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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三章 奇策破敵
卻月陣中的扶餘軍士無不歡呼雀躍,依蘇也忍不住雙手握拳,昂首大聲呼喝!初次交戰勝得這麼漂亮,大大激勵了全族的士氣,也讓將士們意識到陸羽的厲害,竟能創出如此的陣法。『中原第一人』的名氣,再次在他們的心目中躍升!
相對地陸羽卻心有不甘--學了幾年功夫,自忖應該不差,哪知投擲出二十支長矛,卻只殺死了六人,射傷四人;依蘇同樣投擲二十支,卻殺死了十二人--足足是自己的一倍,就連一旁的孫尚香用強弩連射,都殺死了比自己還多的人,更不用說弩劍並用的秀兒了。這樣的戰績讓陸羽倍感挫折,『如果文鴛姊姊在的話,肯定比我還厲害!』聽著孫尚香的話,陸羽更感沮喪。
『啟稟殿下,傷兵要立即後送,武器要趕快補充……』消善上前來對依蘇躬身道。
『……該怎麼作去作就是,像這樣的小事根本不需要向我請示。』看到陸羽臉色不豫,依蘇趕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揮揮手對消善道:『舅父不在,一切由你和幾位族長處理就是了。』
『那殿下您是不是……』消善遲疑地問道:『退到後面一點比較安全?』
『我就在這裏指揮,』依蘇擺了擺手,讓消善趕緊去辦自己的事道:『有敏敏在,你只管放心。這一次不把鮮卑人當面擊敗,我絕不離開!』
消善只能搖頭苦笑,殷殷地向希敏叮囑了幾句,便轉身走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依蘇強拉著陸羽坐在僅有的幾張座位上,好聲相詢道:『明天宇文部必然會加強攻擊力度,是不是要在適當的時候增兵?』
『看樣子我們的傷亡很小呀,』陸羽看看四周,長長吁了口氣,道:『這下子你的事有點眉目了,可別太得意。鮮卑族能在塞外崛起,可不是善惹的荐。接下來他們必然會改變攻擊之策,那時我們的傷亡就會開始大增了。』依蘇的事,指的是他和希敏的婚事--眾族長和長老都一口咬實了,非得陸羽幫忙擊退鮮卑軍,收復失地,尤其是都城迦葉原,在依蘇即位為王後,才讓他們成親。
『去讓大家趕緊出陣,收集長矛和箭矢,準備再戰!』依蘇想了想,先對親衛下令,然後對陸羽道:『那你可有什麼對策?』
『只能臨機應變囉。』陸羽兩眼一翻道:『你當我真的未卜先知嗎?最多只能猜個大概。反正盡可能作好萬全準備就是了。對了,請你舅父去辦的事怎麼樣了?』
『你究竟是要他去辦什麼事?這麼神神道道地?』依蘇又是轉頭吩咐親衛,志槐一到就立刻通知他,然後對陸羽道:『他的部族最擅於打硬仗了。沒讓他參與這次勝利,你等著準備吃他好一頓排頭吧。』
『讓他參與明天第二場更精采的搏鬥,』陸羽神定氣閒地道:『還有後面的乘勝截殺,他應該更有興趣才是。』
『看來你真的什麼都想好了?』依蘇搖頭苦笑道:『有你這樣一個朋友,我都不知該慶幸,還是難過。』
『要難過的話也該是替鮮卑軍吧?』正與希敏、秀兒聊得正開心的孫尚香回眸一笑道:『無端惹了我們家陸郎,合該他們的氣數盡了。』
『是啊,』依蘇笑道:『千年氣運……但願是真的。嗯,回頭有些事,我還得詳細跟你討教……』
『得了吧你,』陸羽舒了舒筋骨道:『一路上也沒見你這麼好禮下問的。所謂無端獻殷勤,其中必有詐。該不會問我如何維持氣運不衰之法吧?』
『你既猜得到,』依蘇陪著笑臉,一副期盼的神情道:『那能不能……』
『不能!不能!』陸羽灌了口水,見依蘇露出一臉失望的表情,方才徐徐道:『現在沒空--有空再說……哎唷,你捶什麼捶?別以為你要作大王了我就不敢打你……打就打,誰怕誰來著……』
看著兩人又扭打在一起,原本親衛慌忙要上前扯開,哪知希敏在一旁笑著攔道:『讓他們打個痛快吧--興許將來沒這樣的機會了……』
志槐的兒子志奇率領部分挹婁部精銳來到了,令人驚奇的是,竟帶來了各十幾隻的長白山熊羆和老虎、野豬。震天吼聲,讓孫尚香、秀兒都嚇得花容失色,希敏縱是扶餘族人,也是臉色慘白,強自鎮定。
『你讓舅父他們抓這些猛獸來作什麼?』看見其他族人的反應,依蘇不由皺起眉頭,前來覆命的志槐之子志奇也是不解,都一齊望著陸羽--畢竟那花了他們很大的力氣。要不是之前陸羽跟挹婁部的交易中,也包括了這部分,他們怕是才不會拼死去活抓這些可怕的猛獸呢。
『早些時候跟你們買的那幾批,』陸羽笑道:『我都讓人設法馴服了,現在應該在南方大顯威風才是。對了,這些傢伙都很聽話吧?別一上戰場看見那麼多人,就害怕得先往回跑,反倒嚇著我們的人……』
『上戰場?』依蘇打斷陸羽的話道:『你真要讓它們上戰場?』
『要不然咧?』陸羽雙手叉腰,揚了揚眉角道:『你想鮮卑軍下次還會傻得用人命填溝壑嗎?』
『原來如此!』依蘇恍然大悟,拍掌大笑道:『對對對,換作我大概就會這麼作……』說著突然神色一僵,看著陸羽,好一會兒後才擠出一副苦瓜面容道:『這鮮卑軍碰上了你,還真是遇著煞星了。』
『這其實沒什麼,』陸羽拉著秀兒、孫尚香的手,安撫著她們,邊對依蘇道:『我早說了嘛,有備無患呀。』說完硬拉著二女去參觀籠子裏的猛獸。
一切果如陸羽所料。第二天鮮卑軍發動了第二次攻擊。這次他們先驅趕駝馬牛等牲畜衝擊,然後把突擊士卒藏於其中,打算借助牲畜的掩護和衝擊,減少攻擊途中的損傷,同時藉此撼動卻月大陣,再以強攻得手。哪知陸羽早已先窺破此計,就在大批野牛駱駝等衝到一半時,將鐵籠車推過事先打開的缺口,打開鐵籠放出熊羆和猛虎,由幾位負責馴服的人以鞭子同時呼喝。只見數十隻熊、虎高吼厲嘯,聲徹雲霄,加上風向之助,野牛駱駝等早聞到它們身上的氣味,哪還敢送入虎口?駭然之下立即改變奔跑方向--就在大陣前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迴轉,反而回頭衝向鮮卑軍的騎陣。
『兄弟們,上!』看見依蘇下達命令的旗號,志奇迫不及待地策馬當先由缺口衝出,以挹婁部少數精銳為主力的三千騎軍同時出動,除當中一隊外,又分車陣左右尾翼疾馳而出,反借野牛駱駝等牲畜的衝擊力,向一時雜亂無章的鮮卑騎陣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後世曾有『女真不過萬,過萬無人敵』的稱譽,其實那是在稱讚女真鐵甲騎集體衝鋒的威力。可作為女真族前身,挹婁部的戰力的確不容小覷,至少放眼整個塞北,可能目前還真找不到對手,何況是打這種順風仗?只見扶餘騎軍在他們的率領下,閃電般殺入被衝亂陣腳的鮮卑騎軍中,如同虎入羊群,獅象搏兔,馬刀到處,必有鮮卑軍士落馬身亡,令遠遠觀望的卻月大陣內眾將士歎為觀止,士氣如虹,無不高聲呼喝助陣。
戰鬥越來越激烈,經過一番退卻接戰,鮮卑大軍總算回過神來,開始穩住陣形,仗著人數優勢一點點取回戰場主動權,一波波攻擊士卒源源不絕,還從兩翼包抄過來,大有不把前來衝擊的這支扶餘軍圍殲絕不罷休之意。
面前這種局勢,扶餘軍悍騎依舊酣呼鏖戰,死命搏殺,志奇頗有乃父之風,悍勇絲毫不遜,儘是往人多處殺去,完全就像一頭嗜血猛獸,挹婁部的數百精銳也拼死隨著他左衝右突。只是陸羽見情勢越來越不利,連忙向依蘇打個眼神,依蘇也果斷下令升起令旗,吹響撤退號角。志奇還算有點沙場經驗,並不戀戰,聞號聲立即率軍往回殺出,在鮮卑騎軍兩翼完全圍上來之前成功殺出。
鮮卑軍哪吞得下這口氣?毫不猶豫地立即全軍圍上來攻殺。大陣中的將士全都摒息以待,等到適當距離,依蘇立即喝令:『殺!』又是長矛陣和『元戎』攻擊。不過由於鮮卑軍採取『並行戰法』,緊跟著扶餘騎軍,所以效果並不明顯。不過大陣中的將士並不慌張,全都眼神堅定地就定位。待大部分己方騎軍衝回大陣,立即用槓桿兼滑輪原理組成的拉繩,準備將大陣缺口堵上。可即使如此,仍有數百名鮮卑騎軍已成功殺入大陣,與扶餘軍士互相砍殺起來,拼命阻止車陣合攏。
破陣近在眼前,激動的鮮卑軍攻勢非常猛烈,個個奮不顧身地由馬上跳上戰車,與扶餘軍貼身肉搏,冀求能取得根據地。此時依蘇再也站不住,拔出劍來呼喝一聲,率先跳下高台,向形勢最危急,尚未合攏的車陣左翼衝去。希敏見機甚快,立即跟著躍下高台,緊跟在後。親衛全傻了眼,只能一個個也奮不顧身往下躍,然後拼命喊叫著殺向左翼。
本來依蘇答應,要擔任戰陣的總指揮,負責全局調度。現在倒好,熱血一衝,他便什麼也不顧地殺到第一線充當敢死隊,把自己的職責全都忘了一乾二淨。陸羽不由跺了跺腳,只能大罵幾句,便接過指揮權了。
幸好不但親衛,就是希敏,也是片刻不離依蘇左右,任何時候都堅守在距離他不超過三步之內的地方。經過護送依蘇回來的艱苦旅程和戰鬥,復原後的她武技更上一層樓,幾乎已能完全體會師門劍法的精髓,即使刀光劍影密若珠連,她還是從容淡定,猶如閒庭信步般,手中寶劍不慌不忙的揮擊,每出一劍幾乎必傷對手一人,根本無一合之將。在她的激勵下,親衛們的情緒大為穩定,信心大增,士氣如虹,無不緊隨依蘇奮勇衝殺,絕無怯戰畏懼之態。於是在短短時間內,左翼的缺口便堵上了。親衛們無不一陣歡呼,依蘇卻回頭高望,向陸羽打個手示。陸羽不由苦笑搖頭,無奈下只得向右方指了指點頭。於是依蘇拉著希敏的手,朝她一笑,便攜手一起向右翼殺了過去。
鮮卑軍統領也知今日之戰的重要--若勝不了的話,除非增兵,否則拿下『卻月大陣』等若癡人說夢,見戰勢不利,終於派出身邊不輕易出戰的最精銳悍卒,試圖一戰而定。只見這支小隊呼嘯而來,縱馬躍過大車,短短時間內便砍翻數十名扶餘軍士,佔據了兩輛戰車。要不是陸羽早有先見,用鐵鍊鎖車,怕是早已被打開一個缺口了。
雖然也損失了十數名悍卒,可的確當得鮮卑軍精銳。依蘇見了,哪還容得下去?當即不顧一切偕希敏殺到,『斷影』、『烈風』過處,飛濺的血花漫天飛舞。依蘇一口氣連殺三人,可自己左肋也被刺傷,鮮血淋漓。就在他準備刺殺第四人時,兩翼的鮮卑軍士忽然長刀如電地直刺而來。依蘇雙目圓睜,厲聲狂吼,來不及閃身下,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突然雙手一夾,硬將兩柄刀夾住。那兩名鮮卑軍士衝勢不減,左右各一拳乘勢用力擊出。就在及體前,只聽希敏大喝一聲,『烈風』奮力一斬!將兩刀兩手齊中而斷!鮮血噴灑而出,於是兩聲淒絕人寰的慘叫,伴隨著依蘇向後倒地--終究還是被拳頭擊中了。左右親衛大駭,一個個捨身地撲在依蘇身前,免得被衝上來的鮮卑軍士砍中!
就在這時,兩道劍光如閃電左右劃空交叉而過。只聽得嬌叱兩聲,湧上前來的五六名鮮卑人瞬間倒下。親衛抬頭一望,只見秀兒和希敏舉雙劍在身後合為十字,衣帶飄飄地猶如仙女般飄逸出塵,不由一呆。依蘇則是苦笑著,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秀兒及時一劍,猶如信號發動,陸羽預先留下的扶餘軍精銳,此刻隨著她殺將出來,便如砍瓜切菜般,將突入的鮮卑軍殺得毫無招架之力,就連這支最精銳的突擊勇士也在秀兒和希敏的聯手率隊衝殺下,紛紛栽倒於地,最後只能一步步退到大車旁,再被扶餘軍盡數射殺。
鏖戰兩個時辰後,鮮卑軍終於心有未甘地再度挫敗,撤了下去。
三天當中,鮮卑軍總共發動了五次進攻,除了第一次因為輕敵慘遭重創外,其餘四次都『差一點』就攻破了卻月大陣,卻每每在最後一刻攻虧一簣,導致鮮卑軍欲罷不能,一次再一次地瘋狂進攻。這天夜晚,各部落將傷亡情形陸續報了上來,鮮卑軍統率宇文羅回越聽越是血脈賁張。宇文羅回即宇文莫那之子;宇文莫那為宇文部始祖,親自率領宇文部鮮卑自陰山以南遷至遼西,和慕容部、段部共同在遼西角逐,並和拓跋部結成姻親。這次為了共同的利益,與慕容部、段部聯手攻打扶餘族,本以為穩操勝券,所以請命為先鋒,哪知竟一口咬在了鐵板上,直震得利牙搖搖欲墜。
聽到傷亡的最後統計數字,宇文羅回更是憤怒不已--才三天而已,竟已傷亡了一萬四千多人,簡直不可想像!
『不就是一個車陣,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傷亡?』宇文羅回不相信,認為素利、彌加等族在蓄意欺騙,拍几對一旁的當戶怒道:『扶餘族憑一座小小的車陣,在三天內殺死了我們一萬四千多人,你相信嗎?』
見到統率憤怒,幾位族長不由喊冤,解釋由於貼身血戰,屢屢功虧一簣,才會導致傷亡這麼大。等宇文羅回終於相信之後,他們立即訴苦道,自己的將士已盡了全力,可扶餘部實力委實相當強悍--尤其是挹婁部的加入。如果繼續這樣攻擊,損失恐怕更大,而且必定引來大麻煩--原因很簡單,慕容部和段部必定落井下石,乘機吞併素利、彌加等部,那麼東部鮮卑將由三足鼎立之局變成雙強爭霸,而把宇文部排除在外。
『慕容部和段部正愁找不到藉口;我們這樣一損失,正好給了他們吞併的理由。』彌加族長直言不諱地道:『他們會怎麼作我不曉得。可換作是我,肯定會以增援為理由,由首山以西包抄到句驪河(遼水)來。』
宇文羅回不由一陣心悸!句驪河畔不但是素利族的根據地,也算得上是可是自己的老巢,萬一給慕容部和段部乘機洗劫了,自己便無立足之地了。當初會想作前鋒,可沒安好心,就是認為扶餘部是軟柿子,吞併之後可壯大自己的實力,那時便可回頭來與慕容部爭雄。哪知如今反而落到如此局面?
可再仔細一想,又立即定下心來--自己難道不能回過頭來與扶餘族或高句麗族聯手,再反攻回去?何況拓跋部還與自己有姻親關係,多少對這兩部有牽制作用。於是冷笑道:『那你的意思呢?難道是要退兵嗎?』
『打一下就行了,』彌加族長道:『只要讓扶餘軍無法由此地渡河就好。倘若他們北上,我們就藉口要留在這裏監視,北面交由慕容部和段部去打。這是皆大歡喜之局。』
『如果我們堅持進攻,』素利族長補充道:『扶餘軍勢必增援,使得我們的主力不得不全力與其對峙,這豈不是順了慕容部和段部的意?』
厥機族長也同意地道:『一旦我們的主力被拖在此地,就無法兼顧首山之南,也無法配合高句麗威脅扶餘軍後路,對大局非常不利啊。』
『……如果你們連個小小的車陣都拿不下來,』沉吟了片刻,宇文羅回終於出聲道:『還妄想守住首山,拖住扶餘軍主力?』
『可我們已經竭盡全力了,』彌加族長苦笑道:『那車陣比起漢人的長城還更難纏……』
『經過這幾次惡戰,想必扶餘軍傷亡也同樣大。』宇文羅回打斷彌加族長的話道:『明日我們傾力乘銳而攻,必可一鼓而下!』
幾位族長互相望了望,態度相當猶豫。宇文羅回知道他們的打算,『哼』道:『算了,明天就由我部擔任主攻。只是攻下來之後,所有戰利品由我來分,你們同意嗎?』
幾位族長默默而緩緩地點頭。能不同意嗎?誰叫自己的實力那麼弱小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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