力洪”奔回,“鬼叫化”揮手道:“我們上路吧! ”
武同春再被扛起,落荒而奔。
這是一座尼庵,地點相當荒僻,也許是平時無人來往,連條小路都沒有,庵門深鎖著,圍牆是石砌的,長滿了青苔。
武同春被放置在庵門外的門檻邊,“鬼叫化”師徒故意迴避。
“鐵心太醫”會在尼姑庵里,的確是不可思議的怪事。
猶豫了很久,武同春舉手扣門,半晌不聞聲息,只好發話似“武林後進求見太醫老前輩。”
裡面起了腳步聲,武同春的心也跟著跳蕩起來,“鬼叫化”說,“鐵心太醫”是個怪物,不通人情,對方會不會答應施術,還是個大問題。
庵門開啟,現身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村俗打扮少年。
武同春抬頭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少年長相不俗,只是面目太冷,冷得令人不願多看一眼,像是別人欠了他銀子不還。
“鐵心太醫”住尼庵已屬離奇,竟然還加上十八九歲的少年,的確是匪夷所思,怪上加怪,他是“鐵心太醫”的傳人麼? 少年開口道:“你是做什麼的?”
聲音跟面目一樣冷,每一個字像一粒冰珠。
此來乃是求人,武同春盡量放緩聲音道:“在下是來求醫的。”
“什麼?到這種地方來求醫?”
“是的。”
“你的神誌還清楚吧?你看到行醫的招牌了?”
“在下……是由人指引而來的。”
“誰指引你來?”
“一位武林前輩,來歷不詳。”
“妙極了,你怎麼坐著說話?”
“在下……雙腿不便,此來便是求治雙腿。”
“雙腿不便怎麼能到這裡?”
“由人背來的。請問……'鐵心太醫'老前輩……”
少年連想都不想地便道:“你趁早走吧!這裡不許生人打撫。”說著,關上庵門。
有其師必有其徒,人說鐵石心腸,是句罵人的話,而這少年卻是真有這味道,簡直是沒半絲人味。
武同存氣得雙眼發藍,暗忖:“觀其徒可見其師,這一趟算是白跑了,世界上競有這種不通人情的冷血人,殘就殘吧!不治了!”
越想越吞不下這口氣,忘形地場掌劈向庵門。
“砰”然巨響聲中,木屑紛飛,庵門被劈成碎片。
出掌之後,覺得此舉太不應該,但後悔已退。 這時,他才看清門裡是一座小丘般的廢墟,大半為野草覆蓋,丘後是兩掛陳舊的房舍,沒有庵堂的樣子,在外面因有石牆圍著,一點也看不出來,武同春直了眼。
那村裝少年飛掠而至,怒氣勃勃地大聲喝叱道:“你造反了?”
武同存橫定了心道:“造反就造反!”
少年厲哼一聲,舉單便劈。
武同存揚單反擊,動風狂盪中,那少年被震退了三四個人步。 虎吼一聲,那少年再度出手,畢竟武同春雙腿不便,行動受制,無法應付多角度的攻擊,悶呼聲中,被震得飛滾八尺之外。
少年直迫身前,冷酷地道:“此地不殺人,但也不容人,快滾,你怎麼來就怎麼回去。”
武同春坐起,怒目切齒。
一個蒼勁的聲音起自身側:“怎麼回事?”
武同春轉頭一看,身旁多了個寒骨鱗峋的黃衣老人,鬚眉俱霜,手拄拐杖,不知是何時來到的,看來是“鐵心太醫”無疑了,從那份冰冷的神情便知道。
少年氣呼呼地道:“爺爺,是個周子,公然來這裡撒野,劈碎庵門。”
原來這少年是老人的孫子,武同春自知理屈,一時之間開不了口。
老人怒哼了一聲,道:“把他轟走。”
武同春硬起頭皮道:“老前輩想來就是'鐵心太醫'……”
“不錯,誰告訴你的?”
“是一位無名老人!”他不得不撒謊,不能供出“鬼叫化”。
“無名老人?”
“是的。”
“來此何為?”
“求醫。”
“求醫是這等求法?”
“晚輩知錯了,請老前輩寬恕。”
“哼!寬恕?老夫久已不問世事,連求個清靜都不可得,這種地方,居然還有人找上門來……”
少年插口道:“爺爺,這小子雙腿不能動,是由別人送來的,送的人卻不出面,這當中恐怕大有文章,尤其他手底下相當不賴。”
老人點點頭道:“誰送你來的?”
武同存道:“朋友。”
“人呢?”
“不敢冒讀者前輩,離開了!”
“說得好聽,這一來,三天之後,此地將會變成山陰道。桐兒,我們只好搬家了,馬上收拾……”
“老前輩,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人的嘴能封得住麼?”
“晚輩已交代過那位朋友,守口如瓶。”
“你小子倒是一廂情願……”說著,老臉乍變,怒聲道:“好小子,竟然以面目掩住本來面目,顯見居心叵測。”
武同春心頭大震,這面具製作十分精巧,想不到仍被老人看穿,當下立即道:“晚輩是不得已才戴面具,並非存什麼異心。”
“鐵心太醫”冷極地一哼,道:“鬼話,你以為老夫會相信?”
武同春一橫心,激聲道:“老前輩請看!”手伸向面具,準備……摹在此刻,一個聲音厲呼道:“冷面客。”
一老一少登時臉上變了色。
一條人影,從庵內衝出。
“啊!”武同春失口驚叫出聲。
現身的,竟然是方大娘。 年前,方大娘為了救武同春逃脫“天地符”的追殺,曾火焚方家老店,她為何付出這大的犧牲,至今還是一個謎。
而不久前,方大娘在鎮上酒店賣瓜子,被“天地會”“巡監馬一夫認出,追殺方大娘,正巧又為武同春所救。
她怎麼也在此地呢? 武同春脫口叫道:“方大娘。”
少年厲聲道:“你就是救我娘的'冷面客'!”
方大娘激動地道:“少少俠,怎麼回事?”
武同春定了定神,道:“在下被'九尺二'兄弟暗算,殘了雙腿,前來求治。”
方大娘手指少年道:“這是犬子方桐,冒犯之處,少俠海涵!”
方桐趕忙長揖道:“小可敬賠不是!”'武同春訕訕地道:“不,錯的是在下。”
方大娘轉向“鐵心太醫”道:“爹,您老人家不會拒絕醫治他吧?”
“鐵心太醫”冷峻如故地道:“他來路下明,又是別人伴隨而至,這個家不要了。”
既有方大娘這層關係,武同春不想隱瞞了,沉聲道:“伴同在下來的,是丐幫首座長老'鬼叫化',憑他的身份不會有問癒的。”
“鐵心太醫”嗯了一聲道:“是那臭要飯的,老夫知道他。你的來路呢?”
武同春期期不能出聲,他考慮是否該揭開本身秘密。 ”
方大娘接口道:“爹,先帶他進去再說好麼?”
“鐵心太醫”無情地道:“不,先交代明白。”
方大娘道:“爹,武林人大多有難言之隱,他曾救過媳婦的命,我們該還人情。”
“鐵心太醫”瞪眼道:“你少開口!”
方桐笑了笑,委婉地道:“這位兄台,家祖父很固執,如果沒天大的困難,請見示來歷好麼?”
照武同春的性格,他寧可不醫,但事實上卻又非求治不可,他有太多的事要做,深深一想之後,突地伸手主動抓下面具。
方大娘母子驚叫出聲,這張疤臉,的確是嚇人。
“鐵心太醫”僅只閃動了幾下目芒,似乎並不太震驚,也許是一個行醫的人,見得多了的原故。
武同春咬咬牙,道:“這是晚輩蒙面的原因,別的可以暫時別問麼?”
“鐵心太醫”片言不發,轉身自去。
方大娘道:“桐兒,快扶少俠進去。”
武同春期期地道:“大娘,這……妥當麼?”
方桐道:“家祖父不開口,便表示他老人家不再反對。”
說著,上前拉起武同春,武同春雙腿根本用不上力,直往地下逞,方桐一看情形,索性雙手橫抱起來,向庵內走去。
那座巨丘,在野草覆蓋之下隱露殘磚斷瓦,看來是倒塌的庵堂,至放真正原因,便不得而知了。 ”
這裡實際上只能稱為尼庵廢墟,根本不是尼庵,沒有佛堂,沒有尼姑,而為一家三代同堂的俗家人。
巨丘後兩棟舊屋,仍留在石牆之內,屋前花樹雜著亂石,看來很凌亂。
武同春被帶進東首一棟的暗間裡,放置床上半坐著。
方桐笑著道:“這是小可的臥室,兄台將就些吧!”現在,他像變了另一個人,一點也不冷了,冷漠是裝出來的,並非他的本性。
武同春吐口氣道:“好說,是在下攪擾不當。”
口裡說著,心可就疑雲重重,一家三口,恰是三代,何以當初方大娘以一個婦道人家獨自主持店務? 當然,如果不是巧遇方大娘,這趟準徒勞。
方大娘跟了進來,親切地道:“少俠勿憂,家翁會施術治理貴恙的。”
武同存內心激動非凡,如果他抖出身世,便可揭開方大娘焚店之謎,但又怕節外生枝……方大娘又道:“少俠的臉孔……像是重創所致?”
武同存點點頭,兩眼緊盯著方大娘的面上,他有一種想說出本來面目的衝動,這股衝動愈來愈強烈。
方大娘業已發現武同春面色有異,正待開口動問……“鐵心太醫”走了進來,那份冷漠的神情,使人產生一種能不開口便不開口的感覺,武同春啟動了口,但沒說話。
方大娘母子退了開去。
“鐵心大醫”也同樣不開口,迳直走到床邊,伸手在武同春腿上摸索,不斷地搖頭,最後,手指停在膝頭部位。
武同春的心,隨著老人的搖頭皺眉而逐漸下沉,如果老人也束手的話,就注定一輩子殘廢了。
方大娘母子見老人的神情,臉色也為之沉重起來。
突地,“鐵心太醫”大聲道:“好邪門的手法!”
方大娘急道:“能治麼?”
“鐵心太醫”不答腔,又繼續探索,由上而下,又由下而上,一遍又一遍,查遍了所有股部以下經脈穴道,白眉一軒,回頭道:“取銀針來!”
方桐轉身急去。
武同春精神大振,這表示有救了。
“鐵心大醫”自語般地道:“不傷穴,不損脈,制住了經道,邪門,足可滿過一般歧黃高手。”
武同存暗忖:“怪不得那姓錢的說,這禁制除了施術本人,天下無人能解,原來用的是這種大背常軌的手法。”
方桐去而復返,把一個小匣子放在床邊桌上,然後示意武同春平臥。
“鐵心太醫”從匣中抓起數支銀針,極其熟練地紮上武同春雙腿經穴,然後飛指疾點下盤大小穴道)耗時益茶工夫,拔去銀針。
方大娘開口道:“少俠,試試看!”
武同春試一運功,氣極暢通,禁制已解,內心的喜悅莫可言宣,一骨碌翻下床來,朝“鐵心太醫”恭敬地施了一禮,道:“敬謝老前輩回天大德,晚輩永誌於心!”
“鐵心大醫”毫不動容,冷漠地道:“不必,這是代老夫兒媳償還你的人情,從此互不相欠。”
說完,抓起小匣子,揚長出房而去。
武同春有啼笑皆非之感,這老人的確欠缺人味。
方大娘笑笑道:“家翁生性如此,少俠不必介懷。”
武同春道:“豈敢,在下感激還來不及!”
他心裡有許多疑問,但卻不便開口動問,因為這是別人的隱私,可是方大娘毀店救他的那一節,有如骨梗在喉,不吐不一決,心意連轉之下,想到了一個側擊的主意,裝作若無其事地道:“大娘認識一個叫武同春的麼?”
說完,靜待對方的反應。
方大娘母子臉色齊變。
方桐道:“武同春少堡主?”
方大娘厲聲道:“少俠因何有此一問?”
武同春盡力從容地道:“在下與他是同宗,也是至友,他曾告訴在下年前發生的一件往事,因聽大娘夫家姓方,而大娘的長相跟他描述的一樣,所以……冒昧動問。”
方大娘激動不已地道:“啊!想不到少俠是武大少的好友,這麼說是自己人了。他現在人在何處?”
“在山里練功,暫時隱秘行踪避仇。”
“他……還好麼?”關注之情,溢於言表。
“還好。”
“他告訴了少俠什麼事?”
“方家老店的故共,他……一直耿耿淤懷,希望能知道原因。”
“噢!少俠與他是無話不談?”
為了製造關係,拉近距離,武同春點點頭,煞有介地道:“是的,彼此間沒有秘密,可以說是換命之交,他曾託在下暗中照料他的家小,同時代他辦一件大事,就是關於他髮妻凝碧的事。”
方大娘厲聲道:“他連這種不足為外人道的家算也告訴少俠?”
武同春道:“是的。”
口裡說,心裡想到凝碧的慘死,遺珠的失踪,內心一陣刺痛。
方大娘深深吐口氣,道:“我能見他麼?”
“這……目前不能,大娘能見告為何為他毀店的原因麼?”
“這個……”
“同春兄亟想知道這事,在下……可以轉達。”
方桐開口道:“娘,告訴這位兄台無妨。”
方大娘沉思了片刻,面色一黯,道:“說來話長,長話短敘吧!二十年前,愚夫婦被仇家追殺,先夫遇難,桐兒尚在腹中,自量母子難以倖免,卻為武故堡主所救,母子才能活到現在,這份恩德,愧無以報,毀了店算什麼!”
武同春大為激動,脫口道:“大娘的仇家是誰?”
方大娘搖頭道:“這點……恕我不便相告,當初開店的目的,是為了引出仇家,但仇家始終不露面二……”
方桐咬牙切齒地道:“娘,孩兒就這樣躲下去麼?”
方大娘淚光瑩然,悲聲道:“孩子,你的能耐還不足以談報仇,而且……你祖父已有所安排。”
武同春慨然道:“大娘如能見告仇家來路,在下行走江湖,也許能略盡棉薄。”
方大娘淒涼地一笑,道:“少俠盛情心領,家翁很固執,不願外人插手。”
這一說,武同春無話可講了,他不能硬插手別人的事。
方桐滿面激憤怨毒之色,緊閉著嘴。
在好奇心驅使武同春忍不住道:“大娘一家怎會在此地安易?”
方大娘歉意地笑笑道:“這是家事,恕不便相告!”話鋒一頓,又道:“少快離此之後,希望能守口,代為保守此地秘密。”
武同春不假思索地道:“當然,這一點在下省得。”左右一望,又道:“在下想告辭了,方老前輩方面……理應當面辭謝。”
方桐道:“不必了!家祖父不喜這些俗禮。”
方大娘抬手道:“慢著,至少該喝杯水酒再走,讓我聊表心意。”
說完,個待武同春有任何反應,轉向方桐道:“你陪少俠聊聊,我到廚下去,一會就好了!”
武同春還想推辭,話沒出比方大娘已出房去了。
方桐挪倚道:“請坐!”。
其實,武同春心裡也想跟方桐多說幾句話,也就不客氣地落座。
方桐在對面坐下,吐口氣,道:“兄台能見示大名上姓麼?”
武同春為了難,一時期期說不上來,他不願騙對方,但又不能說實話。
方桐相當知機,笑笑道:“兄台既有礙難,不說也罷!”
武同春訕訕地道:“抱愧之至,改日如能再見,在下當詳告一切。”
方桐話題一轉,道:兄見台臉上的疤痕,看來是破撞裂腎的? ”
武同春道:“是的,方兄……想來也精於此道?”
方桐道:“耳儒目染,略識皮毛而已。兄台……”
“方兄想說什麼?”
“以家祖父之術,兄台的臉孔可以復原。”
“可以復原?”武同春雙目放光。
“是的,小弟想……去求家祖父為兄台施術。”
武同春激動萬狀,這可是做夢也估不到的事,看來“鐵心太醫”的能耐,已到了奪天地造化的境地。
當然,這是求之不得的事,如能複原,此生無憾了,但一想到“鐵心太醫”的性格,熱度登時減退了,誰知道他肯不肯施術? 心念之中,期期地道:“這不所求過奢嗎?”
方桐道:“不,兄台對家母有援手之德,又是武少堡主知友,這不算奢求。”
武同春口唇發顫地道:“令祖父會答應麼?”
方桐道:“小弟與家母當力求,家祖父只是個性怪僻,心地是仁慈的,醫術是仁術,必須佐以仁心,這一點他老人家是具備的。由於家祖父生性與一般人略異,才被人冠以'鐵心'之號……”
武同春突然想到一件事,沉聲道:“不必了,在下不想恢復容貌。”
方桐為之愕然,這是別人做夢求不到的事,而武同春竟然拒絕? 自我虐待,是減輕負疚的方法,未必正確,但有人如此。
武同春便是突然興起這一種想法,所以才拒絕复容。
他自覺對髮妻凝碧負疚太深,而且是無法補償的,所以他:要痛苦,需要自我折磨,彷彿唯有如此,才覺得好過些。
這全與事實無補,但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觀點與生活的方式,除了當事人,旁人是無法理解的。
方桐茫然不解地道:“兄台,這是為什麼?”
武同春痛在心裡,苦苦一笑道:“這就是我之所以為我,不想改變它。”
方桐搖頭道:“小弟不懂。”
武同春取出面具戴上,遮去醜臉,口里道:“希望將來能有機會使見台明白!”
方大娘招呼酒菜齊備,方桐肅客到明間裡,母子二人暗著武同春吃喝,“鐵心太醫”始終不再露面。
方大娘開過酒店,自是烹調老手,雖然時間不長,但是萊餚式樣多而非常可口,母子殷殷勸飲。
武同春感慨萬千,回想當初在方家老店吃喝的情景,令人興滄桑之嘆。
酒罷,武同春再謝辭出,他怕“鬼叫化”師徒等得不耐。
母子倆送到門口,方桐道:“小弟與兄台所談的那件事,如果兄台改了主意,可以隨時來找小弟。”
武同春感激地道:“在下會的,請代向令祖父致意。”
離庵不遠,“鬼叫化”迎了上前,興奮地道:“老弟,恭喜啊!”
武同春略顯激動地道:“如果不是您老指引,在下是殘定了。”
目光一轉,又道:“令高足呢?”
“剛離開不久,老弟現在作何打算?”
“要辦的事太多,不知從何著手,只有去碰了。”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老弟以後可要多加謹慎!”
“敬謝指教!”
“對了,那老怪物是如伺答應施術救治的?”
這一問,表現了“鬼叫化”的人格崇高,玩世不恭的人,有其嚴肅的一面,他事先說過由武同春自己碰運氣,絕對不干犯武林之忌,說不偷窺,便不偷窺,不然以他的能耐,盡可在暗中觀察。
方大娘對他而言是熟人,沒問起,證明他自律極嚴,武同春大為欽服,但方大娘囑咐過請他守口,他當然不能食言而暴露別人的秘密,可是他又不願欺騙“鬼叫化”,心念數轉之後,祝聲道:“先請您老原諒,有些話在下不能說……”
姜是老的辣,“鬼叫化”立即意識到其中有蹊蹺,從容地道:“你很坦白,沒關係,揀你能說的說,全不能也行,反正你得治就成了。”
武同春深為感動,帶著歉意地道:“鐵心老前輩人怪而心仁,因為巧碰上某種機緣,所以慨施仁術。”。
“鬼叫化”沒追問,淡淡的道:“行了,老要飯的並不一定要知道原因,我們這就上路吧。”
兩人上了路,武同春十分內疚,但無可奈何。
奔了一程,遠遠出現鎮甸的影子,“鬼叫化”止步道:“老弟,我們得分手了,有句話要告訴你。”
“您老有話但請吩咐!”
“這……也可以說是老要飯的重托,老弟無論如何設法把話帶給武同春,就說老要飯的等著見他一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