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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血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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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混在三國當軍閥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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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8 09:02: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一夥亡命之徒


  「殼殼殼。」

  劉妍輕輕敲響了房門。

  「誰?」

  屋裡傳來馬躍冰冷的聲音,就跟天上紛紛揚揚往下落的雪花一樣,直冷入骨髓。

  劉妍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只見馬躍正伏案而座,平時慣使刀兵的右手卻執著一支毛筆,正在一方潔白的布帛上比劃,卻遲遲未能落筆。

  馬躍冷然掠了劉妍一眼,沉聲問道:「什麼事?」

  劉妍芳容慘然,自從上次偷偷放走鄒玉娘之後,馬躍對她的態度變得是越發惡劣了,如果不是因為劉妍是八百流寇中唯一懂醫術的人,馬躍只怕連正眼都不會瞧她一下,難道自己就真的這麼討人嫌麼?這個鐵石心腸的男人,他的心究竟是怎麼鑄成的?

  劉妍抿緊櫻唇,眼角盈盈欲滴,低聲說道:「城裡幾家藥鋪的藥材……已經用完了。」

  馬躍眉頭一皺,沉聲問道:「還缺多少?人救的怎麼樣了?」

  劉妍垂下頭來,有兩粒晶瑩的淚珠從她的臉頰上悄然滑落,低聲答道:「能救的都已經救活了,剩下的……都沒救了。」

  馬躍的眸子裡霎時掠過一絲寒芒,霍然抬起頭來,冷冰冰地盯著劉妍。

  劉妍雖然低著頭,卻仍能感受到馬躍那副冰冷的眸子,霎時間整個人如墮冰窟,退下兩步吶吶地答道:「我……我已經盡力了。」

  馬躍眸子裡的冰冷逐漸淡去,旋即悶哼了一聲

  劉妍猶豫了片刻,終於鼓起勇氣說道:「馬躍,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馬躍臉上流露出一絲不耐,皺眉問道:「什麼事?」

  「能不能讓鄒玉娘給我打下手?我一個人要照顧那麼多傷兵,忙不過來。」

  馬躍再次霍然轉身,冷冷地盯著劉妍,這次劉妍卻不再迴避馬躍冰冷的目光,而是勇敢地正視馬躍,澄澈的眸子裡流露出一點純真,兩絲善良,還有七分堅毅。

  馬躍沉聲道:「鄒玉娘不是讓你給放走了嗎?」

  劉妍再勇敢地說道:「我已經什麼都知道了,上次你……玉娘妹妹,是故意那樣做的,你早知道我會放走玉娘妹子,玉娘妹子也會把你故意透露的軍情告訴官軍,所以官軍才會中了計,官軍中計後就把玉娘妹子下在了大牢裡,就在復陽。」

  馬躍心中一歎,嘴上卻是一聲悶哼。

  劉妍低聲道:「馬躍,就讓玉娘妹子給我打下手,好嗎?」

  「那是你的事。」

  馬躍低下頭來,再次握筆做沉思狀,不再理會劉妍,劉妍一愕,旋即省悟馬躍這是答應她了,頓時芳心竊喜,心忖馬躍究竟不是鐵石心腸,還是答應她了,當時就眉目含笑,蓮步輕快地奔縣衙大牢去了。

  ……

  縣衙大牢。

  何真使勁地捶著自己的腰板,連連歎息道:「痛煞老夫,痛煞老夫也!」

  老傢伙魚肉鄉里、驕生慣養的日子過慣了,如何受得了這等行軍之苦?為了不讓何真累死,馬躍還特意撥了一匹馬給他騎,可何真畢竟年老體衰,這幾百里路顛簸下來,身子骨早就吃不消了。

  邊上,復陽縣令陳震一邊使勁地揉著自己的小腿,一邊心裡憤憤不平地忖道,你有馬騎還叫啥苦?沒看我這讀書人還跟著那些流寇跑了幾百里路嗎?哎喲,這腿真是跟石頭一般硬了,啥時候受過這等苦喲?

  李嚴畢竟武人出身,蒯良也是年富力強,雖然也累個半死,可這會已經緩過氣來,還有心思在一邊聊天攀交情。

  「原來足下便是李嚴李正方?聞名已久,失敬失敬。」

  「子柔兄乃是江夏大才,嚴實不敢當哪。」

  「唉,說甚大才,隨縣一戰還不是當了八百流寇的俘虜!」

  李嚴苦笑道:「在下還不是一樣。」

  蒯良搖頭道:「至今我都未弄明白,隨縣一戰如何會敗在八百流寇手下?」

  李嚴拍手道:「牧馬坡一戰,在下還不是敗的稀里糊塗?古今兵法,從未有記載用兵如馬躍者,無從考證,無從考證哪!」

  「行了,都別吵了,馬上起來,準備集合!」

  李嚴話音方落,一聲炸雷般的斷喝陡然從牢外響起,生生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兩人相視苦笑,知道又要開始新的奔波了,這個馬躍不但用兵如鬼,折騰起人來也像個惡鬼呀,只可惜是個流寇,要是出身士族肯為朝廷效力,那該有多好。

  ……

  縣衙堂前,庭院裡。

  周倉的三百多黃巾殘兵已經迎著獵獵寒風列陣完畢,原本的千多號人,一路上有凍死的,有餓死的,有在復陽城下被射殺的,也有昨夜死於混戰的、傷重不治的,總之,現在就剩下這麼三百多號人了,並且大多帶著傷。

  不過,大浪淘汰,去掉都是些渣渣,剩下的卻都是些金子。別看這三百多人大多帶著傷,一個個精氣神卻挺足,想想也是,能夠好幾天不吃不喝,缺衣少穿,又扛著大雪,冒著零下十幾度的嚴寒,長途跋涉數百里,然後又熬過兩場廝殺,最終活下來,多不容易?那簡直就是一次煉獄般的選拔哪!

  馬躍神情凜然,緩步走到一名柱著木拐的黃巾兵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問:「叫啥名字?」

  「牛犢子!」

  「嗯,不錯!像頭牛犢子。」馬躍捶了捶牛犢子的腰板,森然道,「雖然少了個腳掌,可只要往馬背上一騎,還是鐵骨錚錚一條漢子!」

  馬躍的目光越過牛犢子落在一名獨臂黃巾臉上,獨臂黃巾不等馬躍問話搶先說道:「我叫大黑!」

  馬躍嘿嘿一笑,頷首道:「長的是黑了點,還少了只胳膊,不過,是個男人有根卵,就算沒了雙手雙腳,就算只剩根雞巴,也照樣能夠戳死人!」

  不單三百多黃巾兵哄然大笑,就是對面的八百流寇也跟著鼓噪起來,庭院裡的聲勢霎時變得熱烈起來,馬躍趁勢跳到台階上,握手成拳厲聲大喝道:「從宛城下來的黃巾弟兄們,你們……都是好樣的!」

  黃巾兵和流寇們的哄笑聲嘎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霎時聚焦在了馬躍臉上。

  馬躍凜然掃視一周,森然道:「沒人能夠不吃不喝,缺衣少穿還要冒著冰雪嚴寒走過幾百里山路,還有力氣跟官軍廝殺,我馬躍就做不到。可是,你們卻做到了!所以,我馬躍佩服你們,你們是真男人,真漢子,是鐵打的漢子!」

  三百餘黃巾兵紛紛目露激盪之色。

  「拍拍你們的胸脯,這世上還有什麼你們做不到的?哪怕天塌下來,我相信你們都能用肩膀頂回去!」

  黃巾兵的眼神開始變得灼熱起來,一個個感到心中有股烈火在熊熊燃燒,這個馬大頭領,他說的話就像是一顆火星,狠狠地扔進了他們心中窩藏的那堆乾柴裡,霎時就點燃了他們心中那團原始的烈火。

  「我馬躍,一介流寇,兩邊肩膀頂個腦袋,沒什麼別的本事,就會殺殺官軍,搶搶糧食,有酒的時候喝酒,有肉的時候吃肉,沒酒沒肉的時候就只好忍饑挨餓!要是將來發跡了,還打算娶上十個八個貌美如花的小老婆!」

  黃巾兵們哄然,誰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我馬躍敬佩你們這樣的真男人,鐵漢子,你們要是想離開,我絕不留難!你們要是願意跟著我當流寇,我們八百流寇敞開雙臂歡迎!我馬躍對天盟誓,絕不把你們當外人看,有我馬躍一口肉吃,就絕不讓弟兄們喝湯。」

  「還有什麼說的,咱周倉這條命是馬大頭領給的,從今天開始,這兩百來斤肉就賣給馬大頭領了,刀山油鍋、水裡火起,只要馬大頭領一聲令下,周倉要是皺一皺眉頭,就他娘的狗卵子養的。」

  經過一晚上的救治、調養,硬漢周倉居然奇跡般地站了起來。

  「對,周將軍說的對,我們這條命都是馬大頭領給的,從今天開始,我們就聽馬大頭領的。」

  黃巾兵們紛紛響應,真是一夥亡命之徒,被馬躍幾句話一煸,竟然沒有一個願意離去。

  「好!」馬躍大喝一聲,森然道,「既然這樣,那從現在開始,大伙都是兄弟了,既然是兄弟,那我可就要一視同仁了!我不管你們身上是否帶傷,是否走的了路,是男人就別叫苦,別找理由裝熊!馬上收拾行裝,全軍立即開拔,目標……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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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8 09:03: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奪城


  朔風如刀,一支全軍縞素的隊伍出現在宛城東門外。

  十六名精壯漢子抬著一口尚未合蓋的沉重棺木,向著宛城一步一步捱來,鄒靖臉色蒼白,單手扶在棺木上,躑躅而行,鄒靖身後,凶神惡煞般的周倉正虎視眈眈,只要鄒靖稍有異動就立刻拔刀將他斬首當場。

  並非所有人都能視死如歸,李嚴是一個,可鄒靖不是,面對死亡的威脅,鄒靖選擇了屈伏。

  「號嗚~~」

  「咚咚~~」

  宛城城樓上響起了低沉嘹亮的示警號聲,緊接著又響起了激越的鼓聲,盞茶功夫之後,宛城東門大開,一隊全副武裝的精銳官軍呼喇喇從城中湧了出來,然後迅速向兩翼展開,成雁翅包抄過來,將護靈的軍隊團團圍在中央。

  一員官軍武將雄赳赳地策馬上前,厲聲大喝道:「某乃南陽都尉張勳,來者通名!」

  周倉悶哼一聲,鄒靖只得歎息一聲,抬起頭來說道:「張大人可還識得下官?」

  張勳目光一厲,待看清是鄒靖時,頓時訝然道:「原來是育陽縣尉鄒靖鄒大人,大人及軍士盡著縞素,卻不知為何?」

  鄒靖道:「張大人有所不知,秦大人……已然歸天了。」

  「什麼!?」張勳大吃一驚,失聲道,「秦大人歸天了?」

  鄒靖神情慘然,今遭流寇挾迫,做出這等背棄朝廷的事來,將來不知道還要招來何等罪罰,不由黯然神傷,眼睛裡竟然淌下兩行清淚來。張勳見鄒靖神色哀傷、不似有假,急策馬向前,翹首往棺木中張望一眼,果見一人臉色慘白躺於棺中,生機已絕,張勳看的真切,不是秦頡還有誰來?張勳當時就臉色劇變,僕的翻身落馬,哀嚎痛哭起來。

  「大人,大人哪……」

  張勳身後,數百官軍紛紛跪落雪地、哀嚎聲響成一片。

  鄒靖上前一步,周倉如影隨形緊緊相護,鄒靖無奈只得放棄借扶起張勳時示警的打算,歎息道:「張大人節哀,請先回城召集文武官員,出城迎接大人靈柩回城。」

  張勳乾嚎著站起身來,向鄒靖道:「鄒大人且稍待,本官這便回城去召集文武官員。」

  話落,張勳翻身上馬,向著城裡疾馳而去,周圍虎視眈眈的數百精銳南陽兵也潮水般退回了城裡。

  宛城城東五里,有一片樹林,兩隻驚鳥突然撲翅著從林中飛起,驚落漫天碎雪。

  密林外沿,管亥滿臉凝霜,手握長刀肅立一顆蒼松下之,鷹隼一般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前方的宛城,但等周倉屠盡宛城文武官員、佔據了東門,周倉就將率領200騎旋風般殺出,以雷霆萬鈞之勢蕩平城中守軍,以迎接馬躍大軍到來。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城中遙遙傳來亂哄哄的嚎啕聲,在都尉張勳及郡丞的率領下,留守南陽的大小文武官員,排成整齊的兩行,從東門裡緩緩而出,一邊哭一邊向秦頡的靈柩迎了上來,堪堪就哭到了秦頡的靈柩跟前。

  「噹!」

  周倉將雙刀從背上解下,狠狠互擊發出一聲清越的金鐵交鳴聲,旋即周倉那淒厲的嘶吼聲響徹雲霄。

  「弟兄們,殺狗官、奪城池啊!」

  「噗!」

  周倉雙刀翻飛,如剪而至,可憐站在最前面的南陽郡丞一介文官,猝不及防之下早被剪下人頭,旁邊的張勳見狀大吃一驚,情知不妙,既不敢應戰,也不敢回城,向著城北徑直落荒而逃!周倉奉了馬躍之命,旨在宛城城池,當下也不追趕,揮軍向著宛城東門掩殺過來。

  只片刻功夫,除了落荒而逃的張勳之外,毫無防備的宛城文武官員盡皆被斬殺殆盡,周倉又領著這伙如狼似虎的流寇衝過吊橋,殺進了城門,可憐守城的官軍根本沒有料到會發生如此巨變,兩下裡距離又近,如何反應得及?

  等城裡的官軍亂哄哄地趕到增援的時候,周倉的三百來人早已經像釘子般牢牢地釘在了宛城東門,留守宛城的大小武官大多已被斬殺,失去了有效統馭的南陽兵戰力十不存三,雖然人多勢眾,卻很難對周倉的三百來人構成實質性的威脅了。

  守城官軍發起了幾波亂哄哄的反撲,皆被周倉率軍擊退,而這時候,管亥的青州營鐵騎瞬息殺至,像滾滾鐵流向著宛城碾壓過來,隆隆的蹄聲驟然間響徹雲霄,天地間再無一絲別的聲響,官軍們駭然相顧,盡皆驚恐萬狀,他們分明感到腳下的地面都在顫抖、在搖晃。

  周倉一聲令下,麾下的流寇們驟然往城門邊一閃,讓開了剛才死死扼守的通道,在官軍們稍一愣神的時候,鐵塔般的管亥已經拍馬殺至。

  「殺!」

  一聲虎吼,管亥的長刀一記橫掃,正面撞上的三名官軍已然被斬成了六截,管亥身後,200騎流寇目露灼熱的殺機,淒厲的狼嚎聲中,像發狂的野獸般策馬疾進,锃亮的馬刀已然舉起,映寒了暗沉沉的天宇。

  半個時辰之後,馬躍率流寇主力殺進宛城,1000留守官軍一部被殲,一部潰逃,大部棄械投降,八百流寇不費吹灰之力攻陷南陽郡治宛城。

  「裴元紹。」

  「在。」

  「即刻率兵把守四門,禁止一切人等出入,但有擅闖城門者,不分青紅皂白——皆斬之!」

  「遵命!」

  「管亥。」

  「在。」

  「率青州營即刻沿街巡邏,曉諭全城,所有人等一律待在家中,但有擅自上街者——殺無赦!」

  「遵命!」

  「周倉。」

  「在。」

  「隨我駐守太守府衙。」

  「遵命!」

  「其餘弟兄,就地放假、盡情劫掠!最後重審一次,不准禍害平民百姓,去吧!」

  流寇們一哄而散,裴元紹和管亥也各自領軍離開,只有周倉率50人仍然肅立在馬躍身邊,馬躍深吸一口冷氣,凜然道:「周倉,今有一項危險至極的使命,卻關乎八百流寇之生死存亡,你可敢前往?」

  周倉森然道:「有何不敢?」

  馬躍沉聲道:「雖十死無生,仍然敢往?」

  「有何不敢!」

  「好!」馬躍大喝一聲,目露激賞之色,從懷裡摸出一封書信交與周倉,厲聲道,「今有書信一封,乃當朝大將軍何進之父何真手書,還有南陽太守秦頡頭顱一顆、太守印綬一顆,你可攜一書一印一首,星夜奔赴洛陽,每到一地,可以秦頡頭顱、太守印綬及何真手書示之,我料於路官府必不敢留難,定然譴人護送。」

  周倉森然道:「遵命!」

  馬躍沉聲道:「或能見到大將軍何進,可告之,旬日之內驅2000匹健馬前來,否則,就等著給他老父親收屍吧!」

  「遵命!」

  周倉抱拳一揖,轉身昂然而去。

  目送周倉身影遠去,馬躍心情沉重。憑心而論,馬躍認為何進屈伏的可能性很小,2000匹健馬可不是個小數目,就算何進身為當朝大將軍,要想驟爾籌集怕也不是那麼容易!更何況,將戰馬交給賊寇乃是大逆不道之事,何進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嗎?

  但是,可能性很小不等於可能性為零,哪怕只有萬一的希望,馬躍認為都值得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人無遠慮,則必有近憂,現在的八百流寇看似風光,實際上卻是危際四伏。

  秦頡是死了,南陽兵現在群龍無首,瓦解勢所難免,在新的南陽太守上任之前,八百流寇在宛城都還是安全的,可是之後呢?大漢朝廷當然不會坐視宛城長期陷於賊手,必然會重派能臣干將、精銳官軍前來鎮壓。

  秦頡之敗,敗於不熟悉八百流寇的戰術,以對付以前那些鼠目寸光、只知道據城逐地而守的黃巾賊的老辦法來對付馬躍的八百流寇,結果只能是顧此失彼,處處受制,跟著八百流寇腳後跟疲於奔命。

  但是,官軍不是傻瓜,漢末三國,士族門閥中能人輩出,要不了多久,官軍便會熟悉八百流寇的作戰方式,進而想出破解之策,到了那時候,八百流寇還能像現在這樣玩弄官軍於股掌之間嗎?

  隨著對手的強大,朝廷的重視,八百流寇所面臨的生存壓力只會越來越大,如果不設法提高機動性,勢必會被困死一隅。而要想提高八百流寇的機動性,最行之有效的辦法莫過於讓八百流寇變成一支清一色的騎兵!後世著名的流寇之王闖王,不正是憑借一支清一色的騎兵覆滅了大明王朝嗎?

  當然,馬躍從未想過顛覆大漢王朝,他現在只想好好地活下去,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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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局勢平靜


  「將軍~~~」

  一騎如飛,從北邊飛馳而來,正苦於找不到八百流寇行蹤的黃忠頓時精神一振,終於有消息了嗎?早在凌晨時分,黃忠就率大軍進抵隨縣,卻發現八百流寇早已經引而遠遁,整座隨縣早已經成了一座空城。

  但是很快,黃忠就發現情況不對了。

  這騎是從北邊來的,而且也不是他派出的探馬,定睛仔細一看,這不是秦大人的小舅子文聘嗎?怎麼弄的如此狼狽!?頭髮蓬亂、衣衫破爛,身上還沾滿了斑斑血跡,倒像是剛從亂軍中衝殺出來似的。



  文聘策馬衝到黃忠跟前,雙手猛地一勒馬韁,戰馬吃痛頓時人立而起,後腿蹬地一連彈了兩下始才嘎然收住前衝的勢頭。黃忠目光一凜,不想文聘小小年紀,一身力氣倒是不小,騎術更是精湛,是個可造之材。

  「文聘,你不在復陽護衛秦大人,如何前來隨縣?」

  文聘神情慘然,帶著哭腔道:「將軍,大事休矣!」

  「休要驚慌,慢慢道來。」

  黃忠神色凜然,魏和與蔡瑁亦聞訊圍將過來。

  文聘長歎一聲,將昨夜發生的一幕說了一遍,黃忠三人聽罷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盡皆目露驚懼之色!這個馬躍,端的狡詐異常,眾皆以為他襲得隨縣之後,必然會順勢南下江夏,不曾想竟然虛晃一槍又殺回了復陽。

  魏和作色道:「秦大人與鄒大人如何了?」

  文聘黯然道:「姐夫病重,困於縣衙無法行動,在下突出重圍時,鄒大人及數百將士業已身陷重圍,想來……已然不幸了。」

  「唉!」

  蔡瑁重重地跺了跺腳,臉上儘是懊惱之色。

  魏和轉向黃忠,森然道:「將軍,請速下令回師復陽!」

  蔡瑁急忙勸阻道:「且慢,若我等果真回師北上,安知這不是馬躍的又一個詭計?八百流寇倘若再次掉頭南下進襲江夏,如何是好?」

  魏和悶哼一聲道:「那是江夏人的事,跟我們南陽人沒關係!」

  蔡瑁色變,吼道:「魏和!你別忘了我也是江夏人。」

  黃忠臉肌抽搐,幾乎咬碎滿嘴鋼牙,厲吼道:「傳令,後隊改前鋒,全軍回師復陽!」

  蔡瑁森然道:「要回你們回,老子不奉陪。」

  黃忠冷然道:「主不欺客,尊駕自請離去便是,駕。」

  片刻之後,黃忠、魏和率2000南陽兵回師北上,蔡瑁則率1000江夏兵繼續南下,前去於陸一帶與李通、趙慈所部匯合不提。

  又是整整一夜的急行軍,次日凌晨,等黃忠率兩千疲憊不堪的南陽兵趕回復陽的時候,等待他們的卻又是一座不設防的空城!整座復陽城四門大開,鴉雀無聲,街市上行人絕跡,雞犬不聞。

  「怎麼回事?莫非其中有詐?」魏和神色一凜,沉聲道,「不如譴小隊士卒進城查探。」

  「唔!」黃忠應了一聲,下令道,「大軍城外休息,三軍將士衣不解帶,刀不離手!文聘聽令。」

  文聘策馬向前,沉聲道:「末將在。」

  「領軍200,前往城中打探,可有流寇埋伏。」

  文聘抱拳作揖,朗聲道:「末將遵命。」

  文聘領了軍令,點起200士卒從復陽南門進了城,而這時候,盡著縞素的八百流寇已經堪堪趕到宛城城東十里。

  這幾日之間,復陽在官軍和流寇之間反覆易手,城中百姓雖未曾遭受流寇荼毒,卻已經寒了心膽,此時雖知朝廷大軍殺回,卻沒有一人敢開門迎接。官軍既至,寧知流寇不會緊跟著又殺進城來?朝廷的軍隊已經被流寇擊敗兩次,怎知不會有第三次?

  文聘搜遍全城毫無所得,遂下令強行逮捕了十數名無辜百姓,拷問之下方知八百流寇早已經離去多時,至於去向何處,城中秦頡、鄒靖等人的下落,卻是一問三不知。可憐升斗小民,如何曉得這等軍機大事?

  黃忠只得作罷,大軍卻不敢進城駐紮,只在城外紮下營盤,一面加強戒備一面多派探馬四出偵察,到了第二日晌午時分,探馬始才傳回一條驚天噩耗——宛城淪陷了!這一消息著實讓黃忠、魏和兩人大吃一驚。

  宛城可不比復陽,復陽只是座小小的縣城,宛城卻是城高池深的郡治所在,有足足一千精銳南陽兵駐守,還有都尉張勳坐鎮,即便是遭受數十萬黃巾賊圍攻,也足以支撐上數月之久,馬躍的八百流寇並非天兵天將,如何能在一夜之間攻陷宛城?

  黃忠、魏和兩人的第一反應是其中有詐?等到從宛城潰逃下來的殘兵把另一個噩耗帶給他們之後,黃忠、魏和兩人卻相信了!真可謂是晴天霹靂,秦頡大人居然已經故去,可惡馬躍賊子,竟然以秦大人的靈柩詐城,此等欺侮亡靈之事,也只有馬躍這樣的無恥賊寇始才做的出來。

  魏和面有憂色,說道:「漢升兄,宛城已陷,大人已死,事不可為矣。唯有棘陽諸縣防備空虛,隨時可能遭受流寇襲擊,若有差池,我等後路絕矣!不如引軍回屯固守,靜待朝廷派來新任太守,然後再作計較?」

  黃忠默默點頭,歎道:「罷了,也只好如此了。」

  ……

  宛城局勢逐漸趨平靜,管亥與裴元紹的身影同時出現在太守府衙之外。

  「伯齊,你找我們?」

  馬躍點了點頭,說道:「老裴,你帶上百十號弟兄,把淘汰下來的兵器,多餘的器械,還有從富戶家中查抄出來的鐵器全部搜集起來。」

  「搜集鐵器?這是要幹嗎?伯齊,弟兄們的兵器已經夠精良的了,不用再打造了。」

  「閉嘴,讓你做什麼就去做。」

  「遵命。」

  裴元紹閉上嘴巴,雖遭馬躍斥罵,卻絲毫不以為意。

  「老管,你也帶上百多號弟兄,把宛城方圓百里之內的鐵匠和木匠都給我抓來。」

  「遵命。」

  「還有,這幾天要分派弟兄們學騎術,旬日之內,所有人都必須學會騎馬,否則,等到大軍轉移之時,別怪我把他扔在宛城等死。」

  馬躍話音方落,裴元紹就納悶道:「啥,我們還要轉移?留在宛城多好啊,這可是一座大城,好容易才打下來的,棄了多可惜?其實就算是復陽,我覺的也應該留下人馬駐守的,到時候好歹也是條退路不是。」

  馬躍冷然道,「總共就千多號人,這裡分兵,那裡駐守,最後還能剩下多少人?守得住嗎?」

  「人手不夠可以募兵啊,附近的百姓多的是,只要燒了他們的房子,搶了他們的糧食,他們要想活命就得跟我們走,幾天之內就能聚集上萬人,嘿嘿,張大帥、劉督帥以前不都是這麼幹的。」

  馬躍狠狠地瞪了裴元紹一眼,森然道:「所以,張曼成、劉辟他們都死了!」

  裴元紹的腦袋耷拉下來,扁了扁嘴巴無話可說了。

  馬躍皺緊眉頭,耐心地解釋道:「我告訴你們,為什麼不能那樣做!張曼成,劉辟那一套,的確能夠在短時間裡聚集起數萬、數十萬甚至是上百萬人,可那並不是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除了會浪費糧食、吶喊幾聲壯壯聲勢,他們還能幹什麼?就說張曼成,幾十萬人圍攻幾千官軍駐守的宛城,打了足足幾個月,死了好幾萬人才打下來,那也能叫軍隊!?」

  「而且,一旦隊伍的規模龐大了,朝廷就會重視起來,到時候盡譴天下精銳漢軍前來鎮壓,我們拿什麼抵擋?就憑那些烏合之眾?穎川的波才是怎麼敗的?南陽的張曼成又是怎麼死的,冀州的張角老道想來也死半截了。」

  「所以說,學張角、張曼成、波才那一套,是沒有活路的,現在,我們唯一的活路就是當流寇!只要隊伍不是太龐大,朝廷就不會重視,就不會盡譴精兵強將前來鎮壓,我們才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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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朝野震動(上)


  洛陽,大將軍府。

  這幾天何進老覺心驚肉跳,一連幾日都托病不願上朝,此事甚至還驚動了靈帝,於西苑裸泳(人造溫泉啊,讓太監燒熱了水傾注在水池子裡,然後命數百宮女脫光衣服,入水伴浴)之餘,百忙中還專門派了宦官前來問候。

  這一日,洛陽大雪下的正急,何進靠在火盤邊昏昏欲睡,忽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驚回頭,只見門簾掀處,車騎將軍何苗已經慌慌張張地奔走而入。

  何苗一見何進,頓時僕的跪倒在地,泣道:「大哥,父親危矣!」

  何進大吃一驚,從虎皮錦褥上彈身而起,作色道:「二弟,你說什麼!?」

  何苗以頭叩地,慌聲說道:「大哥,南陽流寇復起,小弟接應不及,父親他……已然陷於賊手矣。」

  何進厲聲道:「是生是死?」

  何苗惶然道:「尚在人世。」

  何進長舒一口氣,神色緩和下來,上前扶起何苗道:「只要父親尚在人世,便事有可為,二弟快快起來,慢慢說來。」

  何苗爬起身來,跟著何進來到火盤邊坐定,心有餘悸道:「小弟奉了大哥之命,不敢怠慢,與中軍校尉袁術率500官軍星夜奔赴復陽老家,準備迎接父親回京,不曾想人馬剛過魯陽,便遇見了父親派往洛陽向大哥報信的信使。」

  何進皺眉道:「父親派出的信使,人安在?」

  何苗黯然道:「信使身背三箭,具言復陽變故之後便氣絕身亡了。」

  「信使臨終之前怎麼說?」

  「信使說,復陽縣令陳震輕信兵曹掾李嚴,輕敵冒進,結果李嚴兵敗牧馬坡,反被八百流寇趁虛奪了復陽,縣令陳震、父親及一從大小官員躲避不及盡皆陷於賊手。」

  何進作色道:「可恨陳震,可恨李嚴,匹夫,竟陷我父於險境,吾誓殺之,誓殺之。」

  何苗低聲道:「說起來,復陽之失倒也不全是陳震與李嚴之過,南陽太守秦頡其罪更甚。」

  「秦頡?此話怎講?」

  「自朱雋擊潰南陽黃巾主力之後,一部黃巾殘兵敗逃至精山一帶,本已經被秦頡率南陽兵團團圍住,不曾想,秦頡輕敵大意,竟被黃巾殘兵趁夜逃去,一路流竄到復陽,始才有李嚴之敗,復陽之失。」

  「緣來如此!」何進恨道,「秦頡匹夫!前番丟了郡治宛城,若非閹貨阻攔,吾殺之久矣,何來今番復陽之失?可恨!可惱!這次吾誓殺之,誓殺之!」

  何苗喟然一歎,說道:「大哥不必氣惱,秦頡已死多日矣。」

  「呃……」

  何進再次愕然,愣愣地望著何苗,不知道何苗還有多少讓他感到震驚的消息沒有說出來,當時就火道:「二弟,有什麼話就快說出來,藏藏掖掖的想急死我不成?」

  何苗轉首向著門外,厲聲道:「帶上來!」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門簾掀處,兩名雄壯的漢軍已經押著一名更為雄壯的漢子昂然而入,那漢子五大三粗,眼神犀利,一看便知是來自三山五嶽的草莽英豪,漢子身後還跟著另一名漢軍,手裡捧著一隻木匣子,裡面卻不知裝的是什麼?

  何進凜然道:「二弟,此是何人?」

  不等何苗說話,周倉早已森然答道:「某,牛頭山周倉是也,今忝為八百流寇大頭領馬躍賬下一名小頭目。」

  何進色變道:「原來竟是賊寇,如何不推出去砍了!二弟,你怎可將他帶入府中?難道就不怕閹貨知曉、趁機滋事嗎?」

  何苗忙勸道:「大哥殺不得呀,殺了他父親就沒命啦!且聽他如何說道?」

  周倉冷哼一聲,接著說道:「某奉大頭領馬躍之命,前來洛陽向大將軍進獻南陽太守秦頡首級一顆,南陽太守印綬一顆,令尊家書一封,並代為轉告,若不能在旬日之內驅軍馬2000匹於南陽,那就等著給令尊收屍吧。」

  「你!」

  何進斷喝一聲,干指周倉,眸子裡殺機大盛,但這一個殺字究竟沒能喊出來。何進雖本南陽一屠戶,卻頗有孝名。一日老父患瘡疾,氣息奄奄,何進竟伏而吮之,得濃血三盂,父疾遂逾,此事傳出,眾皆稱讚,靈帝於朝堂上欽賜「天下楷模」錦匾一塊。

  周倉夷然不懼,森然道:「我什麼我?殺便殺,某無懼矣。」

  何進臉色一變再變,終是長歎一聲,揮手道:「罷了,與我帶下去好生看押,不許走脫。」

  「遵命。」

  兩名漢軍虎喝一聲,押著周倉離去,捧著秦頡首級的漢軍看了何苗一眼,何苗見何進全無欣賞秦頡首級的興趣便也揮了揮手,那漢軍遂捧著木匣也跟著離去。

  何進背負雙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愁眉苦臉道:「2000匹軍馬!賊寇端的好大口氣,對了,這伙賊寇叫啥名?他們的大頭領又叫啥名字?」

  何苗答道:「大哥,這伙賊寇自稱八百流寇,還有旌旗一面,弄的煞有介事,至於賊酋,姓馬名躍,表字伯齊,自稱本是伏波將軍馬援後人。」

  何進氣道:「八百流寇?馬躍馬伯齊?伏波將軍後人?真是豈有此理!但教落入我手,必凌遲之!」

  何苗站在一邊連聲應是,不敢答腔。

  何進來回走了幾圈,突然停下來問道:「二弟,此事還有誰人知曉?」

  何苗道:「除了中軍校尉袁術及方才三名親衛,還有魯陽令等一眾地方官員知曉。」

  何進臉上掠過一絲狠辣,森然道:「即刻斬殺三名親衛,並派人行刺魯陽令等一干知情人等,至於中軍校尉袁術,乃司空袁逢嫡子,袁家四世三公,朝中根基深厚不可輕動,我當親自登門,袁逢素來痛恨權閹,諒肯相助!」

  何苗驚道:「大哥意欲何為?」

  何進歎道:「2000匹軍馬,一時間從何籌措?就算籌集了軍馬,安敢真給八百流寇送去?此乃裡通外賊、禍滅九族之大罪呀!父親無救矣,只得盡殺知情之人,以免招致見死不救、不忠不孝之罵名。」

  何苗驚道:「大哥不可,小弟於魯陽遇見賊人周倉時,已然招搖過市,過境南陽、汝南二郡數縣矣,知情者眾,殺之不及也。」

  何進仰天長歎道:「救亦不可,不救亦不可,如之奈何?」

  ……

  司空府。

  袁逢正於書房臨窗賞雪、奮筆疾書,陡聽門外甲冑聲響,驚回頭,只見袁術已昂然而入。

  袁逢喜道:「吾兒回來了?可曾迎得何老太爺歸來?」

  袁術應道:「何老太爺身陷賊手,已然不救矣。」

  袁逢驚道:「這是何故?」

  袁術便將於路遇見何真信使及流寇周倉之事具細敘述一遍,袁逢聽罷略一思忖施即大驚道:「吾兒有性命之憂!大將軍雖有孝名,實乃性情涼薄之人,今既救不得何老太爺,必然盡殺知情之人以滅口,以維護其忠孝名節。」

  袁術道:「無妨,賊酋馬躍亦非易與之輩,此賊竟早有應對。賊人周倉於路北上,過境二郡數縣,何老太爺被擄之事,遠近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何進雖乃當朝大將軍,卻也不能殺盡兩郡數縣之全部百姓士紳罷?」

  袁逢道:「真有此事?」

  「真有。」

  「如此說來,八百流寇之賊酋馬躍,倒是心計深沉,不似張曼成、趙弘無能之輩容易對付,幸好這些事情與我袁家無干,就讓別人憂心去吧。」

  袁術眨了眨眼睛,笑道:「父親,現在八百流寇的確與我袁家無干,不過很快就與我袁家有干係了。」

  知子莫若父,一見袁術如此表情,袁逢頓時心有所悟,悚然道:「今秦頡身死,南陽太守空缺,我兒意欲謀取南陽太守之位乎?」

  袁術朗聲道:「正是,還請父親偕叔父上奏天子,玉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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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朝野震動(中)


  袁逢勸道:「以秦頡之能統南陽之眾尚且不是馬躍八百流寇之敵手,吾兒若為南陽太守,當何以應對?」

  袁術不以為然道:「秦頡之敗,其罪不在南陽之眾,皆不得其法所致爾。兒經多方打聽,對八百流寇及馬躍其人用兵之道頗有所知,其眾來去如風,一日可奔行百里,雖往來流竄卻從不據城而守,專挑南陽兵守備空虛之處發動突然襲擊,是故屢屢得手,南陽軍乃是欲求一戰而不可得。」

  袁逢道:「天下之大,州郡之多,可供吾兒伸展手腳之地多矣,吾兒何獨選擇南陽凶險之地,要與那悍賊馬躍去拚個生死?」

  袁術眸子裡掠過一絲狡詐之色,不答反問道:「不知父親對當今天下大勢有何看法?」

  「黃巾雖滅,匪患愈烈,大廈將傾,力不能扶也。」袁逢歎道,「宗正卿劉焉日前已然上奏天子,請復州牧節制各州軍政以傾力剿賊,朝堂之上皆鼠目寸光之輩,又有閹貨張讓、趙忠貪婪之輩居中掀風鼓浪,吾觀陛下似有應允之意。豈不知此例一開,則蕃鎮割據、皇權旁落,國將不國矣。」

  袁術不以為然道:「今帝室衰微,黨錮橫行,各地門閥並起,復州牧,據蕃鎮,此乃大勢所趨,我袁氏若不能趁勢而起,必為他人所替!今南陽一地,流寇橫行,看似凶險萬分,未嘗就不是個機會,八百流寇就好比一股洪流,如若硬堵勢必被其淹沒,但若因勢利導、善加利用,未必就不是一股助力。」

  袁逢神色陰晴不定,望著袁術久久不語,良久始歎道:「吾兒成長矣。為父老朽,不久於人世,袁氏中興之望,當在本初與汝。」

  袁術托地跪倒在袁逢跟前,誠懇地說道:「請父親成全。」

  袁逢微微頷首,眸子裡掠過一絲欣慰,生子如此,死無憾矣。

  正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管家的稟報聲:「老爺,大將軍過府來訪。」

  ……

  次日,許久不曾早朝的靈帝拗不過何皇后的哀求,只好大清早爬起來參與廷議。

  鐘鼓齊鳴中,三公九卿、文武百官各按序列徐徐入殿,朝拜叩首、三呼萬歲之後,皇帝免禮,起身列於金殿兩側。中常侍張讓把手中拂塵一甩,搶前一步,捏著嗓子尖叫道:「有本早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上奏。」

  張讓話音方落,司空袁逢已經出班拜倒在丹墀之上。

  袁氏四世三公,袁逢又是朝中重臣,靈帝不敢怠慢,遂和顏悅色道:「愛卿快快平身,所奏何事?」

  袁逢辛苦地爬起身來,又深深地彎下腰去,朗朗之聲霎時響徹整個大殿:「黃巾賊寇死灰復燃,八百流寇席捲南陽,重據宛城,甚至連大將軍老父親、當今國丈亦身陷賊手!南陽太守秦頡,為人剛愎自用,黃巾初亂即丟了宛城,論罪本該斬首,乃是中讓常張讓替他求情,仍令其留於太守任上將功贖罪,致有今事。臣奏請廷尉署查實中常侍張讓察人不明、用人不當之罪。」

  立於玉階之上的張讓聞言大吃一驚,惶然跪倒在靈帝御座之前,喊道:「袁司空血口噴人,老奴冤煞了。」

  張讓話音方落,司徒袁隗、侍中王允,侍郎蔡邕等十數位公卿大臣同時出班伏於丹墀之下,朗聲道:「臣等奏請陛下剌令廷尉署徹查此事!」

  靈帝眉頭一皺,這事可真是難為他了。中常侍張讓和趙忠是他最信任的人,要是身邊沒了這兩個人侍候,那是連吃飯都沒味。而袁逢、袁隗身後站著的卻是文武百官,他是哪邊都不願得罪!

  靈帝雖然昏庸,卻也知道先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列位愛卿平身,袁司空方纔所言,朕聞之甚是困惑,能否具細道來?」

  袁逢道:「陛下,張讓用人不當,南陽太守秦頡玩忽職守,南陽郡的匪患已然死灰復燃,代之而起的八百流寇較諸黃巾賊寇猶要凶頑可怕,南陽兵屢戰屢敗,復陽、隨縣等多處縣城被毀,現在甚至連郡治宛城也再次淪陷了,整個南陽郡吏治崩壞、百姓倒懸,局勢已然糜爛不堪了!」

  靈帝聞言愕然,良久始啞然失笑道:「愛卿是在跟朕說笑吧?以區區八百流寇便要奪取我重兵駐防之郡治大城,此事誰人敢信?怕也只有三歲小兒才會相信吧。」

  文武百官中不少人也跟著失笑,他們與靈帝一樣不願相信這個消息,都覺的司空袁逢和司徒袁隗過於莽撞了,就算想要扳倒十常侍一黨,也不能編造這樣一個荒謬難信的故事啊,至少應該找些像樣的罪責才是。

  張讓心中暗呼一聲僥倖,當時就冷言反擊道:「陛下,袁司空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哪。秦頡此人老奴還是知道的,精明練達、頗有才幹!雖曾丟失宛城,箇中原由老奴卻已經向陛下具細解釋過了。」

  靈帝擺了擺手,說道:「此事朕亦知曉,秦頡以數千眾應對數十萬黃巾,能堅守數月之久已屬難能可貴了,換了別人去,只怕連一天都守不住!秦頡非但無罪,而且還有功哪,如若各地郡守皆如秦頡這般克盡己守,黃巾流寇又有何懼哉?」

  袁逢以首頓地,咚咚有聲,高呼道:「老臣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字虛言,甘願受凌遲酷刑!」

  靈帝猶自不信道:「如若真有此事,為何不見驛報?司空又從何得知?」

  袁逢道:「小犬日前曾追隨車騎將軍前往南陽,臣始才得知。」

  「是啦,愛卿方纔還曾言及,甚至連國丈亦陷賊手。」靈帝把目光投向何苗,問道,「何愛卿,可有此事?」

  何苗出班道:「確有此事。」

  靈帝不悅道:「國丈身陷賊手,此事非同小可,何不早奏?」

  何苗從容道:「臣正要具本上奏,不料卻被袁大人搶先一步。」

  張讓見靈帝似有相信之意,頓時急道:「陛下休要聽信讒言,此乃何苗與袁逢事先串通好了欲誣陷老奴,老奴冤枉哪。」

  張讓也是急昏了頭了,本來察人不明、用人不當只是小事,最多遭皇帝當廷訓斥幾句了事,絕無可能真的交與廷尉署徹查。但張讓橫行跋扈慣了,見有人竟敢當廷奏他,再加上八百流寇襲占宛城之事確實過於匪夷所思,所以本能地給予了反擊,不但坐實了包庇秦頡的罪責,而且還愚蠢至極地反咬一口,聲稱袁逢和何苗事先串通好了誣蔑他,這一下卻把自己推上了絕路。

  「報~~~」

  張讓話音方落,殿外倏然響起一聲嘹亮的號子聲,聲音由遠及近,漸漸到了金殿之外,旋即,一名風塵僕僕的武士出現在百官視野之中,咚的拜倒在黃門之外,那一聲金屬與石階相撞發出的清音,久久始竭。

  「南陽邸報!」

  武士單膝跪地,將背負的黃綾包裕解下,以雙手高舉過頂。

  張讓霎時色變,靈帝目光一凝,沉聲道:「呈上來!」

  早有黃門侍郎從武士手中接過邸報,一溜小跑經過丹墀,進獻到金階之下,又有宦官接過,呈於靈帝案前。

  靈帝一目十行閱罷,霍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難以置信道:「真有此事?真有此事!區區八百流寇當真奪了宛城?當真奪了宛城!」

  金殿上,文武百官盡皆悚然色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黃巾賊寇皆烏合之眾,雖數萬人眾亦往往被數百官軍追殺不休,今以區區八百餘眾,即攻陷官軍重兵駐守之郡治大城,實在駭人聽聞!

  張讓嚇得一抖擻,慌忙伏地泣道:「老奴有眼無珠,錯信秦頡小人,以致遺禍大漢江山社稷,罪該萬死。」

  「請陛下將張讓發配廷尉署徹查!」

  袁逢落井下石。

  「請陛下將張讓發配廷尉署徹查!」

  袁隗、王允、蔡邕等人推波助瀾。

  「請陛下將張讓發配廷尉署徹查!」

  這一次,一多半的文武官員都站了出來,正義凜然請求懲治張讓,一向飛揚跋扈的張讓這時候卻像只可憐的小貓,蜷縮在靈帝腳下簌簌發抖。無論人前如何顯赫,無論人前如何囂張,張讓都不過是皇室的家奴,一旦失去了聖寵,他的所有權勢頃刻間就會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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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震動(下)


  靈帝正自為難之時,忽然想起國丈何真也身陷賊手,當時就急中生智,岔開話題道:「張讓察人不明、用人不當乃是小事,朕自有處置,現如今國丈身陷賊營,危如累卵,卻茲體事大,眾卿有何良策可救國丈之性命?」

  何苗奏道:「家父雖身陷賊營,暫時卻無性命之憂,然則……」

  靈帝急道:「然則如何?」

  何苗應道:「然則賊酋馬躍放出話來,若不能在旬日之內驅2000匹軍馬前往宛城,則家父命休矣。」

  靈帝道:「不就是2000匹軍馬麼,給他就是了!前幾日涼州刺史耿鄙不是剛剛送來一批西涼軍馬,驅之可也。」

  何進急出班奏道:「陛下不可,這2000匹西涼軍馬乃是為了組建西園騎兵營所備,且不可為了家父而誤了國事呀。」

  靈帝不以為然道:「軍馬小事爾,可著耿鄙再進獻一批來便是,國丈性命卻茲體事大,斷然不可怠慢,大將軍休要多慮,此事就這麼辦吧。」

  何進慘然道:「臣,為人子嗣卻失照拂之責,致使老父遭此劫難,是為不孝,驅軍馬以換父命,乃是因家事而廢國事,是為不忠,陛下意欲陷臣於不忠不孝之地乎,臣再無顏立足於天地之間,今唯有一死而已!」

  言罷,何進搶前兩步,鏘然抽出殿前金吾的佩劍橫於頸項之上,意欲自刎。

  靈帝大驚失色,急忙雙手連搖,急道:「大將軍休要衝動,萬事好商量,萬事好商量哪。」

  殿上文武百官亦盡皆色變,心中感歎不已,大將軍素有孝名,曾為老父吮瘡而不嫌腥臭,今又不願因家事而廢國事,甚至不惜以死要挾天子,真乃國士風範。

  何進作色道:「陛下再休提驅軍馬以救家父事,臣便作罷。」

  靈帝著急道:「這便如何是好?」

  靈帝正急無策之時,司空袁逢忽然出班奏道:「陛下,臣倒有一策,或可救回國丈亦可免除大將軍顧慮。」

  靈帝喜道:「愛卿快快道來。」

  袁逢正了正衣冠,不慌不忙地說道:「臣嘗聞世間有一奇物,名曰巴豆,馬匹食之則拉稀不止,步不能行,不如借進獻軍馬之機,將巴豆當成草料一同進獻,賊寇不知厲害,當以巴豆喂之,如此一來,2000匹軍馬非但不能為賊所用,反成累贅,若此時得一虎將,引精兵數千驟爾急之,八百流寇可破矣。」

  靈帝擊節歎道:「妙,妙啊!此計甚妙,甚得朕心,愛卿果然不孚朕望,國丈有救矣。」

  袁逢淡然應道:「若國丈果然得救,臣卻不敢居功。」

  靈帝奇道:「這卻是為何?」

  袁逢答道:「實不相瞞,此計乃小犬所獻,初時臣尚以為過於鄙陋難登大雅之堂,故爾斥之,今念及陛下之急,大將軍之憂,始才想起,故爾厚顏獻策。」

  靈帝不以為然道:「此計如此精妙,有何鄙陋?若國丈得救,令郎當記頭功。」

  袁逢道:「此不過彫蟲小技,不足掛齒,然欲救國丈,卻需一員虎將率精銳之師方可。」

  靈帝道:「愛卿可有合適人選?」

  袁逢道:「還請陛下聖裁,臣實不敢妄言。」

  何進道:「此計既是司空令郎所獻,不如就以袁術為將,率三千虎賁前往南陽?」

  靈帝一拍大腿,欣然道:「大將軍所言甚合朕意!傳旨,晉陞中軍校尉袁術為虎賁中郎將,領南陽太守,率師五千,攜西涼軍馬2000匹,剋日奔赴宛城,務要救回國丈,蕩平八百流寇,欽此!」

  何進、袁逢同時拜倒丹墀,三呼吾皇聖明,至此,張讓始恍然醒悟,何進與袁逢兩人演的分明是雙簧好戲,他卻是中了兩人聲東擊西之計,奈何聖上金口已開,木已成舟,再想挽回已然來不及了,不由恨得咬牙切齒。

  司徒袁隗不依不撓,上前奏道:「陛下,張讓察人不明……」

  靈帝把袍袖一拂,皺眉道:「罷了,朕已感疲乏,今日廷議就到此為止。」

  張讓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桿扯開嗓子喊道:「今日廷議到此結束,百官罷朝~~」

  文武百官紛紛退朝,臨出殿時,何進與袁逢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華燈初上,外面雖然冰天雪地,紅樓內卻是觥籌交錯、鶯歌燕舞。

  因為愛子袁術晉陞虎賁中郎將,並且外放南陽太守,司空袁逢在紅樓大宴親朋至友,此時正是酒過三巡、氣氛最烈之時。漢時風氣頗為開放,達官貴人在家中召妓筵請客人甚或於勾欄院設宴乃是常事。

  蔡邕行酒令,忽見身邊不見了侍中王允,不由問道:「怎又不見了子師?」

  司徒袁隗笑道:「定然又是找他的蟬兒去了。」

  蔡邕奇道:「這個蟬兒當真生有閉月羞花之貌?竟令子師如此癡迷?」

  袁隗答道:「伯喈有所不知,這位蟬兒小姐卻是位妙人兒,平素只隔簾獻藝,從不與人謀面,唯有子師等少數知己有幸一睹芳容。昔日子師曾有戲言,今有幸一睹蟬兒芳容,雖死無憾矣,足見這位蟬兒小姐是何等國色天香、令人傾倒。」

  「今有幸一睹蟬兒芳容,雖死無憾?雖死無憾!」

  蔡邕沉吟兩聲,臉上不覺露出倏然神往之色。

  ……

  紅樓後院,煙波浩渺的荷花池上,精舍雅軒之中。

  一名玉面雪芙、身姿妙曼的盛裝女子緩緩拜伏於地,脆聲說道:「小姐,蟬兒方才得知,今日朝堂之上發生了一件大事。」

  珠簾內,那嬌媚的聲音幽幽問道:「什麼大事?」

  蟬兒道:「為了一件事,一個人,大將軍何進與司空袁逢一黨,與十常侍張讓一黨差點當廷翻臉。」

  「所為何事?所為何人?」

  「南陽黃巾一部殘兵,豎起旗號自稱八百流寇,在大頭領馬躍的率領下席捲南陽、重占宛城,甚至還劫持了大將軍何進的父親、當今國丈何真,那個馬躍還放出狠話,聲稱何進若不能於旬日之內驅2000匹軍馬前往宛城交換,就要殺了何真。」

  「結果如何?」

  「結果何進和袁逢演了場雙簧,張讓不知是計吃了個啞巴虧,現在袁逢之子袁術晉陞虎賁中郎將,又外放南陽太守,領軍在外,與朝中何進互為聲援,十常侍一黨的日子怕是要更加難過了。」

  「那倒也未必,我料張讓一黨不久必有反擊。」

  蟬兒道:「令人驚奇的是這個馬躍,竟以區區八百人就攻陷了宛城,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要挾當今大將軍,而且一開口就是2000匹軍馬。」

  「馬躍?八百流寇?真的只有八百人嗎!?」

  「小姐,邸報上寫的明明白白,八百流寇的確只有八百來人,最多不會超過千人,卻把整個南陽攪的天翻地覆,圍追堵截的數千南陽兵屢戰屢敗,被打得灰頭土臉,甚至連南陽太守秦頡也在累次中計之後,氣恨交加竟然咯血而死,死了之後他的屍體還被那個馬躍設計利用,一舉襲佔了南陽郡治宛城。」

  珠簾中,那道妙曼的身姿霍然站了起來,嬌媚柔軟的聲音也變得凝重起來。

  「南陽黃巾軍中竟有如此人物!如此流寇!?」

  「小姐,是否需要派人與這個馬躍聯絡?」

  「不!」

  朦朧中,只見簾中人搖了搖頭。

  蟬兒不解道:「小姐?」

  珠簾中,方纔那嬌媚的聲音又回來了,幽幽地說道:「蟬兒,黃巾軍覆滅在即,張角老道怕是指望不上了,姐妹們脫籍的希望,沒準就落在這個馬躍身上了,我決定親自去一趟宛城,見識見識這位馬躍大頭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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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馬蹄鐵


  連綿數日的大雪終於停了,一連幾日晴空萬里,春天在一夜之間再度回到了人間。

  大漢虎賁中郎將袁術一身戎裝、雄姿英發,按劍肅立於大谷關隘口之上,翹首北望,只見繁華喧囂的洛陽城廓已經隱沒在烈烈風塵之中。隘口之下,五千虎賁匯聚成一道諍諍鐵流,奏成一曲鏗鏘的殺音,灼熱了袁術的胸膛。

  好男兒當志在四方,亂世將至,群雄並起,建功立業正當此時也!

  「報~~」嘹亮的號子聲中,一名小校急步匆匆,奔行到隘口之上,昂然道,「江東孫堅,率500部屬前來投效。」

  袁術眸子森然一亮,凝聲道:「孫堅!可是人稱江東猛虎的孫堅孫文台?」

  小校道:「正是此人。」

  袁術喜不自禁道:「快快有請……不,我當親往迎之。」

  袁術急步下了隘口,來到關卡之下,只見一面旌旗躍然入目,上繡一個斗大的「孫」字,旌旗之下峙立一員虎將,猶如龍蹯虎踞,威武不凡!一身火紅鎧甲,猶如翻騰燃燒的火焰,灼熱的殺意迎面襲人,赫然正是曾有一面之緣的江東猛虎孫堅孫文台。

  孫堅身後,四條大漢一字排開,個個儀表不俗,殺氣凜然,皆虎狼之輩。

  「孫文台別來無恙乎?」

  袁術大喊一聲,張開雙臂迎上前去,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孫堅目光一凜,雙手抱拳、單膝下跪,鏗然道:「堅,奉左中郎將軍令,率本部500江東義勇兵,前來麾下聽候調譴。」

  袁術上前將孫堅一把扶起,撫掌大笑道:「得文台及江東虎賁之師襄助,八百流寇不足懼矣。」

  說話間,袁術目光落在孫堅身後四條大漢身上,朗聲問道:「此為何人?」

  孫堅答道:「乃堅部屬,祖茂、程普、黃蓋、韓當。」

  「皆壯士也,來人,贈布袍厚甲。」

  「謝將軍。」

  祖茂四人跪地拜謝。

  ……

  宛城。

  鐵匠鋪裡的爐火燒的正旺,鋪外冰雪覆蓋、滴水成冰,鋪裡卻是熱浪襲人,一百多名鐵匠袒胸露腹、滿頭大汗,有鼓風箱的,有鍛打的,也有添加爐火的,一個個忙的不宜樂乎,叮叮噹噹的聲音響徹雲霄。

  馬躍神情凝霜,冰冷地站在鐵匠鋪前。

  「滋~~」

  一名鐵匠用火鉗將一枚U形鐵塊浸入水中,只聽一陣滋響,水裡騰起一股熱氣,然後平靜的水面就翻騰起了水泡。

  馬躍身後,裴元紹滿臉困惑地撓了撓自己的大腦袋,問道:「伯齊,你讓老管興師動眾抓來這麼多鐵匠,就為了鼓搗這鐵疙瘩?這玩意既不能當暗器使,又不能當兵器耍,整它管啥用呀?」

  馬躍眉頭一皺,冷然道:「你懂個屁!」

  無怪乎裴元紹不懂,既使這個時代最有學問最有見識的人來了,怕也不懂得這鐵疙瘩的妙用,這鐵疙瘩看似不起眼,卻能極大地改善戰馬的耐久力與負重能力,因為——它就是馬蹄鐵!跟馬躍一樣,它也是超越時空的利器。

  正是由於馬蹄鐵和馬蹬的出現,才使騎兵的戰鬥力有了質的飛躍,從而使騎兵從戰場的輔助兵種逐漸演變成主力兵種。馬蹄鐵和馬蹬的出現,不但促成了重裝騎兵的出現,而且還使騎兵的遠距離連續奔襲成為可能。

  三國時期的西涼騎兵雖然厲害,卻只能在局部戰場發揮威力,也缺乏連續突刺的能力,遠不能跟後世縱橫天下的蒙古鐵騎相提並論!

  鐵匠頭兒把冷卻後的四塊U形鐵疙瘩呈送馬躍面前,恭敬地說道:「大首領,您要的馬蹄鐵打好了。」

  馬躍把手一揮,冷然道:「好,釘馬掌!」

  鐵匠鋪外早已經豎起四根柱子,一名流寇牽來一匹戰馬,早有四名流寇上前將馬匹的四肢牢牢地綁在柱子上,一名腆著大肚皮的壯漢搶上前來,呸地往手裡吐了口唾沫,將戰馬的一隻前掌彎轉過來,手中鋒利的匕首運用如飛,頃刻間已將馬掌腳底的角質削得又平又滑。

  鐵匠遞過馬掌和打造好的鐵釘,壯漢將馬掌貼在馬蹄下,將鐵釘一一釘上。

  ……

  三日後,袁術大軍開進魯陽。

  魯陽縣令金尚不敢怠慢,攜縣中大小官員出城十里相迎,隨行還有逃亡至此的南陽都尉張勳。在前去迎接袁術的路上,張勳可謂誠惶誠恐,說起來宛城是他在手裡丟掉的,按照以往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慣例,袁術肯定會拿他開刀立威,以震攝南陽官場。

  魯陽城北十里,金尚、張勳及一眾大小官員在雪地上翹首相候,只見一片鐵甲從北邊徐徐開進,鋒利的長矛豎立如山,漆黑的鐵甲摩蹭如雲,那一片櫻紅的流蘇彷彿無窮無盡般從他們身邊淌過。

  當金尚、張勳等人快要被這鐵甲的汪洋所淹沒時,眼前終於出現一面遮天蔽日的旌旗,上繡斗大一個「袁」字,旌旗下跨馬傲立一員大將,頭戴紫金沖天冠,錦袍金甲,儀表非凡,想來便是虎賁中郎將袁術了。

  「魯陽令金尚叩見將軍。」

  「犯官南陽都尉張勳叩見將軍。」

  金尚、張勳及一眾大小官員慌忙跪倒,以頭觸地,狀極恭敬。

  袁術傲然跨騎在馬背之上,眸子裡有犀利的冷焰一閃而逝,旋即臉上已經換了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翻身從馬背上跳將下來,急行數步,上前扶起金尚,還親熱地執著金尚的雙手不放,大笑道:「元休乃南陽名士,術聞名久矣,今得相見,實乃三生有幸。」

  金尚正自心中忐忑,心忖袁術乃名門之後,又少居高位,難免盛氣凌人與人難堪,不料袁術卻竟然如此禮賢下士,遂慌忙收起之前的輕視心態,誠懇地說道:「將軍謬讚矣,尚實不敢當。」

  袁術道:「元休不必自謙,今術初臨南陽,百廢待興,兄台乃南陽名士,門多故舊,素有賢名,往後還需多多提攜才是。」

  金尚只感胸中的一腔熱血止不住的上湧,當時就激動地說道:「願效犬馬之勞!」

  袁術撫掌笑道:「吾得元休相助,平定南陽指日可待矣。」

  旁邊的張勳見袁術如此器重金尚,心中既妒又羨,眼見金尚臉色潮紅地退到了袁術身後,只得硬起頭皮,膝行搶前兩步,愣是從眼角擠出兩滴淚來,泣道:「犯官張勳,守土無方,懇請將軍治罪。」

  袁術佯裝此時始才發現張勳,頓時搶前兩步扶起張勳,大驚失色道:「這位莫非河內名將張勳張翼謀乎?」



  張勳想過千萬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袁術會對他這樣,當時就哽咽一聲,呆呆地望著袁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好了。袁術執住張勳雙手使勁地搖了兩搖,十分誠摯地說道:「宛城之失,術已盡知,其罪並不在翼謀,蓋因秦頡匹夫不懂軍事,胡亂用兵所致。」

  張勳不知所措,吶吶地說道:「這個……」

  袁術見張勳身上袍甲破爛,形容狼狽,遂將自己錦袍解下,親自替張勳披於身上,又命親兵牽過自己戰馬,令張勳騎乘,張勳誓死不從,袁術只好又命親兵牽來另外一騎,張勳這才翻身上馬,袁術令他和金尚伴隨左右,一路談笑風生,同往魯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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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獻馬


  宛城,木匠鋪。

  一名滿頭大汗的木匠將一具馬鞍交給馬躍,敬畏地說道:「大首領,按照你畫的圖樣,小的已經做好一具樣品,您先看看有哪裡不妥?」

  馬躍道:「來人,牽馬!」

  早有流寇將一匹雄壯的駿馬牽到馬躍面前,馬躍親自從木匠手裡接過改良後的馬鞍覆於馬背之上,以麻布織成的布帶穿過鎖扣緊緊鎖死,然後回頭森然喝道:「裴元紹!」

  裴元紹神情一凜,森然道:「在!」

  「上馬!」

  「遵命。」

  裴元紹答應一聲,上前兩步伸手扶住馬鞍翻身上馬,一屁股剛剛坐下就驚咦了一聲道:「咦,怎麼這邊多了一個馬蹬?哈哈,不過更舒服了。」

  裴元紹話音方落,不遠處馬蹄聲響起,只見鐵塔般的黑大漢管亥已經高踞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出現了,管亥手執長刀,眸子裡殺機凜然,整個人就像一頭發現獵物的獵豹,已經牢牢地將裴元紹鎖定。

  「比武開始!」

  馬躍森然一笑,眸子裡掠過一絲冷焰。漢末三國時候,馬蹬還只有單邊一個,目的只是為了方便騎士上下馬,並非為了提高馬上騎士的穩定性和靈活性。換句話說,這個時代的人還不知道馬蹬對於騎兵戰鬥力的影響是多麼重大。

  「喝!」

  「哈!」

  裴元紹斷喝一聲,眸子裡燃起灼熱的殺意,策馬迎向管亥,管亥亦大喝一聲,策馬相迎,兩騎對進,霎時相交,裴元紹和管亥同時一刀揮出,毫無花巧地斬擊在一起,那一聲清越的金鐵交鳴聲頓時響徹雲霄、久久始竭。

  兩人胯下的戰馬同時昂首發出一聲悲嘶,交錯而過。

  裴元紹雄壯的身軀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如遭天雷噬體,眉目猙獰的臉龐霎時一片血紅,裴元紹幾乎是咬碎了鋼牙才將湧到喉嚨口的那口熱血給嚥了回去。不過,裴元紹雖然被管亥一刀打到吐血,卻仍然牢牢地騎在馬背上。

  反觀管亥就沒那麼好運氣了!巨大的反震之力傳來,管亥險些從馬背上一頭栽落,幸好這廝力大無比又反應迅速,危急時刻雙腿猛然發力使勁夾緊了馬腹才沒有從馬背上摔下來,然而,他的好運也止於此了,可憐的戰馬本已不堪重負,這會又遭管亥如此摧殘,再堅持不住,咴律律悲嘶一聲,力竭倒地。

  管亥龐大的身軀被扔出老遠,砸在地上發出轟然一聲巨響。

  旁邊圍觀的流寇們都被這一幕驚的呆了,他們並不知道裴元紹已經吐血受傷,卻只看到管亥居然被裴元紹一刀掃落馬下,這豈不就是輸了?

  裴元紹終於緩過氣來,仰天長笑道:「哈哈哈,老管,你也有今天,痛快,痛快!」

  管亥一骨碌從地上翻身爬起,黑著臉吼道:「不算不算,重新比過!」

  管亥心中無比鬱悶,上次也是因為馬失前蹄輸給了馬躍,這次居然又是因為馬力不濟輸給了裴元紹。

  「大丈夫當拿的起放得下,輸便是輸,如何不敢承認?」

  「非我不濟,實乃坐騎不堪重負,待我換過坐騎再比如何?」

  「不用比了!」

  馬躍冷哼一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執,心下卻是凜然,一個小小的馬蹬果然可以發揮難以想像的作用!如果沒有馬蹬相助,裴元紹根本不可能安然坐於馬背之上,只怕早就被管亥掃飛幾丈遠了。

  誰說小石頭就不能砸碎大瓦缸?

  一個小小的馬蹬,一片小小的馬蹄鐵,就足以幫助馬躍建立一支前所未有的強大鐵騎!到了那時候,萬里江山、千里河川,還不是任由八百流寇來去自如?縱騎劫掠如遊獵,有誰能奈他何?待到五年過去,靈帝駕崩,群雄並起、天下大亂的時候,馬躍和他的八百流寇就該熬到頭了,就該過上好日子了。

  不過,所有這一切,卻都是建立在何進妥協,果真驅軍馬來易換何真的基礎之上。

  馬躍轉過身來,翹首北望,何進……會妥協嗎?馬躍雖然盡了最大的努力去爭取,但他仍然不知道結果會是怎樣?但就算最終失敗,就算無法組建騎兵,馬躍也絕不會氣餒,他仍然會帶著八百流寇轉戰中原,竭盡一切努力——好好地活下去!

  ……

  清晨,嘹亮的牛角號聲響徹軍營,訓練有素的精銳漢軍從營中一隊隊開出,列陣於營外空地之上,陣列森森,殺機盈野,開始了每日例行的操練。隨軍的雜役則於營中來回穿梭,忙於生火造飯。

  虎賁中郎將袁術出人意料地作一身普通管家裝束,輕裝簡從出現在諸將面前。

  諸將盡皆愕然,袁術洒然一笑,謂孫堅、張勳道:「文台、翼謀,爾等可敢隨本將輕騎前往宛城,會一會八百流寇大頭領馬躍?」

  孫堅驍勇,森然道:「有何不敢!」

  張勳卻急忙勸阻道:「三軍豈可無將,將軍萬萬不可輕身赴險哪。」

  袁術淡然一笑道:「無妨,馬躍意在2000匹軍馬,我等喬妝大將軍家兵家將前往,諒無性命之憂。」

  張勳猶自苦勸道:「將軍使不得呀。」

  袁術凜然道:「我意已決,休要多言。」

  張勳無奈道:「如此,末將願往。」

  袁術轉怒為喜,笑道:「如此,可速帶貼身隨從,即刻出發。」

  袁術命大軍暫駐魯陽,自己只率親隨十餘騎離了大營,身邊止有孫堅領祖茂四將,張勳亦挑選精壯士卒十餘人偕行,一行數十人往宛城方向逶迤而來。

  將及天黑時分,袁術一行堪堪進抵博望縣地界,正欲暫且休息時,前方忽然殺聲大作,地動山搖、煙塵翻滾中驚見一支兩百餘人的騎兵從南方樹林裡驟然殺出,瞬息之間已經奔至近前,將袁術一行數十騎團團圍在中央。

  孫堅臉色一沉,伸手欲去摸兵器,卻被袁術以眼色制止,餘者皆不敢動。

  這支騎兵雖然穿著漢軍衣袍和甲冑,佩著漢軍腰刀和弓箭,但明顯不是大漢騎軍,為首那名大漢臉如鍋底、一片漆黑,長的又高又壯,兩條長腿從馬背上垂下來幾乎能踮到地面!端的十分雄壯。

  黑臉大漢將手中長刀垂落下來,輕輕拍了拍袁術的肩膀,沉聲喝問道:「爾等何人?」

  袁術從容應道:「小的乃是當今大將軍府上管家何賢,隨行人等皆大將軍府上家兵家將。」

  黑臉大漢喜道:「如此說來,爾等是獻馬來了?」

  袁術道:「正是,今軍馬2000匹已在魯陽,但需先見過老太爺及馬大頭領,具細議定交換事宜。」

  黑臉大漢森然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說道:「隨我來。」

  ……

  宛城義莊,鄒玉娘正幫著劉妍準備食物。

  自古紅顏多薄命,鄒玉娘的命運也是夠淒慘的了,先遭馬躍強暴利用,又遭秦頡懷疑與八百流寇私通,鄒靖為了避禍遂將鄒玉娘逐出家門,可憐鄒玉娘一介女子,雖習得一身好武藝,卻如何承受得了這許多磨難?

  八百流寇重占復陽,劉妍討得馬躍允許將鄒玉娘從大牢中救出來的時候,可憐這嬌滴滴的小娘子已然絕食數日、氣息奄奄了,若不是劉妍精心救治、悉心開導,鄒玉娘只怕早就已經香消玉殞多時了。

  這會,兩人似乎又聊到了傷心處。

  劉妍歎息一聲道:「好妹妹,真說起來此事卻也怪不得馬躍,他身為八百流寇的大首領,就得時時刻刻為他麾下的八百多號弟兄著想,那麼做只是為了讓他的弟兄們有機會活下去,就像你兄長為了鄒家的利益,毅然將你逐出家門,是一個道理。」

  鄒玉娘幽幽歎息一聲,低聲道:「我知道,所以我已經不再恨他了,也不恨大哥,一切都只是命,玉娘生來就該承受這些磨難罷了。」

  劉妍也是幽幽一歎,美目裡掠過一絲柔情,卻終究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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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洛陽來客


  「你從洛陽來,是何府管家何賢?」

  馬躍狼一樣盯著袁術,犀利的眼神直欲將人刺穿。

  袁術心下凜然,從容應道:「正是。」

  袁術身後,孫堅臉沉似水,胸中卻是熱血激盪,白龍灘惡戰的一幕幕在他眼前倏然重現,朱雋凝重的語話再次在他耳邊響起:諸位,記住這個人吧,此人不除,總有一天會成為我大漢朝廷的心腹大患!

  孫堅的右手悄然摸到了腰刀刀柄上,只要搶上前去斬下馬躍這廝的首級,八百流寇失去首領之後就將作鳥獸散,大漢朝就將除去心腹之患!孫堅正欲反手拔刀時,餘光驟然瞥見馬躍身後站定一人,卻正是引他們前來宛城的大漢,此時正以冰冷的眼神盯著他,右手同樣握緊了腰刀刀柄。

  孫堅目光一凜,遂未敢輕動。

  馬躍似有察覺,轉向袁術身後的孫堅,沉聲道:「此何人?」

  孫堅正欲答話,袁術已經搶著說道:「這位何堅,乃是何府家將。」

  「何堅?」馬躍眉頭一蹙,說道,「好吧,馬匹何在?」

  袁術道:「馬匹就在魯陽,但需見過老太爺之面,方可議定交換細節。」

  馬躍冷然一哂,向身邊的裴元紹道:「老斐,把何老太爺請來。」

  「遵命。」

  裴元紹虎吼一聲,領命而去。

  不一會功夫,何真就在兩名流寇的挾持下來到了大廳,袁術乃是袁逢次子,袁家與何家素有交情,何真自然認得袁術。所以見了袁術之後,何真明顯一怔,說道:「賢……」

  不等何真「侄」字說出口,袁術已經搶先說道:「老太爺,正是阿賢。」

  何真年老人精,呃了一聲立刻改口道:「阿賢,你怎麼來了?」

  袁術恭敬地說道:「奉老爺之命,前來贖回老太爺。」

  馬躍一揮手,讓流寇又將何真押了下去,冷然道:「人已然見過了,說吧,如何交換法?」

  袁術道:「先放人,再驅馬!」

  馬躍道:「笑話,憑什麼信你?先驅馬,再放人!」

  袁術道:「這可難辦了,軍馬數量巨大,無法陣前交換,如之奈何?」

  馬躍道:「我手下頭目周倉尚在爾等手中,可陣前交換。」

  袁術道:「周倉區區小頭目,如何能與老太爺相提並論?」

  馬躍冷然道:「周倉雖是小頭目,卻是我生死弟兄,斷無捨棄之理!我意在軍馬,並無意取何老太爺性命,如若信我,三天之內驅軍馬前來交換,如若不信,三天之後前來給他收屍便是!」

  袁術道:「好吧,時間就在三天之後午時,不過交換地點需在宛城與魯陽之間的雉縣,屆時我先將軍馬從城中驅出交付爾等,然後兩軍陣前互換人質,所俘南陽大小官員亦需一併釋放,如何?」

  袁術這話正中馬躍下懷,事實上他也不願意在宛城交換,如果在宛城交易,萬一何進派大隊官軍隨行護送軍馬,到時候交易一完,順勢把宛城一圍,那八百流寇可就成了甕中之鱉了!

  馬躍道:「一言為定!」

  袁術道:「一言為定!」

  兩人擊掌為誓。

  袁術把手一拱,朗聲道:「告辭。」

  馬躍冷冷一哂,淡然道:「不送。」

  目送袁術一行離去,馬躍始沉聲道:「管亥!」

  管亥森然道:「在。」

  「何賢若想玩花招,必先聯絡棘陽諸縣的黃忠等部,可多派探馬,密切留意棘陽諸縣的南陽兵,若有異動即刻回報。」

  「遵命!」

  「毛三,牛四!」

  「在。」

  「即刻率50人前往雉縣城外潛伏,密切監視城內動靜,若三天之內並無軍馬入城,或發現有大隊官軍開進雉縣,即刻來報。」

  「遵命!」

  「裴元紹。」

  「在!」

  「督促鐵匠鋪、木匠鋪之工匠全力打造馬蹄鐵及馬蹬,不得怠慢!」

  「遵命!」

  管亥等人紛紛領命而去,馬躍低嘿一聲長身而起,心中激動莫名,軍馬!2000匹軍馬哪!沒想到何進還是屈伏了,果然以軍馬來交換何真,看來古人還真是重名節啊,有機會定要再抓一次何真,再從何進那裡搾出一些油水來,嘿嘿!

  此時的馬躍,還不知道他以區區八百流寇攻陷宛城的壯舉以及敲詐勒索當朝大將軍的惡行已經天下皆知,連漢靈帝都大為震驚,欽封袁術為虎賁中郎將,領南陽太守,統率5000精銳漢軍前出南陽來討伐他了。

  一張以2000匹軍馬為誘餌,旨在捕殺馬躍及八百流寇的漫天大網正悄然拉開,由於情報手段的匱乏,馬躍對此卻是一無所知,仍然做著縱橫中原的騎兵美夢!儼然間,一支千餘人的鐵騎正在中原的花花世界縱橫馳騁,鐵騎所過處,狼煙四起。

  ……

  宛城北門,一名身材瘦長、衣衫襤褸、滿臉污垢的乞丐柱著拐棍,一瘸一拐地向著洞開的城門走來,乞丐來到城門前,將手中髒兮兮地破碗伸向守門的流寇,哀求道:「軍爺行行好吧,小人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給點吃的吧。」

  「去去去。」那流寇一腳將乞丐踹翻在地,不耐煩地吼道,「進城,城裡有義莊,一直往前走就到了,又是個吃閒飯的,真是的。」

  乞丐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千恩萬謝地去了,直到走出去老遠,原本一直瞇著的眼睛始睜大了,流露出與乞丐絕不相稱的明亮澄澈,喃喃自語道:「馬躍連一個乞丐都能善待,料想也能善待流落風塵的姐妹們,只不知八百流寇是否有官軍邸報中說的那般驍勇善戰,當細察之。」

  ……

  魯陽,官軍大營,袁術自宛城返回之後,即刻擊鼓點將。

  三通鼓罷,各路將領偕魯陽大小官員已然齊聚袁術大營。

  袁術凜然掃視一周,朗聲道:「此次前往宛城,雖然凶險卻也收穫頗豐,八百流寇底細,本將已然盡知,破賊當在三天之後,金尚聽令!」

  金尚上前一步立於賬中,朗聲道:「在。」

  袁術道:「領南陽郡丞職,率200魯陽兵驅趕軍馬入駐雉縣,並於三日後辰時給軍馬餵食巴豆,不得有誤。」

  金尚抱拳道:「遵命。」

  「孫堅聽令!」

  孫堅上前一步,霍然道:「在。」

  「領祖茂、程普、韓當、黃蓋四將,率軍1000,伏於雉縣以西20里,午時一過即刻率軍往東南方向掩殺。」

  「遵命!」

  「張勳聽令!」

  「在。」

  「率軍1000,伏於雉縣以東20里,午時一過即率軍往西南方向掩殺。」

  「遵命。」

  「袁胤聽令。」

  「在。」

  「率騎兵1000,伏於雉縣以北30里,午時一過即揮軍向南掩殺。」

  「遵命。」

  「其餘諸將,各統本部、隨本將坐鎮大營。」

  袁術分派停當,諸將皆深信不疑,唯有金尚皺緊眉頭思索片刻,終是忍不住提醒道:「將軍,尚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袁術微笑道:「但說無妨。」

  金尚道:「如若以袁胤將軍騎兵南出截斷八百流寇退路,爾後將軍自領中軍從北面掩殺,則可在雉縣城下四面合圍,八百流寇及馬躍插翅難飛矣。」

  袁術眸子裡浮起一抹詭異的笑意,說道:「雉陽之戰,目的只有兩個,其一、救回何老太爺,其二、奪回2000匹軍馬,至於擊滅八百流寇、克復宛城,目前時機尚未成熟,容後再議。」

  金尚默然,雖然不解卻不再說什麼了。

  袁術眸子裡掠過一絲凜然。

  事實上,金尚說的沒錯,三天之後雉縣獻馬、換人質,馬躍尚不知袁術已經率5000精銳官軍前來南陽,必然親自前來,如果這時候譴袁胤騎軍截斷馬躍歸路,爾後袁術自領中軍自北,孫堅從西,張勳從東,四面合圍,則馬躍及所部八百流寇十死無生。

  但是,袁術並不打算這麼做,因為他還有更妙更絕的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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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雉縣之戰


  李嚴、蒯良、鄒靖、陳震四人各懷心事,相繼走進大廳,只見裡面已然備下酒席(古時宴席,主客人手一桌,各置酒肉,並不像現在這樣共桌而食),令四人備嘗俘虜滋味的八百流寇大頭領馬躍,已然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之上,向四名俘虜肅手道:「諸位請坐。」

  四人反應各不相同,卻把各自心性和膽魄表露無遺。

  陳震沖馬躍諂媚地點了點頭,然後戰戰兢兢地落座,此乃貪生怕死之輩。

  鄒靖頃刻間臉色煞白,忽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心忖馬躍這桌酒宴,只怕是鴻門宴,來者不善哪,這卻是生性多疑。

  蒯良則洒然一笑,拂袖撣去席上灰塵,施施然落座,然後也不等馬躍招呼,居然反客為主開始自斟自飲起來,雖然身為階下囚,卻絲毫沒有自卑之意、自憐之色,一看便知是性情豪爽之人,這樣的人,往往也是信念最為堅定之人。

  李嚴則一腳將面前的酒筵踢翻,森然道:「要殺便殺,何必多此一舉!?」

  李嚴此話一出,鄒靖立刻一抖擻,陳震更是嚇得跪了起來,唯有蒯良滋的一聲吸乾了盅中美酒,砸舌道:「正方多慮矣,馬大頭領今日設宴相待,並無殺人之意。」

  馬躍目光凜然,望著蒯良道:「足下不愧是荊襄名士,一語中的。」

  李嚴不依不撓道:「然則又待如何?」

  馬躍道:「實不相瞞,在下已與何府管家何賢達成協議,何府以軍馬2000匹,及頭目周倉,易換何老太爺及諸位四人,在下已然應允,時間定在三日之後。不過在放走諸位之前,在下還有一語,不吐不快!」

  鄒靖與陳震聞言面露喜色。

  蒯良道:「足下可是想說,本乃名將之後,今雖為賊寇,實屬無奈耳?」

  李嚴道:「足下及八百流寇之所作所為,上悖朝廷,下逆百姓,倒行逆施、神人共憤,雖車裂亦不足贖其罪,夷九族亦不為過也!」

  馬躍霍地站了起來,心中震怒已極,知道今天這頓酒是白請了,心中準備好的那些說辭也白廢了。要想改觀這些傢伙心中對八百流寇的看法根本就是天方夜譚,逼他們改換門庭投效更是想也別想。

  馬躍心中火起,厲聲道:「罷了,既然不領情,那就仍舊蹲你們的大牢去罷,來人,給我帶下去好生看管,從現在開始,不給吃,不給喝,先餓上三天。」

  ……

  宛城,義莊。

  那名瘦長的瘸腿乞丐正蹲在牆角,扯下一塊麵餅迫不及待往嘴裡塞,看樣子是餓壞了,可沒吃幾口就噎著了,幸好一碗麵湯及時遞到了他面前。

  劉妍表情柔和地望著乞丐,柔聲道:「妹子,慢點兒吃,別噎著。」

  身邊的鄒玉娘奇道:「姐姐,你怎知她是女孩子,而不是男人?」

  劉妍嫣然一笑,說:「玉娘妹妹,你看看她的喉嚨不就知道了,男人都有喉結的。」

  鄒玉娘忍不住歎道:「姐姐真是聰明,人長的又漂亮,這樣萬里挑一的可人兒,真不知道馬大頭領的心是什麼做成的,怎能對你的柔情無動於衷呢。」

  劉妍神情一黯,幽幽地說道:「妹妹,快別說了。」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當鄒玉娘說到馬大頭領的時候,那女乞丐漆黑澄澈的眸子霎時亮了一下,然後向著劉妍僕的跪倒在地。

  「姐姐,你就可憐可憐我,收留我做個奴婢吧。」

  ……

  轉眼間三天過去,到了約定交換人質的時間了。

  南方棘陽方向平靜依舊,自從秦頡死後,黃忠、魏和率領殘餘南陽軍退守棘陽一線,只要八百流寇不去騷擾,也絕不主動出擊。

  雉縣方向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毛三、牛四每隔一段時間就傳回信息,聲稱只有昨日有兩百郡國兵驅趕上千匹戰馬進了雉縣,爾後就一切如常,並無發現大隊官軍的蹤影,看樣子何賢也不願在這個時候撕破臉,以免危及何真性命。

  當然,防人之心不可無,為了防備黃忠等人趁他外出的時候趁虛來奪宛城,馬躍還是做了足夠的安排和準備,宛城方圓百里之內已經遍佈八百流寇的探馬,任何風吹草動馬躍都能及時掌握。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馬躍親自帶著200騎青州流寇,押著李嚴等四名階下囚,踏上了北上雉縣接收軍馬的征程。馬躍畢竟是人,而不是神,渾然不知最大的威脅並非來自南方的棘陽,恰恰來自馬躍最不曾放在心上的雉縣。

  雉縣周圍數十里,數千精銳漢軍已經橫戈待旦,只等馬躍率眾前來了。

  ……

  雉縣城頭,袁術按劍而立,神色深沉,望著蒼茫的天空若有所思。

  身邊的金尚手搭涼逢往南眺望,忽然間神色一振,向袁術道:「將軍,來了。」

  袁術神色一凜,倏然低頭,只見一支200餘騎的騎兵隊正從南方緩緩馳來,來到距離雉縣百步之遙處收住了陣腳,200餘騎向兩翼緩緩展開,排成了一字長蛇陣。

  袁術明亮的眸子裡倏然掠過一絲陰蟄之色,問金尚道:「元休,草料可曾餵好?」

  金尚彎下腰來,恭敬地答道:「遵照將軍吩咐,辰時已然餵過。」

  「好!」袁術點了點頭,又問,「現在何時?」

  「正好午時。」

  「時辰已到!」袁術森然道,「擊鼓吹號,開城門、獻戰馬!」

  「號嗚嗚~~~」

  「咚咚咚~~~」

  嘹亮的牛角號聲和激越的鼓聲綿綿響起,緊閉的城門緩緩開啟,2000匹雄健的駿馬像潮水般湧了出來。

  「多好的馬匹啊,可惜就歸了流寇了。」

  城樓上,金尚搖頭歎息。

  袁術神情凝霜,眸子裡陰雲籠罩,心忖只怕要不了多久,這批軍馬還是要回到自己手裡!

  「馬,好多馬呀!以後大伙有馬騎了,哈哈哈……」

  馬躍身後,流寇們喜不自禁。

  軍馬過後,袁術在數十騎的護衛下出現在城門口,袁術馬側昂然站立的赫然正是五花大綁、不似善類的周倉,袁術朗聲道:「馬大頭領,在下言而有信,從現在開始,這2000匹軍馬就是你的了,希望你也能信守承諾。」

  早有流寇策馬前去引導、歸攏無主的軍馬。

  「足下盡可放心,我等雖為賊寇卻也知道人無信則不立。」馬躍朗聲答應一聲,向袁術身邊的周倉道,「周倉,何大將軍可曾虧待於你?」

  周倉森然道:「大頭領,周倉幸不辱命。」

  袁術道:「馬大頭領,現在是不是可以交換人質了。」

  馬躍道:「當然。」

  袁術道:「好,三通鼓罷,你我同時釋放人質,如何?」

  馬躍目光一凜,有心反悔卻又顧忌周倉仍在官軍手中,若是不顧周倉死活,則又恐麾下流寇寒心,遂絕了反悔之念。再怎麼說,以區區一個何真換來2000匹軍馬,這筆買賣都是穩賺不賠的。

  「咚咚咚……咚!」

  戰鼓聲最後重重地響了一下,旋即嘎然而止,周倉從官軍陣中奔出,李嚴四人護著何真從流寇陣中同時奔走而出,各自向著本陣急奔而來。聞訊前來與馬躍匯合的毛三張弓搭箭,意欲射殺何真,卻被馬躍阻止。

  放了就是放了,何必再將何真射殺?如果惹怒了當今大將軍何進,對八百流寇絕無半點好處,這一點,馬躍還是非常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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