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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血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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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葉戀 ]-三國志之輔佐劉備《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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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19 23:32: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七二章 身世之祕

『什麼?令尊故世了?』才剛坐定,喝了杯水,劉曄便從劉德然口中得知劉元起已在一年多前病逝,不由與崔琰相顧愕然。良久,方道:『唉,當真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想叔父他識人於微賤,慷慨助人於危難,卻難得壽終……』

『其實父親是年紀大了,』劉德然打斷劉曄的話道:『前些年的疾疫,幸得有人送藥到村子來,及時救了全家老少一命,可父親終究落下病根。這幾年不時有鈴醫經過,替父親診斷開藥,都還算有效。只是到了去年初,天寒地凍的熬不住,終於溘然而去……』說著又哽咽起來。

劉曄卻是心中暗暗吃驚--這也太湊巧了吧?鈴醫不過就是江湖郎中,只懂些皮毛罷了;要是真為名醫,還不留下來開業?可會是誰這麼作?目的又何在?想著口中卻道:『無論如何,叔父這一去,怕是許多事也跟著去……嗯,但不知他曾否告訴你一些「重要的事」?』

劉德然輕輕拭了拭淚,起身來回踱著步子,好一會兒方道:『我曉得你想知道些什麼,只是我委實不曉得……當初是父親說事關緊急,所以要我帶著全家隱居於此地。天幸如此,否則即使未遇黃巾之亂,怕也會遭逢什麼厄運了……』

『你和令尊都想太多了!』劉曄搖頭歎道:『想我高祖福澤深厚,故能屢敗屢起,終定天下。即便王莽篡竊,仍有光武中興。今大漢雖逢衰微,天命卻未改,故有魏王行周公事,扶持宗室而討伐不臣,削平割據一匡天下……可惜劉使君不能同心宜德,藉復漢之名行三家分晉之事。今魏王遣我等前來,便是為此。德然,你與令尊和那劉使君有舊,卻不知你們如何認識?』劉曄先是滔滔不絕地說起祖先光榮歷史,想引發劉德然的共鳴,然後再以旁敲側擊地方式問起關於劉備的『身世』。

『……如你們所知,我其實是在盧師座下與劉使君相識的。』劉德然默然半晌,終於開口道:『他自我介紹是劉弘叔父的兒子,我當時很訝異,還追問他的叔父是否為劉子敬。後來我帶他去見先父,先父很是高興,便要我跟著他好好學習。可後來黃巾亂起,盧師又被徵辟,我就跟著劉使君回到涿縣。當時劉使君有意為朝廷討伐黃巾,可先父年紀大,所以我選擇侍親膝下。之後便與劉使君失去音信了。』

『換句話說,劉使君是自稱劉氏子孫,你並未詳細調查過?』崔琰似是盤問又像請教道:『但不知令尊對此如何看法?』

『沒看法!』劉德然淡淡地道:『先父與他相談頗為融洽,又惋惜其父劉弘早逝,所以慨然給予資助……』說著猶豫了一會兒道:『我曾去過他家一次,見到他母親和他的姨娘崔氏……』

『什麼?劉使君有姨娘!』劉曄皺眉道:『這倒未曾聽聞過……對不起,打斷你的話。你但說無妨。』

劉德然道:『這崔氏據說是劉使君父親劉弘和母親的故交,後來因丈夫疾疫故世,才投奔到他家。由於同住一個屋簷下,劉弘與她日久生情,在妻子的同意下娶其為妾……』

『這樣啊……』崔琰像是自言自語地道:『據說劉使君的祖父劉雄曾舉孝廉,官至東郡範縣令。父親劉弘也當過縣丞……看來他們的來歷似乎沒什麼問題,可有一個姨娘?怎地從沒聽他說過?這……』

『這崔氏自進劉家門後,身體似乎不太好,』見崔琰看著自己,一副詢問的模樣,劉德然只得答道:『大部分時間都躺在病床上……嗯,似乎只有劉夫人要生的時候……』說著卻又遲疑起來。

『劉夫人要生的時候怎麼樣?』劉曄急切問道,隱隱感到似乎有什麼祕密。

『……我聽鄰居說,當時居然是崔氏替劉夫人接生,』劉德然道:『並未請收生婆到場。你們也知道,劉夫人生下來的孩子,便是劉使君了。』

『你有將此事告知令尊嗎?』劉曄皺眉道:『他對此事又是什麼反應?』

『我回來後告訴先父,先父只叮囑我不要對人說起。』劉德然道:『時至今日,我也只告訴二位知曉。』

『令尊生前有沒有交待什麼物事給你?』劉曄看向崔琰,探詢他的意見,崔琰便問劉德然道:『可否讓我二人一觀?』

『先父遺物,他交待都要入棺。』劉德然搖頭道:『我遵照他的遺囑,將他交待的東西都與他葬在一起了。』

『這樣啊……也罷。』崔琰向劉曄點了點頭,劉曄便道:『是了,數日前季珪曾去探訪子家,他也非常想念你呢!』

『沒錯,他還記得你與劉使君在他父親座下學習的種種……』崔琰明白劉曄是在顧左右而言他,於是順坡下驢、興致盎然地開始與劉德然聊了起來。

『魏王請看!』劉曄得意地將他從劉元起墓中偷偷掘得的一個竹簡呈遞給曹操道:『這劉元起果然留上了心,暗中查訪此事,將事實前後真相盡皆記在此書簡中。想那劉大耳想賴也賴不掉!』

『你們……都看過了?』曹操取過書簡,面沉如水地看著劉曄和崔琰問道。劉曄不由心中一驚,背脊冷汗直流。幸而崔琰立即道:『當時天色不好,只有子揚略為觀視,確定為劉元起記錄實情之物,便封存起來呈交魏王。我二人知此物干係重大,所以不敢隨意窺視。』

曹操點了點頭,劉曄不由鬆了口氣。曹操在座位上徐徐觀視,便『呵呵呵』地笑了起來,自言自語地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來,你們都好好地看一看……』便隨手讓侍衛將書簡遞給座下文武一一觀視,然後又樂呵呵地大笑道:『劉大耳啊劉大耳!這次我倒要看看,你還怎麼冒充下去!』

同一時間,長安,臨湖居。

『暗五』向陸羽匯報整個西域的情勢。陸羽不住地點頭,聽完了再問了些細節,便揮了揮手讓『暗五』退去。『暗五』才打開門,忽然白素雅、秦思雨和季玉走進書房來。陸羽頗感訝異,讓『暗五』離開後,對季玉皺眉到:『你怎地一聲不吭就來了?不是說過了要先安排好?不然要是讓元龍或士元,甚至主公知曉,可是惹禍上身之舉哪……你們又怎地就帶他進來?』後面一句是詢問白素雅和秦思雨。

『老大,你別怪二位嫂子,她們也是不得已的。』說著自顧上前,從書桌上倒了杯水,然後拉張椅子坐下來,『咕嚕嚕』一仰而盡,方長吁了口氣,對陸羽道:『事情麻煩了。劉子揚和崔季珪已經找上劉德然,問起主公的事。我一得到消息,哪顧得上先聯絡的事?這不,立刻先來找你!』

陸羽身軀微微一震,先示意二女坐下,便跟著坐在小榻上道:『事情能拖到現在,也還不算早……罷了,該發生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嗯,到目前為止都在掌握中,那就照我們當初談好的,啟動「甲方案」吧?』

『老大,你確定要這麼作?』季玉露出狂喜的神色猛點頭,嘴上卻道:『此事干係太大了,你到底有什麼打算?』

『我怎麼打算不重要,重要的反而是你怎麼想?』說著陸羽看向二女道:『這大概也是你們所關心的吧?』

『……陸郎,這次你又有什麼盤算?』白素雅與秦思雨對視一眼,便對陸羽道:『不只我們,想來姊妹們也很關心。這畢竟關係到你對我們的承諾呀……』說著便沒再說下去。

『是不是帶你們去青藏雲地、碎雲天河的承諾?』陸羽不以為意地微笑道:『放心吧,即便人心思漢,但是這麼多年戰亂,大家更想過上好日子,所以我認為應該不用等多久。等到大勢底定,我就會歸隱江胡,帶你們去遊歷。這天下,就讓伯言、士載、函兒他們去忙活吧。』說完笑容一斂,轉頭對季玉皺眉道:『倒是你,臨川,好歹我們認識也這麼久了,你還不了解我的為人嗎?你現在該作的,是怎麼說服你的家族,繼續支持主公!而不是來找我。』

『我早跟老傢伙們說了,你一定會決定繼續輔佐主公,興復大漢的。他們還一副懷疑的樣子,硬逼著我要來找你……』季玉長長『吁』了口氣,繼續喜笑道:『幸好我沒白來,總算等到你這句承諾。放心吧,老傢伙們早就發話表明,要跟定你到底。你怎麼決定,我們絕對奉陪……』

『那你還跑來問什麼?』陸羽翻了翻白眼道:『到時候你們不也就知道了?』

『哎呀呀,兄弟一場,你怎地這麼不顧情面?』季玉笑嘻嘻道:『不說那些老傢伙,我最看好的也就是你了,總得先問問你的打算,好跟你配合呀?如果跟大家一樣,要等到關鍵時刻才曉得你的打算,那時豈非手忙腳亂、窮於應付?』

『看來你很失望嘛,』陸羽捶了季玉肩頭一拳道:『作不了開國功臣……當心巴蛇吞象,自己先活活被噎死了!』

『不只我,還有死心塌地跟著你的人,應該同樣失望啊!』秀玉揉了揉肩膀,起身把椅子推回原處,依舊笑瞇瞇地道:『你都說了,跟你在一起這麼久,怎還學不會這一招?不說了,我得趕緊去作安排……你有沒有什麼事要交代的?』

『告訴大家不要擔心,』陸羽點了點頭,淡淡道:『我還是那個他們認識的陸羽,絕不會讓他們失望的。』

『好樣的!老大,我曉得了!』季玉向陸羽豎了豎拇指,朝三人一一點點頭,便退了出去。

見季玉走了,白素雅靠近來微笑道:『陸郎,你果然沒讓我們失望……唔~~』沒待她說完話,陸羽已一手環抱著她的腰堵住溫脣吻了起來,順便把秦思雨也拉了過來靠緊自己。『不要啊,陸郎!還是等晚上……』白素雅掙扎著嬌喘道:『雅兒一定滿足你……唔~~』

『不現在就小小「懲誡」你們一下,怎麼對得起老天爺?』陸羽根本沒停手的意思,一邊動手除去她們身上的衣物,一邊『嘿嘿』笑道:『竟然對夫君我這麼不放心!這下子自己送上來,還不乖乖地讓為夫「為所欲為」?』

『是「為所當為」吧?』秦思雨邊掙扎邊嬌喘吁吁地說,隨即語帶哀求地道:『陸郎,你先去把門關上了,不然讓姊妹們看到……唔~~~』

『……放心吧,我已交代臨川,讓繼業看好門戶,』開始在二女白淨的身子上探索的陸羽道:『……沒看到我對他作了個手勢?如果這還不懂,他就白跟著我混了……你們就安心地侍奉為夫吧!』於是在二女的嬌吟中,陸羽展開了『全面啟動』、『深入探索』的攻勢,登時滿室春色,無邊旖妮。

雖然始終沒提自己的來歷(秦思雨也只是一知半解),對這些美女而言,陸羽彷彿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人物,最與眾不同的地方,便是他對待眾女一直是『男女平等』的態度,又不吝給與她們讚美和情愛。即使眼界忒高的甄宓,也情不自禁地陷入陸羽的溫柔陷阱,願意與其他女子一同分享他--畢竟在這世上,要再找到一個尊重自己又愛戀自己、還驚才絕豔的有情郎,怕是有時間也等不到了。

『怎麼可能是這樣?』韓嵩搖了搖頭,對眾官道:『使君他……他當真不是高祖子孫?』自從得到從曹營傳遍各地、言之鑿鑿的消息,劉備軍轄下的百姓和官員,無論大小從冷笑到懷疑、到半信半疑,如今已有不少人見風駛舵,連稱呼也開始不同,從『主公』改為『皇叔』、使君、甚或省略了。眼前的韓嵩深具儒學素養,向來認為『名正言順』,對於這樣言之鑿鑿的說法,態度自然有些許改變。

『自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後,主公就稱病不出,』蔣琬皺眉道:『也不知他心裏想著什麼?三將軍也是一樣,平日裏嗓門最大,現在卻一聲不吭。再這樣下去,怕是民心士氣都要亂了。』畢竟受到陸羽提拔、劉備信賴,蔣琬決定,無論如何還是稱劉備為『主公』,表明無論劉備的血統如何,他選擇依舊效忠。

『還有子誠,居然也不置可否!』孫乾歎了口氣,接著忿忿不平地道:『上次大家進表勸主公晉位秦王,只有他竭力反對,還譏諷我等是貪慕富貴之徒……變了,看來他是變了,打算藉此機會自立門戶啊。』

『我以為子誠的話倒沒說錯!』馬良開口道:『曹孟德強迫聖上封他為魏王,是眾所周知之事。倘主公也傚法同樣的行徑,試問又如何與他有別?』

『可這麼一來,主公豈非位居其下?』伊籍道:『我們這些作臣子又該如何自處?』

『難道爾等從龍於微賤之時,便是為了區區權位?』一旁的陳群不滿地反駁道:『況且為了自身的權位,不惜逼主公作不義不忠之徒,虧你們還說得出口,什麼見到曹營的人便似矮了一截……果真如此,你們乾脆請主公裂地而治算了!那就什麼仗也不用打,光用權位就足以壓死曹軍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伊籍面紅耳赤地爭辯道:『而是為了主公著想!昔日高祖斬白馬盟誓,非劉氏子孫不為王;想那曹孟德違背此誓,而主公定鼎之功不遜於他,怎會反無資格封王?那豈非示短於百姓?』

『老百姓的眼睛可是雪亮的,』馬良道:『誰好誰壞他們可是心裏清楚得很。未竟其功,冒有斯德,徒然失笑於天下。』

『不過子誠會反對,怕是另有打算哪!』韓嵩裝出一副老謀深算的狐狸語氣道:『以他的能耐,恐怕早就想到了今日的局面吧?瞧,眼下這裏就這麼丁點人,其他的十有八九是到「臨湖居」去了……』

『那他們鐵定要吃閉門羹!』馬良以肯定的語氣道:『子誠之所以沒說話,應該是在等孔明、士元和孝直──他們一個在益州、一個在西北、一個在北地,都掌握了一方軍政大權;只有他們幾人同氣連枝,才能帶我們成就大事。所以我認為大家也不用著急,就等他們趕來再說吧。』

『……也只有如此了。』看著在座數人都沉默下來,沒有說什麼話,陳群只得下結論道:『我們先打手邊日常的事打理好吧。不管主公在不在、仗打不打,飯還是必須要吃的。再說了,空著肚子怕也不好打仗吧?』

如馬良所料,所有到『臨湖居』的官員都被陸承委婉地勸了回去,理由是陸羽『得了重病』。也有少數官員仍冀望這是曹營放出的『謠言』,心向劉備;可見劉備不出面澄清,倒也不敢就公開跳出來聲援,只好採取明裏觀望、暗中探查的態度。更有幾名支持陸羽的官員,開始為他奔走聯絡,希望讓他『繼承』劉備的位置,出面領導,當然自己也能藉此『雞犬升天』,獲得好處;他們商議之下,一致認定陸羽是『故作姿態』,等候時機,所以也都達成『默契』,要找適當時機『勸進』。

此時劉備治下各地風聲鶴唳,河北、關東曹軍兵馬調動頻頻,江東也是水、陸軍大舉出動,似又有聯手攻打荊、雍,平分天下的模樣。關中、益州各世家乘機暗中奔走聯絡,想要推舉劉循甚至劉璋出面,以『正牌皇叔』之名,與曹營、江東配合,割據一方稱雄。一時間神州大地又充斥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光景。

『什麼?三將軍帶著親衛離開駐地?』在綏德的法正不由皺眉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玩這種把戲,就不怕曹軍忽然大舉攻過來!你們和李方正怎地就不把他給攔住?』

孫觀苦笑道:『除了二將軍,又有誰攔得住他?刻下并州曹營的大軍雲集,李將軍請示你要怎麼辦?』

『……先沿河守好防線吧。』法正慢慢坐下來,手指敲著桌几,沉吟了一會兒,方才歎了口氣道:『看來我得走一趟長安,找子誠想辦法才行。事情實在鬧得太大了,再不小心處理的話,曹軍一旦攻過來,怕是要丟掉關中、荊襄了。嗯,休徵,這裏就拜託你了。還有仲台(孫觀字),你去對眾軍說,只要一個月,能守得住一個月,子誠、孔明他們定會想出辦法解決這件事的。』

王祥和孫觀都點了點頭,王祥拱手道:『是!請大人放心,在這一個月內,祥和諸位將士必然穩定民心士氣,守住防線,絕不會讓曹軍有機可趁。』

『益州就拜託諸位了!』同樣的情景發生在成都北門,坐在馬車上的諸葛亮向張松、秦宓、鄭度等人鄭重拱手施禮道別,便要啟程往長安去。至於太史慈、張任等,已分率赤龍軍和龍狼、飛軍先一步趕赴關中。霍峻則奉命率一軍坐鎮巴郡,嚴防江東軍來襲。

長安城外,劉家別院。

連日閉門不出,謝絕所有拜會的官員將校、世族領袖、甚至所謂的親友,劉備只是一個人靜靜在書房中沉思,每日三餐都是甘夫人替他送去。他什麼話也沒說,甘夫人也不問,二人就是這麼微微點頭,以眼神交流。至於幾位夫人,李萱帶著親生的劉理、劉玥,杜薇帶著親生的劉玫、劉治,都以探親為由回到蜀中去。吳夫人則帶著劉永、劉瑛,堅持要留下來。劉備只能感激地同意。

劉備主要的是在回憶--人到中年,開始感到回憶的重要,新的記不住,舊的忘不了。可幼年時有的記憶卻不是那麼令人愉悅,往往會選擇封閉和忘記,除非遇到什麼刺激,或是夢中潛意識的影響,才會又想起來。現在劉備就是這樣子。兒時的點點滴滴,彷彿受到『討劉檄文』地召喚,驀地一湧而出,並且鮮明地讓他難以自已。

打從有記憶起,『崔姨娘』便對自己十分疼愛,有時父母不肯給的,只要去跟她哭訴、撒嬌,幾乎有求必應。那時他不明白為什麼她對自己那麼好,只當是藉著自己討好父母。父親很早便過世,母親將自己撫養長大,當然少不了姨娘的幫助。其實幾乎所有人都不曉得,姨娘為這個家的付出有多麼大,卻總是選擇沉默以對,從不為自己爭取。後來劉備有機會到盧植門下受教,也是姨娘把自己多年積蓄毫無保留地取出,才讓他能成行。之後聽到母病,他急忙趕回,卻只來得及奔喪--姨娘把母親的期望告訴自己,一定不能辜負身為劉氏子孫應有的託付。

還未守完母喪,姨娘也跟著過世。由於『視若己出』,劉備在她床前痛哭失聲。等到收拾遺物時,才發現有一封父親遺留給自己的信,要自己成年時再拆視。他訝異之餘,連忙拆開來閱讀,可還未讀完,就已經讓他『震驚不已』。之後考慮良久,他選擇了『隱瞞』部份實情。

本來以為再也不會有人曉得這個祕密,哪知父親的遠房兄弟劉元起早就心中起疑,暗中調查清楚,但也尊重父親意願,所以絕口不題。當劉備起兵征剿黃巾時,劉元起便要劉德然離開自己,然後全家忽然便不知所蹤。雖然十分感謝這位遠房叔父和堂弟,也曾多方派人查探其下落,卻杳無音訊,如同從人間蒸發。當然,劉備並不曉得劉元起是因為得悉『內幕』,曉得干係重要,擔心自己作出『過份舉動』,所以才選擇『遁逃』--畢竟權勢多半會迷惑人泯滅人性,誰敢保證劉備得勢後,不會對『知情』的自己和家人痛下毒手?

只是劉備一直不曉得劉元起知道這個祕密,只當他怕被自己牽累,終究沒有去尋找,打算等自己完成興復大業後再訪查,好好報答點滴之恩。哪知原來是因為曉得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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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6 21:52: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七三章 軒然大波

當年劉弘與崔氏是青梅竹馬,只因後來劉弘父親發現崔氏之母為項氏後裔,所以阻止他們在一起,另替劉弘訂了婚事。兩人各自傷心嫁娶後,卻又遭逢不幸--劉弘後來發現妻子無法懷孕,本打算娶妾;崔氏則不久遇到丈夫因勸架被人誤傷而死,婆家肓信不負責任的算命師所言,認為是崔氏剋夫所致,予以凌虐,她因不堪出走,卻發現自己懷了孕,本想一死了之,哪知事有湊巧,就遇到劉弘經過,救了一命。兩人傷心之餘,又互訴衷情,劉弘毅然接崔氏回家。妻子本就因無法懷孕,感到歉咎,自然也同意二人在一起。只是為了隱瞞實情,劉弘便謊稱妻子懷孕,崔氏又身體不好,一切對外之事都由自己打理,直到七個月後產下劉備。由於是妻子接生,未經收生婆,鄉人訝異之餘,也相信劉備是早產兒;只是有的人希奇為何喝滿月酒時劉備長得健壯可愛,崔氏卻身體羸弱在床,反而是劉弘夫婦笑呵呵地接待鄉親……

劉弘在留給劉備的信中略為題起此事,也告訴劉備:他和妻子一直把劉備當作自己親生兒撫育;所以無論他的血統如何,都應承認自己為劉氏子孫,為大漢江山之平治盡一番心力,千萬不可妄自菲薄……

雖然被父親承認為劉氏子孫,畢竟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這讓『素有大志』的自己情何以堪?想起年幼時在村前大桑樹下玩耍,看著茂盛的桑樹,對著玩伴們脫口道:『日後若能為帝,當乘如此車蓋!』因而受到叔父呵斥。想起『姨娘』(親娘崔氏)與母親傾所有積蓄讓自己能到洛陽求學,但卻因自己寒微的出身,受盡那些名門子弟的白眼和譏諷(大概只有曹操稍微看重自己吧?)……

他也想起了父母姨娘先後謝世,自己最後還是決定遵照父親的叮囑,以興復大漢為任。之後和兩位結義兄弟憑著一腔熱血,招募鄉勇征討黃巾,雖然贏取些許名望,但還不如那些世家子弟,連曹操都比自己實力雄厚。三兄弟一直努力奮鬥,然諾尚勇,但卻總是那麼勢單力孤,連個縣尉也當不成,最後只作了個平原郡小官,每當午夜夢迴,都覺愧對父母的期望、姨娘的厚恩。

哪知就在可能這麼平淡地渡過一生、無力扭轉大漢頹局時,卻在北海遇到了陸羽。就在他的輔助下,三兄弟從平原郡到徐州,開始在這紛亂的天下大勢中成為逐漸崛起的一方,到後來一個個英雄豪傑、謀臣文士前來投靠,不到二十年就成為坐擁數州的大諸侯,興復大漢眼見就要水到渠成、名副其實;曾經被譏斥為『織席販履』的惡名幾乎就要從人間蒸發、化為烏有。只是這一切,都是自己在北海偶然救治一名『異世少年』成就的。若非他,自己哪有可能這麼順當地走到這一步?

張孚的『帝王心術』之學,讓自己感覺『獲益匪淺』,也曾因而開始考慮,是否要對陸羽作些『防範』。關羽和張飛自結義以來,就與自己名為兄弟實如君臣,未嘗有異心--或者說他們也沒有那個『實力』。可陸羽不同,不說自己的勳業大都歸功於他,便是文臣武將幾乎都和他關係匪淺。如果自己沒有兒女,或是兒女年幼而自己有了不測,那麼他很確信陸羽一定會受到擁戴,接掌自己的權位。只是如此一來,所謂的『興復大漢』又成雲煙一場了。

更棘手的事接著又發生了:由兵部的情報得悉,曹操正在設方探聽自己的身世之謎!這讓他矍然而驚,立即下令全力由暗處防堵。可不久又得到更震驚的消息--陸羽似乎也在祕密偵察此事。這不由讓他認為陸羽起了異心,加上劉封與陸羽相當親近,最後他才因勢利導,在龐統、陳登的計議下演出『刺劉』一案;本想藉此削奪陸羽及其黨羽的權勢,哪知還是被陸羽很快地劃下停損點,受到的打擊有限。之後更因打壓陸羽及其一黨,引起民間的議論紛紜,整個輿論一面倒地不利於自己;幸而陸羽此時反而主動替自己『澄清』,否則真不知要如何好好收場。

與陸羽的矛盾浮上檯面,讓劉備心裏老大不舒服。還是甘夫人的開解,以及陸羽的低調,總算大事化小、小事化歸心事。由於自己的身世之謎一直未被探知,實力又逐漸增長,隱能與河北相抗,於是劉備逐漸放下心事。之後由於澇災、瘟疫、陸羽『詐死』等事引發的一串連風暴及後來的戰事,最終劉備可說解除對陸羽的大半心防了。哪知就在認為可以君臣協力、爭取在最短時間內興復大漢之際,自己的身世之謎卻忽然曝光了!還真是天不祐人願哪!

想著忽然甘夫人又進來了,劉備歎了口氣,正想跟甘夫人說話,卻見甘夫人身後跟著進來一個人,一皺眉還沒來得及問是誰,來人已經大嗓門地道:『大哥!我來了!你怎地窩在這裏不出去?這跟你的為人太不像了!』說著拉過一把椅子,便坐在劉備座旁。

『……我出去作啥?』劉備搖頭歎息,苦笑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還有誰會聽我的?』

『至少我還會!相信二哥也是!』張飛殷切地道:『大哥,且不管事實真相如何,我們結義之情永不會變,興復大漢、還百姓一個太平生活的目標也不會搖動--除非大哥你不再堅持當初一起向天地立誓的承諾!』

『我怎麼會!只是……』對張飛的話感動之餘,劉備除了連忙回應,卻又遲疑道:『現在恐怕沒有人會相信我了……』

『管他人相不相信,只要天老爺相信就可以了!』張飛慨然道:『大哥,你還記得當初不也像現在這樣?那時你把皇叔的身份亮出來了,最後還不是只召募了幾百人?咱三兄弟就憑腔中這股熱血,手上的兵刃,還不是有今天的成就?最多從頭來過便是!何況我們手上的力量……』

『我已經作書與眾臣工,要他們聽子誠的吩咐,』劉備打斷張飛的話道:『我曉得你和二弟的想法,也感激你們一仍初衷支持我。可我們之所以有如今的局面,多半是子誠的功勞。我們之前不也聊過了,江東碧眼小兒尚且敢於割據一方,子誠勝他多矣。以他的才能,足夠資格坐上這個位置。……我想,這大概是天意吧?』

『……陸小子……他沒來過嗎?』張飛沉默了一會兒,語帶不滿地道:『太過份了!虧大哥你一直對他推心置腹,俺和二哥都當他是兄弟,想不到發生這麼大的事,他居然不聞不問……』

『三弟,你千萬不要這麼想!』劉備苦笑道:『說來慚愧,子誠一直都很忠心,我其實並沒有對他這麼上心……唉,想來若無這個「皇叔」的身份,子誠會有更足以揮灑的空間。我想,那對大漢、對百姓,未嘗就不好吧?』

『……罷了,怎地也算兄弟一場,俺就不與他計較。』張飛拍了拍大腿,抬頭道:『那大哥,你有什麼打算?俺先把話說在前頭,你別打發俺和二哥走,咱三兄弟怎地患難都要在一起。』說著向劉備擺了擺手。

『……謝謝你,三弟!』劉備無言以對,只能哽咽道:『謝謝你和二弟這麼……這麼……』

『俺把家當和隨從都帶上了,』張飛道:『也留了信給法孝直,就說俺要與大哥、二哥同甘苦,這勞什子的大將軍不幹了,誰愛幹讓誰去!大哥你要到哪兒,俺都跟著!』

『……天地之大,要到哪裏都可以……唉,只是苦了百姓……』劉備流下淚道:『你我這一走,曹孟德和江東小兒怕是要乘機大動干戈了……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一直隱瞞身份,他們今天也不會受刀兵之苦!』

『呔!大哥,你也忒杞人憂天了!』張飛道:『你不是作書與大家,要聽子誠的?這小子的本事你又不是不曉得,只要撐上一段時間,想那曹孟德和江東小兒都討不了好的。』

『……應該吧……』劉備喃喃道,其實除了擔心天下局勢、民生疾苦,劉備也多了點私心:既期待又不敢奢望--他們三兄弟這麼一走,劉備軍陣營是否會因而土崩瓦解,還是會一如往常、有沒有他們都穩得住局面?想著又愧咎起來:自己既沒有真正的劉氏血統,怎能奢求不屬於自己的神器?

建安二十四年,公元二一九年,六月十五日,劉備帶著家眷,偕張飛及其家眷,悄悄離開長安,啟程往荊州去。

在『前世』的歷史上,這固然是值得大書特書許多大事的一年,便是在陸羽轉世來到了,這一年發生的大事,更值得載入史冊。

先是蜀漢成功征伐平服西域,拓展大漢勢力及於中亞;曹魏也平服遼東及三韓之地,大漢聲威不僅震徹當世,而且盛而不衰幾達千百年之久。

接著便是『前世』不曾發生過的,劉備的身世之謎竟被揭露,他並沒有劉氏血統。事件的發展越演越烈,捲起的風暴之大,每每令後來讀史者無不拍案驚奇,心情起伏震盪、熱血澎湃不己。劉備無可辯駁之餘,選擇祕密出走,將劉備軍集團的所有力量,以書面方式告知所有人,由陸羽繼承,出面領導。

由此引發的一連串連鎖反應,至終便是第三次、也是攸關大漢興復最關鍵的一場『三家大會戰』--其曲折離奇、精采盛況、高潮迭起,直讓當世身歷者嘖嘖稱奇、口沫橫飛地談論難己,後來讀史者卻是冷暖衝擊,汗淚交織--實在是太緊張、也太出人意外了。

涼州,天水郡城外。

夕陽掛在遠處的草原盡頭,不久即將沒入地平線。此時一輛馬車由遠處疾馳而來;一到城門口,『希律律~~~』地四馬八前蹄猛地昂立,便見一個人影飛速地竄入車中。才一坐定,龐統睨著眼皺著眉,灌了口上好葡萄酒道:『你怎地會在這裏?怎不待在長安?情況難道變得不可收拾了?』

忍著渴等了許久的陳登沒有回答,而是一把從龐統手上不客氣地搶過酒葫蘆『咕嚕嚕~~~』地便仰頭直灌,好一會兒才長吁了口氣,抹了抹嘴道:『一早才接到飛鴿傳書,主公已經留書給大家,一切交由子誠負責,他自己閉門不出……三將軍已經快到長安了。我擔心他們會一起出走……』

『出走呀……』龐統喃喃地望著窗外道:『那豈非落人口實了?主公怎地那麼不智?其他人都在幹嘛?……』又灌了口酒,對陳登道:『子誠是什麼態度?該不會就真接受了吧?』

『和你我料想的差不多,』陳登苦笑道:『他也稱病不出……我一點也探不出他的口風,委實不知道他的想法……就怕是故作姿態。』

『臨川呢?他不是歸你調度嗎?』龐統一對小眼睛忽然精光一閃,皺眉道:『我就不信子誠會瞞著他……』

『可他會瞞著我們呀?』陳登苦笑道:『你又不是不曉得,主公對他也很倚重。這些年來,要不是他一直在掌理分析情報,跟「影衛」對抗,估計這件事早就被挖出了,絕不可能延遲到現在……』頓了頓歎了口氣道:『只是如今終究還是被挖了出來……也不曉得子誠有沒有參與其事……』

『這傢伙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啊……』龐統露出一絲自嘲的神色,苦笑道:『若說他沒有摻合進去,我絕不相信。可他到底為什麼?難道他真的想要上位嗎?……不可能,絕不可能!哎,真頭痛!』說著閉起眼來,雙手揉了揉太陽穴,用力搖了搖腦袋,似乎想要將什麼想法給甩出去。

『這輛馬車的速度真快!』陳登忽然岔開話道:『照這樣估算,大概三四天就能趕到長安了吧?』

『這四匹可是上等的汗血寶馬。』龐統斜睨了陳登一眼,又道:『車子是子誠讓徐老怪專門設計的,儘可能在高速行駛下仍然維持平穩與舒適。同時還套上了配有軟墊的馬軛,讓馬兒能不受呼吸阻礙地全力拖拉……這傢伙鬼門道還真多……』(此時遠在『臨湖居』的陸羽背脊忽感一陣惡寒,趕緊抱緊了蕭月真,讓玉人嬌呼一聲。陸羽連忙在玉人耳邊低聲抱歉,說體己兒話,可依然沒有停止『耕耘』,只在心裏小小恚恨道:『可惡的大酒鬼,無恥的黑心漢!竟這樣看爺!看回來爺怎麼收拾你……』)

馬兒雖然力量很大,但是頸上套了軟軛時,要拖動重物就會導致氣管和頸外後靜脈被壓住,使得馬兒得仰起頭來才會致窒息。固然看起來這使得馬兒顯得雄赳赳、氣昂昂,但真正的馬力卻沒有用上。古時羅馬人就作過試驗,發現兩匹馬圍上套索,只能牽引五百公斤的力量。在這個時代也是這樣,所以一般高官都不使用馬車。直到陸羽『發明』馬車的同時,也發明了配上軟墊的木製或鐵製剛馬軛,使得馬兒套上後能不受妨礙地發揮馬力,於是馬車便大受歡迎。

疾行間陳登不忘問道:『是了,你對西征大軍怎麼安排?』

『我留張俊義、高伯瞻分別鎮守南北疆,』看見陳登訝然的眼神,龐統從容地道:『放心吧,還有宗先生(宗預)坐鎮高昌,非有他的手令和兵部的兵符,根本調動不了多少軍隊……主力大軍由馬孟起兄弟、張文遠、陳叔至等分批進關……不必擔心,一定來得及。這次西征大宛和烏孫,平添了許多好馬,都讓他們帶回來了。這不,陳叔至的前鋒都是一人雙馬,兼程趕來。照我估算,也只差我們個把天路程而已。』

『這麼快呀!』陳登咋了咋舌,隨即點頭道:『那就太好了,這下又能多裝備些騎軍……只要能趕得上的話……』

『時間根本不是問題,』龐統露出一絲嘲諷的神色,意有所指地道:『他們會聽誰的指揮才是問題!』

『一起同僚這麼久了,還曾一起看風月、訪春閣……』陳登看向窗外,感慨地道:『忽然要改口稱他為「主公」,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就怕到時怎地也出不了口……』

『那也得進得了門才有那個「資格」!』龐統有些不忿地道:『這段日子結下的債務,累積的矛盾,就不知他會不會讓那陸承放你我就這麼順利地踏進他的家門!』

『……你不一向說他是有情有義的人嗎?』陳登道:『單憑我和子仲、你和孔明的關係,他應該不至於作得那麼絕……』

『也許他不會就這麼直截了當地作,』龐統微微搖搖頭道:『可除非表示些什麼,怕是他難以如從前般對待我們……所謂共患難易,同富貴難啊。』與陳登對視一眼,又灌起酒來了。

馬車以飛快地速度奔馳在無盡地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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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四章 青白之眼

長安,臨湖居。

鏊戰一番、得勝且尚留餘力的陸羽,正攬著蕭月真伏在自己身上。玉人兒早已無力地嬌喘著,陸羽仍不收手地繼續在她身上撫觸,一面享受與美愛妻最親密的接觸,同時品嘗膚若凝脂的那種鮮嫩感……

『篤篤篤~~~』地聲音揚起,只聽陸承在門外輕聲道:『九哥,嫂子們都到齊了,要我來請您和嫂子一起過去。』

『這樣啊……看來是宓兒的意思啊……』說完陸羽把手一鬆,扶著蕭月真起身。很快地著好衣服,又幫蕭月真整理好了,方拉著她一起開門,向陸承點了點頭,便邁步往大廳而去。

才一踏進門檻,便見眾女都到齊了,三三兩兩地或坐或立或俯--不必說,為了舒服,陸羽安置了『大椅』,不但能坐,便是躺臥也很方便。眾女都停下談論,美眸都望了過來。陸羽看著甄宓,笑道:『宓兒可是用過晚膳了?這一陣子為夫好不容易有空在家,偏你就忙著晚回家,是不是開始想念為夫了?』說著大步流星走過來,一把攬著甄宓便坐了下來。

甄宓先是一聲驚呼,待坐在陸羽腿上,反倒鎮定下來,雙手環住陸羽,露出『迷死人不償命』地笑容道:『當然想念囉--很想念你的手藝!』說著迅速在陸羽臉頰上一吻,便掙開他的手坐在他身邊。

『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們呢?難不成是想念宓兒,才會在這裏陪著她?』環視眾女一眼,最後定睛瞧著曹葳,一副若有意思的表情,曹葳不由臉上一紅,抿著朱脣沒說話。

『陸郎啊,我們都很喜歡這樣的生活,』與喬煙對視一眼,見她點了點頭,秀兒開口道:『你能天天跟我們在一起,日子雖然平淡了些,卻是和樂融融,人間難得。可外邊……外邊都折騰得沸沸揚揚的……我和姊妹們談過了,這事情終究與你脫了不干係,所以我們請你來,是想知道你究竟有什麼盤算?畢竟我們都有家人朋友,委實不好就這麼獨善其身……』由於事情相當敏感,秀兒用詞相當斟酌。

『秀兒,都在一起這麼久了,說話還繞這麼多彎子?』陸羽笑道:『難不成你們當真以為我會接受?』

『為什麼不接受?』甄宓理所當然地道:『之前劉大人具有皇室血親身份,你奉之為主公也不算委屈;可如今他都發話,要你接這個位子;你倒是小心起來了?瞧,香兒的二哥不就直接另舉旗幟?你憑什麼就不能……』

『這不是能不能的問題,』陸羽沒有生氣,可仍舊打斷甄宓的話,略為一擰她的秀鼻道:『宓兒啊,衣服作得寬鬆點,穿起來會舒服得多;可這件新衣服太大了,我若穿上去委實不好看啊……你難道不希望我天天煮飯給你吃?』

『……如果你真能天天煮給宓兒吃,』甄宓故作沉吟狀,隨即挽著陸羽的臂彎撒嬌道:『宓兒就答應你……愛怎地就怎地?』

『……那就一言為定了!』陸羽笑呵呵地轉頭對曹葳道:『那,葳兒,你呢?』

『……只要你別忘了那天晚上的話!』曹葳臉上又是一紅,略垂螓首道:『你到哪兒葳兒都跟著……』說著聲音已如蚊蚋般幾不可聞。她所指的自然是陸羽抱著自己,說要一輩子這麼抱著她的那句『甜言蜜語』。

見眾女一個個向自己點頭,表示相同的意思,陸羽笑吟吟地起身念道:

『鵬摶九萬,腰纏萬貫,揚州鶴背騎來慣。

事間關,景闌珊,黃金不富英雄漢。

一片世情天地間。白,也是眼;青,也是眼。』

『好一個「白,也是眼;青,也是眼」!』才女蔡琰喝采道:『陸郎果然就是陸郎,我所認識那個瀟灑超然、不拘權勢、獨具一格的陸郎!』

『那就說定了!』走到甄宓身邊,一把就抱起她來,笑嘻嘻地道:『雖然如此,還是有些帳目得弄清楚……貞兒、小雨、琰兒,都跟我上書房去!』說著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眾女相視一眼,露出表情不一的笑容,可代表的心情都是一樣--有夫如此,夫復何求?忽然白素雅作了個手勢,眾女『轟』然一聲叫好,便都小跑步地往書房衝去--落在最後面的是蕭月真,畢竟才剛跟陸羽『大戰一番』;幸好張月兒心細,留下來扶著她,跟在最後地朝書房湧去……

數日後,同樣在臨湖居。

從一早便陸續有官員前來,同時兵部傳來最新的前線消息!

曹營在發出討劉檄文後,便開始集結大軍數十萬,數日前已開始分兵數路進攻;分別是曹昂為帥,夏侯惇、夏侯淵為將,滿寵、程昱為軍師,領兗州軍、司州軍、龍驤軍、飛熊軍,由南鄉進攻上庸,似欲入漢中切斷劉備軍領地為二;以曹丕為帥,樂進、李典為將,賈詡、劉曄為軍師,領青州軍、豫州軍、虎賁軍、并州軍,出弘農進窺潼關。曹操則親自率主力,以曹沖、曹彰為副,以郭嘉為軍師,曹休、徐晃、許褚、典韋為將,親率虎豹騎、虎衛軍、冀州軍、幽燕鐵騎、塞外鐵騎、還有新成立的荊州軍等,由宛城南下,進攻新野、襄樊。

東吳方面:為顧及『顏面』--先前與劉備軍達成『協議』,孫權以呂蒙為帥,周泰為副,由周瑜任『軍師』,率年輕將領及主力軍從江夏郡出兵;另以程普為帥,蔣欽為副,同幾位老將率軍從長沙郡出兵,分兩路策應呂蒙的攻勢。

即將爆發的第三次『三家大會戰』再度震驚神州。由於劉備血統所引發的連串事件,局勢變得空前緊張,所有百姓也都惶惶不安,難以預料、甚至想像後果--或者說是不敢想像,特別是劉備軍治下的百姓,前兩次他們的主君在文武精英的聯力下都打贏了,這次卻不一樣,沒了主心骨,這仗怕是連打都不用就曉得輸定了。一時間大家每日都是草木皆驚,晚上則風聲鶴唳。在荊州前線,幾乎所有百姓都是打包好了,準備隨時逃難。

由於事關緊急,也容不得陸羽再『稱病不出』。算算日子,諸葛亮、龐統、法正等人應該都到了,陸羽便讓人去請所有官員前來『臨湖居』,一同商討『大事』。大部分官員幾乎都『應命』而來,少數則不忿地也來個『稱病不出』,如簡雍、孫乾等最早跟著劉備的班底。

見到『老朋友』沒來,陸羽倒也不以為意,請大家坐定,便將兵部緊急文書抄錄數份傳給眾人傳閱。眾人或臉色凝重、或變得蒼白、或大口喘氣、或搖頭歎息……幾個都是憂心忡忡;惟獨龐統與諸葛亮,一個仍是忿忿地猛灌酒,另一個依舊一派從容地揮著羽扇、好像事不關己地攸然模樣。

當眾人都看完、把報告傳回陸羽手中後,陸羽環視眾人一眼,正色道:『今日請諸位來,便是商討這件大事……該如何應對魏、吳攻勢?』

『眼下最重要的是名正言順,』見眾人你望我、我望你地不說話,最後還是正統儒生出身的韓嵩倡議道:『只要名實相副,即可順天應人,違逆自可不攻而破。如今劉使君不在,交代一切由子誠繼承……所以,不如先把這事定下來了,魏、吳聯盟便成癬疥之疾……』

『說得好,合該如此!』附議的是幾位戶部官員,由於長期擔任陸羽『下屬』,當然希望藉此機會『雞犬升天』了。為首的是第一屆『荊山書院』畢業生之一的黃谷。陸羽眼神掃過眾人,有意無意地瞧了他一眼,不由讓他倒吸了口氣,隨即垂下頭去。

在場大約三成的人無言地點點頭,表示贊同;也有三成左右的人微微喟歎,不表意見。卻有更多人先是臉色蒼白,而在褪盡之後,又接著漲紅了臉,顯然正自壓抑心中那股想要爆發的怒氣--現在好比咽喉被敵人伸出手掐住的時候,應當設法擺脫困局、免致斷氣的關鍵時刻,哪知自己人反倒幫忙把自己逼到牆角去。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不是問話,而是語言化了的激情,黃權輕輕在桌几上一捶,低聲咕噥道:『腦袋被敵人的大軍嚇瘋了嗎?不想著怎麼擊退敵人,反倒先放火在自家裏燒……難道魏軍來了會放過你們?』

陸羽依舊沒有回答。此時馬謖忽然起身,上前走了幾步,聲音有些尖銳地道:『大人!我有話要說!』

曉得馬謖也摻和進去,陸羽早就暗示馬良了,可他這個弟弟輕狂不羈,馬良也很無奈,只能朝望向他的陸羽微微聳了聳肩。陸羽咳了咳,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所以,最好什麼都不用說。』

『如果您明白了,就請允許我再確認一次!』馬謖兩眼燃著熊熊烈火,向門外一指道:『請您接受劉使君的託付,別再管什麼大義高調了。惟有您出面領導,才能像從前那樣,擊退敵人的攻勢!如此一來,您就可以掌握三件事--』說著一頓,似乎要掌握現場的情緒,馬謖緩緩地道:『自己的地位、神州百姓的安危、以及未來的歷史!請您下決心吧!只有您照這條路走下去,才能讓歷史走上正軌!』

馬良連忙上前拉住馬謖,在他不甘願的情況下拖回座位。此時蘊含著一場風暴的沉默,籠罩著整個大廳,每個人聽著彼此的呼吸聲,為自己高亢的心跳而戰悚--從另一由來說,馬謖說的是好些人也想說卻不敢說的話。一心想靠著自己的能力及功勛獲得肯定,而非家族的光環加持,這個年輕人在眾人的環視下,大膽地從樹枝上摘下禁忌的果實。

可這顆禁忌的果實是如此地甘美啊!那是勝利、霸權、光榮的甜美果汁和芳香的混合體,不僅是陸羽本人,周圍擁載他的人也得以一嘗個中美味。

陸羽沒有立即說話,但是他的沉默有異於其他人的沉默--至少法正、蔣琬、陳群感覺,他的沉默不像暴風雨,倒像和煦的初春暖陽;不過可沒人敢保證,那是不是因為他們一直對陸羽有著過度的好感而引起的誤解。

忽然起身,輕輕推開沉默柵欄的陸羽,此刻所說的話卻使他們更加確信:『……嗯,是有這條路可走。可是,對我來說,這頂帽子好像大了些。……怎麼了,酒鬼,你有什麼更好的建議?』

聽到陸羽的回答,龐統不由一口酒沒吞落肚、反倒一下噴了出來。劇烈咳了幾下,在陳登的撫背之餘,龐統戟指著陸羽,苦笑著搖頭,好不容易才迸出一句話來道:『好傢伙,我算是服了你!』撫了撫胸口,順了順氣,還是灌了口酒,然後笑道:『實話說,這麼些日子,就你今天這句話最動聽。嗯,看來你早有準備,難怪孔明也不答腔……說吧,你有什麼打算,老龐聽你的便是!』

有的人還在琢磨『帽子大了些』的意思,大部分人卻都聽出來了,陸羽似乎並不打算『繼承』劉備留下的空缺。忽然馬謖又跳起來道:『您為什麼要顧到什麼正當性和忠義呢?劉使君都已經承認,他並無皇室血統。不論您接不接受,再也沒有比您更合適領導我們的人了。』

『……哎呀呀,還真是傷腦筋!』陸羽坐下來道伸了個懶腰,徐徐道:『喝了那麼久的水才長大的,如果改喝不習慣喝的水,恐有傷體之虞哪。』

『屬下認為您現在喝的根本就不適合你!』馬謖依然語氣犀利地道:『和您過去偉大的功績相較之下,您不覺得自己所得到的待遇太不公平,而且受掣肘的時候也太多了嗎?』

『只要能拿到退休金和養老金,然後帶著愛妻們去雲遊四方就行了』--陸羽當然不能這麼說,所以他只得嚴肅地道:『我本身對此已經覺得很滿意了。而且,我喜歡這種水的味道。』

『……據我所知,您忠心的對象只是百姓而已--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我沒說錯吧?』馬謖絲毫不理會馬良的拉扯,把話挑明了講。

『……天降聖主,本為順天應人,解百姓倒懸之苦。』陸羽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忽然講起歷史道:『當初夏桀殘暴,故湯伐無道;及至紂王,又倒行逆施,乃有武王革命。後周德雖衰,天命未改;始皇雖一統神州,卻暴虐殘民,故二世而崩。當時天下大亂,若非高祖以周武聖王的嫡裔身份,斬白蛇起義,又豈能得民擁戴,建立垂三百年之大漢盛世?』

『……周武聖王後裔?您是不是記錯了?高祖根本就……』說著馬謖忽然明白了陸羽的意思,再也說不下去,只能怔怔而立。

『這樣啊?』陸羽環視眾人一眼,特別是那些想要擁戴他的人,似笑非笑地道:『你說的不錯,高祖並非商湯或周武等聖王的後裔,甚至只是平凡百姓,可卻繼承了聖王的事業。商湯死了,周武死了,現在連高祖也不在了;可他們的名字和他們所作的事,還留存在人心的記憶中,永遠在世上傳頌著。可見只要遵循他們的意志,繼承他們的事業,便有延續我漢族命脈的功績,合該成為聖主。從這個角度來看,或許主公並沒有皇室血統,但盲目信仰血統,實在是一件很愚昧的事啊。諸位,我們都知道聖王商湯的名字,但有誰知道他父親的名字?』

在座的人面面相覷,沒有一個答得出來。

『高祖是無與倫比的英雄,他的父親又如何?』陸羽又丟出一枚重磅炸彈,眾人不由苦笑,劉邦父親的事大家多少心知肚明,哪說得出口?

陸羽笑了笑道:『英雄之子一定是英雄,明君之子一定是明君;如果人世間的事情是按照這個定律來運行的話,一定會變得很沒趣。可是,事實並不是如此。就因為這樣,活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呃,話說回來,我認為主公並沒有什麼可以讓他感到內疚的祕密。他雖然沒有王室血統,但他是劉氏子孫的身份,卻是經他的父親劉弘公開承認,又得到先王的賜封,他有什麼理由不能擔負復興漢室的責任?須知否定主公,就等若否定了他的父親劉弘和先王的意思。身為臣子的我們,難道不認為不該有這種想法嗎?如何?』

此時法正已若有所悟:難怪這事陸羽不讓他知道這件事,看來這就是他一直以來對整個情勢的看法--對有意脅迫的人而言,一開始就公開的祕密,終究沒有什麼價值可言,因為大家聽說後只會回答:『這是眾所周知的事,那又怎樣呢?』對民眾而言,把廣施善政的現任領導者趕走,只為了去迎接一個號稱有正式血統的王侯,是沒什麼意義的,對於那些好不容易生活獲得改善的人更不用說了。因此,獲得民眾絕對的信賴,強化整體實力,才是鞏固實力的唯一途徑。如果法正早知道這件事,怕是已然見樹不見林、心猿意馬了。

『……我明白了,陸大人。不過,還是有一件事掛在我心上。』馬謖倒也識趣,見陸羽無意擔任上位,便見風駛舵,岔開話題到曹操公佈血統一事道:『若如劉季玉、劉琮之輩趁機聚眾起事,那該怎麼辦?這樣一來,豈非徒然招致一些混亂嗎?』

陸羽輕輕笑了笑道:『如果他們肯跳出來的話,那就太好了,我本來就希望他們能一個個出現。如此一來,對於真正血統的信賴度,就相對減少了。到後來人們只會認為,又出現了一個貪慕權勢的人了!那對主公就再也無法造成一絲傷害,不是嗎?』眾人不由想起,劉循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世上沒有天生的王者。一個人是藉由自覺,才得以成為王者!』陸羽又再度針對事情道:『同樣的,我們也是藉由自覺而擇主以事。所以為人臣子者,絕不會捨棄同樣擁有自覺的王者,否則這世間有何道義可言?主公既有志於興復漢室,你我又何嘗不是因此而投效於帳下?如果只因傳承血統的不同,忽略了個人該有的自覺,豈非對不起對我們寄以厚望的百姓?』

終於,廳內所有的人--包括擠在門口、門外的中低級官吏,以及被認為相當有威望的世族門閥的代表,在互相觀望、議論之後,逐漸都形成共識,一個個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陸羽的話。於是陸羽露出笑容,向諸葛亮作了個『請』字,便坐下來悠然地拿起茶啜飲起來。

眾人齊齊將目光投向諸葛亮。諸葛亮輕揮羽扇,笑瞇瞇地道:『亮便推知子誠有此打算。子誠既已挑明,你我還有何話可說?便是士元也都贊同。既然在座諸位同心一志,亮以為,還是請子誠發個話,代替「主公」安排我等諸事宜,以因應魏、吳進攻,迎接主公回來。士元,你覺得如何?』

『可!』龐統灌了口酒,大喇喇地揮了揮手,點個頭,從脣間就迸出這麼個字來。於是諸葛亮又用羽扇指了指陸羽,示意要他作個安排。

陸羽接過『球』,點了點頭,隨即作了個手勢。忽然一名『暗箭』由眾人眼前出現,向陸羽拱手一揖。陸羽道:『主公和三將軍刻下人在何處?』

『暗十七』道:『主公等人已過了西城,如主上所料,應該是打算去找二將軍。』

陸羽點了點頭,隨即讓『暗十七』再去探聽消息。然後鄭重地道:『此次魏、吳進攻,主力擺在荊州,與我們之前的推估相合……什麼時候推估?當然是你們不在的時候……喂,你能不能等我把話說完?有什麼疑問待會兒讓孔明告訴你……』面對馬良的疑問,陸羽不耐煩地對他這麼說。

『呃,士元,這次你和孟起、文遠配合得很好。所以我已傳書與他們,繞道雲中郡以北進攻并州,你和孝直趕緊去與他們會合……怎麼辦?你們自個兒商議去,凡事都問我的話,還敢自誇什麼鳳雛?』面對龐統的提問,陸羽也是揮了揮手,表示一切放手讓他和法正去幹。

『至於荊州,我已傳書與元直,他已答應配合。』陸羽環視眾人道:『主公個性堅忍,絕不會輕易屈就,所以我得親自跑一趟荊州,去勸主公回來。至於關中,就有勞孔明坐鎮了。』

『哎呀呀,子誠你還真是不厚道!』諸葛亮微笑著點了點頭,口中卻道:『又將這麼個苦差事交給我,自個兒逍遙去--也罷,亮便準備功勞簿,迎接諸位凱歸。』

『苦差事呀?』法正苦笑著搖頭道:『那不如我們換個位置好了--一切子誠和季常早都打點好了,還有公琰等人在此,不過就是後勤工作,還居然喊辛苦?看來子誠是體恤你在益州的辛勞啊!怎地就不體恤我……』

『人各有位!』諸葛亮笑瞇瞇地道:『孝直要換差事倒也無妨,只要沒人嫉妒便可……』

『那我們交換好了!』龐統沒好氣地道:『都辛苦了三年,該換你上陣了才是……』

『那就拿你的葡萄酒來換吧!』諸葛亮出手便擊向龐統的『軟肋』,依舊一派悠然的笑容道:『辛苦你三年,也便宜你了三年,可不算冤哪。』

『……好罷,』見龐統『哼』了一聲,自顧灌著酒沒接話荐,法正起身環視眾人一眼,道:『便依子誠之議,各自忙活去吧……喂,季常,你別走!你和公琰得跟孔明交代清楚……元龍,你想死哪兒去?還不快過來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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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五章 火燒新野

建安二十四年,公元二一九年,六月二十二日,『暗五』及其部下趕著一批從大宛、烏孫挑選出來的上好良馬,來到長安。陸羽絲毫沒有耽延,立即騎上『絕地』,下令召集所有親衛在渭南橋集合,打算配備一人雙騎、日夜兼程地趕赴襄陽尋找劉備。

千餘精銳方集結完畢,卻見一人白鬚皓首、青袍玉帶、腰佩一劍地跨步而來。陸羽仔細一瞧,不正是田豐來著?連忙迎上前道:『先生怎地會來此?』

『特為子誠送行耳!』田豐一擺手,後頭跟著數人,當中的兒子田平立即遞上酒杯,執壺斟上。田豐笑呵呵道:『他人或者以為由於劉使君之事,子誠當有違心之舉。可老夫早就認定,子誠必然持本初心。這不,一早聽到你召眾官議事,就來此相候了。來來來,今日老夫無法與你痛飲一番,只能以此杯送行,希望子誠早日請回劉使君--是了,別忘了告知他,老夫會領長安書院一眾學生,在此恭候他的大駕。』說完便先乾為敬,一飲而盡。

『先生既是來送行,』陸羽沒有沾酒,反倒笑嘻嘻道:『該知非常時刻,一時半晌也容不得擔誤。萬一像三將軍那樣,老是醉酒誤事,那後悔是千金也難買了。先生既要祝賀,何妨將羽此杯一併飲了?』

『呵呵呵,子誠說的對,是老夫糊塗了!』於是從陸羽手中接過那杯酒,豪爽地一飲而盡。

陸羽見狀,拍掌大笑道:『先生果真歲長彌堅、年增益壯,這不僅書院之福,也是蒼生之福--主公面前依然少不得先生臂助啊。』於是吩咐親衛取出茶水來,道:『雖不能飲酒,何妨以茶相代?權以此杯相敬,盼今日過後,我巍巍大漢能風調雨順,物阜民豐!』

『說得好!』田豐笑容一斂道:『時候不早,望子誠早去早回!記得通知老夫,必準時來恭候大駕。』於是二人互相拜別。

同一時間稍早,駐守荊南臨沅的趙雲,收到了陸羽的傳書,隨即召開軍事會議。

聽完趙雲俱述陸羽召開官僚會議的經過和決議,向朗訝然問道:『陸大人真的這麼決定嗎?』見趙雲肯定地點頭,向朗不由歎道:『誠無愧於國士之風!令某敬慕不已。是了,如今將軍作何打算?』

『當初看到魏營檄文,雲便覺事有蹊蹺。』趙雲環顧眾人,慨然道:『其實數年前,軍師早就向雲題說此事,要雲在面對疑難時,該如何作出明確的抉擇。今雲欲效法軍師,不改本心初志,矢志追隨主公到底!』

『……我等也是!』向朗與侄子向寵不約而同地回答,再看向龐林、徐盛、文聘,見他們也是一一毅然點頭,便領頭對趙雲拱手道:『眾人既齊心一志,則要如何因應,還請將軍示下!』

『軍師來信,要我等放棄荊州,退入交、益!』見眾人心志俱堅,趙雲大喜,立即分撥任務道:『步騎軍便由巨達、伯榮(向寵字)分頭指揮,水師則拜託三位將軍了。請您們儘可能遲滯江東軍的攻勢,保護願意撤退的百姓。』見眾人一一領命,趙雲又道:『二將軍與主公結義情深,我擔心他會去與主公會合。若魏軍大舉攻打荊北,徐大人等勢必有一番苦戰。所以我決定,立即率本部軍馬北上馳援……這裏就拜託諸位了。』

『將軍放心!一切包在我等身上……』

『別忘了還有老夫!』眾人話音剛落,猛地聽見蒼勁的聲音,不是黃忠又是誰來著?只見他領著沙摩柯等金龍軍的重要將領,紛紛走進了議室廳。趙雲等大喜,連忙起身迎接。黃忠向眾人拱了拱手,豪邁地道:『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事情緣由秀兒夫人都告訴我了,我也立即轉告眾人。這不,我們都來了。』由於呂玲綺的關係,秀兒跟黃忠多少也扯得上『親家』關係,自然要把詳情先行告知。黃忠知道了,立即與交州眾文武商議,決定也惟陸羽『馬首是瞻』,仍舊支持劉備,興復漢業。

『老將軍來得真是時候!』趙雲又驚又喜地道:『此地便請老將軍主持……』

『這些勞什子小事,哪用得著老夫?』黃忠大搖其頭道:『秀兒夫人說,子誠可是發話了,要老夫前去協防江陵城,接應二將軍和主公!老夫可是義不容辭哪!』

『……哪就勞煩老將軍與我等奔波一趟了……』見黃忠滿意地大點其頭,趙雲不由苦笑起來。

當劉備和張飛等人攜家帶眷經過西城時,曹操已親率主力,以曹沖、曹彰為副,郭嘉為軍師,曹休、徐晃、許褚、典韋為將,親率虎豹騎、虎衛軍、幽燕鐵騎、塞外鐵騎等來到宛城,準備大舉進攻新野、襄陽、樊城等。此時關羽與徐庶卻起了爭執!

『你不必再說了!』關羽紅著一張臉,怒氣沖沖地對徐庶道:『某與大哥、三弟自桃園結義以來,生死相隨,禍福與共。如今他們必然前來尋我,我怎可背義棄恩?若不是看在子誠份上,某根本不必前來告知……』

『庶非為一己,乃為百姓請命!』徐庶揚了揚手上的文書道:『魏王親率大軍南下,主公又不告而別,此正危急存亡、百姓遭難之際。將軍豈可因小仁小義,置數十萬生民之安危於度外?』

『還有令明等人在,豈缺某一人?』關羽歎道:『某只率願隨從之親衛去與大哥會合,絕不會多帶一兵一卒,你儘可放心……』

『要是這麼容易就放得下心的話,庶又何必在此費脣舌?』徐庶苦笑道:『魏王所忌的寥寥數人中,豈無將軍在內?令明等人或能擋得住一時,但缺了將軍,卻撐不了多久。要保護這麼多的百姓在魏王大軍的眼皮下撤退,談何容易?將心比心,二將軍難道認為,主公會認同您的作法?』

『……你的好意某心領了,可大哥根本就不是什麼皇叔,想來魏王也不會在意我們兄弟了。』關羽喟歎道:『更何況某亦無臉面留下……大哥已將一切交付子誠。以他的才能氣度,足能帶領你們大家……』

『將軍請接此令!』徐庶見怎地也勸不動關羽,感到多說無益,徒然浪費時間,而曹操大軍已在路上,一刻也耽延不得。無奈之下,只得依當初陸羽的叮囑,請出劉備『雙股劍』之一的『雌劍』來!

見到『雌劍』,關羽眼中冷芒一閃,令周圍眾人不寒而慄,可徐庶沒有退縮,反倒又取出一封信函道:『此函乃當年主公託子誠交予庶,要庶於關鍵時候交到將軍手中。庶以為此正是時候……待將軍觀後,如何決定,再行裁量!』

廳內空氣沉悶得令人幾乎透不過氣來,眾人雖非尋常,如張翼等將依舊呼吸急促,此起彼落地應和著。終於,關羽雙手接過信函,打開觀視。觀畢之後,靜靜閉上眼,沉思半晌,終於流出數滴英雄淚,喃喃道:『……大哥!你又是何苦……』

信中如當初陸羽的要求,就是無論情勢如何危急,即便是自己兄弟遭到危厄,劉備要關羽都當先以百姓安危為重,一切要聽徐庶囑咐,切不可因兄弟私義而害公忠仁澤……

長歎一聲,關羽睜開眼來,苦笑道:『看來子誠把一切都謀算好了……也罷,當年下邳之戰,某兄弟還欠著他一份恩情,便當報答他了……說罷,要某怎麼作?』

關羽這一笑,登時讓廳中氣氛一緩,眾人不由鬆了口氣。徐庶肅容起身,向關羽拱手道:『二將軍千萬不要誤會了,子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實不相瞞,早在數年前,他與孔明、士元等就佈下一條大計,可最關鍵的便是二將軍的動向。庶本也不曉得他為何有此擔憂,作此盤算。如今仔細一想,應該與主公的私事脫不了干係。幸而子誠已來信告知一切,要庶早作準備,攜百姓撤往襄陽,與主公會合。』

『……子誠他……都到了這個地步,他還願意輔佐大哥?』關羽鳳眼泛起一層霧氣,似是為了陸羽的決定而感動。

『子誠說了,下邳之戰如何,今仍不改初志!』徐庶緩緩道:『我等十分贊同,卻不知二將軍以為如何?』

『……你是大哥任命的荊州牧,』關羽環視眾文武,見他們一一對自己點頭,便一捋美髯,起身拱手道:『自然一切聽你的!』徐庶連忙還禮,請關羽就座,然後商議擊退魏軍、安排百姓撤退事宜。

徐庶依陸羽指示,下令於城門及各處張榜,曉諭居民:劉備雖無皇室血統,養父劉弘卻有;所謂養育之恩堪比天,何況劉弘視為己出,目的即希望劉備能匡扶漢室,濟傾渡厄。如今其部屬,無論陸羽、諸葛亮、龐統等文臣,或趙雲、黃忠、馬超等武將,皆與之同心,視其為繼高祖之業的聖主。故轄下百姓,倘贊同此議,甘受其治而各安樂業,則無論老幼男女,願從者,即於今日未時出到南門,大軍必護眾人退往樊城暫避,切無自誤!

然後著手調動軍馬,作好應敵撤退的萬全準備。

接連數日,探馬不斷報告魏軍行止。這一日,斥候飛報魏軍前鋒已到博望。徐庶乃召聚眾將道:『我有一計,可暫退敵。之後便護百姓,退往樊城,然後前去與主公會合。』

接著調兵遣將:由關羽引軍去白河上流頭埋伏,以布袋裝沙土遏住河水,至半夜時若聽見下流人喊馬嘶,便放水淹之,順水殺將下來接應。

令龐德引軍往博陵渡口埋伏,待魏軍敗至此地,可乘勢殺來接應。

令關平、周倉、雷銅、趙累等各引軍埋伏於四門外,於城內各家屋上多藏易燃物。曹軍入城見到空房,必入內安歇。來日黃昏後,必有大風。但看風起,便令西、南、北三門伏軍盡將火箭射入城去。待城中火勢大作,便於城外吶喊助威,只留東門放他出走,汝等可於東門外從後擊之。天明後會合關、龐二將,一起收軍前往襄樊。

再令糜芳、士仁各引一軍,在城外三十里鵲尾坡前以為疑兵。只望城中火起,便可追殺敗兵,然後趕到白河上流接應。

此時曹彰、曹休率軍八萬為前隊,由許褚領五千處衛軍開路,浩浩蕩蕩殺奔新野。來到鵲尾坡,望見疑兵,立即回報。曹休道:『此必是疑兵,必無埋伏,可速進兵。』

曹彰點頭同意,便即下令大軍繼續前進。申時大軍來到城外,曹彰下令道:『且奪新野城歇馬!』哪知大軍組織好了,一齊吶喊攻至城下時,只見四門大開。魏軍順利突入,並無阻擋,竟是成了一座空城。

曹彰不由起疑,曹休卻道:『定是劉大耳之事,令徐元直等感到勢孤計窮,故盡帶百姓向南逃竄去了。我軍權且在城內安歇,明日再行追擊。』曹彰以為然,便派各軍自去尋房造飯,然後歇息。

待得初更,忽然狂風大作,守門軍士飛報有火燃起。曹彰、曹休不由疑心大起,此時又是數次飛報,西、南、北三門皆有火警。於是曹彰急令眾軍集合整裝,卻見滿縣大火猛起,燒得通紅。曹彰等率軍突煙冒火,聞說東門無火,乃急急奔去,一時間軍士自相踐踏,死傷無數。曹彰等方脫得火厄,背後忽然喊殺聲起,卻是關平等將引軍攻來。曹彰匆忙間令許褚率一軍斷後,自引大軍敗走。

正奔走間,糜芳、士仁率軍殺到,黑夜裏不知多少人馬,魏軍不由膽寒,只顧奪路而走。此時張翼又率軍前來截殺一陣。約到四更時分,魏軍人困馬乏,敗走至白河邊,喜得河水不甚深,於是人馬都爭去飲水。此時關羽早在上流以土袋遏住河水,聽明下流有人喊馬嘶聲,乃令軍士一齊掣起布袋。於是水勢滔天,往下流直衝而去,魏軍人馬來不及退走,大都溺於水中,死者甚多。曹彰連忙引軍望水勢緩處逃走。至博陵渡口,又聽見喊殺聲起,只見龐德率騎軍攔路,舉起魔刀指喝道:『曹彰小兒,還不納命來!』曹彰只得拼命抵敵。

忽然一彪魏軍來到,卻是許褚力戰退敵,趕來會合。龐德與之交鋒,許褚不敢戀戰,待曹彰引軍而退,便虛晃一招奪路走脫。

荊州軍大勝一場,各軍皆會合於河邊,渡上等候船隻,先後渡河,盡望樊城而去。

曹彰收拾殘軍,退回新野屯住,令許褚往見曹操,具言失利之事。曹操大怒,立即催動三軍,盡至新野下寨。翌日,令大軍分八路南下,併力攻打樊城。

卻說徐庶等來到樊城,卻見一人已率幾名軍士等在城外,不是劉封是誰?關羽大喜,連忙策馬上前。劉封立即滾落馬下,拱手拜道:『二叔安好!爹爹同三叔已等候許久……』

關羽下馬扶起劉封,點頭感慨道:『所謂患難見人心。你對大哥能不離不棄,足見忠誠,某心大慰。來,隨我同去見大哥、三弟!』便喚上關平,執二人之手便往城內去。

『大哥!三弟!』『二弟(二哥)!』彼此見面,又是一番滋味。三人各執緊雙手,相互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拜見主公!』此時徐庶率領眾將校來到,見到劉備,立即單膝跪地,拱手即拜。

劉備連忙上前扶起徐庶,歎息道:『你們都曉得了,備根本……根本就不是什麼皇叔……一切都由子誠……』

『子誠早已飛書告知我等詳情!』徐庶肅容道:『我也告知眾將。眾人同我一心,今日便是在主公面前表明心跡:除非主公欲置千萬生民不顧,退隱山林,否則我等必竭駑鈍之力,效忠貞之節,興復大漢,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我等皆是隨主公興復大漢,重建太平!』糜芳早得糜貞、糜竺飛書告知,龐德也得到馬文鴛告知,立即齊齊出聲附和,在場眾將校俱各一一點頭。

劉備不由眼淚奪眶而出道:『諸位皆忠義之輩,備銘感五內……可絕不能為一己之私,置仁義於度外……發生如此之事,備已無臉面……』

『主公不為自己想,也替這數十萬百姓打算!』徐庶指著遠處黑壓壓一片,陸續前來的百姓道:『他們都已知曉主公之事,但仍甘心託蔭庇於主公治下,不顧一切要隨同前來。主公,您又不是不曉得魏王手段。倘置之不理,他們怕是都要埋骨此處了!』

劉備沉默了一會兒,歎息道:『此事容後再議,我們先將百姓安置妥當吧。你可有什麼打算?』

徐庶道:『惟今之計,應速棄樊城,退守襄陽,然後轉道新城,與子誠會合。』

劉備訝道:『子誠要來?他怎地不留在長安?』

徐庶苦笑道:『知主公者莫若子誠,他已調動漢中、益州大軍兼程來援。長安有孔明坐鎮,士元和孝直則出蕭關奔并州而去……』

劉備一聽,便知陸羽分兵之計,可見到那麼多百姓,不由擺了擺手,皺眉道:『路途遙遠,百姓若都相隨,這一路如何能護得周全?』

徐庶道:『庶有一計:可令一將打著主公旗號,望南而去。魏王向來多疑,必定分兵南追,我等便可乘機護送百姓退到新城。』

劉備沉吟道:『此事干係重大,須有勇有謀之人……』

關羽立即請命道:『此事非某不行。曹賊素知我兄弟結義,必不忍相離棄。某只要露個面,曹賊定然中計來追。大哥儘可放心帶百姓退去。』

劉備不由遲疑,關羽卻態度堅持。張飛本欲同去,關羽卻要他保護劉備。二人素知關羽孤傲,據住『理』字的話怕也只有諸葛亮、陸羽能勸服他,只得對視一眼,無奈地對關羽道:『此行多加小心!』於是上馬帶百姓前後渡河。關羽則領一軍打著劉備旗號,向江陵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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