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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五集 再啟新局 第五章 表決(大結局)
「迪亞斯!」海面上,杜古在後面叫喊,他的嗓音還算平靜,可迪亞斯卻聽出了其中含蘊的怒火。於是,迪亞斯停了下來,回身迎候。
杜古的心情極壞,再加上迪亞斯與他交情不凡,他也懶得再掩飾什麼,追上來後,劈頭蓋臉就是一連串的質問:「迪亞斯,你們禁忌到底在想些什麼!沒看出來教廷他們就是在限制我們的發展嗎?
「『特戰隊』、『魔獸武裝』,哪一個不是要大規模的資金投入?如果沒有了資金,那還成什麼樣子!」
「我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不過,現在討論這個問題,似乎也沒有了意義。」
迪亞斯很隨意地回了一句,看著他的表情,杜古驀地冷靜下來,他略一思忖,忽地問道:「這是理查先生的意思?」
迪亞斯略一點頭,壓低了聲線,緩緩出聲,倒頗有理查的幾分神韻:「這是一次表決!投票!優勢者勝出,失敗者……將不再有存在的必要。」
不自覺地,杜古吸了口涼氣。
「他的意思是……」
「理查先生很期待這次表決,並希望各方能投下聰明的一票。」
說到這兒,看著杜古難看的臉色,他搖了搖頭:「任何改變都有一個過程,『三大制約』不可能枉顧各勢力的現實情況,讓大家一日間改組完畢,這個過程有多久,十年?二十年?未必沒有可能!」
杜古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拖?」
「錯了,是改!十年、二十年時間,大家又是齊頭並進,杜古,你覺得你會比別人落後嗎?」
杜古先是露出失望之色,繼而冷笑。
迪亞斯知道,他是放不開「魔獸武裝」這樣強大的戰力,現在說什麼,他都不會聽,這樣下去,無疑他會死得很慘。
皺了一下眉頭,迪亞斯終於決定把話說明白一些:「可以這麼說,『三大制約』的第一目的,並不是針對『三大武裝』這類的集體戰力,其實,他們的集體作戰能力,並不比任何人遜色。《致》四條不僅限制我們,也限制他們!
「如果你仔細通盤考慮全文,便應該知道,雖然『三大制約』直接限制的,是黑暗世界的戰鬥方式,由此延伸到人才培養方式上。可是,他們的目的卻絕不僅此而已。
「你忽略了關鍵,我的朋友!」
迪亞斯難得用委婉的語氣說話,希望能用這樣的方法,讓杜古恢復冷靜。
「你只看到了建議成為現實後的狀況,卻忽視了在成為現實的過程中,我們所面臨的機遇。最重要的是,你看低了『三大制約』的目的,他們從來沒有針對某一個勢力,他們針對的,只是黑暗世界全體!包括他們自己在內。
「出於某種原因,我只能說這麼多,希望你能仔細考慮一下。」
杜古抿著嘴不說話,迪亞斯歎了口氣,不再多言,轉身欲行,卻又回過頭來,極具深意地道:「要仔細啊!」
不管《致》文在黑暗世界掀起了多大風浪,在最近的十幾個小時內,也再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新聞。各方勢力,都致力於消化《致》文所帶來的衝擊,從多方面考慮可能發生的變化,以及利益歸屬。
幾可目見,新一輪的洪水正在蓄積之中,決堤之日,已是不遠了。
新紀二0五八年二月三日上午八時正。
落實《致》文的關鍵步驟被提上日程。由教廷馬文、聖戰亞辛、異黨克魯斯皮爾聯合發表聲明,懇請各方勢力首領,特別註明,不只是「六大力量」的首領,還包括「逃亡者」建立的各類組織,例如傭兵理事會等!
請這些能夠代表幾乎所有黑暗世界成員的首領人物,前往西羅巴洲教廷所在地,梵帝崗,商討《致》文細節,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必須參加,也必須要爭取的會議。
沒有人表示出矜持。
「世界只有一個!」
不知是多少次重複這句話,即使是在和蘇怡聊天放鬆的時候,也會不經意地提起。每在這個時候,蘇怡就笑。
炎黃內部已經達成共識,決定對《致》文持相對積極的態度。畢竟,它沒觸及到炎黃最根本的利益。通過這種舉動,和「三大制約」緩和一下關係,也是勢在必行。
我作為全權代表,馬上就要出發。此時,我專程抽出時間來陪蘇怡。
蘇怡的預產期在今年六月,滿打滿算,也只有五個月的時間了,現在,她更致力於保養身體,非常注意自身的健康,所以一切的體力、腦力活動都很有節制,已不再具體指揮中天集團,乃至於炎黃智囊團的運作,使炎黃整體決策實力頗有下降。
對這個,我卻是求之不得。
「天大地大,你的健康最大……說起來,張家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只有生下孩子,才能對得起列祖列宗啊!」
蘇怡溫順地偎在我懷裡,聞言又笑,我說話的口氣,是越來越老成了,尤其是和蘇怡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感慨不斷,似是老了幾十歲似的,偏偏蘇怡就特別享受這種感覺。
在這種時刻,她身上沒有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銳氣,也不見智珠在握、如掌觀紋的從容,反倒是說不出的嬌美與寧靜。
我從不和她討論外面的事情,她也很少問,數月來,就過著深居簡出、不問世事的日子,這種堪稱靜寂的生活,讓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蘇怡卻是樂在其中。
我看得出來,在我說話的時候,她特別享受聽我說話的感覺,她可以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但卻能夠最大限度地汲取裡面所透出的情意。
暖融融的,醇香如酒。
不過,有些時候,她會特別好奇某件事,或者表示對我的關心,也會偶而說上幾句:「聽小容說,你要去開會?」
「嗯,響應『三大制約』號召,也就是十天半月吧!或許會短一些。就看馬文那些人懂不懂長話短說的藝術了……」
「那,一定要小心呢,梵帝崗是世界上『極限密度』最高的地區,衝突起來,會很麻煩。」
「不用擔心了,這個世界,如果我執意要走,那是誰也攔不住的。倒是你,一定要小心身子,馨姨說,這兩天你睡覺似是不太安穩,是小傢伙跟你鬧嗎?不好意思啦!我代他向你道歉,等他出來,就有他好看的!」
蘇怡低低地笑了起來,像一隻懶洋洋的貓咪,在我懷裡蹭了蹭,我感動的歎了一口氣,下頷抵在她頭頂,剛長出來的鬍渣子和她的頭髮摩挲,那感覺,說不出的舒服。
偏在這時候,我又發出了感慨:「其實,我特別希望,能夠有一個非常安定的環境,讓你安心生養……」
「嗯?」
蘇怡一時間沒聽出我的意思,微昂起頭,秋水般的眼波掠過我的臉頰,我臉上有些發熱:「昨晚上不小心做了個夢……」
「夢?」
「嗯,夢見在孩子出世的時候,外面兵荒馬亂,殺聲震天,我就是想把孩子抱一下,都要連殺上數十號人……呃,這話是不是太血腥了?」
我擔心會對孩子的胎教造成不良影響,聲音不自覺低了八度。
蘇怡淺淺一笑,微瞑雙眸:「一個父親為自己的孩子努力,無論如何都不是罪過。不過我真的很希望,會有一段平靜的日子,就算只是暫時也好!」
這算是多愁善感嗎?輕撫著蘇怡的額頭,我脫口而出:「一定!」
我如此回答。
鼻息微微,孕婦常見的乏力感讓蘇怡很快地睡了過去,我也放緩了呼吸,緩緩調整身體,讓蘇怡睡得更舒坦一些。
午後的陽光從窗欞那邊射入,有容的身影從門邊閃過,看著我們兩人的姿勢,吐了吐舌頭,衝我一笑,輕手輕腳地跑過去,把窗簾拉上。
我也對她一笑,隨即低下頭來,看著蘇怡的臉出神。
「穩定嗎?誰見過倒流的洪水,回頭的利箭?」
亞辛那張老臉驀地閃過,他那一日對我說的話,也一句句地再現出來。猛然的,我開始明白《致》文發佈的根由,也想到了,穩定,至少是暫時的,相對的穩定,未必沒有機會。
「世界只有一個!」我覺得這句話挺有意思。
冬季的梵帝崗,是能夠殺死人的寒意森森,拋去它宗教中樞的神聖地位不談,只論現場觀感,倒是很能讓人心中不安。可以看出,教廷是盡力表示出自己的誠意,只不過,在許多人眼中看來,虛無縹緲的誠意,遠不如實實在在的利益來得可靠、順心。
當我乘專機抵達這裡的時候,在機場迎候的人大出我的意料。教廷七大紅衣主教來了五位,聖戰以庫瑪爾為首的迎接陣容也相當驚人,而最主要的是,異黨首席黨魁塞戈。克魯斯皮爾也屹立在寒風中,微笑迎來。
說起來,這還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
走下舷梯,兩個人便握手問候。
克魯斯皮爾的身體和氣息真的像高山一樣雄壯,乍一接觸,直有泰山壓頂之勢,身高上的差距,讓我必須仰起臉看他,這感覺稱不上良好,也讓我懷疑,這老爺子真有九十了?
雖然在個人問題上,雙方並沒有什麼仇怨,甚至還因為我爺爺的關係,很有幾分「打出來的交情」,但在勢力對話上,大家的關係實在稱不上良好,握手的時候,也只能乾巴巴地說兩句「歡迎」、「久仰」之類的廢話,很快就分了開來。
梵帝崗是世界著名的旅遊景點,在這裡,大家當然不能肆無忌憚地在天上飛來飛去,只好坐車,這個時候克魯斯皮爾忽然提議,請我和他同乘一車。
不符合外交禮節,但是我喜歡,我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和這位大佬商談一下會議的實際問題。
豪華轎車裡,我和克魯斯皮爾相對而坐,身邊沒有什麼閒人,在飲過一杯咖啡後,我不再浪費時間,開門見山地道:「克魯斯皮爾大人,在會議主題明確的前提下,我很想知道,作為《致》書的提議者,『三大制約』有什麼樣的可執行方案,來應對整個黑暗世界的可能變化?」
克魯斯皮爾依然紅光滿面,臉上沒有太明顯的變化,但那種細微的表情變幻,卻是非常生動,讓人能從中感覺到一個智慧博學的老人,那強大的人格感染力。
「該怎樣對一位長輩說話?」
老人的回應相當簡短,這符合他一貫的風格,但其中的內涵卻是怪到了極點。
事實上,這種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回應讓我當場愣住了,克魯斯皮爾的態度,絕不是一位領袖所應有的冷靜和疏離,而像是一位與我關係密切,而又嚴厲古板的老頭。巨大的身份反差,把我已經準備好的說詞全數打亂,一時間,竟有些臉紅。
不給我反應過來的機會,老頭子便低哼一聲,開口道:「陛下放心,『三大制約』不做蠢事!」
「呃……」
我真的暈了!同樣是發言簡短,但這老頭兒前後的語氣、稱謂變化之大,簡直就是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但若我真把他當精神病看待,那麼,我大概會死得很慘!一時間,我有點不知所措,只能在臉上勉力保持平靜。
偏在這時候,克魯斯皮爾在微笑,對這樣一位如磐石般穩固的老人來說,笑容簡直就是一個奇跡,他就這樣開口道:「喜歡哪種風格?」
我想我現在的表情類似於一個傻瓜,可是,看著老傢伙在笑,出於某種原因,我心裡卻猛地一鬆,很快的,腦子就恢復了靈活。
這種時刻,說一些所謂的外交語言已沒有意義,所以,我聳聳肩,用一種很無奈也很隨意的語調道:「大概是前者吧!」
老頭子笑意微斂,緊逼著問道:「為什麼心口不一?」
「嗯,禮貌問題,不,應該說,是國際慣例!」
「慣例?」
老人的語言習慣本來很不容易令人理解,但配合他微妙卻豐富的面部表情,我卻能從其中得到許多資訊,較之於言語表達,更多了不少自身感應的深刻。
比如現在,我便知道,他相當的不以為然,甚至於嘲諷。
他後面的話證實了我的感應:「你是誰?中天帝國的皇帝?張真宇?」
這樣的勢頭再進行下去,對我可是大大不利,我乾咳一聲,耍了個狡猾:「首先是張真宇,然後才兼職當皇帝,現在也快要辭掉了!」
克魯斯皮爾再次微笑:「兼職皇帝?不,你不是,從來不是!」
如果在正式場合,我完全可以認定這是一場嚴重的外交糾紛,但現在,我只有聳聳肩,表示「不要太過分」的意思。我對所謂的「皇帝」稱號向來不敏感,也不會把它提到國仇家恨的地位上來,但若老傢伙一直這樣不依不饒的,那便要升級到對本人的人格污蔑了!
老人在懸崖邊上及時收回腳來,他不再和我討論「皇帝」的問題,事實上,他也從來沒有與我討論這一問題的想法,在觸及我的心理底線前,他輕巧的繞了一個彎,吐出一句話:「我們不是國家領袖,這裡,也不是聯合國!」
「……」
克魯斯皮爾不再說話,我也沒有再和他搭話的興趣,而是在考慮這老人特別難懂,但似乎又特別有意思的話。思及會議的主題核心,我心中有些明白了。
看向窗外,平靜的小城,在冬日飛雪中緩緩鍍上了一層瑩白的顏色。然而,在神聖、純潔的表象之下,卻有污濁的暗流在湧動,讓人看了覺得好生不快。
如果有可能,真想將它們一拳轟碎!就是漫山遍野的血色,也比它們要純粹的多!
從玻璃的反光中,我看到了克魯斯皮爾的眼睛,那是如此的清澈,以至於讓我清楚看到他眼底滾動的激流。
「亞辛,還有他,兩個老頭子,其實並不討厭!」這是我最新的觀感。
會場安排在教皇寢宮,那一座臨海的無名宮殿裡,也許是我來得太早,此時竟還沒有任何一位其他勢力的高級成員抵達。
克魯斯皮爾完全沒有盡到一個迎賓的責任,在把我帶到這裡之後,竟然就那麼理直氣壯地走開了,把我一個人拋在這裡,獨對這富麗堂皇,且堪稱藝術寶庫的複雜空間。
走在漫長的迴廊中,觸目所及,每一件裝飾,包括起眼的,不起眼的,均是各個時代的名家代表作,而這些裝飾,則按照一定的規律擺放,雖繁多,卻不雜亂。
緩步走來,我彷彿跨越了無數的歷史年代,在藝術交織的光環下,品嚐天才思維釀就的美酒。
即使我的藝術鑒賞力非常淺薄,一路走過,也不由有些微醺了。
再踏出一步,我心中一動,收回了停留在一幅中世紀宗教畫像上的眼神,向前方望去,離我不過十步,一位白髮碧眼、丰神俊朗的修士正向我微笑。
笑容裡,充溢著自信和高貴,穿過走廊的風吹動他的衣袍,微微飄動的衣角,竟似乎帶動了整個迴廊。
「古德。馬文!」我把克魯斯皮爾的態度學了個十成十,微笑中,我點頭一禮:「又見面了!」
這次的見面,在我意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現在想來,似乎是克魯斯皮爾有意讓我們兩人獨處,也不知懷著怎樣的心思。暫時我沒有精力去考慮那個老頭的想法,而是將全副心神都集中到當代教皇身上。
上一次交手不過數月,這人的修為又長進了!
尤其是他的精神,絲絲游離中,竟有傲然獨立、摧折萬物的強烈質感,有如高高在上的神明,用睥睨的目光俯瞰這個世界。
這讓我明白,他在精神修養上,有了堪稱「蛻變」的大突破。
毫無疑問,即使是單打獨鬥,馬文也將成為我的勁敵,其威脅遠在那黑天之上!
而這時,這位讓我生出警兆的教皇陛下,正以平淡而不失自然的語調開口,優雅從容,令人心折:「遠來是客,卻不知閣下可願我略盡嚮導之責?」
我注意到了,不管是克魯斯皮爾,還是馬文,他們都特意用普通的稱謂語來招待我,語氣聲調也頗為自然,遠不是那些機械的外交語言所能比擬,也正因為這樣,他們強大的人格魅力才能盡情顯露,讓我這心有敵意的人也要為之讚歎。
那麼,我也沒有理由拒絕他的好意。
兩人相視一笑,當下,由馬文前引,我緩步隨後,優哉游哉,沿著這藝術長廊,悠然向前。
毫無疑問,馬文知識之廣博遠在我之上,就算是有0號晶片賦予我的龐大資料庫,較之於他,也缺乏生動的感性認識。
一路走來,他隨意指出幾件卓越的藝術品並隨口介紹,往往在三言兩語間,就把藝術品的格調、手法一一道來,簡潔生動,引人入勝。
不知不覺間,我們兩人已走過了幾十個房間,而這個,也只是這龐大宮殿的一角。數百上千件藝術品看下來,固然是種享受,但長此以往,我還是覺得有些眼暈。
與之同時,我也感覺到,這一路行來,路線複雜,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但大方向卻是往下去的!如果我感覺沒有錯的話,現在至少也到了地下兩層。
展出的藝術品開始逐漸減少,雖然同樣是精品,但和上面的宗教藝術品相比,這裡很多都是中世紀的盔甲、長劍之類,而且也不再是只供欣賞把玩的「易碎品」,上面加持的聖力,使其每一件都有應用於實戰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每一件展品上面,都有著或濃或淡的血腥氣。
從這些兵器展品前走過,背上竟有些寒意生成。馬文的講解風格也發生了變化,從「某年代、某人作品、風格」,轉變到「某年代、某人使用、戰績」的模式。言語中鏗鏘頓挫,大有金石交擊之意。
我表面上神色不動,暗地裡卻開始調整心態,用膝蓋想也知道,教皇陛下親自招待,那場面必是很難接下的。
果然,再下了約四五層的樣子,四周的光線已非常暗淡,一眼望去,陰森森的石壁早不復頭頂金碧輝煌的樣子,只有道旁冷冷的鋼鐵甲冑,反射淒冷的微光。
這個時候,馬文轉變了話題,他表現得比我更坦白:「前次天塹洋上,本人厚顏一戰,本以為能將閣下敗於頃刻之間,卻不料最後要以狡計脫身,近五十年修為,幾要毀於一旦!」
我乾脆地回應:「承讓!」
他笑得挺開心,是真的在笑,眼中的笑意明明白白。
馬文的眼眸,碧綠得近乎妖異。他的眼睛過於深邃,以至於本是最富生機的綠色,也被他塗上了一層眩目的死光。說實話,兩人目光交擊,我總有別過臉去的衝動,即使在他笑的時候,也一樣。
「那樣真的很好。有幾十年了吧!我沒有見過比索亞克那麼開心的!還有我那位親愛的兄長,他表面上不說,但心裡也一定很痛快……說起來,我真的應該謝謝你!」
他說話倒是挺誠摯的樣子,我微微一笑算是回應,而這時我才知道,原來這人竟是奧丁的弟弟!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況,他們兄弟的關係可不算良好。
而且我記得,當年導致馬文入獄的緣由,便是他以宗教信仰的名義,大肆殺戮無辜村民,而這些村民便是信仰北歐神系。奧丁卻是北歐神系的直系繼承人,馬文身為他的弟弟,自也脫不了關係——看來,這裡面的彎彎繞繞可是不少呢!
我暫時沒有心思去查這種老黃歷,不過,這個時候,卻是試探他目的的最好時機,陪著他再走出兩步,我只做若無其事狀,開口道:「歷代教廷珍藏果然令人大開眼界,這,已經是第八層了吧!」
馬文回頭看來,微笑道:「不錯,實際上,這裡已經脫出了宮殿的範圍,現在,這裡是教廷苦修室,共有十二層,深入地下約有兩百公尺,也就是說,每層有將近二十公尺的高度,有足夠大的空間進行各類活動。
「這裡,也是教廷苦修士的修煉地。在我三十歲之前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是在這裡生活。」
他頓了頓,臉上現出幾分自嘲之意:「三十歲之後,整整十二年,我就被關在這苦修室的下面,也就是俗稱的『十三層』,『黑獄』!」
我微顯驚訝地「哦」了一聲,還沒想明白他為什麼要對我提這個,耳中便聽到了他的邀請:「不去看看嗎?」
在這個時候,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啊!美麗的城市,神的光輝近乎吝嗇地投注在這裡!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擁有藝術和神聖的雙重靈魂。」
在聖彼得大廣場中央,一位女性觀光者張開雙臂,大聲地讚歎,嗓音像一串風鈴,迎風輕抖,細碎清澈,游離碧空,冬日的寒流在她身邊,竟也化做和風一綹,繞體輕回,捲動她亞麻色的長髮。
來此觀光的遊客,將好奇且欣賞的目光投注到她身上,無疑,這是一位美麗動人的少女,她有著藝術家的奔放氣質,所以就連那一滴抹在臉側的油彩,都顯得如此俏皮可愛。
發表完自己的觀感,她長吁一口氣,看那白色的氣柱在寒風中消散,這才低下頭來,異光瀲灩的明眸,微彎成一個嬌美的弧度,對行人的目光,她視若無睹,只看向不遠處,那抱膝坐在一座雕塑下、用連帽風衣遮住全身的傢伙。
一眼看去,他就像一個在瑟瑟發抖的乞丐。
少女笑著走過去,用腳尖輕輕踢了他兩下。「好了,別怕!現在絕對沒有人會抓你的,幹麼要遮得這麼嚴實!和你做搭檔,真丟人!」
風帽被掀開半邊,露出裡面一張英俊卻有些稚氣的臉,臉上絕沒有所謂的「恐懼」、「驚慌」一類的情緒,有的只是略有些調皮的笑:「瑪蒂爾達,我發誓,你是一位天生的藝術家!」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讓我畫你的肖像?每次都是只畫了一半你就耍賴跑開?」
「誰讓你不讓我看你的臉?面對一位心儀的美人,卻要我扭臉看那個裸男的雕像!拜託!有點人性好不好?」
對少男明顯的示愛,少女僅僅是勾了勾嘴角,看不出是高興又或是嘲諷,她只是伸出手來,勾了勾手指:「起來了,我們再去對面玩一會!」
少男涎著臉握住了她的手,借力站起,一臉「賺到了」的表情。旁邊人露出會心的微笑,為這對年輕的組合送上祝福。只不過旁人永遠不會發現,在兩人肌膚接觸的剎那,他們眼中同時閃過寒光。
「喂,老朋友來了!」
「嗯哼,看到了,一臉慾求不滿的模樣!看來這幾個月過得也很不順心!」
「怎麼樣,要去打招呼嗎?」
「……算了,給馬文一點面子,別忘了,這廣場上可是有至少二十個『破障境』,也就是教廷才有這浪費人力的資格。」
年輕的男女頗親暱地貼在一起,走向幾步外的畫架,畫架上,還有一幅只完成了小半的作品,少年的面容赫然顯現其上。在畫架周圍,有幾個人正探頭探腦。他們衣飾普通,但神情氣度頗為不凡,只可惜現在的表情實在古怪。
遠遠的,少女便微笑著和他們打招呼:「怎麼,對我的作品有意見嗎?」
幾個人回過頭來,神情均相當複雜。少男少女用最純潔的目光迎上。
「……最近幾日,只要兩位不主動生事,我們不會打擾!」
一個看上去是頭頭的人開口,語氣中有示弱的成分:「教皇陛下非常樂意普魯斯閣下參加這次會議,事實上,這應該是黑暗世界全體成員的集會……」
「還是算了吧!」
普魯斯,原艾瑪祭司力量的大祭司,黑暗世界身份最高貴的落難貴族,微笑著拒絕了對方的邀請:「我不想讓某些人得到清除本人的機會,噢,當然,我沒有說尊貴的馬文一世陛下,喏,那個人正往裡走呢!」
數百公尺外,廣場的另一邊,在數位強壯護衛的保護下,黑暗世界最新出爐的獨裁者,叢林巫術力量的最高領袖,「天寒」杜古正從車中走出,邁上了通往大教堂的台階。
橫越數百公尺的目光,其能量依然可以灼傷某人的皮膚。杜古正邁步的身體微微一震,他猛地回過頭來,冰寒徹骨的眼神狠狠擊打在少年的臉上,濺起了朵朵冰花。
下一刻,他微笑起來,略一點頭示意,便回過頭去,穩步邁上台階,再不看少年一眼。
這是勝利者的驕傲。
倒是後面的三個跟班,每個人都送來了殺氣騰騰的眼神,像是在說:「小子,洗乾淨脖子等死吧!」
相對於那一方的不善,這邊卻是頗為怪異的沉默。就連身有保衛之責的教廷精英也不再說話。
沉默持續了大約數十秒,美麗的少女,最難纏教廷A級通緝犯之一,瑪蒂爾達小姐淺笑著回應敵人的態度:「得意賣乖型!」
普魯斯微笑起來,但在他的眉宇間,卻凝聚著一團閃爍著電光的風暴。
下一刻,他手腕一翻,一個圓形的包裹魔術般出現在手上。彎下腰,將這包裹端端正正擺在地上,退後幾步,擺開架式——助跑、擺腿、抽射!
一聲沉悶的呼嘯,包裹飛上半空,劃了一道近乎完美的拋物線,落在杜古身前數公尺處,又滾動了兩下,順著台階往下摔,直到杜古將其踩住。
即使遠隔數百公尺的少男少女這邊,似乎也能聽到那裡傳來的抽氣聲。
那邊,杜古冷冷回眸,普魯斯微一點頭,禮數不缺。
在杜古腳下的,是黑暗世界「災難日」危機前後出現,最轟動的絕代高手,屠殺「死亡賭賽組委會」的罪魁、也是毀滅艾瑪的禍首之一、原叢林巫術力量「黑天七雄」的集合體,黑天——的頭顱。
這個叱吒風雲、幾以一人之力攪動黑暗世界亂流的絕代高手,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去,以資訊靈敏完善著稱的黑暗世界,竟是一點消息都沒得到!便是遺下的頭顱,也被人當球來踢。
悲哉斯人!
杜古用冷漠的眼神打量腳下的東西,他知道,普魯斯這時候扔出此物,並不是向他炫耀,而是向他宣告:下一個,就是你!
「我等著!」
腳下微一發力,頭顱粉碎,杜古再向那一方行注目禮,這才登上了台階。
而這次舉步,心情又有不同。
「吱呀!」外界的光線擦著門縫刺入了黑暗中,若有若無的沙塵微微飄移,在這狹窄的縫隙裡滾動不休。
「請進!」馬文優雅地伸手虛引,把指尖指向了身前的黑色監牢。
我無意識地點點頭,和緩緩張開的大門同一步調,沒入了黑暗之中。
「咯!」大門關上,隔絕了最後一絲光線,這座監牢的避光性令人咋舌,在這裡人們能夠見到的,只有純粹的黑暗。
馬文的呼吸在黑暗中愈發清晰,但這並不能吸引我的注意,事實上,在踏進這裡的第一時間,我便知道,監牢裡還有另一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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