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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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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納蘭元初]邪兵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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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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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身世

暗紅色的篝火橫在宇文的面前,濃黑的夜幕籠罩了他四周的一切,與那遮天蓋地的黑暗相比,火光顯得是那樣的微弱無力。宇文抱腿坐在地上,只覺得渾身冰涼,身後的黑暗正一點點地浸入自己的身軀。寒冷驅使宇文想給面前的篝火再加一把柴,手邊能摸到的卻只有幾根殘餘的細小樹枝。

隔著黯淡的火光,十餘個影影綽綽的白色人影站在宇文的面前。他們的面目全都模糊不清,宇文只覺得有些人恍惚是認識的,但多看兩眼,又覺得有些陌生。雖然看不清那些人臉,宇文卻能很清晰地感覺到,那些人影在用鄙夷的目光看著自己。

面對這樣的目光,宇文只能將頭埋得更低了。

過了一會兒,白色人影開始詭異地晃動起來,宇文不安地看著它們一步步接近了自己。白影們在距火堆僅一步的地方站住了腳,開始對宇文緩緩地招手。宇文心中一顫,不由自主地想往後退。

不過白影們要的並不是宇文,而是不知何時出現下宇文身旁的另一個人。當宇文發覺那人就站在自己身邊時,他呆愣地張大了嘴。白影們動作一致地對那人作出招攬的手勢,就像在召喚一個熟識的同伴。

宇文抬頭望著那人,他的臉同樣是模糊不清的,不過身形卻有些熟悉,他毫不猶豫地從宇文身邊走開了,行走的腳步竟與白影們招手的節奏一致,在踩過宇文面前的火堆時,那人痛苦地扭曲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穿越了火堆,與白影們並排站在一起。

就在那人慢慢地轉過身面對宇文時,他的身軀也漸漸變成了白色,宇文在那人變成一個白影之前,終於看清那人身上穿的是一套畢挺的警服……

毫無先兆地,宇文身後的黑暗突然蔓延開來,迅速覆蓋了他的全身,宇文掙扎著向前方伸出雙手,而那團篝火也在剎那間熄滅了!

「啊……」宇文驚叫一聲,猛地坐起身來!

原來,是一場噩夢……

宇文掀開已被汗水打濕的薄被,赤裸著上身坐在床沿,給自己點燃了一支香煙。昏暗的房間裡,一點火星忽明忽暗。

藉著窗外微弱的光線,宇文看見玄罡趴在自己的腳邊,睡得正香。

「你是不是覺得我剛才做的夢,不在你的職責範圍之內?」宇文苦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玄罡毛茸茸的腦袋。宇文的手剛接觸到玄罡,它的兩隻耳朵立刻機警地動了一下,不過玄罡對宇文半夜突然醒來的情況已經有些司空見慣了,它抬頭看了宇文一眼,又低頭接著睡起來。

床頭的鬧鐘顯示,現下才凌晨五點三十分。可宇文實在沒什麼信心能繼續躺在床上再一次睡著,索性起身走進了衛生間。

擦洗一番之後,宇文換了一身短打的運動裝束。

「起來吧,放風的時間到了。」宇文拍了拍玄罡,後者有些不情願地站了起來,使勁甩了甩腦袋。

天邊現出一縷微光,校園裡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只能聽見樹葉在清風中沙沙作響。宇文沿著小路慢跑到大操場,玄罡不緊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後。

一圈,兩圈……宇文繞著操場不停地奔跑著,頭上也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

大片的血污……滾動的人頭……殘缺不全的碎塊……不斷在宇文腦海中閃現的場景,讓他堅毅的面孔有些扭曲起來。在未來的日子裡,究竟還有多少無辜的人會被捲入這個漩渦?

「嚓……嚓……」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宇文不由一愣,還有人也這麼早就來鍛煉身體嗎?跑完第二十圈,宇文微微喘著氣,緩步走到跑道外圍,想看看是誰來了。

一個人影出現下操場的另一端,用比散步快不了多少的速度慢慢繞場跑來。宇文和玄罡都默默地站在看臺下,望著那人。

原來只是一個禿頂老頭。

老頭穿著一件已經有好幾個破洞的白色背心,下體套了一條鬆垮垮的條紋大褲衩,腳上還汲拉著一雙髒得看不見白邊的布鞋。只見他將雙手抬到胸前,胡亂上下甩動著,嘴裡一張一合哼唱著什麼,搖頭晃腦地從宇文前方跑來。

宇文看著那頭上只剩寥寥幾根白髮的老頭漸漸跑近了,便轉身準備走開,可等他走出兩步之後,才發現玄罡蹲坐在原地沒動,目光一直望著那老頭。

「嗯?」宇文又折轉回來,「這位老人家很有趣麼?」

玄罡仍是默默的坐在那裡。

宇文有些奇怪,索性走進跑道中,想接近那老頭瞧個究竟。這一次,宇文總算聽清老頭嘴裡哼唱的是什麼了。

「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辣妹子,辣辣辣……」

宇文忍俊不禁,噗哧一下笑出了聲,沒想到這麼一個糟老頭子,居然嘴裡哼唱著這樣的歌。

老頭分明聽見了宇文的笑聲,卻神情自若地與宇文擦肩而過。

「呵呵……難怪你剛才不想走,這老頭是有點意思。走吧……我們換個地方。」宇文拍了拍玄罡的頭,這一次,玄罡老老實實地跟著宇文走了。

一人一犬走入操場外的一片稀疏的矮樹林,踩在柔軟的野芹草上,宇文能聞到一股濕潤的草木氣息,他心底的那團陰影暫時地消散了。宇文稍稍巡視了一下四周,確認林中沒有第二個人之後,他的手中陡然現出了青色的長槍。

抬手起了一個撩槍式,宇文開始在林中演練槍法,長槍在宇文手下點、戳、刺、挑,槍勢頗為凌厲,只是這一招一式間,總是有些生澀,玄罡觀看片刻,便興味索然地打了個呵欠,趴在草叢中繼續做起了美夢。

「好臭的槍法!」林中突然有人朗聲叫了一聲。宇文一驚,手中的青色長槍便再也舞不下去了。

喝倒彩的人並未隱藏自己的行方,大步從矮樹間走了出來。宇文定睛一看,這不正是剛才在操場上遇見的老頭嗎?他竟能看見自己舞動的虛靈槍?

「我這輩子也不知道看過多少次別人耍這套三十六路天鵬槍法,還沒見過像你這樣難看的。」老人一臉的不屑。

一聽老人開口便指出自己所使的槍法,宇文知道自己是遇到高人了。他收了金槍,對老人抱拳行了一禮,說道︰「我天性駑鈍,不是練武的材料,讓前輩見笑了。」

「哼哼……天性駑鈍,唯勤學以補之。十多歲的少年人說這樣的洩氣話也就罷了,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不見長進?」老人揉了揉通紅的酒糟鼻,動作頗為滑稽,但說出的話卻自有一番威嚴。

宇文不禁苦笑起來,他自幼就不喜歡練武,當年師傅傳授的三十六路天鵬槍法只勉強學了一半,不過要對面前這位老人解釋,似乎又不知從何說起。

玄罡被二人說話的聲音驚醒,快步跑到宇文面前,站了一個可攻可守的位置。

老人仔細看了看玄罡,臉上居然現出驚訝的神情,急切地開口問道︰「蕭別離是你什麼人?」

宇文大吃一驚,暗自揣度了半天,才承認道︰「別離先生正是家師!」

「哈哈哈……」老人仰天長笑起來,「快三十年了,沒想到還能見到別離先生的徒弟。」

宇文臉上雖然也在附和地笑著,心裡卻有些七上八下,面前這位老人似乎與師傅有淵源,只是還不知是敵是友……

「前輩,不知你怎麼會認出我是別離先生的徒弟?」宇文開口試探道。

「呵呵……我可不認識你,我只是認出了玄罡而已。玄罡,還記得我嗎?我是無為子啊。」老人最後一句話,卻是對大狗玄罡說的。

宇文想起玄罡剛才在操場上似乎就已經注意到這位老人,只見玄罡愣了一下,走近兩步嗅了嗅老人身上的氣味,接著,它居然興奮地繞著老人跑了兩圈,又友好地對老人叫了兩聲,就像是遇到了多年未見的老友。

看來老人真是師傅的朋友,宇文不再有所懷疑,重新必恭必敬地行了一禮。「晚輩宇文樹學,拜見無為子老前輩!」

「宇文樹學?」老人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走到宇文跟前仔細看了一看。「你就是宇文樹學?」

「嗯?沒錯,我就是宇文樹學。」宇文有些詫異地看著老人。

「黃塵古道……宇文樹學……別離先生為了你,可算是耗費了不少心機啊……怎麼?你也成了黃泉引路人?」

宇文訕訕一笑,說道︰「前輩覺得我還不夠資格做一個黃泉引路人吧?」

「呵呵,別離先生門下三傑,確實沒有你的名字。不過我一直有點奇怪,看你資質平平,無甚過人之處,為什麼別離先生對你這般特別?」

「這……晚輩不知老前輩所說的特別,究竟為何意?」宇文並不覺得師傅對自己有什麼特別之處。

「這老傢伙……估計他沒有給你說過你的身世吧?」無為子摸了摸光溜溜的頭頂。

「我只知道是師傅收養了我,至於我從何而來,師傅從未說起過。」

無為子瞇著眼睛看著灰濛濛的天空,似乎陷入追憶之中。

「三十多年前,你師傅為世情所迫,感慨世間枉死之人太多,就有些心灰意冷,藏身於敦煌研習佛經。我則雲遊四海,遍賞名山大川,人亂,河山可沒亂。過了幾年,當這混亂的世界即將雲開霧散時,我也恰好遊歷到敦煌,於是,我便勸你師傅從那幾個陰暗的洞窟裡走出來。你師傅在離開敦煌的前一天,不知為何突然來了興致,約我去看一看位於敦煌西南的古跡陽關。西出陽關無故人啊……現下的陽關就只剩下一座烽火台了,說是烽火台,其實也不過是荒落的土墩一座。不過,你就是在那土墩裡被發現的……」

「啊?我就是在那座烽火台裡找到的?」宇文還是第一次聽說與自己身世相關的事情,驚愕的神情溢之於表。

「嗯,確切的說,我們並沒有走上烽火台,是玄罡把你找到的。」

「玄罡……」宇文疑惑地看了看站在腳邊的大狗,後者正氣定神閒地看著遠處。

「是啊……那時正是夕陽西下,我和你師傅站在黃塵古道上大發感慨,突然見到玄罡銜著一個藍布碎花襁褓,把你從烽火台上拖了下來。你那時還不滿週歲,卻不哭不鬧,起初我們還以為是個死嬰,玄罡對你一聲猛吼,你才大聲哭了起來。你師傅覺得奇怪,就用虛靈火球在你面前晃動,看你眼睛跟著火球亂轉,便知道你能看得見虛靈,可他再發出高頻龍吟,你就全無回應了。你師傅搖了搖頭,又把你抱回烽火台擱置在土磚上。我罵他心狠,那裡像個信佛的人?他卻說你與他無緣,還是各安天命為妙。」

宇文雖然明白最後師傅必然還是帶走了自己,但聽無為子說到師傅又將自己放回烽火台,心中還是大為緊張。

「誰知我們還沒走出幾步,玄罡又跑回土墩,把你再次拖了下來,我那時還拍手大笑,笑你師傅還不如玄罡有菩薩心腸。你師傅狠著心把你從玄罡嘴邊搶下,三次將你放回烽火台,玄罡都不離不棄地將你拖回來,你師傅與玄罡對視良久,才長歎一聲,把你抱走了。」

宇文頓時感慨萬千,自打記事起,玄罡就在自己身邊,他早已習慣了與玄罡同吃同寢,卻從沒想到,就連自己的命,也是玄罡撿回來的。

「敦煌一別,一年半載都沒聽到關於你師傅的消息,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你師傅的一封密信,說事情緊急,讓我火速趕往日本大阪接應他一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朋友幫忙,從上海出發,偷渡至大阪港,當我接到你師傅和玄罡時,他們倆已經連續躲避追殺八天了,看他們渾身是血的樣子,就像剛從血池裡撈出來的,我還來不及問個究竟,追殺他們的日本術士就趕到了,那可真是一場惡戰……日本關西地區的術法好手差不多都來了,也不知港口留下了多少具屍首,我才把你師傅和玄罡從大阪帶走,不過經此一戰,別離先生這個名號,又響亮了許多啊……」回想起當年那場血戰,無為子不禁喟然長歎。

雖然無為子並沒有描述那場血戰的細節,但宇文還是難免神思萬里,在腦海中想像師傅的雄姿英發。

「海上歸途,我追問再三,你師傅終於供認了他帶著玄罡東渡日本的真正目的,原來這一戰,卻是我們理虧了……你師傅此行是存心去獵殺日本獨有的夢貘獸!」無為子凌厲的眼神突然掃過宇文的臉龐。

「啊?這……這……」宇文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難道獸靈譜上所載,竟是師傅編造的?

「哼哼……蕭別離啊蕭別離,他居然為了一個孩子,一人一犬在日本的和歌山潛伏了一個月,雖然他終於抓住機會,一舉擊殺貘獸,可這麼大的事情,真言宗的和尚們又豈會放過他,他能一路逃到大阪,也是極不容易了……至於獸靈譜上玄罡誤傷貘獸一說,那只是你師傅抵死不承認,耍賴皮罷了……」無為子搖了搖腦袋。

無為子口中所說的孩子,自然是指宇文樹學,宇文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唉……年輕人,都是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情了,不必為此掛懷。你只要明白你師傅的一番苦心就是了。」無為子看宇文神情尷尬,又有些於心不忍。

由此說來,別離先生確實對宇文有些特別,不過別離先生為什麼會這麼做,宇文卻仍然不清楚。但眼前卻有更多難題需要解決,關於自己身世的問題,宇文也只能先拋在一邊了。

「前輩,你怎麼會在大學裡出現?我跟師傅這麼多年,都沒聽他提起過你。」

無為子爽朗一笑,說道︰「呵呵,我雖然和你師傅是多年老友,但我信奉的是道家正一教,與你那信佛的師傅也算是政見不同吧,兩人在一起就經常吵架,還是各自佔山為王的好。現下大家都過的都是平安日子,學校裡空氣好,我是在這裡安心養老啊。倒是你這個黃泉引路人,出現的地方總是沒什麼好事,難道我躲在這裡過的舒心日子要到頭了?」

宇文本想將邪兵的事情和盤托出,但轉念一想,無為子已經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又早已退出了法術界,讓老前輩捲入這種事情,實在沒什麼必要。他略略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只是來這裡替一個朋友代課,並非是來處理事件的。」

「胡說!你欺負我老人家不看報紙啊?我既然就住在學校裡,學校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我會不知道嗎?」無為子瞪了宇文一眼。

但宇文是鐵了心不讓老人再涉及此事了,無為子瞪他,他也只當沒看見。

無為子歎了一口氣,說道︰「你既然不願意讓我知道,我也沒那麼不識趣,在這裡見到我的事情,你也不必對你師傅說。不過……你這樣的武功,實在有些不堪入目,如果你願意,明天凌晨,你來操場上找我吧。」說完,無為子轉身便走。

天亮了,溫暖的陽光灑入矮樹林,一團團升騰的霧氣模糊了宇文的視線,來操場跑步鍛煉的學生們也漸漸多了起來,已能依稀聽見操場上人聲不斷。宇文和玄罡一起目送無為子消失在霧氣之中,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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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4 08:32:30 |只看該作者
十八、誘殺(上)

出乎預料地,S大度過了平靜的兩個星期,既沒有死人,也沒有發生什麼怪事。邪兵們就像鑽進了地縫,再也沒露過面。教學樓前和禮堂裡的血,早已被洗刷得乾乾淨淨,連續經歷了幾起不平常事件的學生們,也漸漸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不過學生們的注意力分散,也是有原因的,因為一年一度的S大秋季運動會在緊鑼密鼓地籌備之後,即將舉行。且不說是否要參加比賽,能夠名正言順地停課三天,也足夠學生們興奮一陣了。與往年相比,這次舉行秋季運動會的時間有些提前,大概學校方面也希望熱鬧的活動能夠沖淡血案帶來的陰影吧。可校班聯會的工作,也因此變得繁忙起來。在隋凌事件中,班聯會有好幾名幹部都在那天倒在了舞台上,班聯會現下正嚴重缺乏人手,臨時組建的籌備組難免有些能力不足,而方欣這樣能幹的學生幹部,自然就承擔了更多的工作。

「唐考,幫我把這份嘉賓名牌列印出來好不好?」方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溫柔一點。

「不幹!我晚上還要去拍一段素材。」正在折騰攝像機的唐考回答得十分乾脆。

「晚上我請你喝奶茶,幫幫忙吧……」

「我才不上當,這一幹起來就沒完沒了的,等回去的時候都熄燈了,那裡還有奶茶喝啊?」

「今天絕對不會像昨天那麼多事情了,你就幫幫我吧……」方欣使勁對唐考眨了眨眼睛。

「你還是先去找其他女生學學怎麼遞秋波吧。」唐考冷靜地說道。

「不幫就算了!反正沒人幫我的話,我今天就要一直做到半夜,要是我一個人回宿舍出了什麼事情,我就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方欣生氣地一噘嘴。

「你放心吧,我保證我們學校沒有哪個男生會打你這個四眼工作狂的主意!」唐考把收拾停當的攝影包往肩上一背,嘿嘿冷笑著溜出了班聯會辦公室。

「這個混蛋,一點情面都不講,說話還這麼惡毒……」方欣扶了一下眼鏡,在心裡把唐考拳打腳踢了一頓,又看了看手邊的一堆事情,她不由得歎了口氣。

唐考離開後不久,門邊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打擾了!」來人居然是日本學生柏葉伸宏。

「嗯?你有什麼事嗎?」方欣停下手上的活。自從上次去宇文老師家後莫名其妙地離開,她就沒再見過柏葉。

「我不需要用奶茶賄賂,可以讓我幫你做點事情嗎?」柏葉微笑著說道。

方欣臉上微微一紅,剛才對唐考說的話都被柏葉聽見了嗎?

「我知道你們快要開運動會了,我很想感受一下中國的學生運動會,可惜沒有遊學生組……不過如果能讓我參加一下運動會的籌備工作,我也會很高興的。」柏葉的笑容十分真誠。

「不用了……這怎麼好意思呢?」方欣嘴上這麼說,可手邊堆積如山的籌備工作,確實需要一個幫手,又讓她難以拒絕柏葉的好意。

「沒關係,我會用電腦做名牌的,請把嘉賓名單給我吧。」看來柏葉還真是在屋外偷聽了一陣。

方欣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中的名單遞給了柏葉。

二十分鐘之後,方欣悄悄地站在柏葉的身後,想看看他的工作情況,未曾想到的是,柏葉的中文水準確實很不錯,他用五筆字型打字的輸入速度讓只會用拼音輸入法的方欣十分羨慕。

「哎,你挺厲害的啊,我還沒見過外國人打五筆這麼流利的。」

柏葉沒有回頭,但方欣能聽見他輕聲笑了一下,「我對中國的悠久文化仰慕已久,才存心來中國學習,漢字的一筆一劃,都有其獨特的形與意,滲透了純粹的中國魂,怎麼能不好好學習一下呢?」

方欣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自己從小就司空見慣的方塊字有什麼純粹的中國魂,她不由得聳了聳肩,有些不以為然。

有柏葉幫忙,方欣無疑輕鬆了許多,等柏葉將所有嘉賓名牌都列印完畢,方欣又挺自然地把報名參賽人員名冊的整理工作交給了柏葉。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兩人悶頭各自工作,不再搭話,不知不覺間,夜幕已低垂,一陣微風捲過,窗外竟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方欣驚覺空氣的微涼,便走到窗邊關上了半扇窗戶。窗外的樹叢中,正傳來陣陣蟋蟀蕭索的叫聲,聽見秋蟲低鳴,方欣一下覺得悵然若失,寂寞的感覺頓時從心底湧了上來。

「嗯?下雨了嗎?可別下大了,你和我都沒帶傘的……」不知何時,柏葉站在了方欣的身後。

「呃?你已經做完了嗎?」方欣一驚,站開一步,與柏葉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已經做完了!」柏葉活動了一下脖子,又甩了甩手腕。

「啊,我的活路也差不多快完了,很快就可以回去了!」方欣有些高興地說道。

「在中國,也能聽見這麼熟悉的聲音啊……」柏葉將身子微微探出了窗外,似乎有些陶醉地閉上了眼睛。

「嗯?你是說蟋蟀的鳴叫嗎?」

「沒錯,我還在家鄉的時候,一到秋天,我就喜歡晚上一個人出來聽蟋蟀的鳴叫。」

「柏葉同學的家……是在什麼地方呢?」方欣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的家……是在一個公園裡……」柏葉微微沉吟後,輕聲說道。

「在公園裡?呵呵……你家裡的人是公園管理人員嗎?」

「算是吧……那裡一年四季都清幽寧靜,密密麻麻的參天古樹遮擋了大多數的陽光,讓行走在林間的人能夠保持心境的清涼,不過偶爾有一縷陽光透過重重葉障照到你的身上,就會有一種異常溫暖的感覺……」

「聽起來似乎很有感覺呀,真想去你的家鄉瞧瞧。」方欣坐在一張辦公桌前,雙手托著腮幫,若有所思地說道。

「你真的願意去看一看我的家嗎?」柏葉突然有些緊張地問道。

「啊?隨便說說而已啦,呵呵……去一趟日本要花好多錢,我都還沒有工作呢。」方欣笑著擺了擺手。

柏葉眼睛裡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下,但他很快又輕鬆地說道︰「不過你如果真的去到我家那裡,白天還好,晚上恐怕你會覺得有點陰森哦。」

「為什麼啊?」

「因為我們那裡有很多墳墓……雖說大多數都是衣冠塚,可一到晚上,四處可見搖弋閃爍的燭光火苗,說不定你會害怕的。」

「不會吧……既然是在公園裡,又怎麼會有許多墳墓?」方欣搖了搖頭,不太相信。

「如果有機會,你去看看就會知道了……」

「老叫我去看看,你們那裡有什麼好玩好吃的嗎?」方欣歪著腦袋一笑,看上去十分可愛。

柏葉想了一下,說道︰「仔細想想,也就是一片林海,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好玩的,如果你喜歡小動物,倒是可以看到許多松鼠。至於好吃的嘛……我們那裡也就鯨魚肉罐頭還算小有名氣吧。」

「啊,你們還在捕捉鯨魚嗎?鯨魚可是受保護的動物啊?」方欣有些驚訝。

「每年都有捕捉配額限制,不是濫捕濫殺的……」柏葉有些尷尬地解釋道。不過再怎麼解釋,為了口腹之慾捕殺鯨魚,總是有些說不過去,柏葉又趕緊岔開話題說道︰「你的工作還有多少沒做啊?要不要我再幫你處理一部分?」

「不用了,謝謝,剩下的我自己可以搞定。」經柏葉提醒,方欣這才把注意力又放回手邊的工作上。

就在方欣處理最後一批文檔時,柏葉就一直站在窗邊,抱著雙臂看著方欣,眼神裡竟漸漸透出一縷溫柔。

方欣能感覺到那雙視線的溫度,不由得有些不自在,開口說道︰「對了,那天在宇文老師家裡,為什麼你突然就要離開呢?」

柏葉一怔,神情有些異樣,過了好一陣才答道︰「我小時候被狗咬傷過,所以特別怕狗……宇文老師家的那條狗實在太大了,我一看見它就害怕……」

「其實那條狗一點都不凶,我在它面前站了老半天,它就沒衝我叫過一聲,不過倒是挺酷的,無論我怎麼討好它,它都不怎麼搭理我。」

兩人說話間,雨點聲逐漸小了,方欣瞅了一眼窗外,說道︰「算了,留一點尾巴明天再做,趁現下雨停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嗯?既然雨停了,應該就不會再下了吧?」柏葉似乎還不想這麼早回去。

「你還不瞭解這裡的天氣,這種小雨,隨時會再下起來的。」方欣卻不願再繼續留在這裡了。

「那……我們走吧。」

走出辦公樓時,一樓門廳的吊燈似乎出了點故障,方欣也就因此而沒有注意到站在陰影之中的唐考。她並不知道,手中拿著一把雨傘的唐考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與柏葉二人並肩走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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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誘殺(下)

兩天之後,校運會如期舉行了。

當大學生們在田徑場上盡情揮灑他們的青春與汗水時,一股暗流正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急促湧動。

方欣做了一上午的開幕式解說員,嗓子開始有點不太舒服,吃了一盒有些夾生的便當之後,咽喉便更加疼痛起來。想到下午還要接著做解說員,方欣不禁有些頭痛,不巧的是,相好的幾個女伴都為各自的男友加油鼓勁去了,想找個人訴苦都沒機會。

方欣拿出自己的手機,在地址簿中找到了唐考的名字,但猶豫了片刻,還是將手機合上了。唐考現下肯定又在田徑場上的某個地方

嚓地拍照片,如果打電話過去,說不定會被他嘲笑沒有堅持到底的體育精神吧……

從廣播席上下來,方欣找到在運動場一旁待命的校醫,希望能要到一點潤喉的藥。

「啊呀,真不湊巧,只顧著準備跌打損傷的藥,沒帶潤喉的藥品來。醫務室裡倒是有,可我現下走不開啊……」校醫抱歉地說道。

「那怎麼辦呢?」方欣一著急,嗓子也沙啞起來。

「別急,這樣吧,我把醫務室的鑰匙給你,你自己去拿兩盒喉寶,好嗎?」醫生倒是挺信得過方欣的。

「嗯,好的,我拿了藥就馬上回來!」

與熱火朝天的運動場相比,平日人流如潮的教學樓此刻格外的清淨,就算是那些每天都要占自習座位的學習狂人們,現下也都看熱鬧去了。雖然現下是陽光明媚的白天,但靜悄悄的樓道還是讓方欣很有些不習慣。

醫務室在第三教學樓的二樓,是樓道盡頭的一個小雜物間改造出來的。兩年前曾經有一位學生在上課時突發癲癇,而校醫院距離教學區又有些偏遠,延誤了這位學生的救治,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學校便在教學樓裡騰出這麼一片地方做了個小型醫務室。

方欣打開醫務室的門,在藥架上找了好一會兒,才在角落裡找出兩盒已經積上薄薄一層灰的金嗓子喉寶。看看生產日期,居然還有一個星期就要過期了,方欣不禁皺了皺眉,不過現下也顧不了這麼多,她打開包裝盒,迅速含了兩片。

融化的藥片有些清涼,方欣的嗓子稍微感覺好了一點,看見醫務室裡有張躺椅,方欣立刻坐了上去。「要是能在這裡睡上一覺就好了……」方欣在心裡默念著,閉著眼睛的她真不願再回到那喧鬧的運動場上。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還伴著一串女生的格格嬌笑。「嘻嘻……來追我啊,你這個笨蛋……」

看來是一對情人趁教學樓裡沒人,跑進來幽會了,方欣也沒多想,繼續閉目養神。

可醫務室的門卻「砰」的輕響了一聲,似乎門外的人就靠在了這扇門上,接著,一陣吸吮的聲音隔著門傳了進來,聽起來是那麼的黏稠濕潤……看來屋外的情侶正靠在門上忘我的接吻。

聽見這樣的聲音,方欣臉上不由得有些發燙,覺得自己不小心窺探了別人的隱私。可現下她的處境又十分尷尬,不但出不了門,甚至不便有任何動作,如果弄出了什麼響動,讓屋外的人聽見就不太合適了。

方欣就這麼僵在那裡,方纔還舒服無比的躺椅現下卻變得十分不自在,她開始後悔剛才為什麼不拿了藥就走。偏偏門外那個長吻纏綿得地久天長,足足兩三分鐘之後,門外的女生才發出一聲陶醉的歎息。

「呵……為什麼你這麼可愛?」女生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已經完成沉入情慾之中,可不知為何,那男生卻一直沒有出聲。

兩人又糾纏了好一會兒,才拉拉扯扯地從醫務室門前走開。聽到腳步聲遠去,方欣長舒了一口氣,趕緊躡手躡腳地打開屋門,確定那對情侶已經走遠之後,她小心地反鎖了醫務室。

猝然間,某處傳來半聲女孩的驚叫!彷彿被人用手緊緊地扼住了咽喉,本該拉長嗓言的叫聲一下就給掐斷了,後半截聲音留在了嘴裡,伴隨而來的,是一陣劇烈的掙扎踢打的聲音。

難道是剛才那對情侶在爭吵?方欣一驚,邁出一半的腳步又收了回來,可自己現下所處的位置是樓道的盡頭,不往前走,是出不了教學樓的。方欣用細密的牙齒咬著嘴唇,給自己鼓了鼓勁,輕輕地走到了前面的丁字通道前,她探頭出去看了看左右兩邊,樓道兩邊都沒有人,但踢打的聲音仍在從右邊傳來,似乎那對情侶是在右邊不遠的下一個拐角處發生了糾紛。

突然,方欣聽見「嗤啦」的一聲,那聲音就像用長長的西瓜刀切開一個熟透了的西瓜。與此同時,劇烈掙扎的聲音也一下消失了。

接著,方欣眼前出現了極端恐怖的一幕,一條從肩部斷開的白皙手臂從傳來聲音的拐角處飛了出來,落在地上翻滾了幾圈之後,平滑如玉的斷口處才開始滲出鮮紅的血液,那掌上修長的五指仍然保持著張開的姿勢,卻因為過於用力而有些扭曲,似乎還在想要抓住什麼東西,精心保養留得很長的手指甲上塗著亮藍色的指甲油,在陽光下反射出艷麗的微光。而拐角處的地面竟然湧出一片紅色的血泊,灰色的大理石地磚上,血泊的面積不斷地擴大,慢慢地與斷臂滲出的鮮血混合在一起……

方欣抬手緊緊地摀住了自己的嘴,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只怕自己的手稍微鬆開一點,便會克制不住地尖叫起來。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總會看見這樣恐怖的事情發生?

但更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還在後面,那片血泊在擴大到一定的面積之後,竟然又漸漸地縮小了,確切地說,是地上的鮮血開始倒流了。方欣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鮮血重新流回拐角處,地面又變得乾乾淨淨,如果不是那條斷裂的手臂還靜靜地躺在地上,方欣恐怕會認為這一切都只是她的覺。剛才那個在門後激吻的女孩,已經死了嗎?方欣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腳步聲又響了,一個男人的身影陡然從拐角處出現,方欣趕緊恐懼地將腦袋縮了回來,殺人的究竟是誰?方欣非常想看清那人的相貌,但她實在不敢再探頭出去觀看,一想到那片血泊和那條斷臂,方欣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在劇烈地收縮。可那殺人兇犯就在離自己不過十餘步的地方,就這樣輕易地放過他了嗎?

方欣不甘心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突然看見牛仔褲荷包裡露出的手機天線,她心中一亮,立刻將手機掏出來打開翻蓋,將手機的攝像頭從拐角處探了出去,然後打開了照相的功能。

手機液晶屏上赫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只可惜處於逆光的環境下,並不能看清那人的面目。讓方欣感到恐怖的是,那人竟然蹲下體子,將地上的斷臂拾了起來,放在面前仔細地觀看了半響。

由於心裡非常緊張,方欣拿著手機的那隻手一直在顫抖,她想把另一隻手也用上,握著不斷顫抖的手腕,不知怎的,慌亂間卻按到了拍攝的按鈕,只聽見「
嚓」一聲快門輕響,那殺人兇手的身影凝固在手機螢幕上。

手機類比出來的快門響聲雖然很輕細,但在這掉根針也聽得見的寂靜教學樓裡,也足於驚動那殺人兇手了。只見那黑影猛一抬頭,竟提著手中的斷臂慢慢向方欣這邊走來。方欣一看,頓時慌了手腳,背後是死路一條,只有面前這條丁字通道的左邊通往教學樓的退場門。可一旦出去,自己無疑就會完全暴露在兇手的眼前。

但聽著逐漸接近的腳步聲,方欣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她一切牙,拿出體育課上考公引短跑時的速度,猛地衝了出去。

從岔道裡突然跳出來的女孩似乎把那黑影也嚇了一跳,等那兇手回應過來時,他只看見一個窈窕的背影飛快地跑遠了。

方欣一口氣衝出第三教學樓,拚命地向田徑場跑去,直到一頭扎進人山人海的看臺,她才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還不時地回頭看一眼,害怕那兇手會一直跟著自己。

「啊!方欣,你怎麼在這裡?李主任都找你好半天了,好幾條競賽新聞稿還等著你去廣播呢!」與方欣同寢室的好友紀薇突然出現下方欣面前。

終於看見了熟悉的朋友,方欣克制了許久的情緒一下失控了。她一把抱住紀薇,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紀薇被嚇了一跳,卻又一頭霧水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好輕拍方欣的後背,細聲安慰著方欣。

方欣抽泣了好一會兒,才把摟著紀薇脖子的手臂鬆開,她正要將自己看見的可怕情景告訴紀薇,忽然,她清晰地看見一道細小的白光在紀薇腦後劃過,那條白光劃出的軌跡就像耐克商標那輕巧的一勾,只閃爍了短短的一剎那。緊接著,紀薇腦後長髮扎出的馬尾辮竟被齊根削了下來,無聲無息地掉在了地上。這一切來得是那樣的突然,紀薇甚至沒有察覺自己已經變成了短髮!

看著紀薇柔順的頭髮從腦後輕輕地散開,方欣心中電光火石般一閃,想到了那條切口異常平滑的斷臂,她的第一回應就是──兇手追來了!方欣立刻驚恐地環顧四周,但這裡是運動場的出入口,週遭或站或立全是人,還不時有大批的學生來回走動,根本就看不見那裡有可疑的人。方欣一把拉住紀薇的手,不由分說地拽著紀薇鑽進一堆正高叫著為場上加油的女孩子啦啦隊之中。

「又怎麼啦?你這是幹嘛呀?」紀薇被週遭的女孩撞了兩下,不滿地嘀咕起來。

方欣沒有答話,危急的情況反而讓淚痕未乾的她冷靜下來了,此刻方欣的大腦正高速地運轉著,兇手是來殺人滅口嗎?可他為什麼要削掉紀薇的頭髮?自己無意間看見了他殺人的情況,他是在向自己示威嗎?難道他完全可以不用暴露真實身份就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殺死自己?

突然,週遭不知是誰的手機鈴聲響了,叮叮咚咚的甚是好聽,方欣心中一亮,一下明白了!原來那兇手的目標不是紀薇的長髮,也不是想要殺死自己,而是自己一直緊緊握在手中的手機啊!

在教學樓裡,兇手肯定已經聽見手機發出的快門聲音,並且知道方欣用手機拍下了他殺人的情景,但他出於某種原因或者是某種顧慮,並不想直接殺人滅口,在兇手看來,毀掉照片證據就可以了,大概兇手也自信在那逆光的環境下,方欣不可能看清他的臉。

而剛才方欣摟著紀薇脖子的時候,拿著手機的那隻手就在紀薇腦後,兇手瞄準手機發出那精巧的一擊,方欣卻恰在那時放開了手,所以紀薇留了好久的長髮就遭了殃。可方欣拍下的那張照片其實也是一張逆光照,並不能肯定就能看清兇手的長相啊,只是……這又如何能向兇手解釋呢?方欣無可奈何地想道。

想通這一關節,再拖著紀薇跟著自己逃跑就完全沒必要了。方欣一指紀薇的腦袋說道︰「你摸摸你的頭髮。」紀薇一摸之下,啊地驚叫起來,週遭的學生們都停下了動作,全轉過頭來望著紀薇,而方欣卻趁著這個機會,瞅準空當一下穿過人群,跑進了觀眾席。

由於不知道兇手距離自己究竟有多遠,方欣完全不敢放慢自己的腳步,可也因此在慌亂中踩了無數人的腳,在無數同學的罵聲中,她成功地從看臺的最高一層逃到了距離跑道最近的第一排座席前。可當她回頭向高處望去時,晃眼的陽光下,已看不清觀眾席上的異動,兇手還跟著自己嗎?方欣不禁有些懷疑。

「小方!快快快!我找你好久了!」學校辦公室的李主任卻在這時出現下方欣的面前,有些虛胖的李主任一邊打著手機,一邊拚命對方欣招手。

方欣靈機一動,快步跑到李主任跟前說道︰「李主任,借你的手機給我用一下,我有急事。」

「哦?」李主任剛好打完了電話,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便把手機遞給了方欣,可方欣的手還沒有接觸到那個手機,一道白光又一次在二人之間劃過。這一次,李主任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那新款的摩托羅拉手機就在自己的手中變成了兩截,整個翻蓋一下掉在了地上。

方欣一驚,原來自己一直在兇手的視線範圍之內,她想借個手機來玩魚目混珠的把戲也被兇手識破了。二話不說,方欣又開始奔跑起來,只留下李主任在那裡肉痛萬分地從地上拾起他的半個手機。

怎麼辦?難道今天真的保不住這個手機了嗎?那裡面有兇手殺人的證據啊……方欣焦急地思考著。等等……方欣腦海裡突然一閃,自己也不需要這個手機啊,如果能把手機照片拿出來,手機是否被毀掉也就無所謂了。於是,如何保住手機的問題又變成了如何保住手機裡的照片。可惜方欣的手機不是可以外插存儲卡擴充容量的類型,照片只能存儲在手機上。

如果能把照片發給別人就好了,方欣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開通彩信的服務,那時候覺得彩信又貴又不實用,誰知道關鍵時刻會有這樣特殊的用途?

唐考,你在哪兒啊?方欣的腿開始有些酸痛了,如果那個鬼主意特多的傢伙在身邊,說不定他會想出辦法來的,可自己又不敢把手機拿出來與唐考通話……

「無論什麼時候,請完整地思考目標物體的特性。」方欣想起唐考的同時,也想起了唐考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這是唐考攝影攝像的時候都喜歡說的一句話。「我的手機還有什麼特性能利用嗎?」方欣的頭腦一片混亂,「有MP3功能?沒用……能放小電影?也沒用……」

「對了,我的手機有藍牙功能!可以無線傳輸數據!」方欣突然靈光一現。她立刻把手機從懷裡拿出來放在腰間,跑動時盡量弓著身子不讓兇手看清手機的位置,她開始不時低頭去看一眼手機的螢幕,嘗試搜索週遭的所有擁有藍牙功能的手機。

雖然現下許多新款手機都已經有了藍牙功能,但平時沒事的時候就把藍牙接收打開的人卻少之又少。方欣的第一輪搜索,週遭公丈範圍之內的人群中,只有一台諾基亞手機是開著藍牙的,可那微弱的連接卻一閃就斷了,大概離得太遠了。

方欣又一口氣向前跑了幾十步,開始搜索第二次,這一次運氣不錯,有三台手機的型號顯示在螢幕上。方欣開始按照手機型號排列的順序嘗試向對方發送照片,第一個連接上了,方欣欣喜地停止了奔跑,可等待了大約半分鐘,對方都沒有選擇接受。藍牙接受到信號後是不會響鈴提示的,那台手機的主人大概並沒有將手機拿在手中看著吧。

方欣不敢在原地站得太久,她再次向前跑了幾步,第二個搜索到的手機型號也從螢幕上消失了。可能自己已經跑出了那台手機的藍牙信號範圍。看著螢幕上僅剩下一個手機型號,方欣開始有點絕望了,雖然四周全是人,但要找出一個已經打開了藍牙接受而且湊巧現下眼睛又正好看著手機的人,實在是太不容易……

忽然,運動場上的跨欄比賽開始了,隨著運動員向終點的衝刺,方欣四周的人幾乎全都高呼著站了起來。方欣愣了一下,站穩腳步,開始對第三台手機發送照片。

螢幕閃動了幾下,提示對方開始接收照片!方欣心中一陣狂喜,終於把照片發出去了!

藍牙的傳送速度是很快的,短短幾秒之後,這張拍下殺人兇手的照片就被完整地發送到另一台手機之中。看著手機螢幕上發送成功的提示,方欣有一種快要虛脫的感覺。「那位不知名的同學,千萬別把照片給刪了,我會去找你的……」方欣在心中默默地祈禱著。

沖線了!110米跨欄的冠軍誕生了!運動場上一片沸騰,方欣透過身邊一片歡呼雀躍的學生間的縫隙,恍然看見唐考就蹲在場下跑道的終點前,正抓拍著冠軍衝過終點的那一瞬間。

「唐考!」方欣對著唐考一聲高喊,在這樣喧鬧的運動場上,唐考竟然聽見了方欣的喊聲,他有些茫然地回過頭來,看清是方欣之後,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快接著!」方欣又發出一聲喊叫,旋即,方欣使出全身力氣,將手中的手機向唐考拋去。

手機在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拋物線,當它飛到拋物線的最高點時,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擊中了它!剎那間,手機化成了一堆碎片,從半空中跌落下來,細碎的零件灑落在運動場上,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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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4 08:36:20 |只看該作者
十九、牽連(上 )

「你確定就是在這裡?」唐考與丁嵐同時疑惑地看著方欣。他們所站立的位置,此刻乾淨得連一片紙屑都看不見。

「我騙你們幹什麼啊?我真的看見一個女孩在這裡被殺死了!」方欣急了,「那變態還把砍下來的斷手拿在手裡看了老半天!」

「我相信方欣!」從走進第三教學樓起就一直沒說話的宇文,突然冒出了一句,「你們不覺得你們腳下太乾淨了一點嗎?」

「嗯?太乾淨了?」唐考一愣,隨即蹲下體去用食指使勁擦了擦地面,當他翻轉手指時,指尖上一點灰塵都沒有。

「我剛才摸了一下拐角那邊的地面。」宇文也把自己的兩個手指伸了出來,卻是灰撲撲的蒙了一層黑灰。


!這小子,動作夠快啊,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還把地拖了。」丁嵐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

「動作是挺快的,」宇文看了看表,「現下才兩點,距離方欣到醫務室拿藥的時間才不過兩個小時,中途那兇手還騰出時間追上方欣毀掉了手機……」

「既然這裡被清理過,說不定用的還是這棟教學樓水房裡的拖布哦!」丁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是啊,說不定拿拖布去檢測,還能找到一點血跡和指紋。」宇文苦笑道,「可現下既沒有屍體,也沒有人報案失蹤,警察是不會管這閒事的,誰給你做檢測啊?」

丁嵐垂頭喪氣地閉上了嘴。

「可以確定這又是一個邪兵宿主嗎?」唐考憂慮地問道。

「邪兵……宿主?」方欣慢慢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是什麼東西啊?」

唐考這才想起來,關於邪兵的事情,方欣還是一無所知的。他用徵詢意見的眼神看了看宇文,宇文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便點了點頭。於是,唐考就簡略地把邪兵現身害人的事情給方欣說了一遍。

方欣聽著這些匪夷所思的怪事,眼睛越睜越大了,當知道易南行和隋凌都曾經是邪兵宿主時,她驚恐地摀住了嘴。嗯,

「嗯,方欣看見鮮血倒流,基本可以確定又是邪兵在吸血。學校最近居然清靜了兩個星期,我就知道沒這麼簡單。原來邪兵宿主學聰明了,怕動靜太大,不便拿學生開刀,就把校外的人帶進學校裡殺害……」宇文切牙說道。

「啊?你怎麼知道方欣看見的那個女生不是學生呢?」唐考有些驚訝。

「剛才方欣不是說了嗎?那只斷手的指甲留得很長,還塗了藍色的指甲油。如果是校內的女學生,可是經常要做作業的,留這麼長的指甲寫字肯定很不方便,反正我就沒看見學校裡有哪個女生會把五個手指都留上很長的指甲!」宇文說出他的理由,方欣也不由得點了點頭。

「想不到我們的宇文老師也經常觀察學校裡的女生啊!」丁嵐嘿嘿一笑。

唐考瞪了丁嵐一眼,斥道︰「別胡說。」

宇文隨和地笑了笑,接著說道︰「由此推斷,這個死者應該是校外人員,而且有可能是常常出沒於娛樂場所的女性。」

「哦?那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是一個妓女?」丁嵐神情一下變得嚴肅起來。

「還不能完全斷定,但可能性不小,如果我們換位思考的話,兇手要找一個很輕易就願意跟著他走的人,妓女恐怕是最合適的人選了,而且這些妓女常常不是本地人,她們的失蹤很難引起社會的注意。」

「那女孩……原來是個小姐啊……」方欣露出有些厭惡的神情。

宇文神情複雜地看了看方欣,搖頭說道︰「就算是小姐,也都是些可憐的女孩子,一樣不能隨便讓邪兵殺害她們來滿足血欲啊!」

一時間,四個人都沒有說話,最近死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好在方欣機靈,在手機被毀之前就把照片傳出去了,我們還不至於一點線索都沒有。」宇文看氣氛有些壓抑,便開口安慰大家。

「對啊,方欣,你還記得接收照片的那款手機是什麼型號的嗎?」唐考問道。

「我記得當時螢幕上只顯示了一個GZ200,沒有顯示手機的品牌,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手機的型號,而且……」方欣有些猶豫地說,「你們還是別對那張照片的清晰度抱太大的希望……」

「就算看不清兇手的臉,照片上也應該有一些其他的線索可以追查吧。」說完,唐考又扭頭問丁嵐︰「GZ200是什麼手機啊?你經常玩各種手機,應該知道吧?」

丁嵐想了一下,說道︰「嗯……GZ200應該是夏普的一款手機,這款手機有點年頭了,不過用這手機的人並不多,因為夏普一直沒有在中國內陸銷售行貨手機,要想買的話,就只能買水貨,用戶自然就很少見了。」

「這麼說,要找到這款手機的主人並不是很難咯?」宇文問道。

「應該不是很難,這事交給我了,我晚上就去校園網上發消息找一找收到照片的人。」丁嵐自告奮勇地攬下了活路。

「哎呀,下午的接力賽跑快開始了,我還得回去做解說員啊!」方欣看了一眼手錶,一下驚呼起來。

「是嗎?接力賽跑要開始了?我也要上場的啊!」丁嵐也叫了起來。

「那你趕緊送方欣回去吧,注意安全!」宇文叮囑道。

眼看丁嵐帶著方欣走遠了,唐考走到宇文身旁低聲問道︰「宇文老師,雖然目前那個兇手只是毀掉了手機,但他說不定只是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人,一旦方欣落了單,我怕她會有危險啊。

宇文微微一笑,說道︰「那我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方欣,你覺得合適嗎?」

唐考一愣,想了一下,又搖了搖頭。

「嘿嘿……既然是你覺得不放心,那就由你來保護她吧。」宇文不負責任地給唐考攤派了任務。

唐考也不是省油的燈,嬉笑道︰「我又沒你那樣的本領,兇手跳出來我怎麼抵擋啊?」

「你不是會射箭嗎?把你的弓箭背上嘛。」

「哪有整天背著一副弓箭到處跑的?別人會當我是神經病的!」

「哈哈……那你說怎麼辦吧?反正我是分身乏術,沒法隨時隨地保護你的相好。」

「什麼相好?我和方欣是同學!」唐考不滿地在「同學」這個詞上加重了語氣。

「原來是同學啊,呵呵……」宇文也不想繼續調笑唐考了,便將戲謔的神情收了起來,說道︰「其實白天方欣盡量別在人少的地方出沒,應該問題不大,不過晚上嘛……恐怕就得由你來貼身保護了,至於你怎麼去貼身,我管不著,我能做的,就是請玄罡跟著你。」

「玄罡?你家那條大野狼狗?」唐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沒錯,你可別小看玄罡,它可不是普通的狗,保護兩個方欣也綽綽有餘了。」

「我和狗……都是不能進女生寢室的。」唐考為難地說道。

「哈哈哈……女生寢室門口貼著唐考與狗不得入內嗎?」宇文忍不住大笑起來,「誰叫你把玄罡帶進女生寢室了?你就不會把方欣帶到你們的工作室去過夜嗎?」

「把方欣帶到工作室去過夜?」唐考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騰地一下紅了。

「嘿嘿……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啊?你這樣的心態,方欣可不敢跟你走。」宇文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唐考臉色的變化。

「別開玩笑了老師,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

「誰和你開玩笑了?」宇文正色說道︰「方欣目前確實有危險,現下追逐邪兵的人已經不是隋凌和易南行那樣的毛頭小伙,他們應該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而且他們在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之前,似乎是不會離開學校的,為了繼續隱藏自己的身份,他們完全可能會追殺目擊者!」

宇文突然變得口氣嚴肅,唐考也被嚇得心頭一跳。

「所以這幾天晚上你一定要把方欣帶到工作室去。今天夜裡十點之後,我會帶玄罡去工作室等你。」



隨著今日最後一個項目的結束哨聲響起,校運會的第一天總算圓滿完成,眼看天色昏暗,運動場上的學生們也漸漸各自散去。學校領導放話出來,要請班聯會的主要成員們聚餐,可忙碌了一天的方欣實在有些疲倦,加上中午的那場生死追逐,她那裡還有心情去酒桌上慶祝?婉言推辭之後,方欣獨自一人向宿舍走去。

她剛離開喧鬧的人群,唐考就不知從那裡冒了出來。

「去哪兒呢?不吃晚飯了?」

「不想吃了,太累。」

「要回宿舍嗎?」

「嗯。」

「別回去了,跟我走吧。」

方欣一愣,停下了腳步。在她的印象裡,唐考似乎從來沒有主動邀請她去過什麼地方。

「西門出去有家足浴店,服務生手法不錯的,我們去洗個腳,再按摩一下,可以很好地解乏……你那眼神是什麼意思?人家那是正經地方!做個足底按摩比你回去在空氣污濁的宿舍裡蒙頭大睡好多了!」

「呵呵……」方欣突然掩嘴笑了起來。

「笑什麼啊?」唐考有些不知所措。

「別介意,我只是有點驚訝你會想到請我去做按摩,這可不像平時的你……我真的不是誤會你去了奇怪的地方。」方欣忍著笑,輕輕拍了一下唐考的肩膀。

唐考輕歎了一口氣,說了一聲「走吧。」便自顧自地走在了前面。

方欣也不知道為什麼,平日裡面對唐考總是氣焰囂張的她,此刻卻乖乖地跟在了唐考的身後,兩人慢慢地向學校西門的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在食堂獨自一人吃飯的宇文卻被溫雅老師盯上了。

「宇文老師,一個人吃飯啊?」溫雅端著飯盒坐在了宇文的對面。

「嗯嗯……」知道來者不善的宇文頭也不敢抬,悶聲在那裡用力往嘴裡扒米飯。

「前段時間,我一直有點奇怪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學生喜歡上你的課,所以,我也去旁聽了一次你的課……」溫雅輕描淡寫地說道。

「嗯?你什麼時候去的?」宇文停止了嘴裡的咀嚼。「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上周,我在最後一排,估計你沒注意到。我讀大學那時候,總覺得中國古代史很枯燥,為了應付考試,要去死記硬背許多互不關聯的年代數字,唉……真是個苦差。」

「溫老師是主攻語言的,語言的靈活性自然與歷史的刻板不太相容,溫老師也不必太在意。」宇文有些敷衍地順口說道。

「可我在聽了你的課之後,我突然就對歷史感興趣了,原來歷史課還可以這麼上,就好像說書先生講故事一樣,你完全沒有拘泥於課本,天南海北的奇聞趣事都可以溶入教程之中,我聽著聽著就入迷了,下課鈴響的時候,我還頗為遺憾呢。唉……我原以為我上課的時候喜歡用課外教材,就算是新式教育了,可與你相比,還是太做作了……」溫雅說完,不禁輕聲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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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發表於 2010-7-24 08:36:35 |只看該作者
十九、牽連(下

「溫老師過獎了,我倒是覺得自己上課太容易偏題,題外話多到有點喧賓奪主了,下次一定改正!」

「改正什麼啊?如果你像以前的老馬一樣照本宣科,那還有什麼意思?」

「別這麼說老馬。」宇文似乎有點不高興了,「馬立老師是個好老師!」

看宇文神情有異,溫雅趕緊調轉話題︰「對了,宇文老師,你原來是在何方高就啊?怎麼想著調到S大來了?」

一聽溫雅打探自己的過往,宇文不禁有些頭疼起來,畢竟要面對一個漂亮的女性面不改色地扯謊,實在不是件舒服的事。

「我……不是正規師範專業出身的……」宇文含混地說道。

「哦……難怪……」溫雅彷彿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其實不用擔心,S大的學究氣息還不算嚴重,只要你的專業課口碑上去了,還是有機會陞遷的。」

「嗯……多謝溫老師吉言。」宇文嘴上謙恭,心中卻暗地苦笑,陞遷?自己不會真的象老馬一樣在S大一直住下去了吧?

看宇文飯盒裡早已空了,溫雅便將身子微微向前一探,將雙手撐在自己尖尖的下巴上,柔聲問道︰「不知道宇文老師晚上有空沒有,願不願意陪我在學校裡走走?」

「啊?這……」宇文沒料到溫雅會這麼主動地接近自己,一時不知該用什麼話來拒絕她。「讓學生們看見了,不太好吧?」情急之下,宇文說出了一個拙劣的理由。

「呵呵……宇文老師真有意思,一起散散步而已,我又不是你的女學生,同學們看見了難道還會說你搞師生戀嗎?」溫雅一陣格格嬌笑,頓時顯得柔媚萬分,引來食堂裡眾多男性的目光。

宇文現下最怕的就是引來普通人的關注,正當他頭疼如何才能甩開溫雅時,丁嵐非常及時地出現了。

「哎呀,宇文老師,你怎麼就不買個手機啊?找你還真是不容易!」丁嵐氣喘吁吁地跑到宇文身邊,一看是溫雅坐在宇文對面,他不由得一愣。

「什麼事情這麼急?」

「這……恐怕你得和我出去一趟了。」丁嵐對宇文說道。

「哦,好吧,那……溫老師,真不好意思,今天不能繼續陪你了,改日我們再聊吧。」宇文表面上似乎很惋惜,心裡卻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沒關係,有的是機會。」溫雅意味深長地看了宇文一眼,看得宇文心裡有些發毛。

走出食堂時,丁嵐表情曖昧地笑道︰「我打擾了你和溫老師的談話,不會怪我吧?」

「怪你?謝天謝地啊,多虧你來得及時,不然我就要被她拖走了!」宇文誇張地做了個鬼臉。

「切……」丁嵐哼了一聲,「誰知道你是不是言不由衷啊?溫大美女可是我們S大的一枝花,拜倒在她裙下的年輕男老師起碼也有一個班了。」

「少廢話了,快說你發現了什麼事情!」

「我找到接收到方欣發出的那張照片的傢伙了!」

「這麼快?他在那裡?」宇文一驚。

「應該是住在四捨五樓的某個傢伙,大概就是在501到506這幾個寢室間的某一間。不過我還沒找上門去!」

「你怎麼找到他的?」

「下午四點左右,我抽空在BBS的手機版上發了一個求助貼,問了一堆關於夏普的GZ200手機的問題,很快就有一個傢伙回復了,回答得很正確,一看就是GZ200的用戶,你也知道,這款手機的用戶很少見。我立即透過BBS的短信聯繫上了他,問他是否在中午用手機收到了什麼照片。誰知他不但承認用藍牙收到了照片,甚至還說他已經把那張照片發到了BBS的GHOST版!」

「啊?萬一兇手也上校園網,豈不是就被兇手發現了!」宇文一聲驚呼。

「是啊!我之所以透過詢問手機問題的模式來找那位同學,就是害怕兇手也會上網,直接查問是否有人收到照片會暴露了我們,那裡知道那傢伙會直接把照片貼出來了。我立即轉到GHOST版找到那位同學發的帖子,剛要點擊打開,居然就在這麼短短一瞬間,那個帖子的內容就被刪除了!我再給那傢伙發消息,竟就此沒有了回音……」

「被刪除了?什麼人可以刪除已經發佈的帖子?」宇文皺起了眉頭。

「中心機房的網管可以刪除,但這不太可能啊……他們一般只會去幾個大版管理過激言論,鬼故事版怎麼也會插上一手?」丁嵐也覺得有些奇怪。

「糟糕!」宇文突然猛地一擊掌,「發言人是可以自己刪除自己發佈的帖子的!恐怕兇手已經先我們一步找到那位同學了!我們快走!」

為了便於管理學生上網,校園網內的網路IP位址使用的都是固定IP,每個線上用戶都會顯示出自己的IP位址,一般人就算看見了IP恐怕也不會想得太多,但只要稍微深入瞭解一下這些IP位址分發的規則,卻是很容易把這些用戶們和具體的宿舍房間對應起來的。丁嵐就經常在網上和某個學生MM聊天之後,順籐摸瓜找到那女生所在的宿舍房間號,再進一步打探出人家的相貌如何,一旦發覺是恐龍MM,丁嵐便會立即將她從好友名單裡刪除掉!

既然丁嵐能夠透過那位同學的IP位址分析出他所處的大概位置,那位兇手似乎也同樣可以做到……

宇文和丁嵐風風火火地衝上四捨,此時正是晚餐後大家準備去自習的時間,宿舍樓裡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丁嵐挨家挨戶地去敲五樓頭幾間寢室的門,如果有人應聲,他就問道︰「請問這裡有位網上暱稱叫蒼蠅寶寶的同學嗎?」

「居然還有叫蒼蠅寶寶的……」宇文跟在丁嵐身後一路搖頭。

「你說的是吳維吧?他在BBS上就叫蒼蠅寶寶,怎麼?他裝MM騙了你?」終於,505號寢室有個膀大腰圓的男生回應了丁嵐的問題。

「裝MM?沒有沒有……」丁嵐連忙否認,「找他是有一點其他的事情。」

「別是來打架的吧?」寢室裡的男生有些警惕地看了丁嵐幾眼。學生們在網上說話常常火氣很大,惹上什麼人上門來尋事打架的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你看我這樣的,能打誰啊?呵呵……」丁嵐把自己的胳膊伸到面前這男生粗壯的胳膊一旁,並在一起比了一比,丁嵐的手臂細了好大一圈,那男生不禁笑了起來。

「下午老吳好像一直都是一個人留在寢室裡,我回來的時候他就不知道去那裡了。」那男生指著一台開著的電腦說道︰「他的電腦倒是開著的,但手機沒放在床上,可能是出去了吧。」

丁嵐和宇文走近電腦一看,螢幕上正是BBS的界面,而且蒼蠅寶寶這個用戶也還沒有從系統裡登出。

「不介意我看看他的電腦吧?」丁嵐問那位男生。

「沒事,隨便看。」那男生倒是不討厭丁嵐。

宇文快速地檢查了一下硬碟上的數據,然後失望地對丁嵐搖了搖頭。那張照片已經不在電腦裡了,而且可疑的是,整個D盤都被格式化了一遍。

「你知道他的手機號嗎?可不可以幫我給他打個電話?」丁嵐又對那位男生說道。

「你們剛才還在隔壁寢室問話的時候,我就已經打過電話了,他手機關機。」男生乾脆地答道,「你們找他究竟有什麼急事啊?」

「其實也沒什麼事情……」宇文不想讓那男生知道的太多,說話間,他突然抽了抽鼻子,低聲問丁嵐︰「你聞到什麼味兒沒有?」

「我感冒鼻塞,什麼都聞不到!」丁嵐老老實實地回答。

宇文在這間小小的四人寢室裡轉了兩圈,目光便投向了陽台上的衛生間。他快步走進了衛生間,只一會兒功夫又竄了出來,神情極其嚴肅地看著丁嵐,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啦?」丁嵐也鑽進那間狹小的衛生間,卻沒看出有什麼異樣。

宇文開口向丁嵐問道︰「你什麼時候和吳維失去聯繫的?」

「大概快五點了吧。」

「同學,你什麼時候回寢室來的?」宇文又扭頭去問那位正收拾床鋪的同學。

「我六點過才回來的。」

「一個多小時啊……」宇文搖頭歎道。

「你究竟什麼意思啊?」丁嵐被宇文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出去再給你說。」宇文開始自顧自地在吳維的床上翻找。

「哎!你別亂翻別人東西啊!」一直在旁邊觀看的那位男生終於忍不住干涉了。

但宇文已經找到了讓他眼前一亮的東西,那是放在枕頭下的一個U盤!

「快插到電腦上看看!」宇文趕緊將U盤遞給丁嵐。

宇文的運氣真的很不錯,吳維居然在U盤上做了備份,孤零零的一張數碼照片就放在U盤的根目錄下面。丁嵐一點擊,一個黑色的人影頓時出現下螢幕上!宇文和丁嵐都有些激動,但仔細看了看那張照片,卻大失所望,這人影黑糊糊的一片,根本沒法看清他的長相,他手上提著的那條斷臂倒是輪廓清晰,但你要說那是一隻塑膠模型的假手也說得過去。

看著這張費盡心機才得到的照片,兩人面面相覷,都有些無言以對。

「不管這麼多了,還是先把這張照片拷貝回去吧。」丁嵐拿出了自己隨身帶的U盤。

宇文點了點頭,長歎了一聲。

走出四捨的大門,丁嵐忍不住問道︰「你剛才去看衛生間是什麼意思啊?現下你總可以說了吧?」

「你真的想聽?」宇文的神情有些沉重,「我怕你接受不了。」

「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就為了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那位吳維同學,已經永遠回不去了!」宇文抬頭看了看夜空,切牙說道。

「難道他已經被那兇手……」丁嵐一驚。

「我剛才在衛生間裡的刷卡用水控制單元上刷了一下老吳的IC卡。」宇文突然從衣兜裡掏出一張IC卡,上面有個「吳維」的簽名。「這是我在吳維的桌子上拾到的。」

S大一年前就開始在寢室裡裝上了使用IC卡刷卡記費用水的控制單元,學生們用水都必須將統一發放的IC卡插進控制單元,水龍頭裡才能放出水來。

「你知道吳維今天用了多少水嗎?一公頓!整整一公頓水!」宇文在丁嵐面前揮舞著那片小小的IC卡。

「他用這麼多水幹什麼?我看他們寢室裡沒有晾衣服啊!」丁嵐還沒有意識到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洗衣服?在街上的洗車行裡,一公頓水已經可以洗十輛車了!」宇文突然變得異常憤怒起來。

「那……那……」丁嵐有些說不出話來。

宇文忽然一屁股坐在了路邊的草地上,將臉深深地埋在雙手之間,有些無力地說道︰「505寢室裡,有一股極淡的血腥味……我在衛生間的便池邊緣,看見一些細小的布料纖維……那個殺人兇手,用了一公頓水,把絞碎了的吳維……衝進了下水道……」

丁嵐聽完宇文的話,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突然猛地跑到路邊,哇地一聲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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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追兇(上

從足浴店裡出來,方欣美美地伸了個懶腰,她還真沒想到,用熱水泡泡腳,再請按摩師好好按摩一下足底,沉積一天的疲憊竟然一掃而空,中午那場無端的驚恐,此刻也感覺淡化了不少。她已經開始在心中盤算,何時把紀薇也請來做一次足浴,人家今天因為自己,一頭秀髮被削去大半,估計現下還躲在什麼地方抹眼淚呢。如果紀薇願意來,也算是自己對她的補償吧……

唐考在店裡付賬之後,掀開門簾追上了方欣,看方欣氣色不錯,他暗暗鬆了口氣,這第一步似乎走得還行,可接下來又該怎樣做,才好把方欣帶到自己的工作室過夜呢?

「這裡的按摩師傅手法不錯啊,你經常來麼?」方欣背著手轉過身來,一邊慢慢地倒退著行走,一邊看著唐考。

「嗯……啊?沒有沒有,是丁嵐經常來,他給我介紹的……」唐考肚裡還在打他的小算盤,便有些心不在焉。

「說漏嘴了吧?還想賴在丁嵐身上啊?呵呵……」方欣嫣然一笑。

唐考正要辯解,方欣卻又轉過身去,蹦蹦跳跳地走遠了,似乎就沒打算聽唐考解釋。

不知不覺間,兩人保持一前一後的陣形,已從校園西邊的大門走進了學校。華燈初上的林蔭大道間,一對對牽著手的學生情侶不時從兩人身邊經過,順著風飄來斷斷續續的甜蜜耳語,鑽進了方欣的耳朵中,讓她的心不禁跳了一跳,只覺得情侶們那被燈光拉長的影子也顯得格外親密。

又走了一會兒,兩人步入經管學院的樓群之間,只見身邊漸漸人影稀落,方欣忍不住放慢了腳步,選擇與唐考並肩而行,可當她悄悄向唐考望去時,卻看到唐考眉頭緊鎖一臉的肅穆,眼見唐考那嚴肅的樣子實在與現下的氣氛不合,方欣不禁笑了起來。

「怎麼了?你笑什麼啊?」唐考有些莫名其妙。

「你為什麼滿臉都繃得緊緊的?一副開大會坐主席台的模樣,是不是剛才請我做足療搞到生活預算都超支了?」方欣微笑著說道。

唐考一愣,隨即也笑了起來,「是啊!那可是我整整一個星期的伙食費啊!看來下周只能跟著你混了,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吧。」

唐考話音未落,方欣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猝不及防間,路邊草叢中竟快如閃電般衝出一個黑影,張牙舞爪地向方欣撲去!

變故發生得太快,唐考完全來不及做出回應,當方欣發出一聲尖叫時,她已經被那黑影按倒在地上。

「難道是兇手來殺人滅口?」這念頭在唐考心頭一閃,他只覺得一陣劇烈地氣血上湧,手無寸鐵的唐考猛地一捏拳頭,飛身向那黑影衝了上去。

誰知那黑影撲倒方欣後立刻輕盈地跳開了,落地時卻是四肢著地的。

「玄罡?」方欣驚訝地叫道,與黑影甫一接觸,她便摸到滿手極濃密的長毛,立刻就察覺那黑影不是人。

那黑影果然是玄罡!唐考愕然地看著閃跳到路燈下的巨大黑犬,玄罡身形高碩,撲向方欣時又是人立的姿勢,黑暗中兩人竟都沒發覺那是一隻狗。可玄罡為什麼要撲倒方欣呢?而且更讓唐考吃驚的是,玄罡背上背著一個黑色的帆布包,這不是唐考的弓箭袋嗎?怎會被玄罡背在身上?

玄罡冷冷地看了唐考一眼,飛奔到方欣跟前,俯首弓身護住仍坐在地上的方欣,目露凶光,死死地盯著前方,口中狺狺有聲,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唐考順著玄罡目光的方向望去,只見前方一片昏暗,最近的一盞路燈離自己也差不多有二公丈,燈光不能涉及之處僅有一排樓房的影子,小路上既沒有人經過,也沒有任何聲音……唐考一下想起宇文老師曾經說過的話,玄罡就算保護兩個方欣也綽綽有餘,難道剛才玄罡推倒方欣是為了救她,而前方的黑暗中,正隱藏著看不見的危險嗎?

方欣莫名其妙地被玄罡撲倒,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正要站起身來,卻被臉色蒼白的唐考猛瞪了一眼,伸手制止了。方欣一驚,又蹲下體子藏在了玄罡身後,屏住了呼吸。唐考迅速拉開玄罡背上的黑包,將自己那張長弓取出展開,他也來不及細調弓弦,立刻半跪在地上,彎弓搭箭瞄準了玄罡緊盯著的那片黑暗。

兩人一犬,猶如雕塑般靜止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前方的黑暗中卻沒有任何動靜,但玄罡絲毫沒有放鬆,它渾身的肌肉塊塊突起,長長的口吻間露出森然利齒,還不時噴出沉重的鼻息,若有任何異動,它便會在瞬間爆發。而唐考也同樣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態,右臂全力拉弓引箭自不用說,吸氣後的腹部也繃得如岩石般堅硬。可他手上這張反曲長弓的弓弦力量大約是30磅因,雖然還不屬於專業運動員所使用的範圍,但長時間拉滿弓弦卻又引而不射,右臂的力量還是一點一滴地耗去了。

「如果他一直不現身,我們就這樣一直僵持下去嗎?」唐考的右臂漸漸酸麻,額頭上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可若要略略鬆開拉滿的弓弦,他又怕眼前會突然跳出什麼,心中不禁開始焦急起來。

方欣彎腰藏於玄罡的身後,雙手搭在它的兩條後腿上,此刻只感覺玄罡腿上的肌肉因為緊張而一直在微微顫動。她抬頭望著前方一片靜止的黑暗,難道白天見到的那個兇手,就潛藏在那裡嗎?明白玄罡撲倒自己是為了救自己時,她一下回想起兇手殺害那無辜女孩的殘忍,方欣心中只感到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巨大恐懼正從那黑暗中無邊無際地蔓延過來。

突然,玄罡發出一聲低吼,身體上方浮現出一條巨大的藍色野狼影。唐考被這聲低沈的吼叫震得兩耳發麻,再加上身邊陡然出現巨野狼虛影使他大吃一驚,他早已有些拿捏不穩的手不禁一鬆,只聽見嗖地一聲輕響,長箭便如風一般離弦而去。與此同時,玄罡上方的野狼影也猛地躍出,與那支飛箭一先一後,一頭扎進了那片黑暗之中!

恍然間,方欣和唐考都覺得陰影中有白光一閃即逝。「砰」地一聲巨響之後,藍色的巨野狼虛影竟被一擊即潰,碎散開來,迅速消失在空氣之中,玄罡也彷彿受到了巨大的衝擊,猛然倒退了兩步,它身後的方欣趕緊抬手,想扶住後退的玄罡,誰知那股後退的力量頗大,玄罡倒是站穩了腳步,方欣卻又一次野狼狽地被撞翻在地上,觸及玄罡的雙手也被震得隱隱生痛。

唐考一看情勢似乎對己方不利,也顧不得沒有目標給自己瞄準了,又接連向剛才發箭的方位射出兩箭,但這兩支箭也如第一箭一樣泥牛入海,毫無回應……

黑暗中忽然竄出一聲冷笑,聽上去像是蒙著口鼻的人發出的,沙啞低沈,只聽得唐考與方欣渾身一涼。可笑聲一過,玄罡高昂的頭顱卻放鬆了下來,不再保持剛才劍拔弩張的攻擊姿態。

身後突然有人高叫唐考的名字。方欣一回頭,居然宇文和丁嵐也趕到了!

「好險好險!總算找到你們倆了!」丁嵐滿頭大汗,似乎剛才一直在奔跑,「我說唐考你沒事幹嘛關手機?你又不是不知道方欣的手機剛被弄壞……」

唐考完全沒將丁嵐的怪責聽入耳中,他依然半跪在地,將第四支箭又搭在了弓弦之上。

宇文搖了搖頭,走到唐考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不必緊張,那人已經走了……」

「走了?」唐考眉毛一跳,輕聲重複了一遍,才緩緩地站起身。丁嵐也伸手將連摔兩跤渾身是灰的方欣從地上拉了起來。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個……藍色的大狗又是什麼?」向來口齒伶俐的方欣此刻也有些結巴起來。

宇文蹲下體去撫弄了一下玄罡頸後的長毛,對方欣說道︰「暫時沒事了,你中午看見的那位兇手,剛才就潛伏在前方,不過現下他已經走了。」

中午時分被看不見的殺人兇手追逐時那種彷徨驚慌的感覺又籠罩了自己,不禁渾身冰涼,打了一個冷顫。

丁嵐見唐考的神情還在有些呆滯,就自己動手將唐考腰間掛著的手機拿下來一看,原來是沒電了,難怪一直關機,差點出了大事。

玄罡抖了抖身上的毛,慢慢地向前方走去,其餘四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大約走了二三公丈,玄罡在一顆燈光無法企及的路旁小樹前停下了腳步,埋頭四處聞嗅起來。

唐考用掛在鑰匙鏈上的微型電筒在樹下照了照,一片小草已經被踩平了,可惜並沒有留下成形的腳印。丁嵐突然彎腰趴在了地上,學著玄罡的樣子四處爬了兩步,又使勁抽了抽鼻子。

「你以為你也是狗狗啊?」方欣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丁嵐繞樹一圈,還真發現了一點東西,他啪地打了個響指,向其餘的人示意他的發現。宇文他們定睛一看,原來草叢中有三支碳纖維的練習箭,被人整整齊齊地並排放在一起,箭頭正指向宇文他們走過來的方向。

「這不就是你剛才射出的三支箭嗎?」方欣吃驚地問道,那兇手竟將三箭都接住了!

唐考苦笑了一下,將三支箭從地上拾了起來,搖頭說道︰「真是疾風吹緩箭,弱手馭強弓啊……我有夠丟臉的。」

宇文開口寬慰道︰「別這麼容易洩氣,剛才玄罡的探影問路不也被擋住了嗎?那人的確不簡單,若不是你拉弓引箭牽制,他說不定早已經出手發動攻擊了!真要動起手來,玄罡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們兩個啊……」

「那兇手就是衝著我來的嗎?可我已經沒有他的照片了啊!」 方欣很是不解。

「問題是……收到你照片的那位同學把你所拍下的那張照片發到了網上,被他看見了,大概他懷疑你與那位同學有言在先,又重新取回了照片吧……」丁嵐歎了一口氣。

「那我該怎麼辦啊?是不是應該報警了!」 方欣有點急了。

宇文擺了擺手,說道︰「別急,報警是沒有用的,警察保護不了你,你暫時不要在寢室裡過夜了,先去唐考他們的工作室躲一陣吧,玄罡會保護你的。」

「玄罡?」方欣低頭看了看玄罡,後者居然頗有威嚴地點了點頭。

「你剛才大概也看見玄罡的表現了,雖然兇手不是普通人,可它也不是一隻普通的狗,你要相信它的力量!」宇文嚴肅地對方欣說道。

宇文替唐考把他最難以說退場門的話說了出來,唐考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我們拿到照片之後,就感覺兇手很可能會再次找上門來,偏偏這時候你的手機會打不通,實在無法,我只好請玄罡幫忙,把你的箭袋掛在它的身上,讓它循著你的氣味先一步來找你,還好玄罡及時趕到,不然你們兩個啊……」宇文對著唐考,抬手作勢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劃。

至於關於照片如何失而復得,以及因為此事無辜枉死的那位吳維同學,宇文都早與丁嵐說好了,絕不在方欣面前提起半個字。若讓方欣知道她無意間害死了一位無辜的同學,只怕生性善良的她會自責到發狂吧……



工作室裡,四個人正圍在電腦前觀看那張費盡心機才找回的殺人現場照片。玄罡則趴在電腦桌下休息,似乎對他們的討論並不感興趣。

「你拍照的時候是不是手一直在抖啊?這照片也太模糊了……」

「怎麼能怪我啊?手機照相的效果不就是這樣的嗎?」

「可這也太……」

「你可別拿你自己拍照時的標準來要求我啊!我又不是攝影愛好者……再說了,如果有人在你面前殺人,難道你還有心思去想照片怎麼構圖什麼的嗎?」

唐考與方欣還沒說上兩句,就又開始爭了起來,丁嵐在二人身後打趣著說道︰「你們可真是只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啊……」

「行了,唐考,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方欣也已經夠盡力的了,照片模糊不是她的錯。」宇文只好出面打圓場。

「奇怪……既然兇手已經看見這張照片照得也就這副德行了,為什麼還那麼執著地殺回來找方欣呢?難道僅僅是覺得受了方欣的愚弄,嚥不下這口氣?」唐考提出一個問題,他覺得這張照片實在已經沒有繼續追究的價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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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追兇(下)

宇文猛吸了一口煙,低聲說道︰「不會這麼簡單,兇手既然這麼看重這張照片,那麼照片裡很可能有某種能暴露他身份的訊息,只是我們還沒有發現而已。」

唐考和丁嵐聽宇文這麼一說,又湊近電腦螢幕仔細看了看,照片上的人只有一個側影,正蹲在地上觀看手中捏著的一隻斷臂。可惜那照片上的人臉有如剪影一般黑成一團,光看輪廓的話,實在是沒什麼特點。

「你們為什麼一定要看那人的臉呢?說不定兇手顧慮之處並不是他的相貌呢?」受宇文的啟發,方欣開始觀察照片的背景中是否有什麼可疑之處。

唐考又將照片放大了幾倍,兇手的身軀幾乎佔滿了整個螢幕,但除了滿屏粗大的馬賽克顆粒,並沒有發現什麼有參考價值的訊息。

突然,宇文按住了唐考操控滑鼠的那隻手,「等等!向左移動一點!」

畫面平行移動到兇手的腰際,兇手蹲在地上,後臀微微翹起,那腰間似乎有某件異物鼓了起來,邊緣輪廓呈S形曲線,襯在兇手筆直的後背線條上,還頗有些明顯。

「這是什麼東西啊?」丁嵐指著那團黑乎乎的東西。

唐考瞇著眼睛看了半天,說︰「可能是鑰匙串吧,你和我不都是喜歡把鑰匙掛在後腰那裡嗎?」

宇文望著那異物的輪廓沉思良久,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個人影,但他還不敢完全確定,於是緩緩說道︰「你們不覺得這東西像一個鈴鐺嗎?」

「鈴鐺?」三個年輕人都驚叫了一聲。

「是有點像!你們看,這東西的邊緣曲線上小下大,不就是半個鈴鐺的線條嗎?」唐考最先回應過來,立刻點擊繪圖工具視窗,將那異物的邊緣用紅線描了出來。

「誰沒事在腰上掛個鈴鐺啊?」丁嵐有些納悶。

「中國人自然是沒有這個習慣……」宇文將手中的香煙掐滅了。

「老師的意思是……這是一個外國人?」方欣問道。

「嘿嘿……還是一位外國帥哥呢。」宇文冷笑起來,「我曾在奧斯丁的後腰上看到一個金色的鈴鐺。」

「奧斯丁?不會吧!」方欣臉上溢出驚懼之色。她怎麼也無法將那個沉默寡言的義大利帥哥和中午看見的殺人狂魔聯繫在一起。

「就是整天和小日本裹在一起的那個老外?靠!果然和日本人一起鬼混的都不是好人!」丁嵐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別這麼激動。」唐考伸手又把丁嵐拉回到座位上,「你拿著這張照片去告他是告不倒的。」

「沒錯,這僅是一個疑點,但還不是確鑿的證據,你們下次在正常的場合見到奧斯丁時,千萬別露出一副看見殺人狂的表情!」宇文將手中煙頭一扔,「行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大家都把嘴封嚴實一點,傳出去沒什麼好處!」

「明白!」丁嵐學美國大兵的姿勢給宇文敬了一個禮。

「我好餓啊……丁嵐,你們這有什麼吃的沒有?」宇文突然愁眉苦臉地揉了揉肚子。

「你晚上不是和溫老師一起共進晚餐了嗎?怎麼還會餓啊?」丁嵐詫異地說道。

「嗯?和溫雅老師一起晚餐?」唐考和方欣也一臉壞笑地湊了過來。

「唉……就是因為你們的溫雅老師來打岔,害得我都不敢去添飯,餓死了……」

「哈哈哈……我這就去給你泡速食麵。」丁嵐立刻鑽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就端出四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唐考和方欣這才想起來,他們也還沒有吃晚餐的。

四人就圍坐在玄罡的週遭,有說有笑地吃了起來,丁嵐還惡作劇地將麵碗放到玄罡的鼻邊,看玄罡聞到強烈的味精香味而露出厭惡的神情,丁嵐和唐考都哈哈大笑起來。有這麼多男生陪著,方欣終於將內心深處的恐懼暫時拋在了九霄雲外。

「對了,方欣,前天晚上……柏葉是不是去找過你?」唐考假裝很隨意地問起一個在他心裡憋屈了很久的問題。

「啊?這……是呀……他是來幫我做事的。」方欣一愣,沒想到唐考會突然問起這個。

「嗯?柏葉又去找過你嗎?他都和你說了些什麼?」宇文有些警覺地問道。

「嗯……也沒說什麼啦,大部分時間我們都在處理班聯會的事情,偶爾談話,柏葉也只是說起他的老家那邊的事情。」

「就說這些嗎?」唐考的神情有些置疑,「他會那麼好心,無緣無故去幫你做事?」

「柏葉很有禮貌的,哪像你?說跑就跑了!沒他幫忙,我做到半夜都做不完!」方欣的聲音裡已經帶了三分怨氣。

唐考不再說話了,悶聲把自己碗裡的麵湯喝乾。

「對了,他說他的家是在一個公園裡,那裡有大片的森林,但是還有很多的墳墓!還說晚上在墳墓間穿行,會看到許多點燃的蠟燭……日本人真奇怪,怎麼在公園裡還會有許多墳墓呢?」

方欣剛說完,一直趴在地上閉目養神的玄罡突然就抬起了頭,兩隻筆直的耳朵也晃了一晃。

宇文的神情也陡然變得有些嚴肅,他站起身來,背著手在小小的工作室裡來回走了兩圈。唐考和丁嵐都不知他又想起了什麼,也不約而同地放下了碗筷。

「難道真有這樣的公園?」方欣有些遲疑地問道。

「有!高野龍神國定公園!」宇文一字一句地說道。

高野龍神國定公園,地處日本和歌山縣,公園內最為出名的,自然是被日本人尊為佛教聖地的高野山,自從弘法大師在此創立密教真言宗,至今已有一千二百餘年,由於佛門香火旺盛,千百年來無數名人皈依高野山,時至今日,已發展為伽藍與奧之院兩大聖地,奧之院前十八町長的參道上林立著超過二十萬的大小五輪塔墓碑,日本戰國時代許多名人也都在此建墓立碑,就連曾經下令血洗高野山的織田信長,也被豐臣秀吉在這裡立下紀念墓碑。柏葉所說的大量墳墓,應該指的就是這裡了。

唐考與丁嵐都曾經在電腦上玩過日本的戰國遊戲,對戰國時期的名人還是比較熟悉,一聽宇文說什麼上杉謙信、武田信玄、織田信長、豐臣秀吉等等人都在高野山有墓葬,不禁有些咋舌。方欣不太聽得懂這些,她有些發楞地問道︰「柏葉說他老家在高野山,為什麼宇文老師會這麼擔心呢?」

宇文頓了一頓,眉宇間頗有憂色,說道︰「我只怕他是真言宗密教的傳人,來我們這裡的目的居心叵測啊……」

凌晨的樹林中,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由於光線不足的緣故,樹林間呈現出一片黯淡的墨藍色彩,隨著腳步聲的一停一起,片片細葉也被從枝頭震落,旋轉著飄落在草叢中。

「腰間發力,前衝疾刺!」隨著無為子的一聲怒喝,宇文奮力向前一撲,只見虛靈金槍氣勢如虹,猛地貫穿了兩棵相隔甚近的小樹。

「錯!錯!錯!」無為子突然大發雷霆,頭上所餘不多的幾縷白髮都隨著他急劇抖動的身軀飄了起來,「我讓你前衝疾刺,沒叫你雙腳離地!你撲什麼?餓狗撲食嗎?」

一直趴在無為子身邊的玄罡忽然打了個噴嚏,似乎對無為子拿狗來罵人有些不滿。

宇文氣喘吁吁地半蹲在地上,不時抬手擦拭額角的汗珠,持續的高強度訓練讓他的體力開始有些透支了。「前輩,虛靈金槍是沒有重量的,我一旦用上腰力,就很難掌握平衡啊……」

「難怪別離先生那老傢伙也沒能教好你,你對武學的悟性實在太差了!」無為子搖了搖頭,「用上腰力,只是增加你右臂刺出的速度,不是讓你把身體重心前移,拳擊中有一種雙拳虛握練習出拳速度的訓練模式,他們手中空空,不就與你手握虛靈槍一樣嗎?為什麼人家就能用上腰力呢?」

宇文茫然地點了點頭,卻仍是似懂非懂。

無為子仰首東望,天邊已隱約現出一抹粉色,啟明星的光芒也漸漸隱去。他長歎了一聲,說道︰「宇文,你跟我學武,有多久了?」

「還不到三周吧……」宇文小心地回答道。

「可我沒什麼能教你的了,因為你什麼也學不會……」無為子苦笑了一下。

宇文也訕訕地點了點頭,說道︰「師傅原來也是這麼說我的,讓我不必再耗費精力在習武上。」

「天鵬槍法,走的是飄逸流暢的路子,看你身形瘦削,居然也能被你用得十分沉重,一招一式都大開大合,一副不要命的打法。也罷,你也不必改了,臨陣變槍,說不定還能嚇人家一跳。」無為子也算是濃道的了,還沒有把宇文的槍法說得一無是處。

「晚輩駑鈍,讓前輩費心了……」宇文只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少年時代,那時候面對別離先生,說得最多的大概就是這句話了。

「罷了罷了,我年輕時爭強好勝,事事都想與別離先生比個高下,卻總是很難如願,前幾天還在想,如果我能把你教出點名堂來,也算勝過別離先生了吧,可你還真夠讓人失望的,呵呵……」無為子看了看身邊的玄罡,「也難為玄罡盡心盡力地守護你,你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讓它對你死心塌地啊?」

「這……晚輩確實不知……」宇文確實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嗯,明天起,你就不必這麼早來找我了。」說完,無為子開始往林外走去,看來他真是放棄了繼續教授宇文武功。

「可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請教啊!」宇文有些著急,連忙快步跟了上去,生怕以後就見不到無為子了。

無為子見宇文急匆匆地追來,不禁爽朗一笑,說道︰「我又不是不要你來,我只是說既然不用練武,你就可以多睡一會兒了,看你眼窩深陷,神情憔悴,最近是不是有很棘手的事情困擾啊?」

宇文斟酌了半天,才開口問道︰「前輩,你在這裡隱居,究竟是真的退隱了,還是另有原因?」

無為子神情一凜,說道︰「我不願對你說謊,某些事,你不必問得這麼詳細。」

看無為子態度堅決,宇文也知道多說無益,他想了想,換了一個問題,「前輩在這裡隱居多年,有沒有感受到異常的靈力波動呢?」

「兩個月前,學校裡好像有過一次異震,不過與我無關,我便沒多去留心。」

「前輩知道異震源頭的具體位置嗎?」宇文追問道,似乎無為子所說的異震,正是邪兵現世的時候。

無為子停下腳步,抬手虛指了一下綜合樓工地的方向,說道︰「大概就是那邊吧,其實我那天晚上多喝了兩盅,並沒有直接感受到,是第二天早上出來鍛煉的時候才發現的。」

「第二天才發現的?」宇文有些疑惑。

「喏,你看見這四周建築上的神獸鴟吻了嗎?」無為子問道。

宇文連連點頭。

「它們可不是隨便雕刻在屋脊上的,那是當年正一教的師祖們留下的靈動儀!」

「靈動儀?」宇文一聲驚呼,他早就察覺這些鴟吻非同尋常,卻沒想到竟是道家的法器。

「《後漢書.張衡傳》中曾有記載,東漢陽嘉元年,張衡用精銅鑄成候風地動儀,「如有地動,尊則振龍,機發吐丸,而蟾蜍銜之。振聲激揚,侍者因此覺知。」這大概是世界上最早的地震探測器了,雖然現下地動儀已經失傳,不過師祖們卻受其啟發,製造了靈動儀!專司監測異常的靈力波動!」無為子漫步走到一棟老樓的屋簷下,抬頭與懸垂空中的鴟吻對望。

「難道這鴟吻也像地動儀上的飛龍一樣,一旦何方出現振幅巨大的靈力波動,它就會吐珠提醒我們?」宇文驚訝萬分。

「沒錯!這些鴟吻口中都裝有機關,若有邪靈異動,它就會吐出一個拳頭般大小的銅珠!兩月前,我就是在早鍛煉巡查的時候,拾到銅珠一個,才知道工地的方向有異動!」

「拳頭般大小的銅珠啊?」宇文一聲驚歎後,忍不住在心中暗想,若現下這玩意突然動了,掉個銅珠下來砸到無為子的腦袋,那可就不是好玩的事情了……

「前輩,學校裡為何遍佈靈動儀?難道你留守在這裡的使命,就是要看管某個異常危險的東西嗎?」看老人慢慢地從老樓前走開,宇文又追上去提問。

無為子突然轉過頭極嚴肅地盯著宇文的眼睛,對他晃了晃右手的食指,說道︰「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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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通靈(上

當方欣從睡夢中醒來時,窗外已經是一片晨光,她盯著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好一陣,才回想起,自己昨夜是在唐考的工作室裡留宿的。

方欣起身站在窗邊,使勁揉了揉雙眼,然後把自己的眼鏡戴上。透過窗戶向外望去,樓下路邊的一株夾竹桃正盛放著純白色的小花。方欣使勁吸入一口清新的空氣,不禁心情大好,若自己還是在女生宿舍那邊,早上起來的空氣可沒這麼新鮮。

不知何處的的廣播喇叭忽然開始播放起音樂,音樂若有若無地傳到方欣的耳中,她微微一怔,那不是《運動員進行曲》嗎?

「啊呀!糟了糟了!」方欣突然發出的高聲尖叫將正在外屋酣睡的唐考猛地驚醒了。難道兇手又來偷襲?睡得迷迷糊糊的唐考骨碌一聲翻下床,猛地撞開裡屋的木門。

「方欣!你沒事吧?」唐考急切地問道。

「現下都已經九點了!運動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還要去播音的!都怪你!把我留在這邊,我忘記這邊沒有鬧鐘了!」方欣一邊梳理她的長髮,一邊扭頭恨了唐考一眼。可當她看清唐考赤裸的身上僅有一條小短褲時,不由得又發出一聲驚叫。

「呃!」唐考這才醒悟過來,紅著臉趕緊關上了門。

「我昨天晚上不是把門反鎖了嗎?為什麼你還能把門打開?」方欣有些氣惱的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

「我忘記告訴你了,這扇門的鎖是壞的,一撞就開了……」唐考躲在被子裡應聲答道。

過了一會兒,方欣從屋內急匆匆地跑出來,看她一臉凶相,唐考趕緊用被子蒙住了腦袋,一隻手隔著被子使勁在唐考的腦袋上捶了兩下,「死流氓!臭流氓!以後沒我的許可不准進裡屋!」

「大姐啊……這可是我花錢租的房子……」唐考小聲地嘀咕著。

砰地一聲,大門被打開後又重重地關上了。看來方欣已經走了,唐考慢慢地將腦袋從被子裡伸了出來,可突然出現下他面前的威武狗頭又嚇了他一跳。原來是玄罡正站在床頭,似笑非笑地望著唐考。

「死玄罡!臭玄罡!以後沒我的許可不准站在這裡嚇我!」唐考學著方欣的語調對玄罡說道。



「喂……」丁嵐躺在學生宿舍的床上懶洋洋地接聽了電話,對剛才打攪了他的美夢的那通鈴聲極度不滿。

「丁嵐,起床了!去幫我辦件事!」

「宇文老師……什麼事情這麼急啊?現下才……七點鐘。」

「胡說!都快十點了!別故意把表歪著拿!」

「哦……」

「你開車去機場幫我接個人,他乘坐的那班飛機是從北京過來的,十一點進港。」

「開車?接人?我哪有車啊?」

「又瞎扯!你們工作室樓下長年累月停著一輛豐田MR2跑車……就是永遠都用防水篷布搭著的那輛,不是你的嗎?那棟破樓裡住的都是一些清貧老教師,誰家有錢買得起幾十萬一輛的跑車?除了你還能有誰啊?」

丁嵐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那輛MR2是自己考上大學後父親送的禮物,但他覺得太過張揚了,就一直停在工作室的樓下,近兩年來幾乎沒有動過,就連唐考也不知道自己有一輛跑車,沒想到居然會被宇文猜中了。

「快去吧,把我的那位朋友接過來,他叫莫飛,年齡和你差不多。」

「哎……他……」丁嵐還想問清楚一點,宇文那邊卻已經掛斷了。

「這個傢伙怎麼什麼都知道啊?」丁嵐無奈地搖了搖頭。

機場距離學校不過三十分鐘的車程,丁嵐早早地趕到機場,卻不幸地看見本該十一點抵達的航機因故晚點一個小時。

在機場那些價格無理得嚇人的商店裡閒逛了半天,又足足喝了三大杯機場免費提供的礦泉水,無所事事的丁嵐才等到那架姍姍來遲的飛機。

眼看開始有乘客從退場門走出來了,丁嵐趕緊展開早已經寫好來客姓名的一大張白紙,高高舉過自己的頭頂。誰知他左等右等,這一班航機的最後一個乘客都已經出來了,還是不見有人上來與丁嵐打招呼。

「別是那傢伙走得太急沒看見我吧?」丁嵐開始有些著急了,機場裡這麼多人,他又不知道那個莫飛長得什麼樣,怎麼找啊?

突然,丁嵐身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丁嵐一回頭,一個比自己矮半個腦袋的女孩子正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

「你寫錯了,不是飛機的飛,是芳草菲菲的菲……」女孩指了指丁嵐高舉過頭的那張白紙。

「啊?你就是宇文老師的朋友莫菲?」丁嵐萬萬沒想到宇文老師要他來接的朋友竟然是個年輕的女孩,他看了一眼自己寫在白紙上的名字,不禁尷尬地笑了一下,趕緊將白紙摺疊起來。

莫菲點了點頭,額上的一縷長髮便輕飄飄地垂了下來。

丁嵐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只見她穿了一件貼身休閒燈芯呢夾克和一條略顯寬大的牛仔褲,夾克領口處露出淡青色的襯衫,手中提著一個不大的旅行包,肩上卻斜背著一個特大號的紅圈畫筒。女孩長得還算好看,就是太瘦弱了一些,臉色過於蒼白,嘴唇的顏色也是淡淡的,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

「是宇文讓你來接我的嗎?」莫菲的京腔也是軟軟的。

「啊!對!他好像有事來不了。」丁嵐伸手想幫莫菲把旅行包提過來,莫菲卻有些緊張地避開了他的手。

「呃……那我們出去吧?」丁嵐有些尷尬地在褲子上搓了搓手,在他的印象裡,似乎還沒有哪個女孩會對自己有這樣的戒心。

走出機場後,丁嵐將莫菲徑直帶到泊車場,他本以為莫菲在看見他的跑車後多少會有一點吃驚,畢竟像他這樣的年輕人,能開豐田MR2的還是極少,誰知莫菲極自然地將車門拉開,表情平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絲毫不覺得奇怪。

丁嵐苦笑了一下,宇文老師已經是個怪人了,他的朋友也都是這麼酷的嗎?

銀色的敞篷跑車在機場高速路上飛馳而過,調皮的風將莫菲光潔額頭前的那縷長髮吹得向後左右搖擺,她的右肘撐在車門上,手托腮幫,一直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這一路上,丁嵐總共不鹹不淡地問了五句諸如北京天氣好不好這樣的廢話,她全用「嗯」來回答了。於是,丁嵐知趣地閉上了嘴。

即將接近S大的校區,丁嵐想了一下,決定從來往的人最少的西門進入學校,畢竟自己這輛車太打眼了,讓同學們看見了可不太好。

誰知他正準備繞行時,一直沒說話的莫菲突然拉了一下他的手,「請從這邊走好嗎?宇文就在這邊。」

丁嵐狐疑地看了莫菲一眼,她手指的方向是學校的北門,進去就是學生的生活區,宿舍和食堂都在那邊,現下正是午餐時間,路上肯定是人來人往的,這樣開車進去也太招搖了吧?他搖了搖頭,說道︰「騙人的吧?你怎麼知道宇文老師在那邊!」

可莫菲十分固執地拉住了汽車的方向盤,一副只要丁嵐不從北門進去就決不善罷甘休的樣子。

「唉……真是個怪人……」丁嵐嘀咕著歎了口氣,從手套箱裡取出一副碩大的墨鏡架在了鼻樑上。「但願不會讓同學們認出來吧……」他一打方向盤,MR2跑車極平滑地轉進了S大的北門。

進入校區之後,同學們的目光都被突然闖入的漂亮跑車吸引住了,那銀光閃閃的車身和極致流暢的金屬曲線讓他們眼前一亮,待到他們回應過來想看清是哪個大款在開車時,丁嵐已經加速衝了過去,直到跑車穿越生活區之後,他才把速度慢慢降了下來。

「泊車!」經過遊學生管理處時,莫菲突然叫了起來。丁嵐一驚,猛地一踩剎車,沒系安全帶的莫菲收勢不住,頭不輕不重地撞在了擋風玻璃上。

「哎喲!你怎麼開的車?」莫菲揉著腦門瞪了丁嵐一眼。

「這不是你叫泊車的嗎?」丁嵐心中浮起一陣報復的快感,這丫頭從見面起就沒給他好臉色看過,無意間撞了她一下,自己心裡多少平衡一點了。

正說話間,宇文居然埋著頭從遊學生管理處出來了,一邊走,一邊還在翻弄手中的幾頁資料。

「宇文哥哥!」莫菲不再理睬丁嵐,推開車門站起身來高叫了一聲。

「喲!小師妹!飛機晚點了嗎?怎麼這個時候才到啊?」宇文一抬頭,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片溫和的笑容,不過他對莫菲的突然出現似乎一點也不驚奇。

真正吃驚的人此刻還呆坐在車上,「小師妹?這丫頭居然是宇文老師的師妹?」丁嵐滿臉驚訝地看著莫菲與宇文親密地擁抱了一下。「而且這一路過來也沒見她打過什麼電話,她怎麼會知道宇文老師就在遊學生管理處呢?難道她也有一身法術?」

「好久不見,你真的長成大姑娘了啊!」宇文仔細端詳了莫菲一陣,開口說道。

「別拿這種老人家的口氣說話啊!你又不比我大多少!」莫菲嘴上雖然不服輸,蒼白的臉上卻因為激動而泛起了兩團紅暈。

「大你十歲還不夠啊?」宇文呵呵一笑。

「等你大我五十歲的時候再說吧。」莫菲的臉上難得地現出一絲笑容。

「原來你也會笑的啊?我還以為你面癱呢!」靠在車身一旁的丁嵐有些惡毒地在心裡說道。

「你這次過來,你外公不知道吧?」宇文突然有些不安地問道。

莫菲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是偷偷溜出來的,只要下週六以前趕回學校,外公是不會知道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不會耽擱你很久的。」 宇文的神情似乎抱有一絲歉意。

「宇文老師,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得先去泊車了,這個……」丁嵐指了指身後的跑車,「停在這裡不太好。」

「哦!乾脆你順路把莫菲送到學校的招待所去吧,晚上你安排一個地方吃飯,我請客!」說完,宇文又扭頭對莫菲說道︰「你先住下來休息一下,晚上給你接個風,好嗎?」

莫菲淡淡的點了點頭。

「宇文老師……」丁嵐把唐考拉到一邊低聲說道,「晚上要不要把唐考他們也叫上,當然……如果你想省錢,我就不叫了。」

「叫啊,為什麼不叫?人多熱鬧一點,大家也見見面嘛!不過……」宇文突然俯身在丁嵐耳邊說道︰「也別安排在太貴的地方啊!」

「呵呵……明白!」

莫菲與宇文告別之後,丁嵐又繼續作莫菲的專職司機,將她送到了S大的招待所。

就在莫菲拿出身份證準備在前台登記時,丁嵐躡手躡腳悄悄走到莫菲的旁邊,探頭探腦地想看清莫菲的身份證。莫菲察覺身旁有人,立即十分警覺地將身份證壓在了手掌下,然後回頭瞪了丁嵐一眼。

丁嵐濃著臉皮嘿嘿一笑,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登記之後,服務生將莫菲引到她的房間,丁嵐站在房間門外,拿出自己最迷人的微笑,眼神專注地望著莫菲說道︰「我好像還沒有自我介紹吧?我叫丁嵐,山風嵐,最近宇文老師都很忙,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找我就是了。」

莫菲一聲不吭地在房間裡看了看,似乎對房間還算滿意,然後快步走到門前,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巨大挫敗感籠罩了丁嵐的全身,他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麼無情的閉門羹,而且居然還是一個同齡女孩子給予的,一貫在情場上縱橫無敵頗為自負的丁嵐,從此牢牢地記住了莫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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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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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通靈(下

紅磚閣,一個很奇怪的名字,卻是S大校內頗有名氣的一家飯店。丁嵐遵照宇文的吩咐,在這裡訂下一桌接風宴。

還沒到六點,唐考與方欣就都早早地趕來赴宴,他們一聽丁嵐說宇文老師的師妹來了,難免都好奇心爆棚,想看看這位小師妹究竟是什麼樣子。

可兩人趕來一看,包房裡就丁嵐孤零零的一個人,正百無聊賴地玩手機遊戲。

「怎麼?宇文老師和他的師妹呢?」方欣在運動場做了一整天解說員,現下只覺得口乾舌燥,甫一進門就端起了桌上的茶水連喝兩杯。

「我哪知道啊?這兩個都是散仙級別的人物,神出鬼沒的。」丁嵐頭也沒抬地繼續玩遊戲。

唐考一聽丁嵐悶悶不樂的聲音,就知道他一定是吃了什麼虧,便嘻笑著坐到丁嵐身旁,低聲問道︰「莫非那宇文老師的小師妹長得貌若天仙,讓我們的丁帥哥動了凡心?」

「去去去!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一會來了你就知道,那丫頭渾身是刺,跟刺蝟似的。」

「哈哈哈……我就說嘛,你肯定是碰釘子了。」

丁嵐豈會讓唐考單方面得意?他立刻反唇相譏道︰「昨天晚上在工作室睡得可好?沒半夜夢遊什麼的吧?」

「夢遊?唐考你可要小心啊,吾夢中好殺人,吾睡時,汝等切勿近吾身!」方欣在一旁冷冷一笑。她所說的這句文言文,是三國時曹操怕被人夜裡暗算,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唐考訕訕一笑,說道︰「我這就去買點繩子,晚上睡覺先把自己捆起來。」

「真沒志氣!你應該先把這個自稱夢中好殺人的神經病綁起來啊!」丁嵐邪邪地笑了起來。

「造反了你啊?」方欣假裝生氣地一拍桌子。

兩個男生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左等右等,眼看快七點了,還是不見宇文他們露面,服務生也進來問了好幾次是否上菜。

「別是被放鴿子了吧?」方欣一噘嘴。

「不要著急,就算宇文老師不請你吃飯,丁嵐也會請的,你怕他付不起賬麼?」唐考接嘴道。

「你們當我是冤大頭啊?」丁嵐一鼓眼睛。

這時,丁嵐的手機響了,他接通一聽,原來是宇文借招待所前台的電話打來的。

「不好意思,莫菲一直在睡覺,剛剛才醒,你們再等一會兒,我們就來了。」

「這丫頭……耍大牌啊?居然一直睡覺睡到現下,還要宇文老師在賓館等著!」丁嵐掛掉手機,冷哼了一聲。

「哎,你們說……宇文老師和他的師妹……是不是有點那個那個?」方欣體內的八卦精神又開始燃燒了。

唐考與丁嵐對視了一眼,立刻心領神會,丁嵐裝出一副嬌滴滴的樣子,靠在唐考肩頭叫道︰「大師兄!」

唐考便豪邁地將丁嵐一摟,叫道︰「小師妹!」

「噁心死了!你以為你們是令狐沖和岳靈珊啊?」方欣掩嘴一笑。

「你不就這意思嘛?」丁嵐叫了起來。

又等了大約一刻鐘,宇文才與莫菲出現了,莫菲不但衣服裝束沒換,就連那個特大號畫筒也依然斜背在身後。唐考和方欣都是第一次見到莫菲,立刻熱情地站起身來打招呼。丁嵐卻原地坐著沒動,他只是在心中暗地奇怪,怎麼這莫菲睡了一下午,臉色卻比中午見面時更加蒼白了?

宇文把幾個學生挨個介紹給莫菲認識,莫菲卻清一色只是淡淡地點一點頭,臉上是半點笑容也沒有的。唐考和方欣這才領教到莫菲的冷漠,不免開始明白丁嵐為何會那副模樣。

服務生迅速將早已準備停當的各色菜餚端上桌子,丁嵐見莫菲那麼瘦弱,想來也不是愛吃大魚大肉的人,所以點的菜餚都是以清淡素菜為主。紅磚閣能在S大拼出名聲,做的菜自然有它獨到之處,莫菲雖然不愛說話,倒也看得出她對丁嵐的安排還算滿意,照宇文老師後來的說法,莫菲如果能對哪盤菜連夾兩筷,做這菜的師傅就算厲害的了。

方欣是女孩子,平時也吃得清淡,只苦了愛吃肉的唐考,銜著筷子看了半天,桌上儘是素雞香菇豆腐時蔬之類的,他終於忍不住了,悄悄把服務生叫來點了一個魚香肉絲,然後暗地裡狠踢了丁嵐一腳,作為他只顧討好莫菲而罔顧兄弟的懲罰。

「宇文老師,你今天去遊學生管理處查出什麼了嗎?」丁嵐漫不經心地夾了幾筷素菜,看莫菲沒什麼說話的慾望,便挑起了話題。

「唉……其實猜也猜得到,這兩個外國學生的個人資料都是無懈可擊的,去查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麼漏洞。他們唯一的區別就是,兩人雖然是同一年開始在S大遊學的,但奧斯丁之前還在北京進修了兩年的基礎漢語。」宇文的神情微微有些沮喪。

「柏葉的中文說得這麼順溜,原來還不是在中國學的啊?」方欣有點驚訝。

「日本也有許多可以學習中文的學校,在日本就能學到地道的中文也不算奇怪,不過也可以感覺得到,柏葉對這次來中國遊學似乎是早有準備的!」宇文答道。

唐考看莫菲那副無論聽見什麼都事不關己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問道︰「宇文老師,莫菲小姐這次來學校,不僅僅是為了來旅遊的吧?」

宇文扭頭看了莫菲一眼,臉上突然流露出憐惜的神色,低聲說道︰「小莫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來幫我們的,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我全都告訴她了。」

唐考看莫菲這弱不禁風的身體,實在有些想像不出她會怎樣幫助宇文。

「其實……我與小師妹也有五年沒見面了。」宇文有些感慨地對幾個學生說道。

「是六年了!」一直沒說話的莫菲突然開腔糾正宇文。

「哦……是的是的,有六年了!」宇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呵呵……宇文老師對古代史瞭如指掌,近代史卻一直不是強項啊。」方欣開著玩笑為宇文解圍。

「你很瞭解他嗎?」莫菲突然冷冷地看了方欣一眼,語氣中頗有些不屑。

方欣被莫菲猛然間這麼一問,只哽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心裡不由一陣委曲,想這女孩怎麼會這般無禮?

唐考一見方欣眼圈泛紅的模樣,立刻開口反擊道︰「莫小姐這麼多年沒見到宇文老師,覺得他與當年相比的變化大嗎?」

莫菲也不拿正眼看唐考,卻神情古怪地看著宇文說道︰「他呀?如果他能夠比當年想得開一些,現下也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都瞎扯什麼呢?來來來,快吃菜,不夠吃就再加兩個菜!」宇文也沒料到這頓飯會慢慢吃出了火藥味,趕緊開口打圓場。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好的飯菜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唐考他們都覺得奇怪,為什麼溫文爾雅的宇文老師會有這樣一個師妹,難道還不是一個師傅教的不成?

從紅磚閣出來,宇文正要送莫菲回賓館,莫菲卻搖了搖頭說道︰「還是先去你的宿舍吧。」

「你今天能行嗎?」宇文露出擔憂的神情。

「你這件事挺嚴重的,早一天開始也會好一點吧。」莫菲微微一笑,似乎她只有在與宇文在一起時,才不會那麼不近人情。

唐考與丁嵐不知道宇文和莫菲究竟打算做什麼,便開口想先行告辭。

「別急著走,和我們一起回宿舍吧,你們最好也去看看。」宇文突然正色對三個學生說道。

看看?究竟是要看什麼呢?唐考他們有些納悶地跟在了宇文身後。

回到宇文那小小的單身宿舍,唐考驚訝地發現玄罡不知何時已經從自己的工作室裡跑了出來,在宇文宿舍裡等待多時了。

「玄罡!」莫菲一見到玄罡,立刻興奮地撲上去摟住了玄罡的脖子。

「這丫頭對人還不如對狗熱情呢……」丁嵐撇了撇嘴。

「少在這陰陽怪氣的!」宇文在丁嵐身後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你和女孩子較什麼勁啊?」

看唐考和方欣都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宇文歎了一口氣,又接著說道︰「莫菲天生擁有一種異能,能透過接觸古物來瞭解與這古物關係密切之人的訊息,是我們術士博古通今不可多得的好幫手,除此之外,她還是與你們一樣,都是普通的年輕人啊。」

普通人哪有這麼乖張的?唐考苦笑了一下。

「莫菲!差不多了,我們開始吧。」不知何時,宇文竟已將那柄雪藏已久的克力士劍提在了手中。唐考和丁嵐一看見這柄暗紅色的凶器,都不由自主地避開兩步。

莫菲一見這柄克力士劍,臉上頓時嚴酷得如大片冰霜掠過。只見她極快地將身後斜背的畫筒打開,取出一張4k的素描紙鋪在寫字檯上,又拿出一大把鉛筆放在手邊待用。

「她這是想幹什麼?畫畫還是寫字?寫字檯那裡這麼黑,不用開燈的嗎?」方欣好奇地問唐考。

宇文聽見了方欣的問題,小聲地答道︰「莫菲是用心來作畫,開不開燈都一樣。」說完,他快步走到莫菲身旁,平伸右手將克力士劍放在莫菲的身前,左手合十,閉上雙眼開始默念法咒。

莫菲目不轉睛地盯著宇文手中的那把克力士劍,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長劍的身上。

突然,宇文大喝一聲︰「破!」左手食中二指猛地將鎖在克力士劍劍柄上的定靈珠扯了下來。

那柄邪兵陡然間掙脫了定靈珠的束縛,立刻焰光四射,暗紅色的氣流頓時在劍刃周邊遊走,空氣裡充斥著一股難聞的刺激性氣味,唐考他們忍不住都摀住了鼻子。

莫菲的左手慢慢移動到邪兵的劍刃上方,稍稍猶豫了片刻,那隻手便果斷地抓住了刃身。

「嗷!」莫菲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猛地一仰脖子,雙眼完全翻白,黑色的瞳仁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前的怪異景象讓一旁觀看的三個年輕人都駭然後退了一步。

與此同時,莫菲右手掌下橫握一支削好的2B鉛筆,開始以一種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在粗糙的素描紙上塗畫起來。

宇文眉頭緊鎖,似乎正將巨大的力量貫注於把持邪兵的那隻手臂,而克力士劍身上所冒出的暗紅氣焰也忽明忽暗,彷彿在與某種壓制它的神秘力量處於此起彼伏的拉鋸狀態。

猝然間,莫菲手上的鉛筆承受不了這種高速的運動,啪擦一聲斷成了兩截。莫菲的右手卻渾然不覺,仍在不斷地划動。

宇文似乎無法從與邪兵的對抗中騰出手來,不由得高聲叫道︰「快給小莫換支鉛筆!」

丁嵐回應最快,兩步就跨到莫菲身邊,將另一支削好的鉛筆塞進莫菲的手中,換下已經沒有筆芯的半截鉛筆。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幅筆觸與線條都十分質樸的素描開始現身於紙上。當丁嵐將第五支鉛筆塞進莫菲手裡時,莫菲突然在紙上劃下重重的一筆,這一筆的力量竟然大到素描紙也被劃破了!緊接著,莫菲彷彿耗盡了全身氣力,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那瘦弱的身子一軟,竟仰天倒了下去!

「快扶住她!」宇文焦急地叫了起來。

不過宇文的話音未落,丁嵐已經極快地蹲下體去伸出雙手,穩穩地接住了莫菲倒下的身軀。接住莫菲之後,丁嵐的心居然猛地跳了兩下,這女孩的身子真是太輕了……而雙手接觸到的地方簡直柔若無骨!

宇文雖擔心莫菲,此刻也只能先強行集中精神,用定靈珠再次將邪兵鎮壓了下來。等那邪兵不再蠢蠢欲動之後,他才發覺自己已是汗透重衫。

「莫菲怎麼會這樣啊?要不要送她去醫院?」方欣著急地扯了扯宇文的衣袖。

宇文緩緩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用了,她每次施法之後都會這樣的。」

唐考與丁嵐攜手將處於半昏迷狀態的莫菲抬到沙發上,感覺她的呼吸還算平穩,兩人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

宇文將莫菲耗盡精力畫出的素描從寫字檯上拿了起來,放在明亮的燈光下,唐考他們也趕緊圍了上來。

只見畫上現出一條古色古香的長廊,廊頂舒展平遠,斗拱飛翹,看上去頗為氣派大方,廊前水塘中還有幾尾游魚,將畫麵點綴得生氣勃勃,畫面的中心,是廊下三個姿態栩栩如生,或坐或立的男人,奇怪的是,每個男人的衣著都截然不同,似乎都不是中國古代的道統裝扮,站在這典型的中式長廊中,頗有些不協調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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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4 08:37:40 |只看該作者
二十二、水禍(上

「這……這張素描,畫的究竟是什麼啊?」唐考所問的問題,也丁嵐與方欣心中的一大疑問。

「莫菲有借物通靈的異能,剛才她手握克力士劍,便可以感觸到與這柄邪兵關係最為密切之人──大概就是這柄劍的主人,生前記憶最深刻的某個場景。」宇文目不轉睛地看著手中這張素描。

「這三個人,看起來都不像中國人啊……那個穿馬靴的,一看就是胡人打扮。」丁嵐探手指著畫上一個環抱雙臂坐在廊欄上的男人說道。

「嗯,看他的裝扮,似乎是個波斯胡人,雖然他是坐著的,但已經和身旁靠柱而立的白衣人差不多高了,如果站起來,還真夠高碩的。」宇文也同意丁嵐的說法。

「那穿白衣的男人,衣服款式怎麼這麼奇怪啊?寬袍大袖的,有點像現下網上那幫愛國人士大力倡導的漢服,可仔細看又有許多地方不太一樣……」方欣是女孩子,對服裝的款式設計倒是很敏感。

「這一位白衣男人……大概是日本人吧……他的服裝看起來是經過改制的唐裝,日本奈良時期,曾經頒布「衣服令」,模仿唐朝的制度,規定了禮服、朝服和制服的款式,制服是無官制的公務人員服裝,並按照行業進行分類。這個男人,似乎穿的就是制服。」看到畫上有日本人,宇文不禁皺了皺眉頭。

「這個彎腰看魚的傢伙穿得更奇怪,外面披著一件長袍,也不系扣子,裡面就穿著一件布褂,下體露出兩條光腿,他不冷麼?哈哈……」看著第三人的衣著,丁嵐覺得有些好笑。

宇文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也有些沮喪地說道︰「我也不知道這人是哪個國家的,恐怕還得另外找個對亞洲各國文化有研究的老師問一問。」

唐考不解地問道︰「這三個老外,跑到中國來幹什麼來了?難道他們都和邪兵有關係?」

「不是三個!是四個!」宇文略微放大了一些聲音,「這幅素描是以這把克力士劍的主人的視角繪製的,你還得把在一旁觀看的第四人算進去。」

「四個老外?這把克力士劍的主人應該是馬來西亞這邊的土著吧?四個老外還都不是一個國家的!奇怪……」丁嵐低聲嘀咕著。

「等莫菲醒過來以後,我們不就可以問問她,她看見的這些人究竟在幹什麼嗎?」方欣有些興奮地問道。

還沒等宇文答話,宇文身後就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沒有用的,我現下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知何時,剛才還躺在沙發上的莫菲竟站在了宇文的身後,她的突然出現,把唐考他們都嚇了一跳。

「小莫,你不再休息一下嗎?」宇文關切地說道。

「我沒事,就是想看看我這次又畫了些什麼。」莫菲仰首看著宇文,想努力做出輕鬆的樣子,可她現下分明就連站起身來都有些吃力,剛才作畫的右手,此刻也在微微地顫抖著。

宇文輕輕歎了一口氣,又轉身對方欣他們說道︰「是的,莫菲只能在通靈的時候用繪畫的模式來表現她所看到的場景,一旦清醒過來,她就什麼都回想不起來了。」

莫菲看了看自己的作品,似乎微微鬆了一口氣,說道︰「這次接觸的是兵器,我還怕會畫出比較可怕的場面,現下看來倒還算正常。」

宇文苦笑了一下,說道︰「莫菲我先給你提個醒,邪兵畢竟是凶器,只怕過兩天你就會畫出讓人難以接受的場面,那時候你可別急急忙忙地湊過來看了。」

莫菲神色平靜地答道︰「幫你們畫了這麼多年,什麼樣的畫沒見過啊?宇文哥哥難得請我畫一次,大師兄他們卻是三天兩頭送東西到我畫室來的。」

宇文神情複雜地看著莫菲,既有些憐惜,又有些無可奈何。

宇文和莫菲的對話中,似乎藏有許多往事,可唐考他們再怎麼好奇,現下也不便多問,只好都將注意力放在了那張素描上。但不管怎麼細看,這張單一的作品上蘊涵的訊息也十分有限,聽宇文的口氣,似乎還要繼續請莫菲作畫,如果還想知道更多關於邪兵的來由,恐怕只能再等莫菲拿出更多的作品來了。

宇文小心地將那幅素描收藏起來之後,便要丁嵐開車送莫菲回招待所。當唐考與方欣在教師宿舍樓下看見丁嵐還私藏了一輛跑車時,丁嵐的骨頭都差點被他們捶斷了。

「好哇!居然敢背著我買車?你都有車了,每次出門還硬要我用單車帶你?」唐考一瞪眼睛。

「真不濃道!難怪你的花名遠揚,快交待你用這輛車欺騙了多少個女孩子的感情?」方欣也在一旁落井下石。

丁嵐哭喪著臉說道︰「我從來不開車泡妞的,那樣豈不是顯得我很俗氣?都不知道女生是愛我還是愛車了……」

「還敢嘴硬!」唐考作勢又舉起了拳頭,丁嵐頭一縮,躲到了宇文的身後。

莫菲見丁嵐這副窘樣,嘴角邊難得地浮起一個淺淺的微笑,丁嵐趕緊將她拉上了車,一溜煙地跑了。

宇文目送莫菲遠去,神色有些凝重,唐考見宇文這副模樣,忍不住問道︰「宇文老師,莫菲每次這樣施法通靈都會那樣暈倒嗎?」

「是啊……通靈術的施展非常消耗精力,這對她的身體很不好,你看她總是面色蒼白病懨懨的,就是因為長期使用通靈術的緣故,可沒有她的幫助,我們幾乎就無法知道與這邪兵相關的訊息了……」宇文看起來十分矛盾。

「這以後幾天,她每天都要作畫嗎?」方欣現下只覺得莫菲很可憐,早已忘了她在吃飯時讓自己難堪的不愉快。

「每次施法之後,她至少要休息一天才能再次作畫,而她也只能留在我們這裡一周的時間……也就是說,莫菲最多能給我們畫四幅作品,至於透過這四幅作品能得到多少有用的訊息,那就難說了……」宇文有些煩惱地揉亂了自己的頭髮,又接著說道︰「其實現下已經可以猜測到許多事情了,那幅畫上顯示出,曾經有四個與邪兵相關的外國人聚集在一起,而據易南行所說,邪兵總共也是四件,這就可以大概推出,那四個外國人應該就是四把邪兵各自的主人。」

「這樣看來……在隋凌手中大開殺戒,後來又被人奪走的賽施爾長刀,應該就是畫上那位波斯胡人的兵器咯?」唐考摸著下巴說道。

「沒錯,只是不知這四人聚集在一起,究竟是為了什麼?」

「畫上還有個日本人,那豈不就是說,有一把邪兵是日本刀?這刀現下會是在什麼人的手裡啊?」方欣也開始大膽地猜測起來。

「日本兵器中,以武士刀最為出名,有一把日本武士刀是邪兵,這倒是很有可能,不過奇怪的是,畫上那位日本人並沒有像常規的日本武士那樣在腰間佩刀,他真的是邪兵的主人嗎?」宇文心中的疑問甚多。

「追殺方欣的奧斯丁,手裡得到的又會是哪一把邪兵呢?看這殺人的風格,似乎與賽施爾長刀不太一樣,它能無聲無息地削掉紀薇的頭髮,這隔空斬物的本領倒有點像我們已經拿到的克力士劍,可克力士劍一直在我們的手裡,而且也不像它那樣能超遠程攻擊啊……」唐考又提出一個問題。

宇文輕輕地一擊掌,說道︰「還記得二教跳樓事件嗎?那跳樓的男生在二樓的空中就被斬成了碎塊,雖然丁嵐在事發現場看見了神情異常的隋凌,不過事後隋凌揮舞的賽施爾長刀已經證明了那件事不是他做的,他的攻擊範圍沒有那麼遠。反推過來,這件事,應該就是奧斯丁所為。」

血腥的二教跳樓事件,方欣也在樓上看得真切,現下回想起來,她心裡還是會有些噁心,可事後分析起來,若不是當時奧斯丁出手,說不定還有幾個無辜的班聯會被那跳樓的男生砸死砸傷。

宇文看了看隨他們一同下樓來的玄罡,低聲說道︰「奧斯丁起初曾為了救人而殺人,現下又為了讓邪兵吸血而殺人,在他的心中,人命究竟佔多少份量?」

唐考與方欣突然同時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只覺得眼前這位宇文老師的內心世界,就像現下的夜空一般,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黑夜裡,宇文瘦長的身影顯得有些形單影隻,他與玄罡目光的交流,更讓人覺得孤寂異常。



校運會進入了最後一天,競技場地從田徑場轉移到了室內游泳館,在這裡將會決出本次校運會最後幾個項目的金牌。方欣終於不用坐在廣播席上了,因為她也報名參加了女子一公引蛙泳的比賽。

室內游泳館的觀眾席十分有限,便不能再讓所有的學生都隨意進出,就連身為教師的宇文也被劃到了與比賽無關的閒雜人員範圍之內。宇文向看守入口的老師列舉了五花八門的理由來表露自己想進入館內的強烈意願,就差沒說自己是方欣的專職營養師了,可那位鐵面無私的中年男老師就只會冷漠地搖頭。

正當宇文開始絕望時,身後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宇文一扭頭,拍他的人竟然是溫雅!

「宇文老師,你也要進去嗎?」溫雅指了指游泳館的入口。

宇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說道︰「是啊,我有個學生參加了比賽,想進去看看,可他不讓我進去……」他也指了指看守入口的老師。

「呵呵……沒關係,跟我來吧,我帶你進去。」溫雅說完,便徑直向那位老師走去。

「喲,溫雅老師來這麼早?」剛才還把臉板得跟漿糊刷過一般的男老師,現下看見溫雅卻露出了討好的笑容。

「不早了,比賽快開始了,要趕緊進去做點準備工作。」溫雅給那位老師一個迷人的微笑,宇文便看見那個老師的臉一下紅了。

「這位是我辦公室的同事,他有學生在裡面比賽,想進去給學生加油,可以嗎?」溫雅突然將宇文拉到了自己的身前。

「辦公室同事?」那位老師用嫉妒的目光看了宇文一眼,小幅度地擺了擺手掌,「進去吧進去吧。」

「謝謝了啊!」溫雅拉著宇文快步走進了入口。

「你為什麼就可以自由出入游泳館呢?」宇文有些奇怪。

「你不知道我是校游泳隊的教練嗎?今天的比賽我是裁判啊。」溫雅微微一笑。

「游泳隊教練?那你游泳豈不是很厲害?」宇文瞪大了雙眼。

「談不上有多好啦,混點外快而已。」溫雅掩嘴一笑,隨即大方地挽住了宇文的胳膊。宇文沒料到溫雅會突然挽住自己,立即像觸電一般將自己的手臂抽了出來。

溫雅沒想到宇文會有這麼大的回應,不禁有些尷尬,但她很快便恢復了常態,繼續與宇文保持一個比較親密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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