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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島嶼
荷 蘭
1944年10月2日——11月25日
跟美國空降師的所有部隊一樣,E連是作為一支輕步兵攻擊部隊接受訓練的,重點是快速運動、大膽機動、輕武器射擊。在諾曼第戰役荷蘭頭10天的戰鬥中,一直都是這樣使用它的。然而,從1944年10月初直至11月快結束時,該連卻受命打陣地固定的塹壕戰,讓人覺得更像是一戰而非二戰。
E連作戰的地區是一個5公里寬的“島嶼”,北臨下萊茵河,南依瓦爾河。分別位於下萊茵河與瓦爾河上的兩座城市安海姆與奈梅亨是101空降師最東端的防線;而分別位於下萊茵河與瓦爾河上的兩座小鎮奧菲猶斯登與多德瓦爾德是西端的界線。德國人佔據著下萊茵河以北和奧菲猶斯登-多德瓦爾德一線以西地區的領土。
該島是一個平坦的農業區域,處於海平面以下。7米高的防洪堤壩,頂部寬闊,足夠雙車道行駛。堤壩兩側坡面有些地方很是陡峭,但是更多的地方坡度平緩,因此堤壩的根基處寬達200甚至300英尺。無數的排水溝渠縱橫交錯。下萊茵河北面有一些小山,這對德國人的炮兵彈著觀察尤為有利。他們似乎有使不完的彈藥(德國人的工業心臟就在沿萊茵河向上約50公里處),足夠他們對在野外發現的單兵打88炮。島上的所有行動都在夜間;白天部隊待在散兵坑、觀察哨所、房屋以及穀倉裏。與通常一樣,西北歐的秋天天氣惡劣:寒冷、潮濕、多雨,作為一戰電影的背景倒是非常合適。
島上部署了整團整團的英國炮兵,火力支援101師。這意味著島上的戰鬥是炮兵對決,而步兵的主要作用是準備擊退德國地面部隊的進攻,並充當炮兵部隊的前方觀察員。巡邏部隊每天夜間出擊,進行偵察,保持對敵人的監控。然而大多數情況下,E連以及101師的其他連隊只是坐守在那裏,像他們的父輩在1918年那樣。面對猛烈的炮火,戰士們只能望而興歎,束手無策,他們原本就覺得窩囊,這下又給他們的心頭增加了幾分沉重。
但是這當然不是1918年。在島上,E連戰士們首次看到噴氣式飛機投入戰鬥。他們還看到世界上第一種中程彈道導彈V-2火箭拖著蒸汽尾巴,從頭頂飛向倫敦。另外,和1914-1917年的西線戰士一樣,其戰鬥沒有坦克支援,因為在島上坦克是十分顯眼的目標。
E連的給養更讓人想到他們並不是在進行一場真正的1944年的戰爭,而是在上演一場一戰影片。該連的給養是從英國人手裏領取的,非常糟糕。戈登下士稱,英國的十四合一“只能維持生命,不能鼓舞士氣。”罐頭牛肉和太膩的約克郡布丁尤其令人討厭。同樣令人生厭的還有牛尾湯,“油膩而且裏面漂著骨頭。”大多數人喜歡將十四合一裏的所有東西扔進一個大鍋,從鄉村找來能夠找到的各種蔬菜,然後加進去,燉成一鍋雜燴湯。幸運的是,新鮮水果非常豐富,主要是蘋果和梨。奶牛鼓脹的乳房急等著人們去擠,這下終於得以釋放,牛奶可是幫了大忙。不過沒有咖啡喝,而戰士們很快就喝厭了茶。
最糟糕的是英國香煙。羅德。貝恩下士將它們描繪成“一小撮煙葉加上大量難聞的草”。最好的東西要數每天的朗姆酒。其次是能夠找到德國兵的給養。餅乾硬得像混凝土,但是罐裝肉和林堡乾酪味道很好而且營養豐富。
與1914-1918年西線戰場兩側的法國村莊一樣,該島上的平民均被疏散(荷蘭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國家)。這下子就給了戰士們無數大肆搜刮財物的機會,這些機會他們很快就抓住了。韋伯斯特寫道,“老百姓有一種誤解,認為只有德國和俄國兵才會撬門入室,翻箱倒櫃,偷雞摸狗,其實我認識的每一個美國兵也都養成了這麼個習慣。”鐘錶,珠寶,大小傢俱,當然還有白酒——即使英國士兵搜掠一遍後剩下的一切——迅即便不見蹤影。
島嶼上的情況跟一戰僵持階段的前線很是相像。E連在那裏度過了將近2個月,每天都有戰鬥。他們共派遣巡邏隊約100個,擊敗敵人多次進攻,耗用彈藥數量令人難以想像,自己也有傷亡。但是最後換防時,E連交給接防部隊的陣地卻寸土未丟。
E連於10月2日登上島嶼,乘坐卡車駛過雄偉的奈梅亨大橋(大橋現在依然挺立在那兒),該橋於9月20日20點被第82空降師攻佔。卡車載著戰士們過了瓦爾河,約15公里後,來到澤滕村。途中他們看到數十門有偽裝的英軍大炮。
他們夜晚到達,接替英軍第43師。第506團將接管的一段前沿防線曾由一個整師防禦,長度超過6英里。2營的防線在右(東)翼,其中E連處於最右端。501傘降步兵團位於最右翼。E連只有130人,但必須承擔近3公里的防線任務。
英軍士兵在澤滕村迎接E連,並且護送先頭分隊來到其新的陣地。“這裏的情況怎麼樣?”韋伯斯特問。
“這是一片血腥的'死亡陣地',兄弟。”對方回答道。韋伯斯特看到,105毫米口徑和88毫米口徑的炮彈剛剛留下的無數彈坑,他懷疑自己像是正在進行獨家採訪。經過3個小時的行進,巡邏隊來到目的地,一片房屋偎依在一條巨大的堤壩旁邊。堤壩的另一邊是下萊茵河,下萊茵河和堤壩之間有一片大約1公里長的平坦潮濕的放牧地。牧地上散落著動物的屍體,燒毀的房屋,空空的機槍子彈帶和彈藥箱。這是一個無人地帶。
為了守衛自己的前沿防線,溫特斯安排2排和3排沿大堤南側進行巡邏,1排待命。他沒有足夠的兵力來佈防整個這段防線,因此他在那些他認為敵人最有可能進行滲透的地點安排了前哨。他通過無線電、有線電話以及接觸巡邏隊與前哨保持聯繫。他還派3人一組的巡邏隊來到河岸,觀察敵人動向,關充當炮兵的前方觀察員。他的指揮所設在蘭德韋克。
10月5日淩晨3點30分,溫特斯派遣阿特。尤曼中士出去巡邏,命其在堤壩南側一座風車附近的房屋裏布崗。和尤曼一道行動的還有二等兵詹姆斯。阿利、喬。勒斯紐斯基、喬。利布高特和羅德。施特羅。建築物位於一條南北向的大路邊,大路向北通往河邊的渡口,向南通往尼傑伯村。
巡邏隊來到路邊,尤曼叫勒斯紐斯基登上大堤頂部觀察一下情況。勒斯紐斯基按照吩咐緊貼地面來到大壩頂部時,發現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一架德軍機槍的輪廓,機槍架設在通往渡口的道路與大堤的交匯處。黑暗中,他只能分辨出在機槍的後面,一個德國兵正準備向大堤南側根基處尤曼的巡邏隊扔手雷。
與此同時,其他巡邏隊員也聽到了大堤北邊德國兵的聲音。斷後的利布高特喊了聲:“尤曼,是你嗎?”
就在勒斯紐斯基發出警告的同時,那個德國兵扔出了手雷,其他德國兵也將手中的手雷扔下大堤。勒斯紐斯基被彈片擊中頸部。阿利被炸倒在地,他的左肋、臉部、頸部和胳膊負傷32處。施特羅和利布高特受了一些輕傷;施特羅的電臺也被炸飛了。
他們遭遇的是党衛軍的一個整連。該党衛軍連當晚早些時候乘渡船過了河,企圖滲透到大堤南邊,進行牽制性攻擊,以掩護德第363師準備在拂曉向位於奧菲猶斯登的506團左翼發起的主攻。巡邏隊並不知道另一個党衛軍連已經越過大堤,滲透到美軍防線的後面。儘管101師還蒙在鼓裏,但是向506團的1營和2營發起的進攻決非是一次局部性的反攻;德軍的目標是要掃除整個島上的盟軍。
遭遇了與第一個党衛軍連的小規模戰鬥,E連巡邏隊開始撤退。這裏離溫特斯的指揮所整整有一公里的路。“快,阿利,”施特羅不停地說道,“我們必須趕快撤離這裏。”
“來了,來了。”一瘸一拐的阿利回答道。
淩晨4點20分,施特羅回到指揮所,報告了德軍的滲透情況。
(1990年我集體採訪了施特羅和溫特斯,對話如下:
作者安布羅斯:羅德回來告訴你,“我們這裏有德國兵滲透進來了。”那麼接下來的故事呢?
溫特斯:我來告訴你,他進來的時候剛打完仗。他氣喘吁吁,只要看他一眼,你就知道這裏站著的是 一個剛從死神手裏逃脫的傢伙,毫無疑問。
施特羅:我好像沒有那麼狼狽吧。
溫特斯:這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有人在後面拿槍打你嘛。
施特羅:他是在說我嚇了一褲子尿。我才不會呢。)
溫特斯立即組織一個巡邏隊,由待命的1排派一個半班組成,另外還有營直的利奧。波義耳中士,他帶著無線電報話機。
塔爾伯特中士跑回穀倉,他的戰士正在那裏睡覺。“起床!全體起床!”他吼道,“德國佬已經打過來了!你們這些混蛋,給我從床上滾起來!”韋伯斯特與其他人醒過來,抓起步槍,沖了出去。
溫特斯帶領自己的15名巡邏隊員沿大堤南側迅速向前行進。當接近党衛軍連的時候,他看到曳光彈正朝著南邊飛去。這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意義;他明白那個方向沒有任何東西,因此猜想德國兵一定是緊張、混亂。於是他決定讓巡邏隊停下,自己去偵察一番。
溫特斯把巡邏隊交給波義耳中士負責,自己離開了巡邏隊,爬到大堤的頂部。在大堤的另一側(北側),他看到有一條1米深的溝,與大堤平行。這條溝正好可以為他們接近公路提供一些掩護。他返回巡邏隊,命令2名戰士待在原地斷後和右翼保護,然後帶領其餘隊員爬過大堤,下到北側的溝裏。隊員們順著溝小心翼翼地向大路方向移動。
離大路還有200米的時候,溫特斯再次讓巡邏隊停下,獨自一人向前移動,偵察情況。靠大公路——大路高出田地1米左右——的時候,他能夠聽到另一側傳來的聲音。他朝右邊看去,看見大堤頂部機槍的旁邊,幾個德國兵的輪廓映在夜空。他們身著冬大衣,戴著顯眼的德軍鋼盔。溫特斯位於下面的灌溉溝裏,離他們大概有25米。他想,這簡直就像電影《西線無戰事》中的鏡頭。
他匍匐回到巡邏隊,介紹了情況後,發出命令。“我們必須匍匐到那裏去,半點聲響也不能發出,壓低身體,動作要迅速,夜幕的掩護時間沒有多長了。”
巡邏隊來到離大堤上機槍約40米的位置。溫特斯來到每個隊員跟前,耳語著向每個步槍手和每個機槍手分配了打擊的目標。溫特斯低聲告訴克裏斯坦森架起30毫米口徑機關槍集中攻擊德軍MG42機關槍。在克裏斯坦森身後,中士穆克和一等兵亞曆克斯。潘卡拉架起了60毫米迫擊炮。
溫特斯退了回來,用低沉、堅定和清晰的聲音發出了命令,“預備,瞄準,開火!”12杆步槍同時開花,全部7名德軍步槍手應聲倒下。克裏斯坦森的機關槍張開了大口;他使用的是曳光彈,看得出他射得太高了,不過就在他調低槍口的時候,穆克和潘卡拉向德軍的機關槍打出了一發迫擊炮彈。波義耳中士“對這一發射向敵人的精確重炮震驚無比”。他後來告訴利普頓說,他認為這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射擊。
巡邏隊員開始遭到來自通往渡口大路對面的輕步槍的射擊。溫特斯將巡邏隊員順著灌溉溝回撤約200米,這個地方與另外一個與之垂直的溝相通,從大堤通向河邊。撤出德軍的視野後,溫特斯使用波義耳背著的報話機和韋爾什中尉通話。
“把1排的剩餘人員全部派過來,”他命令道,“把直屬連輕機槍組配屬給E連。”
巡邏隊員等候增援的時候,威廉。杜克曼中士站起身來,喊著叫隊員們疏散開(因為回憶這一事件的戈登。卡森說,“隊員們會迅速聚集在一起”)。躲在大路下的涵洞中的3個德國兵射出一枚槍榴彈。杜克曼一聲歎息,一頭栽倒在地。他是惟一被擊中的隊員;一大塊鋼片從他的肩胛骨處打進去,穿透心臟後出來,奪去了他的生命。其他隊員舉槍向涵洞裏的德國兵開火,將其殲滅。
在等待1排的其他隊員到來的同時,溫特斯走出灌溉溝,來到兩條防線之間的牧草地,獨自一人思索著。他想到三個事實:敵人躲在堅固的公路護堤後,而自己的隊員卻在一個淺的溝渠中,沒有安全的退路;敵人佔據了有利位置,可以利用側翼包抄將巡邏隊員們逼至右邊的空曠地帶消滅;河岸的南邊無遮無攔,德國人能夠輕而易舉地順公路而下,直搗位於亥門的2營指揮部。在這種情況下,溫特斯認為除了進攻別無選擇。此時天已放亮。
回到巡邏隊員身邊,他發現增援已經趕到。此時他手頭有差不多30個人。他將弗蘭克。裏斯中尉、湯瑪斯。皮科克中尉和佛洛德。塔爾伯特中士召集到一起,命令道:“塔爾伯特,帶領3班從右翼進攻。皮科克,帶領1班從左翼進攻。我帶領2班從中路進攻。裏斯,將你們的機槍放在我們的各路縱隊之間。我需要很好的火力掩護,直到我們到達公路。之後收起火力,趕上去,與我們會合。”他告訴塔爾伯特和皮科克,要他們的隊員上好刺刀。
部下分頭執行自己的命令去了,溫特斯將2班隊員召集到一起,說明自己的計畫。二等兵胡布勒站在他的正對面。當溫特斯發出“上刺刀!”的命令時,胡布勒咽了一大口口水。溫特斯能夠看見胡布勒的喉結在上下移動。他的腎上腺素在湧動。
“我的腎上腺素也在湧動。”溫特斯回憶道。接到他的信號,機槍開始形成基礎火力,所有三路縱隊開始全速穿越離公路200米寬非常濕軟的田地,他們儘量壓低身體。
此時,對通往渡口的公路的另一邊到底有多少德國兵,溫特斯心裏並沒有多少把握,因為公路正好擋住了他的視線。德國兵並不知道美國人即將發起進攻;不可原諒的是,德軍在第一輪進攻中損失了機槍手和步槍手之後,竟然沒有在公路上或是在大堤頂部安排觀察哨。
溫特斯一馬當先,第一個沖到公路邊。他躍上公路。就在他的面前,不過幾英尺開外,一個德國哨兵正低著頭,躲閃著裏斯的機槍的猛烈火力。在他的右邊,溫特斯用餘光能夠看到一大群黑壓壓的人,有100多個,擠作一團,伏在大堤與公路交匯處。他們也都低著頭躲避機槍的掃射。他們全部身穿長長的冬大衣,背著背包。人人面向大堤,溫特斯在他們的背後。他們就在15米開外。
溫特斯突然轉身,退回到公路的西側,撥出手榴彈的引線,朝單個的哨兵扔過去。與此同時,那個哨兵也向他回扔了一顆手雷。溫特斯扔出手榴彈的一剎那,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他忘記撕下為防止事故而纏在手榴彈柄上的一段膠帶。
在手雷爆炸之前,溫特斯向後跳到了公路上。哨兵蜷縮身子,雙手捂著腦袋,等待溫特斯的手榴彈爆炸。他只有3碼開外。溫特斯從腰上取下M-1將他擊斃。
槍聲驚動了整個党衛軍連。党衛軍部隊開始起身,轉而一起向溫特斯逼近。溫特斯翻身向右,向黑壓壓的人群開槍射擊。
溫特斯描述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德國兵的動作在我看來簡直慢得令人難以置信。他們從地上爬起的動作相當緩慢,他們轉身看我的動作也是非常遲緩,他們開始舉槍向我射擊的動作也是相當相當緩慢。我射完了第一個彈匣(8發子彈),依然站立在公路的中間,裝上了第二個彈匣,大大咧咧地向德國兵射完了第二個彈匣。”
德國人倒下了。有人開始用步槍瞄準溫特斯,也有人開始從這裏逃走。但是他們的所有行動都非常遲緩,都是他們那些長長的大衣惹的禍。他跳回到道路的西邊,他向右邊望去,看見塔爾伯特率領自己的手下貓著腰正往前跑著。他們離公路還有10米。溫特斯自己的縱隊,從中路進攻,正奮力穿過田地。左邊的皮科克的一隊離公路還有20米,被橫穿田地的鐵絲網攔住。
溫特斯壓上第三個彈匣,開始打冷槍,打一兩槍就換個地方。當其他兩支縱隊抵達公路的時候,德國人便不要命地逃跑。
“狠狠地打!”溫特斯高聲喊道。
一陣猛打,德國兵四散逃跑。E連步槍手們打得他們毫無還手之力。“我幹掉一個!”韋伯斯特聽到胡布勒喊道。“娘的,我撂倒一個!”韋伯斯特說,“胡布勒可是大顯神威,他將德軍打得落花流水。”
一隊德國兵被切斷退路,躲在高高的草叢裏。克裏斯坦森發現了他們。“有人會說德語嗎?”他喊道。韋伯斯特走出來。“出來!”他吼道,“快!舉起手來!快!快!”11名德國兵一個接一個地走了出來。他們聲音沙啞,面無表情,聲稱是波蘭人。克裏斯坦森示意他們到後面去。
韋伯斯特回到公路,繼續加入射擊。一個德國兵轉身向後開了一槍。“感覺有點類似於棒球棒之類的東西重重地擊中我的右腿,”韋伯斯特回憶道,“將我擊得轉了一個圈,栽倒在地。”他能夠想到要說的就是“他們打中我了!”,這句話甚至當時在他看來也只是一句“不夠充分而又缺乏想像力的陳詞濫調”。(跟所有的作家一樣,他是想實事求是地描述當時發生的一切。)
韋伯斯特的傷算是乾淨。子彈穿透小腿,沒有傷及骨頭。一個百萬美元的傷口。是我賺來的,他心裏想。衛生員尤金。羅來到跟前時,韋伯斯特咧開大嘴,臉上露出笑容。羅包紮好傷口,叫韋伯斯特休息去。韋伯斯特將他的子彈帶交給馬丁--“馬丁依然非常平靜、滿不在乎,是我見過的最冷靜、最無畏的人”--又把手榴彈交給克裏斯坦森。他保留著手槍和M-1,一瘸一拐到後面去了。
溫特斯看見大約100碼開外有更多的德國士兵,他們從南邊蜂擁爬過大堤,這是先前沒有發現的党衛軍。他們與撤退的党衛軍會合,向東邊猛衝過去,想避開E連的火力。這樣,目標就更大了。裏斯中尉此時已帶著機槍趕到;二等兵科布架起機槍開始向潰逃的德國兵進行遠端射擊。
逃過一劫的德軍抵達一個樹林,那裏有另一條通向河邊。溫特斯看到他們向左迂回,開始順著公路向河邊進發。
溫特斯用報話機請求炮兵支援。英軍炮火開始向潰逃的德軍部隊發起猛轟。溫特斯想直接趕往河邊,在河邊將德軍切斷。但是35名隊員要想對付150來個逃命的德軍,談何容易。他再次要通2營指揮部的電話請求支援。指揮部答應從F連抽調一個排支援。
等待增援的同時,溫特斯清點了人數,進行重新組合。有1人犧牲(杜克曼),4人受傷。11名德軍投降。利布高特胳膊受輕傷,仍然能夠行走。溫特斯命令他將俘虜押往營部指揮所,然後請尼福斯醫生治療。
接著他回憶道,利布高特是一名優秀的戰士,有“虐待俘虜”的名聲。他聽到利布高特接到他的命令時回答道:“噢,瞧吧!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這裏有11名俘虜,”溫特斯說道,“我要11名俘虜一個不漏地帶回營部。”利布高特開始大發脾氣。溫特斯將M-1掛在腰間,關掉保險,指著利布高特說道,“利布高特,卸掉所有彈藥,清空步槍子彈。”利布高特罵罵咧咧,嘟嘟噥噥,但還是依命行事。
“聽著,”溫特斯說,“你可以在你的步槍中上一發子彈。如果你打死一個俘虜,那麼剩下的會圍攻你。”溫特斯注意到一個德國軍官來回走動,顯然是感到緊張,對利布高特剛才接到任務時所表現出來的過度興奮感到擔憂。很明顯這個軍官懂英語;聽了溫特斯的命令後,才放鬆下來。
利布高特將全部11名俘虜送回了營指揮所。溫特斯當天後來與尼克森核實此事的時候,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德國兵先前過河的渡口,位於溫特斯所在的公路的一端,因此德軍現在必須再回到這裏。溫特斯希望趕在德軍前佔領渡口。F連的支援排趕到了,補充了更多的彈藥,溫特斯重新分配了彈藥,然後下達了命令。他將60人左右的隊伍分成兩撥,一撥由自己親自指揮,建立一個火力點,另一撥向前進100米,停下來在那裏建立一個火力點。第一撥沿公路前進,跳過第二撥100米,停下來再建立起火力點。他要用這種互動式前進的方法打到600米外的河邊。
離河邊還有大約200米左右時,溫特斯的部隊抵達幾棟廠房。德軍炮兵開始轟擊。党衛軍部隊拼命想要奪得渡口,組成了一支75人的隊伍,從美軍的右後側發起進攻。溫特斯意識到自己過於冒進了。應該撤退以圖改日再攻。於是部隊又採取交互躍進返回大堤。
就在最後一批隊員翻越大堤的當口,德軍集中炮火對準公路與大堤交叉口狂炸起來。他們的炮火精准無比。空降隊員們左右散開,但還是躲閃不及,傷亡慘重。
溫特斯一把抓過報話機,請營部派來醫生和救護車。尼福斯醫生接的電話,他問有多少傷患。
“有兩個棒球隊。”溫特斯答道。
尼福斯對體育一竅不通。他讓溫特斯解釋清楚一些。
“你***扔下電話,這樣我可以得到更多的炮兵支援,”溫特斯吼道,“不然的話我們會有三個棒球隊的傷患。”
就在這時,波義耳“聽到一陣迫擊炮彈飛過來的聲音。你可以判斷出非常近。”波義耳的動作不夠快捷,因為他已經精疲力竭,這主要是因為在諾曼第戰役留下的傷口尚未痊癒。“我一頭撲到大堤上,一個彈片正好從身後擊中我的左側,穿進左腿,從大腿一直鑽到膝蓋,就是這樣。非常可怕的穿擊,但並無疼痛。”就在他失去知覺之前,溫特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他會得到照顧的。
瓜奈若和克裏斯坦森將其褲腿剪掉,在恐怖的傷口(波義耳的左大腿的大部分肉都被炸掉)上撒上磺胺藥粉,給他注射了嗎啡後讓擔架員將他抬往後方。
韋伯斯特孤身一人,試圖穿越一片空曠地帶,抵達救護站。他沿著奶牛走的路爬著,姿勢比他訓練時的還要低,一路從泥濘和牛糞中爬過。他的褲子被鐵絲網扯破。爬到遠處,他冒險站起身來,一瘸一拐的想沖過最後100米來到安全地帶。一個德國觀察哨發現了他,驚叫聲引來了一通88炮炮彈。三聲爆炸,一左一右,還有一發打在後面,讓韋伯斯特感到“魂飛魄散,猛然驚醒”。他趕在88炮還沒有完成調試之前,拼命逃離了這個地方。
一些F連的人將他扶到公路交叉口。兩名醫生開著吉普車,從大堤回來將他接了上去,將他放在了引擎蓋上,並“讓我放鬆。他們說我們要快點,因為在後方擔架上的傷患波義耳中士傷勢嚴重,需要緊急救護。”
加到一起,E連和F連的兩上排在這次炮火轟炸中共有18人受傷,沒有人死亡。
溫特斯建起了牢固的工事來掩護公路與大堤的交匯處。尼克森上尉過來了。“情況怎麼樣?”他問道。自從戰鬥開始以來,溫特斯這是第一次有空坐下來。“讓我喝口水。”他說。伸手去夠尼克森的手壺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他累得不行了。
克裏斯坦森也是精疲力竭。直到細算以後他才明白為什麼。他知道他總共打完了57個M-1彈匣的子彈,共456發。那天夜裏為了不在哨位上打瞌睡,為了在極度緊張之後恢復平靜,克裏斯坦森共撒了36泡尿。
E連的一個排35名隊員擊潰了德軍兩個連大約300人。美方傷亡(包括F連)為1死22傷。德軍50人被擊斃,11人被俘虜,約100人受傷。
之後,溫特斯意識到他和自己的隊員們“非常非常幸運”。在一份分析報告中,他說成功的主要原因是德軍糟糕的指揮。德軍竟讓一個班坐在田野裏等待增援的到來。德軍窩在一起,形成大片密集人群,這在溫特斯看來簡直不可原諒。德軍讓兩挺機槍給牽制住了,從而讓E連的三個縱隊成功穿越了200英尺的田野發起刺刀衝鋒。當溫特斯從公路開槍射擊的時候他們反應太過遲緩。當射擊開始之後他們未能形成一個有組織的火力點。
相反,E連幾乎每一件事都處理得當。溫特斯稱之為“整個戰爭中E連所有行動中最精彩的一仗,甚至比D日更要出色,因為這次戰鬥展示了E連在步兵戰術的每一個階段都勝人一籌:偵察,防禦,火力掩護下的進攻,撤退,最重要的是高超的步槍、機槍和迫擊炮的射擊技藝。”
值得說的還有很多。例如,E連的戰士們身強體健是一個必備條件。他們釋放的能量比打完一場15局重量級拳王賽的拳擊手還要多,他們釋放的能量要比連續打完三場橄欖球比賽的運動員還要多。E連的通訊系統也值得一提,無線電資訊、信使和手勢信號都得到有效運用。互動式前進與撤退展示了他們在托科阿進行的訓練內容,而且嚴格按照教科書的方式完成。傷病員的疏散與撤離同樣完成得從容而高資效。與英軍炮兵之間的協同合作也相當出色。
溫特斯的表現同樣相當出色。他做出了一個又一個英明決定,有時是出於本能,有時是經過深思熟慮。最英明的決定就是認為進攻是其惟一的選擇。他展示的不僅是智慧還有領導才能。“跟我來”是他的準則。他親自打死的德軍以及他所冒的險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多。
但是儘管506團的E連非常傑出,陸軍中也沒有別的輕步兵連能夠比得上它,但是對戰場上的恐怖殺手--現代炮兵,它卻無能為力。E連必須越過大堤才能返回營地。它不能呆在空曠地帶遭受轟擊。但是要穿越大堤,E連會將自己暴露給已經瞄準好的德國炮兵。在經歷幾分鐘的恐怖轟炸之後,E連的傷亡就超過了白天早些時候與德軍步槍手們交戰時的傷亡。
“炮兵是可怕的東西。”韋伯斯特說道,“上帝啊,我恨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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