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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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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關]步步生蓮(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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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5 17:15:52
正文 第011章隨風潛入夜

    竹韻飄身落地。抱拳道:“太尉。”

    楊浩淡笑道:“有何所見所聞?”

    竹韻道:“府州所屬的官員一直安安靜靜地喝酒,倒還規矩,只是太尉執牛耳,隱然有三藩之首的意思,府州官員大多面有不豫不忿之色。私下裏也少不了發些牢騷,不過看起來折御勳馭下甚嚴,他們雖有微辭,卻也無人敢鬧事。”

    楊浩頷首道:“意料中事,最難收服的不是城池與土地,而是人心。慢慢來,不著急。麟州呢?”

    竹韻道:“你那本家兄弟的屬僚官員們可不及府州所屬地道,台上楊崇訓和你親親熱熱二哥三哥地叫著。他們在下面卻絞盡腦汁不斷地盤你的底兒,太尉今日亮出來的武器裝備,他們非常感興趣,尤其是大食駿馬和那種眼睛上只留一道縫的全身甲,麟州官員們旁敲側擊多方打聽它們的來路,看那樣子恨不得蒙上臉去劫個士兵,帶回去一套好好研究一番。”

    楊浩又是微微一笑,折家有無孔不入的秘探組織“隨風”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強大的偵伺能力在西北十分有名,府州官員們對“隨風”很有信心,自然無需在酒宴上向蘆州所屬探問什麼,而麟州不同。麟州一直唯府州馬首是瞻,府州進則進,府州退則退,就連情報消息也與府州共享,自己就算也有情報機構,基本上也是扮演著“隨風”分支的角色,如今麟州官員有這樣的表現這是好事,說明自己一股剛剛立州兩年的勢力不但有實力與府州分庭抗禮,而且隱然還要淩居其上的事,真正地刺激到了麟州官員,他們也不甘心繼續這樣依附於他人羽翼之下。

    就算是親兄弟,也不能給他沒有限制的權力,既要充分地利用它,又要確保它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最好的辦法不是壓制,而是扶持另一股勢力來約束它,帝王心術,制衡之道,古今皆然。既然麟州有這個,心思那就好辦了,以前他與府州關係密切,與麟州的關係都是通過府州來進行的,不妨伺機向麟州提供一些先進武器,在兩州之間建立直接聯繫。

    楊浩自然不會把這種心思向竹韻說明,他哈哈一笑道:“由得他們去打聽,他們越弄不明白,心中便越生畏懼。如今我蘆州尚未彰顯強大的武力,這種表面光鮮麼,震懾力還是有限的,總要他們感覺莫測高深。那才鎮得住他們,否則我剛剛崛起的蘆州安能讓這些驕兵悍將低頭?還有麼?”

    竹韻笑道:“還有一件事,著實有些奇怪。在彩台下面的府州侍衛中,有一個小胡子校尉是個西貝貨,折御勳造訪太尉,還帶了個女人來,扮做男子,鬼鬼祟祟的,你說奇不奇怪?”

    楊浩一怔:“西貝貨?女人?”隨即他便反應過來,嘴角悄然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

    竹韻道:“這個。女子的易容手法在我看來十分拙劣,不過混在軍士中,倒也不需要多麼高明的易容術,誰會逐個打量那些士卒,若不是她說了幾句話,恰被我聽到聲音,我也不會去注意她,被我看破身份之後,她已躲避開了,我正使人盯著她,對此人要不要嚴密監視一切行蹤?”

    楊浩笑道:“不必不必。叫你的人不必理會她,除非她探到了後山秘窟的消息,想去那裏一探究竟才可以阻止她,其他地方麼,她想去哪兒就由她去哪兒,任其出入,概不阻攔。”

    竹韻眸中異采一閃,細細的眉兒微微一挑,微笑道:“任何地方……都可以麼?”

    楊浩道:“不錯,任何地方。哪怕是本官的寢室,她要做賊,那也任她登堂入室。不得阻攔。”

    竹韻歎了口氣道:“我明白了。”

    楊浩問道:“你明白什麼了?”

    竹韻身形一閃,已翩然消失在灌木叢中,她的聲音此時才從遠處幽幽傳來:“不過是癡情女子負心郎的故事罷了,還能有什麼呢?”

    “什麼”兩字嫋嫋地傳到楊浩耳中時,從她聲音判斷,身形已掠出十餘丈外,身法端地快速。

    楊浩嘴角卻溢出一絲詭異的笑意:“雕蟲小技!”

    楊浩猛一旋身,五指莫張,屈如鷹爪,猛地扣向身後一棵合抱粗的大樹。

    “啊!”

    那大樹猛地發出一聲尖叫,樹影一動,斑瀾的樹皮出現人形,似有雙臂向前撐拒,尖叫道:“不許抓!”

    楊浩陡地縮手,腰杆兒一擰。單足旋踢過去。

    那大樹又是一聲驚叫:“不許踢!”

    與此同時,樹幹動了一下,似乎產生了一個虛影,虛影脫離了樹幹。急急向前逃去。

    可楊浩這一腳快逾追風,那影子閃得雖快,還是被楊浩踢中了。

    只聽那虛影“哎喲”一聲嬌呼,向前飄出兩丈多遠,攸地立定,雙臂一揚,現出一身青衣的婀娜身姿,正是剛剛離去的竹韻姑娘,她正迅速收起原本披在身上的一塊褐黃斑瀾的布料。

    竹韻捂著屁股,又羞又氣地大發嬌嗔道:“太尉既然發現了我的行跡,指出來便走了,何必戲弄與我?”

    楊浩似笑非笑地道:“很抱歉。我還沒有練成奔星迅電之眼,只知你大概藏身之處,哪裏分得清上下左右?不過我勸你不要再試我了,你的遁術是瞞不過我耳目的,今番因為我知是你,才只踢腳,要是劍揮去,姑娘香消玉殞可不冤枉?”

    楊浩綿裏藏針,竹韻聽出他的警告,俏臉不由微微變色,但是聽他說及“奔星迅電之眼”雙眸又不由一亮,脫口道:“天眼通?太尉大人習練的這門道家功法中有修習天眼通的法門?”

    楊浩微笑道:“不錯,你還想試試嗎?”

    竹韻連忙擺手道:“不試了不試了,我以後不再暗中跟蹤你就是了。

    她嘟囔道:“也不知有多少見不的人的事要做,這般怕人看見。”

    她猶豫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道:“竹韻答應大人,為大人練飛羽秘探,教授他們五行秘法,可不曾向大人討過一絲好處,太尉大人。你說是吧?”

    楊浩眨眨眼道:“怎麼沒有好處?一旦本官一統西北,這數不盡的牛羊、馬匹,運進來的茶葉、布匹、鐵器。打通西域商道後與天竺、波斯、大食乃至更西方國家的生意往來,那是何等龐大的財富?”

    竹韻皺了皺鼻子,嗔道:“可是本姑娘卻不曾沾得半點好處。”

    楊浩笑道:“似乎……有些道理。那你想跟本太尉討些什麼好處?”

    竹韻的眼神熱切起來,陪著討好的笑臉道:“太尉大人……可肯將這天眼通的秘術傳授於我麼?”

    一見楊浩露出古怪神色,竹韻趕緊又接了一句:“年韻一身所學乃是家傳,並不曾拜過師傅,如果太尉恪於師門規矩。不便外傳的話,那……竹韻便拜在你門下也是可以的。”

    她說到這兒,把酥胸一據。驕傲地道:“帶藝拜師看中,像我這麼有成就的徒兒可不多見,太尉開宗立派。這開山大弟子一進門兒就是個武藝高強的人物,還不給你臉上增光?”

    楊浩苦笑兩聲,搖頭道:“可惜……我這功法,你學不得。”

    竹韻不忿地道:“我怎麼就學不得?若論學武的天份,恐怕我比太尉還要高明幾份,太尉這是藉詞推脫麼?”

    楊浩作仰天長歎狀,說道:“說起我這一身功夫,我便很是苦惱,將來有了女兒,固然不能教他,若是有了兒子。我這當老子的也不知該如何啟齒,唉……實在煩惱……”

    竹韻奇道:“學武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楊浩負手而行,看似輕徐如風。可是只兩三步間,身形頻閃,已遁跡於花草樹木叢中,他的聲音自花木之外過過傳來:“道家有門功夫叫做雙修秘法,姑娘如果真的要學。那就來吧,本太尉就辛苦一些……哈哈……哈哈……”

    最後兩個“哈哈”嫋嫋傳來時。聽那聲音,他的身形已到了十餘丈外。

    竹韻騰地滿臉紅暈,她輕啐一口,站在那兒想了半晌,這才自言自語道:“原來如此,唉,那塊榆木坨撻學什麼密宗大手印,如果他肯改學楊太尉這門雙修功法多好。”

    說到這兒,她不禁一臉羞意。心虛地四處看看,林中寂寂,空無一人。這才芳心略安……

    楊浩在客房與折御勳、楊崇訓等人品茗敘話,高談闊論,直至明月高升,這才告辭離去。

    折楊兩藩集於利益所需,扶持蘆州與夏州抗衡,本在他意料之中,可是西北政局重新洗牌,自己表現出來的實力又大出他們預料之外,這兩位老朋友必然要斟酌商量一番,這也在楊浩預料之中,總得給他們留些時間,消化得來的消息,重新做出決定。

    夏日酷熱,但是夜晚的風卻涼爽了許多,楊浩踏著一地清風月色,悄悄回到後宅居處,徑直拐進了冬兒的臥室。燈光下,冬兒正坐在桌前一針一線的縫製著衣裳,衣裳是嬰兒穿的冬裝,虎頭鞋、虎頭帽已經做好,就擺在桌上打開的包袱中小小的虎頭鞋,鞋口露著白絨絨的兔毛,虎頭帽上用黑色的絲線密密縫了一個“王”字,看著十分可愛。

    衣服是百家衣,走向蘆州子女俱全的人家一塊一塊討來的布料,這個時代的嬰兒夭折率高,就以大宋開國皇帝趙匡胤來說,他本有四子六女。夭折了兩個兒子,三個女兒。活下來的恰好是半數。帝王之間對皇子皇女照料的無微不至,尚且如此結果。民間新生兒的夭折率可想而知。因此民間有新生兒穿百家衣的習慣,借點人氣兒,希望孩子能健康成長。

    這樣的習俗,但凡有了子民,不管什麼樣的人家,都不敢忽略了這樣的吉利事兒,不過衣料出自百家,誰知上面有沒有什麼病菌,楊浩便吩咐人把布片用沸水狠狠地煮過,然後又在烈日下曝曬,這才拿來使用。那些布片已經縫補成衣裳,料子裏邊則襯著潔白如銀的棉花,那時棉花還是珍稀之物,十分昂貴。中原少有種植,就連皇家都是從在西域小國的貢品中才能得到一些棉花、棉花,這些棉花是從回紇商人那兒買來的。

    燈光下,冬兒專注地運著針線,一雙寶石似的眸子熠熠發亮,秀美的臉龐上帶著幸福、安洋的笑容,一個秀美婉盈的大姑娘,此時看來。依稀已經有了些慈母的風采了。賢妻良母,正是男兒佳配,楊浩看在眼裏,心裏也不禁湧起一股暖流,他躡手躡腳繞過去。輕輕自後面環住了冬兒的腰肢。

    冬兒扭頭一看,見是自家夫君。不禁甜甜一笑,將頭倚在他肩上,兩人依偎在一起,耳鬢廝磨了一番。享受了無聲地溫馨交流,冬兒才柔聲道:“客人們都安頓下了?”

    “嗯,都安置好了,天色已晚。早些睡了吧。這些針線活兒,讓窅娘、杏兒她們做就好了,她們的女紅功夫挺不賴的,如今在府中又沒甚麼事做,你現在正是易困乏的時候,莫要累壞了身子。”

    冬兒搖搖頭,撫摸著小腹,溫柔的道:“這可是咱們的孩子,奴家這當娘的,怎能不為自己的孩兒親自做身衣裳?冬兒做著這些事,心裏高興。”

    楊浩呵呵一笑,把她拉了起來。說道:“你呀,天生的勞碌命,算了。明天再接著做吧,寶貝出生。恐怕得等到大雪紛飛時節,時候還早的很昵,做衣裳也不忙於一時。”

    冬兒甜蜜地一笑,依言收起了針線。

    燈熄了,月光朦朧透窗而入。蟋蟀和織娘的鳴叫聲中,夫妻兩人並肩躺在床上,在靜謐中絮絮低語。

    冬兒望著窗口那迷人的月色。甜甜地道:“冬兒是冬天生的,算算日子,這孩子也該是冬天出生,奴家在想,到時給他起個什麼名兒好呢?”

    楊浩打了個哈欠,輕笑道:“娘也是冬,兒也是冬,那就叫冬冬好了。”

    冬兒嗔道:“取名兒哪有這麼隨便的?”

    她側著頭想想,認真地道:“若是當成引名兒到也無所謂,若當做大號麼,男孩子叫這名兒不合適,要是個女孩子,這名字也不配你太尉府大姐的身份,名字可是相隨一生的,官人不要敷行呀。”

    楊浩懶洋洋地打個哈欠,說道:“嗯,那我就不去費這個神了,咱們家裏才女一籮筐,有清吟小築主人,有唐門大小姐,有飽讀詩書的冬兒小才女,就連妙妙,那也是詩詞歌賦的大行家,綠葉榜上的俏花魁。真要論起來,我這個一家之主肚子裏的墨水是最少的,何必現那個醜呢,實在不行的,就讓林老他們去琢磨琢磨了……”

    “你呀,當爹當得如此漫不經心,自家孩兒的名字也不肯上心。”

    冬兒環住了他的脖子,柔聲道:“在霸州的時候,冬兒本以為這一輩子都要活在冬天裏了,自從有了官人……冬兒才覺得自己是個女人。是一個幸福的女人。”

    楊浩故意咳了一聲,說道:“這話聽著可有歧義,小心寶貝大發抗議。”

    冬兒醒悟過來,忍不住吃吃一笑,楊浩聽著她的嬌笑,不禁情動。忽地抱住她道:“再過些時日,就要有個小家夥來跟他老子搶食了。不甘心,實在不甘心,來,先讓官人吃上兩口。”

    “啊……不要”冬兒嬌呼著,卻沒有阻止,任他拉開衣襟,露出那兩團明月,在楊浩溫柔的輕吻下,紅暈漸漸上臉,星眸漸至迷離,她忍不住攬緊了楊浩寬厚結實的脊背。動情地說道:“有了官人的憐愛。冬兒才是一個幸福的女人。有了咱們親生的骨肉,冬兒才覺得做為一個女人,這一生算是圓滿了。只要能守著官人和咱們的孩子,冬兒就知足了,官人,你喜歡小孩子嗎?這是咱們第一個孩子,不管生男生女。官人都莫要失望好麼?”

    “喜歡,當然喜歡。”

    楊浩身形上移,輕輕摟住她尚未顯懷的柔軟腰肢,在她唇上溫柔地一吻,低笑道:“官人喜歡孩子。不管男孩女孩,早說了叫你不要擔心,你呀,就是放心不下。”

    他頓了頓,又壞笑道:“不過……官人更喜歡和冬兒一起製造孩子。等到家伙出生了,咱們再接再勵,生他一個子孫滿堂……”

    “官人……”

    冬兒一雙星眸閃閃發亮,她仰起下巴。滿心歡喜地回吻了楊浩一下。然後像隻剛剛吃了條肥魚似的小貓兒,心滿意足地舔舔櫻唇,輕輕伏在楊浩的胸口,用他的胸膛摩挲著自己柔嫩的臉頰,柔柔地道:“冬兒是官人的,官人想怎麼樣,冬兒都依著官人……”

    楊浩把她又摟緊了些,輕輕撫摸著她那柔滑覦麗、披散如瀑的長髮。抬眼望向窗外那輪皎潔的明月。心神忽然飄到了天際:“第一個孩子……唉,那第一個孩子的母親,也會像冬兒這般快樂嗎?”

    此時,上京月華宮內,風塵僕僕的彎刀小六和鐵牛已然出現在蕭綽面前,蕭綽頭戴黑紗飾鳳的帽子。身穿百子衣,弧形琵琶袖,嬌美寂寞的芳容像一朵慵懶盛開的牡丹,雲淡風輕地問道:“楊浩,今已回返西北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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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袖里乾坤

    小六恭聲答道︰“回娘娘,我家大人此時應該已經到了蘆州。”

    蕭綽黛眉微蹙,惱道︰“什麼叫應該?你家大人身在何處你都不曉得?”

    這位容顏嬌美卻威嚴自生的皇後似乎有些惱了,可是輕怨薄嗔的語氣,反而……不邵-麼令人緊張了。

    小六忙彎了彎腰,答道︰“娘娘,小六隨大人返回開封不久,大人就下令由小六和鐵牛護送夫人急返蘆州,我們離開汴梁次日,就听說趙官家駕崩,等我們返回蘆州不久,又得到消息,說皇弟登基,我家大人受先皇遺命,被朝廷封為橫山節度使、檢校太尉,以使相身份知蘆州府事,我們兄弟兩個很是歡喜,可我們在蘆州還沒等到大人,就收到大人送回的這口箱子,因我二人久居契丹,言語、地形比較熟悉,著令我二人親自送來,我們離開時,我家大人剛到絳州,從時間上看,現在憂已經到了蘆州了。”

    蕭綽詫異地挑了挑嫵媚的雙眉,說道︰“把箱子呈來給朕。”

    彎刀小六從身邊提起一口箱子,雙手呈遞向前,蕭綽身邊一名女衛立即上前接過,然後要提到殿角幾案上去打開檢查一番,蕭綽不耐煩地道︰“無須提防,把它拿來給朕。”

    女衛听命把箱子提到御案上輕輕放下,蕭綽凝神看向那口半尺多厚,兩尺見方的箱子,見上面的封條和火漆仍完好無損,顯見不曾被人動過手腳,她舉手撫摸著箱子,心頭一只小鹿忽然砰砰地跳了起來。

    箱里會有些什麼?按照當初兩人的計議,當前要配合她消滅慶王,今後在三方盯的格局下還要與契丹有所合作,這口箱子里理所當然,應該有合攻銀州與取慶王的計劃,除此之外呢?他……他會不會贈我些私人之物?否則何必做得這般嚴密,連他的兩個義弟也要瞞著。

    一時間,蕭綽競有些緊張、羞怯和期待起來,從叱 風雲的一國帝後,恢復了一個小女子的情態。

    趙匡胤駕崩、趙光義繼位、楊浩受封節度的消息她已經從自己的消息渠道獲悉了,她可深深明白這兩個官職意味著什麼。楊浩年紀輕輕,短短兩年間便位極人臣,而且開府建衙,順理成章地成為一方諸侯,這種升遷速度真是聞所未聞,使得籠罩在這個男人身上的迷團越來越多,她越想看個清楚,越覺得他籠罩在迷霧之中,叫她看不清楚。

    宋廷一直不遺余力地削弱節度使的勢力,集權于朝廷,竟會放他一個有實權的節度使?這件不合情理的事更令冰雪聰明的蕭綽百思不得其解,聯想到趙匡胤突然的暴斃,她甚至大膽地想象,會不會楊浩與趙光義有所勾結,趙匡胤之死是一樁天大的陰謀,所以楊浩才獲得豐厚的回報,得任節度……

    可是盡管汴梁發生的事情透著詭譎蹊蹺的味道,僅憑一些蛛絲馬跡她也無法判斷當時的真相,一面要念著宋國政局變化對她契丹的影響,一面又不可避免地想著那個叫她割舍不下的男人,這些日子在上京,無論意氣風氣處理朝政,還是低眉信手御園賞花,一絲情念中總是惦記著他,這時真的得到了他的消息,蕭綽這樣的女中豪杰竟也不由生起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來。

    摸索良久,她才撕下封條,打開兩個扣環,將那箱子輕輕地開啟。

    箱子打開,蕭綽便眼前一亮,她什麼都想過了,唯獨沒有想到箱中競是一片泥,一片膠泥。箱底固定著一塊木板,板上竟然是一副沙盤,那沙盤以膠泥塑成了山川、河流、城池的形狀,惟妙惟肖,十分逼真蕭綽最大的心腹之患就是慶王,這些日子沒少琢磨銀州形勢,她只輕輕掃了一眼,便看出這沙盤塑的正是銀州地形,蕭綽柳腰輕折「專注地看著這副新穎別致的地圖。

    契丹人征戰沙場,統兵大將有時也會聚沙石為圖,演示雙方兵力部署,與部將討論兵事、研究對策,但是很少制作如此精細、詳細的沙盤。這具沙盤在手,如同自空中俯視銀州,將那里的山川形勢盡展眼中。

    蕭綽見箱蓋內層還沾著一封信,便熱逍 低來在燈下展開看了起來。

    信無收信人¢信人的名頭,沒頭沒尾,開宗明義地便講解雙方如何用兵,如何南北夾攻,謀取鉻州,整篇信看罷,又翻過來掉過去仔細打量,再也沒有旁的東西了,蕭綽臉色漸漸落寞下來。

    她折起書信,抬眼望向彎刀小六,淡淡地問道︰“就這些?楊浩沒有再交待你什麼?”

    彎刀小六還未答話,鐵牛已搖搖頭,憨笑道︰“娘娘,我們連大人的面都沒見著,就被打發到契丹來了,哪有可能還得到大人的什麼吩咐,不瞞娘娘,這箱中是什麼東西,我們兄弟倆都不知道,大人把它送來時,就已是封好了的。”

    蕭綽的眸光黯淡下來,冷淡地道︰“朕知道了,你們回館驛歇息,候朕的回信便是。”

    小六和鐵牛面面相覷,不知皇後娘娘何以忽然露出不悅之色,二人也不知楊浩信中都說了什麼,只有告退而出蕭綽吁了口氣,仰身往椅上一靠,揮了揮手,幾名女衛便也躬身退了出去。殿中頓時靜了下來,半晌,蕭綽張開眼楮,看著眼前那副精致的沙盤,眸中漸漸流露出一抹幽怨︰“那個薄情寡義的男人,和我之間,就只有互相利用的關系嗎?”

    從醉意朦朧中被他佔有,再到含羞忍辱主動挑逗,直至最後枝他粗暴的三五小說網r,十一一蕭綽的臉頰有些發燙,一雙明眸也瀲灩起一抹誘人的迷離。不可否認,當她第一次與楊浩成就孽緣的時候,她是又羞又憤,恨不得把楊浩千刀萬剮的,哪怕後來主動挑逗他,也只是把他當成一件工具。

    可是夜夜燕好,不可避免地從她的生理影響到了她的心理,讓她漸漸對楊浩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感情,只是她清醒地認識到,一旦利用價值消失,這個男人就必須從人世間消失,所以她冷靜地控制著自己的理智,不讓自己對這個男人真的動情,成為一個情欲和感情的俘虜。

    然而盡管百般戒備,心防重重,這個男人最終還是走進了她的心里,當楊浩以一個她動動小指就可以取他性命的死囚身份掌握了主動,把她一個手握生殺大權的攝政皇後擺布于股掌之上的時候,當他強悍地把她■按倒在牢房里,像野蠻的契丹牧主粗暴地佔有自己的女奴一般進入她身體的時候,由身到心,那個男人都在她身上牢牢地烙下了他的印記,一生一世揮之不去。

    她是一個女人,在楊浩身上,她頭一次體驗到了做為一個女人最大的羞辱,卻也體驗到了一個女人最大的快樂;她是世上武力最強大的帝國女皇,可是卻被自己的一個囚徒掐住了她的七寸,讓她無從抵抗地體驗到了任人擺布的弱者滋味,這個男人……還是她未出世的孩兒的親生父親,如此種種,讓她如何相忘?

    每日里,她有數不清的奏章要看,要處理朝政、要發展民生、要絞盡腦汁地平衡各部落間的矛盾,要腥逍 低翼翼地應對女真∫韋等部族的試探和挑釁,可是不管她忙碌還是清閑,心底里總有一絲割舍不斷的悸動,那是一個女人的溫存與憂傷。

    可他是怎麼對她的呢?他派人回來了,只是冷冷淡淡地告訴她,他已做好了準備,可以發兵攻打銀州了。還很市儈地強調了一番,。慶王交給她處理,銀州一定要交到他的手中,除此,再也沒有什麼了。

    罷了,我本不該心懷痴念的。自從爹爹把我扶上這皇後的寶座,我就注定只能在這條權力的道路上孤獨地走下去,再也沒有回頭露,回頭就是懸崖峭壁,足以讓我和我的家族粉身碎骨的懸崖峭壁。走在這條路上,我就注定一生與謀略和權力為伍,做一個四大皆空的孤家寡人,何必如此執迷不悟,想他做什麼!”

    楊浩的一瓢冷水把她潑醒了,蕭綽迷茫、憂傷的眼神重又恢復了銳利和精明,她折腰而起,俯身向前,冷靜地看向那副山川地理圖,腦海中回想著楊浩信中提及的一切,對照眼前這副極其詳盡、標志著銀州內外所有重要兵驛和山川、水流的沙盤,思索著出兵的事情。

    銀州千里迢迢,戰場瞬息萬變,慶王不可能按照他們的設計出招,所以楊浩這封信也並沒有詳細的作戰計劃,他只是提出了針對銀州城的地輕,雙方聯合出兵、應對種種變化的可能做出的提議,以及戰利品的分配,至于具體的如何配合作戰,還要看雙方主將到了戰場上的默契程度。

    對銀州,不管是楊浩還是蕭綽都勢必一戰、而且是勢在必得的一戰。楊浩急于奪取銀州,不止是為了樹立蘆州兵威,也是為了讓他這個橫山節度名符其實,徹底掌握橫山山脈這處西域與中原之間的戰略妥地的需要。同樣的,除掉慶王這個招搖在外的叛逆,也是蕭綽穩定契丹政權的迫切需要,兩個人各取所需,正是一拍即合。

    至于戰利品的分配,慶王無論生死,一定要交到蕭綽手上,而銀州城,則歸楊浩所有。其實……,如果可能,蕭綽絕不介意摟草打兔子,除掉慶王的同時佔據銀州,為契丹勢力繼續向西擴張鋪墊道路,可是正如崔大郎當初分析的那樣,大宋正與契丹對峙,兩虎隔山咆哮,暫時都騰不出手來對付這只西北狼,如今只要確保西北不落在對方手中就好,他們任何一方都不想輕易增加一個敵人,哪怕這個敵人相對弱小,所以這銀州就算被她的人打下來,如今她也只能交到楊浩手上。

    派誰去呢……,耶律休哥肯定不成。女真∫閱正蠢蠢欲動,六十多個屬國朝貢無常,上京需要這員虎將鎮著,況且……他與楊浩一直有些芥蒂,此去難說他會不會頭腦一熱,趁勢再與楊浩挑起事端,破壞了自己穩住西北、牽制中原、平息內亂、重振國力的長遠計劃。

    那樣……就只有派耶律斜軫去了,他是南院大王,可以就近調兵,而且耶律斜軫聰慧穩重,足堪重任。如果令南院大王耶律斜軫率精銳的迭剌六院部五萬精兵西征銀州,使樞密使郭襲、宰相耶律賢適留守南院,調部族軍,涼州軍◆國軍加強對宋國的戒備,我北院則按兵不動,宋國勢必不會輕舉妄動,如果趙光義真敢于此時悍然出兵,則可令耶律斜軫迅速回師,與我北院兵馬成鉗勢夾擊宋軍,慶王那里有楊浩牽制,當不致引兵追來一一一一一一”

    “就這麼辦!”

    方才偶露兒女情態的被蕭綽重又變成了那位殺伐決斷的女中巾蟈,她提起朱筆,抽過一卷紙來,正欲下詔,瞧見桌上那一箱泥,本已冷靜下來的情緒突然又不受控制地暴怒起來,她伸手一推,便將那口箱子拂到了地上,沙盤立即蟑得粉碎,蕭綽冷笑一聲,就像摔得粉身碎骨的是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只冷冷地瞥了一眼,便要坐到椅上,開始起草對南院的詔書,忽地,眼前光亮一閃,似乎有什麼東西,蕭綽不由一怔。

    殿外的女衛听到里面的動靜,按著刀便沖了出來,見蕭娘娘掌著燈,正彎腰看著什麼,女衛頭領急叫道︰“娘娘,出了什麼事?”

    蕭綽頭也不抬,淡淡地道︰“沒什麼事,你們都出去,未得傳喚,不得進入。”

    “是!”幾名女衛又急急退了出去,蕭綽蹲到地上,拿起一塊泥巴看了看,中空的,再往地上看看,蕭綽從一地泥巴中起一枝半卷在紙中的釵子,造型簡單的一個雙尖,沒有如何的名貴-$華麗,只是那鏤空的靈動叫人歡喜。

    “怎麼……會有這種東西?”蕭綽有些驚訝、有些歡喜,臉上冷肅的線條漸漸柔和起來,她展開那簑著釵子的紙來正要丟掉,忽見上邊似有字跡,急忙移過燈來仔細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字︰“何以慰別離?耳後玳瑁釵。”

    蕭綽鼻子一酸,眼中不爭氣地涌起一團霧氣,她吸了吸鼻子,趕緊在那堆泥巴中又搜索起來,很快又找到一個腥逍 低的紙團,打開一看,是一枚造型別致的銀戒指,蕭綽趕緊看那紙團,只見上邊果然也有一句詩︰“何以道殷勤?約指一雙銀。”

    蕭綽嫵媚的嘴角微微牽起,似乎想要露出笑容,但她抿了抿嘴角,很矜持地忍住,她是誰?萬里江山在手,豈會被這麼一件東西打動?蕭綽“很不屑很不屑”地撇了撇嘴,拈起那枚戒指仔細地端詳著,忽地發現內側隱有痕跡,仔細看看,竟是一串年月日的數字,而且用的是契丹的年號,蕭綽終于忍不住露出了笑意︰“這個可惡的家伙,難不成是在我上京街市上隨便買了些頭面首飾,如今又拿來糊弄我?”

    “好象做出來沒多久啊,這個日期……這個日期……”

    蕭綽忽然像燙了手,那枚戒指叮地一聲掉到地上,蕭綽頰生暈采,眼波盈盈,終于梭碉了一個十七八歲小女子該有的情態《羞澀、歡喜、欲拒還迎……

    “那個家伙,好生無賴,那一天……那一天……他記鐫刻在這枚戒蕭綽咬了咬唇,忽然飛快地起那枚戒指兜在裙子里,然後繼續在泥巴里玩起了尋寶游戲。

    手鐲、耳環、“銀州城”中包裹密密的玉佩……

    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

    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何以致區區?耳中雙明珠……

    那些膠泥塑就的山川河流全被蕭綽敲得粉碎,每一件用最情濃意濃的詩包裹著的首飾都像一杯醇濃的美酒,讓她醢醢欲醉了。

    殿中異樣的聲響令外面的女衛放心不下,一個侍衛統領壯著膽子悄悄向殿中探頭看了一眼,就見那位平素尊貴威嚴、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蹲在地上,左手掌著一盞燈,右手握著一堆紙團,低頭看著膝上裙中圍著的什麼東西,像一個“笑脫紅裙裹鴨兒”的小姑娘一般笑得天真、爛漫。

    好不得意……

    此時,銀州城一片蕭殺。

    城禁、宵禁,兵丁四布,巡戈的士兵穿行在大街腥逍 低,夜色中只有他們流動的燈火和沉重的腳步聲。

    東門吊橋吱呀呀地放下去了,城門洞開,一行十余名騎士直馳入城,經過城門洞時,馬蹄踏著青石的路面,蹄聲如雷。

    一員契丹將領迎了上去,在馬上抱拳見禮,高乒叫道︰“劉將軍,你終于到了。”

    未騎猛地一勒馬疆,戰馬人立而起,喜聿一聲長嘶,馬上的將軍將迎風吹起的披風一攬,大聲說道︰“為避蘆州耳目,晝伏夜行,專抄小路,是故來的晚了一些。”

    那員契丹將領道︰“將軍一路辛苦,慶王早為將軍安置了館稗,且請前去歇息,明日一早……”

    來人沉聲道︰“不,軍情緊急,早一刻安排便搶一分先機。

    他回首喚道︰“延朗、延浦。”

    身後兩名二十出頭、英氣勃勃的小將提馬上前,大聲應道《那人道︰“你二人與侍衛們先去館驛。”

    回首又對那契丹將領道︰“將軍,請馬上帶我去見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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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一將難求

    慶王府中***通明,慶干耶律盛尚未就寢,此時正與一眾心腹討論軍機大事,將領們分坐兩側,牆壁上掛著一副山河地理圖,耶律盛蹙眉指著地圖,正向手下將領們講解著銀州目前的局勢。

    一個月白衫兒的美貌少*婦姍姍走進廳來,向慶王襝衽一禮,身後相隨的侍婢們便將一碗碗夜宵分送到諸位將領們面前,耶律盛語聲一頓,說道︰“好了,大家先歇一歇,吃點東西。“

    正襟危坐的將領們頓時放松下來,有些人一雙大眼盡在那些體態曼妙、姿容清秀的婢女們身上打轉,有的還趁她們奉上粥茶的時候偷偷摸摸她們的小手,只要將領們在他面前不做太過出格的事情,耶律盛只做未見。那月白衫兒的美貌少*婦親手端了香梗米粥來送到他的面前,耶律盛含笑點了點頭。

    耶律盛的這座慶王府就是原來的銀州防御使府。就連那月白衫兒的美少*婦,都是原銀州防御使李光齊的侍妾,被他佔據銀州之後一股腦兒接收過來。他自己原來的妻妾,早就丟在逃亡路上了。

    慶王耶律盛一路西逃,只帶出四萬族人,其中傷病不能做戰者除外,能戰之士只有三萬,他們沒有糧草輜重,一路全靠劫掠州府村寨維持,後面又有耶律休哥苦苦追趕,如果就這麼一路逃下去,就算不被耶律休哥殲滅,勢必也要軍心渙散,出現大量逃兵,于走到了銀州附近時,慶王不想再跑了,他必須要找一個立足之地,而這個立足之地只有銀州城。

    銀州城在李氏多年經營下,家底十分殷實,多年蓄積平來,城中糧草無數,又有活水,就算守上十年也不成問題,正宜做為他的根基之地。但銀州雖然因為周圍局勢的原因,主力放在外線御敵,銀州城也比不得上京城那般險峻難攀,但他後有追兵,可沒有功夫打上一年半載,再加上他的人馬善于草原上馳騁做戰,並不擅長攻守城池,也沒有相應的攻城器械,要奪銀州城便只有行險使計。

    耶律盛定下了謀奪銀州的計劃,卻苦無沒有良策謀城,便向心腹們問計,耶律手下也不乏文臣武將,一時才俊,其中有一個謀士叫氯逍 低翼竭思苦慮一番,便向慶王獻上了一計,慶王耶律盛一听大妙,立即依計行事。他指揮大軍過銀州而不入,倉惶西去,做出繼續逃命的模樣,同時使一心腹大將羊丹墨帶兩千名死士脫離大隊,向銀州投降。

    那羊丹墨也是智勇雙全之士,他得氯逍 低翼面授機翼,又進行了一番補充,向耶律盛額外討取了一千多名士兵,這些士兵不要生龍活虎猶能力戰的,只要傷殘老弱奄奄一息的,耶律盛若非部下中不乏隨他造反的其他諸部族人馬,不肯做出舍棄傷兵大夫人心的事來,早就把這些累贅拋棄了,一听羊丹墨補充的計劃,頓時大喜,馬上應允下來。

    于是羊丹墨便率領這兩千人馬趕往銀州,他先使那一千勁卒埋伏在五羊坡,然後親自率領事那一千老弱病卒,帶著耶律盛交予他的大批金銀珠寶趕往銀州,距銀州還有十里路,便是銀州設在北路的一座軍驛,叫五羊驛。羊丹墨叩關乞降,獻上大批金銀細軟,只說自己不想繼續跟著耶律盛繼續逃竄,又不敢回到契丹受死,因此獻上金銀,乞求接納。

    那守關將領施爾粲本是新任銀州防御使李光齊府上一個家將,因為李光齊是從眾多堂兄弟中競爭出來,幸運地被夏州李光睿指定為防御使的人選,為了坐穩這個位置,打擊堂兄弟們的氣焰,李光齊大肆任用私人,府中的人雞犬升天,俱都委了官職,這個叫施爾粲的家將便撈到了五羊驛鎮關將領的位置。

    施爾粲見到羊丹墨奉上的金銀珠寶,便已被那珠光寶氣迷花了雙眼,又見他帶來的確實是老的老,小的小殘的殘,登時戒意大消,慷慨地答應把他們接納下來。這時羊丹墨便又進言,說另外一支部落也已帶著本族的全部財寶。羊、馬匹和女人離開了慶王,只不過這支部落以前曾經參與過契丹對銀州的攻擊,他們的族長頭人擔心受到銀州的懲罰,所以不敢前來歸降,準備逃到吐蕃人的地方去。如果施爾粲大人有意招納,他願代為引見,消除那一個部落的戒心∥時他還很關切地告訴施爾粲,那個部落尚保留著三百多人的武裝,有一定的戰斗力。

    施爾粲听說那支部落攜帶了大批牛羊、財寶,還有女人,登時兩眼放光,他本一介家奴,目光短淺,此時滿腦子都是黃澄澄的金子和花花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哪里還有什麼戒心,這一去何止求財啊,銀州正與吐蕃人征戰,如果把本想投靠吐蕃人的部落拉過來,那還是大功一件呢。所以他馬上迫不及待地答應下來,然後率領八百精兵,讓羊丹墨帶路,去招降那支契丹部落。

    這件事,他並沒有向銀州方面報告,因為一旦報告上去,由銀州方面派出使者,第一,要分他的功;第二,要分他的財;第三,要分他的女人。施爾粲只想事成之後,再親自去向李光齊報告,于是興沖沖地上路了。

    當日傍晚,這支隊伍就回來了,領頭的還是施爾粲,施爾粲一進五羊驛,他帶回來的人馬便大肆燒殺起來,已先進城的那些老弱殘兵也奮起余力竭死配合,將整座五羊驛順利佔據,隨後他們片刻不停,便押著施爾粲“逃”向銀州城。

    銀州城頭早已望見五羊驛大火沖天,及見勵逃來,連忙向城下探問消息,施爾粲在羊丹墨利刃逼迫之下,只得謊稱契丹慶王勵攻五羊驛奪糧,他兵微將寡抵敵不住,要逃回城來向李光齊討救兵。

    燈頭打下燈光來,見城下站的確實都是五羊驛的兵馬,最前頭施爾粲穿著一套小衣,旁邊還站著五六個披頭散發的侍妾,那城上守軍不禁暗罵。可他雖恨施爾粲是個廢物,這個官兒畢竟是新任防御使大人的心腹,還不能得罪了他,只得沒好氣地令人放吊橋,開城門,叫他進來。若非銀州城多少年來都不曾故人摸到近邊來,而且慶王大隊人馬確實巳經穿越銀州一帶,繼續向西逃去了,這位守城官也不會如此大意,如今他這城門一看,可就闖下了彌天大禍,那些“傷兵殘兵“一進了城,發一聲喊,便向四下措手不及的契丹兵攻去,迅速佔領了北城門。

    當李光齊聞訊揮軍奪門的時候,城外一條火龍遠遠馳來,慶王耶律盛帶領大軍迂回繞了一個***,然後又以最快的速度殺了個回馬槍,兩千名敢死之士浴血護門,用他們的血肉保衛著他們這條唯一的生路。

    銀州主力正在外線與吐蕃、回訖部落做戰,銀州城中只有守軍一萬多人,這些兵力綺仗地利,對付十萬大軍也能峙一個多月,可是城門一破,他們就不堪一擊了,到了天光大亮時,慶王已殺死李光齊,鳩佔鵲巢,完全控制了銀州城。

    銀州守軍死的死、降的降,正在外線作戰的銀州軍隊得知根基已失,立即作鳥獸散,有的率兵去投夏州,有的家眷族人都在銀州城中,又受慶王利誘,便干脆投降了慶王,慶王耶律盛就此成了銀州之主。

    因為此時夏州李氏正受吐蕃、回訖牽制,雖知銀州有失,一時半晌也顧及不了銀州,而德王耶律三明在上京也起了異心,迫使皇後舞綽急急調耶律休哥回師,這就給了耶律威可乘之機。他佔據銀州之後,立即加固城牆、重修銀州附近的軍驛險隘,在戰略要地部署兵力,把整個銀州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然而,他雖以突襲手段佔據了銀州,殺死了李光齊,卻不敢說這位子就坐得穩當。契丹蕭後不會放過他,一旦讓她騰出手來,必會揮師西進,除去他這個叛逆,所以耶律盛極為重視交好左近的吐蕃部落、回訖部落和橫山羌人,同時加固城池,招兵買馬,不但要應變,還消有朝一日殺回上京。

    所以他需要不斷地增強實力,瘋狂地積蓄實力,才有與蕭後一決雌雄的本錢,銀州一萬多精兵的歸附,使他嘗到了甜頭,如果能繼續擴充實力,蕭後又不可能以傾國之兵來與他作戰,他在銀州就能穩若泰山。

    近在咫尺的吐蕃、回訖、橫山羌人的主意暫時打不得,他們的勢力太松散了,如今耶律盛正在穩固銀州防務,根本不能東征西討,得罪這麼多令人頭疼的鄰居,于是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國已不國的漢國頭上。

    漢國如今雖如風中的一片殘葉,凋零的很,可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于是耶律噬了一位使者去見漢國新上任才一年多的皇帝劉繼元,慷慨地許諾只要漢國與自己結盟,他願意傾龍漢,建立攻守同盟。

    劉繼元被契丹拋棄之後,整天擔驚受怕,就怕宋國會派兵打過來,果不其然,契丹這邊的絕交書送到不過一個多月,宋國就真的派兵來了,皇長子德昭親自掛帥,五路大軍殺氣騰騰,對漢國擺出了志在必得的架勢。

    劉繼元正心驚肉跳的當口兒,從天上掉下來慶王這麼一位仁義大哥,像一根稻草似的飄呀飄,飄到了他這個溺水人的面前,劉繼元大喜,這對難兄難弟一拍即合,立即訂立了攻守同盟。耶律盛馬上派出一萬五千精兵星夜馳援漢國,履行了自己的諾言。

    其實慶王這麼做,只是看準了劉繼元實力不濟,在宋國的進攻下,根本守不住他的天下,慶王也根本沒有打算派自己的人馬去幫他守城,他只是想在勢危的時候,把劉繼元裹挾到到銀州來,劉繼元一來,他的兵馬就得跟著,到時候在自己的地盤上,就能漸漸吞並劉繼元的殘部,到時勢必大大壯大自己的實力。

    有劉繼元在手,說不定那時還能用他這個廢物皇帝與宋國做筆交易,可他萬沒想到趙匡胤突然駕崩,宋軍潮水一般涌來,又潮水一般退去,他這個海人連根海帶都沒撿著,只得怏怏退兵。緊接著宋國新任皇帝又派來一位橫山節度使,他的銀州就在橫山範圍之內,這位橫山節度使當然來者不善。

    況且,就算楊浩沒有攻打銀州的意思,他又豈能放過楊浩?那可是他的殺子仇人啊。然而若論在橫山羌人中的影響,他這個新來乍到的契丹慶王可遠不及已經和橫山羌人打了兩年交道的蘆州,要他貿然出兵,穿過橫山羌人聚居地去攻打蘆州,他可放心不下。可若不盡快解決蘆州這顆眼中釘,一旦來日蕭皇後騰出手來,再度揮軍討伐,楊浩也見機來攻,銀州勢必腹背受敵,陷入兩面作戰的困境,是以耶律盛一面使人向漢國求援,消漢國出兵合力攻打蘆州,一面召集各路將領,日夜商討解除威脅的種種辦法。

    耶律盛一邊吃著夜宵,一邊思索著心中的難題,正沉吟間,一個腥逍 低忽地搶進廳中,大聲稟報道︰“啟稟慶王,漢國侍衛都虞候劉繼業到了,正在前廳等候召具。”

    耶律盛大喜,霍地站了起來︰“劉繼業帶來了多少人馬?”

    腥逍 低恭聲說道︰“劉繼業主從一共十三騎,未見大隊兵馬相隨。“

    慶王皺了皺眉,如即釋然笑道︰“走了,劉無敵用兵向來謹慎,自然不會招搖而來,我去見他。”

    劉繼業坐在廳中,雙眉微鎖,正低頭盤算著面見慶王耶律盛之後的說辭。

    漢國有難,慶王慷慨出兵相助,如今慶王有意攻打蘆州,向漢國借兵,劉繼元實在沒有理由拒絕,可是宋國出兵伐漢時,劉斷元恨不得跟耶律盛穿一條褲子才能體現他兄弟的親密,但宋國一退兵他就後悔了,他現在國將不國,手中兵馬有限,哪半趟那個渾水,派人來供慶王耶律盛揮霍?

    可是慶王剛剛出兵助他,他不出兵,未免失了道義 來慶王守住銀州對他有益無害,如果慶王坐大,他就有了靠山,如果契丹或宋國想要攻打銀州,說不定就會與他媾和,那時自己就能效仿蘆州,待價而沽,左右逢源。

    于是劉繼元左思右想,終于還是派了人來,只不過他派來的人少了點,只有劉繼業一行十三人。“這麼點人,慶王必然大失所望,我要如何說,才能維系住雙方的蝮約,不致得罪了他呢?

    劉繼業雖是巧婦,苦于無米,也唯有苦笑不已。

    劉繼業看模樣只有四十出頭,他本姓楊,是麟州節度使楊崇i的胞兄,因扶保了漢國,並得漢主寵信,賜姓為劉,就此改名為劉繼業。劉繼業白面微須,眉目清郎,十分的儒雅,若不是他那挺拔的腰桿兒、正襟危坐的軍姿,實難叫人相信他就是那個在財力、兵力、武器、軍餉都嚴重匿乏下,仍然一手峙著北漢國在大宋的強勢下搖而不倒的那位漢國柱石,無敵將軍。

    廳外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慶王耶律盛大步走入,哈哈笑道︰“本王一封書信,想不到貴國皇帝陛下這麼快就派了將軍來,本王甚是歡喜啊。”

    劉繼業急忙站了起來,趨前一步,叉手施禮道︰“漢國侍衛都虞候劉繼業,見過慶王。”

    耶律盛連忙上前相扶,滿面春風地道︰“劉將軍免禮,本王久仰劉將軍赫赫軍威,如雷灌耳啊,想不到今日有相緣相見,真是榮幸之至,哈哈,劉將軍一路辛苦了,只不知貴國皇帝陛下這次派來了多少人馬,還請將軍告知本王,本王好著人準備牛羊美酒,明日一早親自去稿賞三軍。”

    劉繼業微微露出尷尬神色道︰“慶王,實不相瞞,這一次來,只有劉繼業和十余名腥逍 低已。”

    耶律盛一怔,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只有將軍一人?本王欲得貴國之助,合力圖謀蘆州,何以將軍一人只身前來,將軍號稱無敵,難道就可以將軍一人之力,抵得數萬大軍麼?”

    劉繼業被慶王一說,臉色微紅,神色更顯尷尬,他吸了口氣,沉聲問道︰“慶王甫得銀州,立即出兵伐蘆州,途徑諸多羌人部落,不無凶險,為何如此迫不及待?”

    耶律虱道︰“本王信中說的難道還不明白?若本王受蘆州和蕭後南北夾擊,如何守得銀州?先取蘆州,方無後顧之憂。貴國皇帝不肯出兵相助,可知我銀州若亡,你那漢國沒了外援,在宋國大軍鐵蹄下,頃刻間便要灰飛煙滅?“

    劉繼業道︰“慶王檄,非是官家不肯出兵,實是宋國大軍滯留邊境久久不退,我漢國兵微將寡,再也抽不得人馬前來助陣。

    蘆州雖只一府之地,卻受麟府兩州種,麟府兩州絕不會容得慶王染指蘆州,與他們比鄰而居,這一戰若是麟府兩州插手,以慶王虎賁之師,也未必就能如願。慶王所慮者,不過是擔心蘆州與契丹蕭後彼此呼應,讓銀州首尾難顧。劉某奉官家所命趕來蘆州,便是為慶王解憂來了。”

    耶律盛曬笑道︰“哈哈,就憑將軍一人?”

    劉繼業興笑道︰“不錯,就憑我一人!”

    耶律盛目光一凝,沉聲問道︰“將軍一人,如何解我危局?”

    劉繼業道︰“銀州本有守軍一萬,慶王西來時手中有可戰之兵三萬余,若不詐城,能打下銀州麼?”

    耶律盛搖頭道︰“不能!”

    劉繼業又問︰“若容慶王從容準備,備齊了各種攻城器械,又有充足的糧草供應,可能打下銀州麼?”

    耶律盛沉吟良久,徐徐說道︰“若給我一年時間,或許……可以打下銀州,只是……那時我的人馬也已損耗一空,得了一座銀州城又有何用?”

    劉繼業微微一笑,說道︰“慶王是草原上的英雄,慣于游騎作戰,本不擅攻守之術,一年打下銀州,已是難能可貴。銀州這些年來雖然征戰不斷,但戰事多發生在外線,所以實外而虛內,銀州防御並不緊密,並非不可攻克。若是備齊了攻城器械,又有充足糧草供應,由劉某來攻城,最多只須半個月,銀州就要易主。”

    耶律盛雙目一張,凜然道︰“劉將軍這是威脅本王麼?”

    劉繼業搖頭道︰“非也,劉某只是想說,同樣的兵力、同樣的武備,由不同的人來指揮調度,發生的作用就會截然不同。劉某善攻城,更擅守城,此番我國主雖只派來我一人,可是若得我協助慶王部署銀州防御,銀州將化作銅牆鐵壁,契丹便出二十萬大軍,給他三年時間,亦難攻下銀州城。他們……能出二十萬大軍,能打上三年嗎?”

    耶律盛雙目炯炯,緊緊盯著劉繼業,目中漸漸放出光來。漢國有什麼?既無地利之險,又無威武之師,可是趙匡胤一代雄主,不管征討蜀道難難于上青天的蜀國,還是守著長江天塹的江南李煜,都是手到擒來,他御駕親征的只有一個國家︰漢國。可是卻是數度前來,鎩羽而歸,雖說這其中有契丹出兵相助的原因,可是契丹出兵前,宋軍早就圍攻漢國許久了,若是守城的是蜀軍Π唐軍,漢國早已插上了宋旗,漢國國力遠不及蜀唐,何以能在趙匡胤的御鞭親揮之下峙下來?因為這里有個劉繼業。

    劉繼業的本領便是在契丹也是極負盛名的,當初契丹與漢國尚是盟友的時候,契丹部族軍也常常冒充馬賊往漢國打草谷,這劉繼業兵微將寡,可是與之交戰中卻是勝多敗少,屢建奇功,他那“無敵”的稱號,就是契丹人送給他的,莫非此人真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領?

    劉繼業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一字字說道︰“慶王豈不聞……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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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一定要打

    ,一六和鐵牛老講月華宣。只毋蕭後一襲白衣,靜靜地咖甘”分後面。體態輕盈,不著修飾,卻自有一釋雍容華貴的氣派,風姿幽雅、儀態裊娜,宛若一朵含苞欲放的百合花,靜謐、潔白、幽雅、高貴、一塵。

    “你們今天就可以回去了,聯的大軍很快就會出發,西征銀州的事。聯與楊浩早有約定,聯會囑咐統兵大將配合蘆州,準時抵達”。

    蕭綽一見他們,便淡淡地道︰“這口箱子,你們交給楊浩

    “是!”

    小六答應一聲,接過了女衛遞過來的那口箱子,箱子已重新貼上了封條火漆,不過似乎比原來輕了許多。

    蕭綽往箱子上又看了一眼,眸中不經意地露出一絲笑意,那含笑的眸子微微垂下,便看到了面前的書案,青玉鎮紙下面,壓著一張紙,紙上墨跡淋灕︰

    “我做這副沙盤的時候,一直在想,見了這副沙盤,綽兒會怎麼想呢?用這樣隱蔽的方法,你大概根本不會發現吧。不過,當初你那一碗藥酒,可是著實讓我吃了一頓鐵拳的苦頭,不用這個方法,萬一是我自做多情。綽兒心中根本無我,豈不難堪?男人都是很在乎自己面子的。你說是不是?

    如果你根本不曾把我放在心上。這封信,就讓它永遠鎖在沙盤下面吧。如果你會念著你我之間的一份情意。那你見我遣人遠來卻只與你議及公事,你必會恨我無情。

    以你的脾氣秉性,睹物思人,恐怕殺了我的心都是有的,本山人掐指一算,這副沙盤,此刻必已代我粉身碎骨了,那麼我到底心意如何,想必你也心中了然了。

    那你到底看到這封信沒有呢?女兒心,海底針,真的不好判斷啊。如果你正在看這封信。那你一定是摔過沙盤了。也就證明”你的心里是惦記著我的,對吧?呵呵。這回怒氣全消了麼?應該已露出嬌羞的笑容了吧?你可要記得,現在的你,可不宜喜怒無常。”

    蕭綽忍不住又是“吃”地一聲笑。美人一笑,百合花開。

    “貧嘴”

    那一聲薄嗔∩這位高權重、一向威嚴莊重的美人兒口中說出來,自有一種纏綿徘惻的味道,令人蕩氣回腸。

    綽兒,,信上那刻意的昵呼,略去了彼此地位的差距,除了未嫁前父母雙親和姐姐這般稱呼過他。再也沒有旁人,蕭綽心中不禁涌起一陣異樣的感覺︰“如果,我不是這樣的地位、這樣的身份,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婦人不想了不想了,萬萬不能被這個禍水迷惑,

    薄唇輕噬,一抹女兒風情不經意間已然悄悄爬上了她的眉梢眼角,

    “這些首飾,並不如何名貴,也非華麗之物,我知道,你不喜歡一身珠光寶氣,平素也少著飾物,不過這幾件小飾物都很素雅莊重,消你會”為我戴上它,雖然我看不到你佩上它們後是怎樣的嫵媚。但是當小六和鐵牛回來後,我會問他們。娘娘遣他們回來時,是怎樣的打扮,佩戴了什麼首飾,然後”我就會想像得到了。”

    蕭綽螓首微側,眸中露出一絲頑皮的笑意,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她那元寶般精致的耳朵、天鵝般優雅的頸項,還有修長的青蔥玉指上。什麼首飾都沒戴。你讓我戴。我便戴麼?憑什麼要听你的吩咐?她輕輕地皺了皺鼻子,就像一湖春水,蕩起了一片漣漪,,

    “最後,有兩件事對你說,一︰這封信是用墨魚汁寫的,雖說封在沙盤中會保留久一些,不過一個多月之後,它也會完全消失的。如果你不曾看過它,那麼你永遠也不會看到了,我也不會再寫第二封信︰二︰有句話,以前一直沒有機會對你說,現在不妨告訴你,你很美麗,前世今生,在我見過的所有美女中,綽兒”一定名列三甲

    “名列三甲?為什麼不是唯一?哪有這麼恭維人的,名列三甲那另兩個是誰?”

    那雙嫵媚的眉又輕輕地鎖了起來︰這個問題,恐怕要永遠縈繞在這位高傲自負、智慧與美貌並重的契丹皇後心頭,再也揮之不去了,除非”有朝一日她能再見到楊浩。從他那里得到答案。

    她不斷地告誡自己︰“不要去想。這是那個,無賴的詭計,他就是想要我時時刻刻地想著他,我才不要上當!”可是,她還是禁不住地去想︰“那兩個女人,是誰?”

    劉繼業與慶王耶律盛一夜長談之後,銀州改變戰略,開始收縮兵力。鞏固現在統治的領地,積極備戰了。

    沒有人知道這些年來在契丹有“劉無敵。之稱的漢國侍衛都虞候劉繼業到了銀州,這件事已被耶律盛列為最高機密,只有他的心腹將領們知道。其他人只知道慶王遍訪名士,拜了一位軍師,這位軍師現在全面負責銀州軍事部署,一項項工程在他的部署下開始上馬”

    銀州城開始加固城牆,拓寬護城壕,建築各種工事,投降慶王的一萬多銀州兵和從銀州城各家各婚調的壯丁日以繼夜地忙碌起來,銀州城四城城牆遍設守具,慶王嫡系軍隊以百步法分兵備御,這些習慣了馬上馳騁、雙腿都有點羅圈的戰士開始日夜操練,演習他們從小到大都不熟悉的守城戰法。

    修敵樓、掛壇、安炮座、設弩床、運磚石、垂插木、備火油、凡防御毛具無不畢備。銀州在李氏多年經營下,儲藏了夫批武曾用討。如今俱都從小封的武庫中移出來﹝放到了牆!上。光是守城利器車弩就多達二百二十具,遠及七百步,箭矢如矛,可洞穿人體,如施放普通箭矢,可一弩齊射數十箭,殺傷廉分恐怖。

    劉繼業萬沒想到銀州竟有如此殷實的家底,想起漢國一國僅據數縣之地,車弩不足二十具的寒酸,真是感慨萬千。他帶著兩個兒子巡視在城頭,一大批工匠頭兒趨身相隨,城牆、城門、甕城、馬面、鐘樓、鼓樓、望樓、弩台、敵樓劉繼業指點一處,就有一個工匠頭兒畢恭畢敬地上前問清詳細情細,立即著手修繕。

    城頭上正在安置夜叉擂,安裝好的夜叉擂拋出城去,然後又用鐵索絞車收回,做著最後的測試。城下則在挖掘與城牆同向的地溝,每隔百步安置一口大甕,倒扣半埋于地上,用來探听地下動靜,以防守城大軍掘地潛入。

    城外正在用務土和石塊修築甕城 寬護城壕的、修建羊馬城的工匠和銀州壯丁往來不息,負責修築這處甕城的卻是一珠調回來負責工程的銀州軍隊。

    銀州軍本來都是些作威作福的老爺兵,上陣廝殺他們並不後人,可是這種盜扛錘、修建城牆的力氣活兒向來都是他們當監工,督促民壯百姓干活的,如今可好,慶王一來,他們成了契丹兵的輔兵,由于工程量巨大,民壯不敷使用,他們也被迫干起了這粗鄙下賤的活兒,士兵們怨聲載道,干起活來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快點快點,把這幾塊條石抬上去。”

    因為天熱穿的不多,平素沒有干活經驗,肩頭又沒墊厚布,扛條石的幾個銀州兵肩頭都磨得紅腫一片,痛楚難當,搖搖晃晃到了已初見雛形的甕城下時,一個。士兵實在捱不住,脫手將條石扔到了地上,一下子摔成了兩半。正提著馬鞭吆五喝六地督工的契丹兵見了大怒。沖過去沒頭沒腦就是一頓鞭子︰“渾帳東西。打仗不行,干活也不行,你們這些廢物還有什麼用?”

    那個被打的銀州兵火了,咆哮著沖了上去,大叫道︰“老子是橫讓嶺上出來的漢子,弓馬騎射,哪一樣比你遜色,來來來,咱們兩個較量較量,看看誰是廢物。”

    那契丹兵沒防備他敢反抗,加上腳步泥土松軟,吃他一撞,仰面便摔倒在地,惹得那些正在干活的銀州兵一陣奚落的大笑,被打的銀州兵輕蔑地罵道︰“你個狗娘養的,要不是你們使奸計詐了銀州城,我家大人被迫投降,如今你們還是被契丹蕭後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喪家犬呢,也敢跟老子耀武揚威。”

    “砰!”一只大腳踹在他的後腰上,銀州兵一個跟頭跌到前邊一個坑里,泥土紛下,身上鋪了一層。那銀州兵大怒,爬起來罵道︰“哪個。狗娘養的背後傷人?”

    一個契丹都監站在上面,沉著臉。森然喝道︰“慶王嚴令,日夜趕工。以最快的速度建造各種守城兵事。上下人等誰敢不遵,你敢鬧事?”

    那銀州兵見是一個都監,怒氣稍有收斂,辯解道︰“我吃餉當兵是要上陣打仗的,這樣的活兒誰干得來?一個上午都扛了上百根條石,也不讓人歇歇,就是鐵打的身子受得了麼?”

    那都監譏笑道︰“上陣打仗是要流血死人的,肩頭磨腫了就受不了了。還想上陣打仗?***,你倒是長了一副小姐身子,可惜卻是丫環的命,老老實實干活,要是再敢牢騷滿腹亂我軍心,老子就把你活埋在這甕城下面。”

    那人還要再說,一個。大胡子的銀州兵喝道︰“就管不住你那張臭嘴?爬出來,乖乖干活去。”

    契丹兵都監看了看那大胡子。展顏笑道︰“李指揮是個明白人。該知道這些東西修好了,我銀剛才難以感動,大家也會少些辛苦,管好你的人,不要再惹事生非,否則你李指揮的面子,本都監也是不給的。”

    大胡子嘿了一身,轉身行去,坑里那銀州兵不敢再說,乖乖從坑里爬出來,隨著那大胡子行去,走不多遠。他憤憤然地道︰“大人,那個契丹人不過是個腥逍 低的廊都監。也敢在你這兵馬指揮面前擺威風,這口氣

    他還沒說完,那大胡子已轉過身來。掄圓了給他一個大嘴巴,扇得他一個趔趄,惡狠狠罵道︰“滾!給我老老實實修築兵事去。”

    那銀州兵一見指揮大人火了,忙捂著臉逃開了去,李指揮怨毒地瞥了那個廊都監的背影一眼,冷笑著離去。

    這一幕,已落在城頭的劉延郎眼中。他的眉頭不禁皺了一皺。

    劉繼業剛剛向一名工匠頭兒交待完在城外正面那塊開闊地上哪里布設蒺黎和鹿角木、哪里布設地澀和謅蹄,護城河中如何布設鐵蓬角,哪里需挖設陷馬坑、在坑里插布鹿角槍和竹簽,回過頭來見兒子正望著城下若在所思,便走過來問道︰“延朗,有何所見?”

    劉延郎回頭看了眼那群工匠頭兒≡劉繼業低聲道︰“爹,契丹人對歸附的銀州兵過于苛薄了。爹常說,壯大寡而小弱眾、城廓大而兵士少、糧草寡而守者眾、蓄貨積于外、豪強不用命,守具不足、軍餉不供,則城不耳守,雖有高牆險城也要棄守。如今銀州守軍不能上下相親、嚴刑賞重,兒擔心”就算爹爹把這銀州城布置成銅牆鐵壁,水潑不入、針插不得,恐怕也有大患。”

    劉繼業苦笑道︰“這一點,我對慶王說過了,耳是慶王部下,各有族屬,慶王欲攏給人”對他們就不能不予優容六契丹人對降兵,怎能做到視利,他雖下過命令,可是下邊的人陽奉陰違,我們又能如何?”

    他輕輕撫著胡須,抬起頭來望向天際,自信地道︰“延郎也不必過于擔心,不管是契丹蕭後還是蘆州楊浩【不擅長攻池攻守,這銀州就算不是盡善盡美,他們也得鎩羽而歸!”

    “銀州,我志在必得!”

    蘆州,白虎節度。楊浩端坐宋之上,眉宇間一派蕭殺,擲地有聲地喝道。

    這是楊浩第二次聚文武于節度之內。第一次是新官上任,以節度使身份與蘆州官員們正式見個面,而這一次,卻是要確定蘆州今後的方向、並且調兵遣將,籌備他開衙建府後的第一場大戰。

    李光奉和丁承宗分坐楊浩左右。其他官員依文武序列站立堂上,楊浩聲音朗朗,開宗名義地道︰“本帥受封為橫山節度,朝廷對本帥寄予厚望,銀州如今為契丹人佔據,不管是慶王坐大,亦或是引來契丹國兵馬【是我蘆州腹心之患,為了蘆州百姓安危,為了橫山百姓免受契丹兵戈,銀州,我一定要打”。

    “諸位都知道,我蘆州是怎麼建立的,這處地方,本是四戰之地,城池看似雄奇,實則四面受敵 府兩藩,因懼夏州之勢。所以才容許我們在此立足,引我為奧援▲夏州,一旦從與吐蕃、回訖的糾葛之中騰出手來,必取我蘆州︿州鐵騎。早晚必至蘆州,蘆州進無可進、退無可退,一地失而全府滅 的銀州,南北一線,貫通橫山,我等方有回旋余地,所以,銀州,我一定要打!”

    夏州是我蘆州大敵,如果銀州慶王不除,一旦引來契丹兵馬,從此長駐銀州,那我蘆州就是前門有虎,後門有狼,除非就此棄甲投降,否則便連一個安穩覺都不可得。眼下。已是我們最後的機會,夏州正受吐蕃、回訖糾纏,契丹內亂方止,暫無余力大舉東進、西進,侵我宋土,還有比這更危急、也更有消的時刻嗎?所以,銀州,我一定要打。

    夏州李氏坐擁五州之地,夏、銀、絡、育、靜,而契丹慶王今只銀州一地︿州李氏經營西北歷百余年,契丹慶王初來乍到,立足未穩。孰強孰弱一目了然,所以,銀州,我一定要打。

    銀州慶王是我們的敵人,夏州李氏更是我們的敵人︿、銀、綏、宵、靜五州之中,夏件橫于山西、銀州橫于山東,緩、宵、靜三州皆距銀州近而離夏州遠,我們若攻下銀州。一通南北,方可與夏州分庭抗禮,大有消將接、宵、靜諸州納于轄下,弱夏州而利蘆州,所以,銀州,我一定要打。”

    這番話,不但現在要說,而且回頭還要對朝廷說,趙光義對他楊浩很不感冒,可是對不王而王,實際上的夏州之主李光睿更不感冒,趙先,義早晚得發兵攻打西北,將這里完全納入朝廷治下,如果听說他楊浩到了西北,沒有與夏州、麟州、府州三大藩沉崖一氣、攜起手來對抗朝廷。反而先來個窩里反,自不量力地跑去與夏州搶地盤,他是一定會樂觀其成,坐望西北狼煙起,等著四藩四敗俱傷的。

    丁承宗沉聲道︰“諸位,夏州就是個狼窩子,為了誰做狼王,諸部之間總是征戰不休,可是折楊兩藩如果有意于夏州,他們就會攜起手來一致對付▲我家大人不同,我家大人既得折楊兩蕃種,與和夏州素來不合的黨項七氏又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唯有我家大人興兵,才有一呼百應,與夏州一較長短的本錢。你道我蘆州初立,地域僅止于蘆州,軍民不過六萬有余,折楊兩藩為何要在我家大人開衙建府時親來祝賀。義結金蘭?原因就在于此了。

    眾將都被鼓舞起來,楊浩口口聲聲主上、官家,那不過是扯虎皮做大旗,求個出師有名罷了,廳中這些人誰都明白蘆州兩年生聚,圖的是什麼。如今宋立國未久,又常年征戰。在北國俯視之下,一時半晌沒哼哼力的借口,絕不會對名義上還馴服于宋的西北用兵,把他們硬推到契丹懷抱中的道理▲契丹蕭後掌權不久,內政不穩,內斗不斷,又受宋國牽制,一時也無力西進÷蕃、諸羌、回鶻四分五裂,一盤散沙。如果大帥能抵消夏州李氏在諸羌中的無上威望,動搖他諸羌之主的地位,那麼西北雜胡,大小部落與其說是敵人,不如說是一頓大餐更為合適,一旦消化了他們,蘆州將是一種什麼局面可想而知。

    丁宗承舔了舔嘴唇,眼神有些熾熱地道︰“如果我家節帥大人貫穿蘆銀兩州、再熱逍 低、絡、靜、育四州,便可威加黨項八氏、西掠吐蕃健馬、北收回訖精兵、東得橫山諸羌之勇,那時嘿嘿”。

    他沒有再說下去,那時如何?往西去?到千里無人煙的沙漠、戈壁中去?恐怕沒有一個腦袋里缺根弦的人會跟著楊大帥去野游,楊大帥怕也沒有那個興致,唯一的可能就是長驅南牧,奪取中原花花世界,到那世上最繁華、最文明之地去,眾將領的野心都被他煽動起來,一個個,目光炯炯、殺氣騰騰。

    楊浩道︰“所以,銀州,我一定要打,而且志在必得。如果我們連一個銀州都打不下來,什麼雄心壯志都是空談。大家不如現在就收收,各奔東西去罷,本瞬帶些金銀細軟,攜美妻美妾,掛印封冠。隱姓瞞名,周游天下,尋幽訪

    眾文武齊齊轟喏︰“打銀州、必取銀州!”

    眾將高呼三聲,楊浩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高抬雙手,緩緩下壓,廳中頓時一靜︰“兵家有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下面就由丁司馬向諸位介紹一下如今我蘆州與銀州各項實力的對比情形▲馬未動。糧草先行,有關各種糧秣、輻重、軍械的準備,也要由丁大人一一介紹,丁司馬,請。”

    行軍司馬,就是參謀長了,乃是軍中有實權的人物,丁承宗向楊浩抱拳應一聲是,推動輪車徐徐向前○扇綸巾,神態從容,頗有諸葛武侯的風采。

    “西北民風尚武。河套之地產馬←建大軍既不缺兵源,也不缺馬匹,但我蘆州地域狹以工商為本,農牧欠缺,受限于此,甫一開始°是走的精兵之道,如今我蘆州有步騎共有精兵一萬。”

    他說到這兒,微微一笑道︰“憑此兵力,若是野戰,以我軍斑練之有素、裝備之齊全,未嘗不可以少勝多。然而敵據地利,欲謀銀州便嫌不足,況且我軍亦少有演練攻城之法,不過,,諸位勿需擔心,正所謂得道多助,我家節帥兵發銀州。去時雖只一萬,到時必聚十萬之眾,至少十萬之眾,因內涉極大機密。此時不宜宣之與眾,諸位將軍心中有數即可,所以兵力方面,勿需擔心。”

    眾將心道︰“恐怕不是與折楊兩家聯兵,就是與野利氏部落或者亞隴覺部落借兵了,但是,”九萬大軍啊,如果折楊兩家、再加上野利氏、亞隴覺部落齊來相助,出動九萬大軍,幾乎也是傾其所有了,四方並不太平,他們敢冒天大風險,如此相助麼?”

    眾將心中雖有疑慮,只是疑惑這兵馬從何而來,卻並不懷疑丁承宗所說的話,這不是說給對手听的。明明只有二十萬大軍,也可以吹噓成八十萬大軍,以收震懾之效,對自己人,萬萬沒有如此誑言的道理,如果是八萬硬說成十萬還成,一萬人馬無論如何也變不了十萬大軍,誰也別想瞞得過去。

    丁承宗道︰“兵力方面,不成問題,倒是糧草和武備方面,需要立即著手準備,攻打銀州,絕非旬日可以見功的事情,消耗絕不會糧食、衣物、鍬鋤斧稿、鑼鼓樂器,已有專人四下采購,不日就將源源不絕運來蘆州「有的刀斧槍矛、弓弦、箭矢、帳蓬,我蘆州工匠正日夜趕工制作,同時為了減少糧食的運輸消耗,而且將士用命,體力消耗甚大,所以我們正從黨項七氏部落購買大批牛羊隨軍驅趕,備作肉畜。

    至于戰馬,只吃青草必然氣力衰減。難久馳騁,尤其是我們購來的大食寶馬,更需精心培養,再加上馬匹的食糧消耗更甚于士卒,哪怕只需萬匹戰馬,極耗費也極驚人,好在此去是攻城,十萬大軍旌旗所至,慶王最好的選擇就是據城自守,主動出城擾戰的機會不大,因此,本司馬與節帥商議,此戰以步卒為主,只攜一支重甲騎兵,一則在實戰中使他們得以錘煉,二則可以收震懾敵軍心之效。”

    輕騎兵最大的優點就是速度,可以長途奔襲,收奇兵之效。

    但是輕騎兵又需慎用,因為一旦他們執行遠離本陣的特殊任務,就意味著他們需要拋棄輻重、遠離大隊,一旦不能收奇兵之效,既無援軍、又無後勤,一旦不能迅速脫離戰場,後果可想而知,而這一戰中,主要是城池故防戰,絕少會出現雙方調兵遣將,在原野上迂回包抄、奔襲沖撞的場面,在兵種搭配上,它們就不列入考慮範圍了。

    丁承宗又道︰“這一戰,以攻城為主。我們不擅攻城,可銀州,同樣不善守城,我們有最好的能工巧匠。可以制作大量精巧、齊備的攻城器械,再加上兵力優勢,我們勝算至少佔到七成。不過大批糧草以及攻城器械的運輸,必然會使我軍行速緩慢,這也是我們不需要大批戰馬,步卒只需隨行驢騾牛車緩地的原因,因此便需早早上路,以便準時與盟軍匯合。”

    軍隊所需非戰斗人員各**隊配屬的多少不同,比如斯巴達軍一人需要七名軍奴,希臘軍隊一般一名重步兵僅有一名軍奴、羅馬軍隊也有大量軍奴》洲騎士還有專門背盔甲的奴僕此久,還有帶著隨軍商販、軍妓的,不過一般來說,隨軍非戰斗人員越多,消耗越大、軍隊的機動性越差、戰斗力也大受影響▲中國古代軍隊基本上沒有非戰斗人員,一些雜務多由士兵完成,蘆州一來無處征調那麼多的民役,二來也是考慮到城池攻守戰中消耗已然巨大。所以這糧草和攻城器械的運輸,直接由士兵們自己完成了。

    丁承宗有條不紊地介紹完了蘆州這邊的情形,又道︰“銀州方面,我們本來早有細作密探部署,可是銀州突被契丹慶王陷奪,如今就連歸順慶王的銀州軍都淪做了雜役,我們事先安插的棋子都失去了作用,迄今已然無法聯系上他們,也無法得到銀州附近的詳細情形,我們只能從前些日子從銀州逃出來的難民那兒,大略了解一下銀州的兵力和部署

    丁承宗一一說罷,楊浩扶案而起︰“從現在起,各部兵馬要抓緊操練。節度副使木本將留守蘆州,知羊度事。行軍司馬丁承宗輔之。七月初七日,本帥將親統大軍,直取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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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七夕

    三華山巔,洞中。縷斜月淡射而入,形成根清冷的心牲六

    逍遙子頭戴莊子巾,身穿月白色斜襟道袍,側臥石上。以手托腮。壽眉長垂,呼吸細細綿綿,若不細聞。簡直要讓人以為他已經沒了氣息。

    對面,一個韶齡女孩兒頭戴逍遙巾。穿一襲月白色對襟繡花洞衣,下身一件燈籠褲也是月白色的,學著陳摶的模樣,托著粉嫩嫩的香腮,微微闔著雙目,稚氣中透著可愛。

    忽然,她長睫下的眼皮翕動了幾下。悄悄地張開一線,往對面的逍遙子看了看,陳摶呼吸如常,平穩悠然。小道童吐了吐舌頭,然後躡手躡腳地爬了起來,一雙穿著高筒白襪兒的小腳丫悄悄探向地上那雙麻鞋。

    “嗯”咳!”陳摶忽然咳嗽了一聲。道童飛快地躺下去,小手一把香腮,雙眼緊緊閉上,只是那雙腿來不及抽回來恢復原狀,干脆一平放一蜷起,另一只手捏個法訣搭在膝蓋上。反正陳摶一脈的道法講究隨意自然,並不要求一定正襟危坐,這樣也說的過去。

    屏息候了片刻小道童再次張開眼楮,只見陳摶竟已翻了個身,朝石壁而睡了,不禁慶幸地拍了拍腥逍 低口兒。重又爬了起來,腥逍 低地穿上鞋子,像只偷東西的小猴兒似的躡手躡腳地溜出洞去,到了洞外,站在青石階上望望天上那輪皎潔的明月。小道童調皮地一笑,忽然健步如飛地向山下奔去。

    半山腰道觀旁一瘡屋,小道童到了門丑,輕輕叩了叩房門,聲喚道︰“娘。

    馬大嫂開了房門,歡喜地道︰“狗兒,師傅放你下山了?”

    小童眨眨眼,很乖巧地道︰“是呀,明天是七夕,師傅說狗兒這兩天不必練的那麼辛苦,可以抽空回家一趟。”

    馬大嫂忙道︰“進來,進來。”她拉著女兒,憐惜地道︰“唉,說是不必那般辛苦,還不是這麼晚才回來。娘這兩日向入觀進香的女客們兜售瓜果,家中還剩些桂圓、紅棗、摻子,你這丫頭打小兒嘴饞,快來嘗嘗

    狗兒脆生生地答應一聲,馬大嫂歡歡喜喜去壁上摘籃子,狗兒卻跑到窗口。從壇壇罐罐中腥逍 低地捧出一個小罐子,仔細看了看,咕唔地興起來,雀躍道︰“娘啊,娘啊,你快來看,開始結網了呢

    七媳候,各地百姓慶祝七夕的方法各有不同,狗兒這種方法。就是在小壇中放一只喜妹,待到七襲夜∩它結出的妹網形狀來判斷吉利與否,眼看那喜蛛已在壇中忙碌起來,狗兒真是歡喜不勝。

    馬大嫂忍俊不禁地道︰“還用你說,娘就看到了,看把你高興的。才不過十歲年紀。急著乞什麼巧啊,來,嘗嘗這棗兒,可是脆著的呢

    狗兒抓了把棗兒,丟進嘴里一顆,含糊不清地抗議道︰“才不是,狗兒十一了。”

    馬大嫂道︰“哪有十一。我的女兒。我不知道?”

    狗兒不服氣地道︰“我正月生日。生日大,如今算著,離十一更近

    馬大妓哭笑不得,搖頭道︰“成成成。你說十一就十一好了

    這時房門響了幾聲,門外一個清麗的聲音喚道︰“馬大嫂

    “喔?是秀兒姐姐。”

    狗兒嗖地一下閃到了門邊,拉開門來,喜笑顏開地道︰“秀兒姐姐。”

    那秀兒見她在房豐,欣然施禮道︰“秀兒見過小叔祖。”

    “哎呀,不是說了,私下相見。不用這麼叫我的嗎。”狗兒笑嘻嘻地把她拉進門,見她懷中捧著的東西,奇道︰“這是什麼?”

    秀兒笑道︰“這是磨喝樂,七夕將至,這是我送給小叔祖的禮物……

    那磨喝樂是七夕節幼兒稚女的玩物。是一對穿荷葉半壁衣裙,手持荷味,笑容可掬的泥娃娃,磨喝樂大的高至三尺小的盈于掌心,秀兒送給狗兒的這對磨喝樂有一尺大抱在懷里十分可愛。狗兒雖日日盼著自己長大成*人,可畢竟還是孩子心性,一見這樣禮物,登時愛不釋手。

    馬大嫂道︰“邸姑娘,這一對磨喝樂怕是得不少錢,讓你破費了

    逍 低兒含笑道︰“大嫂不必客氣。在這山上,秀兒只小叔祖一個。聊得來的朋友,七夕將至,送件腥逍 低禮物。算不得甚麼的。”

    馬大嫂這件小屋並不甚大,就連機子都只有一張。狗兒戀戀不舍地把玩了一陣磨喝樂,便椅起籃子≡那秀兒道︰“秀兒姐姐,屋中狹有些悶熱,咱們去院中吃棗兒聊天。”

    “好”那秀兒欣然答應一聲◎馬大嫂告一聲罪,隨著狗兒到了院中,在一塊青石上坐下。

    佇靈匹于星期,眷神姿于月夕。晴朗的夏秋之夜,天上繁星閃耀。一道白茫茫的銀河橫貫南北,在河的東西兩岸,各有一顆閃亮的星星,隔河相望,遙亦對,兩個女孩兒托著下巴,望著天上那美麗的景像。不由得痴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明天就是七縴逍 低兒幽幽發出一聲長嘆。

    狗兒雙手托著下巴,卻嘆了口氣道︰“我到覺得時間過的好慢啊,這麼久才一化夕,也不知道幾時才能長大。”

    那秀兒想起與家人一起過七夕的情節,正滿腔淒楚,被她一說,卻忍不茲逍 低出來︰“小叔祖根骨極佳,是學武的奇才,要不然祖師爺現在也不會這般在意小叔祖的武功進境了,可是武功上面小叔祖可以一日”紋年紀。卻只能長大的 快也快不了,小濕脅訂必對年齡耿耿于懷呢?要知道,孩童自有孩童的快樂,一旦長大了,想再回到過去也不可能了。”

    狗兒有些忸怩,不過她的心事可不想說給任何人听,只道︰“都說了。私下相見的時候,秀兒姐姐只叫我名字就好,不用一口一個叔祖的。”

    那秀兒道︰“禮不可廢,否則我師父知道了必會責罰我的,再說我蒙小叔祖指點劍藝,就憑這,也不可有半點不恭的。”

    狗兒嘻笑道︰“要是這般算的話,我還要叫你一聲師傅,我雖教你劍術,不是還向你學習詩詞歌賦、針織女紅麼?”

    那秀兒搖頭一嘆,淡淡地道︰“詩詞歌賦、針織女紅,濟得甚麼事情。”她望向天際幽幽一輪明月。低低地道︰“又是一年七狹,想起上一次與家人過七夕,好象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的月亮,也如今夜一般明亮圓潤,可是那時的人,卻離我好遠好遠,遠在天涯”

    這一回,腥逍 低少女年紀【還不該知道愁滋味的狗兒卻把頭使勁地點了點,贊同地道︰“是啊,上一次望月。好象還是昨天的事情。那時的月亮和今夜一般無二,可是那時的人,如今卻離我好遠好過,

    她記得,那瘦瘦腥逍 低的身子,被大叔抱在胸前,大叔的胸膛好寬好寬,他的臂膀好有力氣,趴在他的懷里,好象那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難道不是麼?當她被人遺棄在荒原上的時候,兩旁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大軍,他們只要沖上來,片玄間就能把她稚弱的身子踩成爛泥。天上是刺目的陽光,她連爬起來都不敢,那時候,就是大叔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熾烈的讓人無處藏身的太陽、殺氣騰騰的千軍萬馬,都不及大叔那一聲喊,被他抱起來時,她那無助的心才一下子找到了依托。就此一生一世”

    那一晚,月亮也像現在一樣圓。大叔告訴她,在大地的東方有一座不夜城,在那里。盡管是夜晚,她也不會再孤單。那一晚。大叔還在皎潔的月光下給她取了個,名字,叫馬琰”

    月光灑在她們的臉上,發出瑩潤的光。兩人的神情一個落寞淒楚,一個卻是滿懷希翼。

    那秀兒在心中默默祈禱︰“七月七≧七姐,七姐心靈手巧,看在我一片孝梯赤誠的份上,賜我小叔祖一般的悟性和根骨吧,我要早一日焉武藝÷山為我那被害的爹爹、自盡的娘親”報仇!”

    狗兒眨著一雙黑悲般的大眼楮。也在望著天空中那一顆星,天真的想︰“七姐姐好慘,她有一個自以為是對她好的娘親,不許她與凡人成親,一年才許他們見一次面。我比七姐姐還慘,我的師父爺爺和王母娘娘一樣的可惡,其實只要讓我一年見一次大叔我就知足了,他都不肯。說什麼只有我能繼承他的衣缽。可我想要的只是守在大叔身邊。那才快活,七姐姐心地善良,一定會同情比她還悲慘的小狗兒的,但願七姐庇。讓我早日見到楊浩大叔,哪怕“像七姐一樣,一年見一回”

    “一年見一回?哈哈哈哈”

    楊浩笑得前仰後合,玉婷,別听你四嫂瞎說,那都是天上的神仙騙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的。”

    院子里好多人,除了冬兒、焰焰、娃娃、妙妙和丁承宗、丁玉落,還有丁承業的幾房妾字,和他的次女玉婷。杏兒小源等人忙忙碌碌的,在庭院中陳以瓜果酒宴,一家人在此祭牛女二星。

    本來,明晚才是正式的日子,可明天一早楊浩就要領兵出征了七夕不止是愛情的節日,也是親情的節日,這是一家人團聚的重大日子。所以一家人商量了一下,就把時間挪到了今晚,反正子夜已過,此時已經算是七縴。

    玉婷年紀還過了子時便有些困了,妙妙便把她拉到身邊,講牛郎織女的故事給她听,听得玉婷如痴如醉,酒意正憨的楊浩卻忍不住大笑起來。

    妙妙不服氣地道︰“故老相傳【來就是這麼說的嘛,我說的有什麼不對?”

    楊浩忍茲逍 低道︰“喜鵲搭橋,天河相會。是吧?”

    “是呀。”

    “多久一次?”

    “一年一次呀。”

    “那就對了”楊浩一本正經地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咱們這兒一年一度七夕,天上可不就是日日相見嗎?”

    玉婷恍然大悟,稚氣地道︰“哇。仔細一想,真的是這樣呢,二哥好厲害,連神仙的詭計都看得穿。”

    她這童言童語一出,不但幾個女子盡皆失笑,就連丁承宗都忍俊不禁。原本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冬兒嗔道︰“好好一化夕,讓你一說,全沒了味道,真是的,姐妹們不要理他,子時已過,我們拜月乞巧吧。”

    眾女子齊齊響應,對著朗朗明月,庭前一張香案,案上擺著時令瓜果和一具香爐,香煙裊裊升起。眾女翩躚上前,望月祭拜,楊浩和丁承宗是男人,這種乞巧的事兒跟他們沒關系。兩人相視一笑,很默契地舉起杯來,各盡一杯酒。

    眾女默默祝禱一番,便在月下以五色線穿九孔針,能在清輝下以五色線順利穿過九孔針的,便是得了七姐賜巧。這些女子們俱都心靈手巧。可要在月下本立佔薪地址曰董改為︰剛……口陽…8。…敬請暨陸閥正!,叭二孔針也不是件易事,討了會兒冬兒喜道︰“我瞬哭下了。”

    楊浩大喜,上前探驗一番,杏兒早已乖巧地捧過燈燭,楊浩仔細一看,那五色線果然一孔不落,穿過了針上九孔,焰焰、妙妙等人這時也紛紛說道︰“我穿過去了

    楊浩一一檢驗,笑吟吟地道︰“想不到這心靈手巧的女子,都匯聚到咱們家來了,呵呵,冬兒現在飲不得酒,你們卻不妨事,來來。一人一杯酒。慶祝一下小婷,你喝杯果汁代酒吧。”

    眾女雀躍著走向酒席,楊浩與冬兒相視一笑,柔聲道︰“諸人之中∥兒最是心靈手巧

    冬兒輕輕皺了皺鼻子,悄聲道︰“才不是呢,大家都在讓我為先罷了。”

    楊浩一听,忍不住失笑道︰“如此說來,更無需七姐賜時了,我府中女子,可個個都是機靈無比。”

    冬兒吃吃一笑,膘了膘正在酒桌前笑語盈盈的焰焰、娃娃和妙妙,低聲道︰“今夜拜月,她們才不在乎這穿針乞巧呢。她們呀,都在泡巧呢,明兒晚上才真的拿出來在月下探看。”

    楊浩奇道︰“何為泡巧?。

    冬兒膘了她們一眼小聲道︰“她們在小木板上敷一層土,播下粟米的種子,讓它生出嫩苗來,再擺一些泥塑紙糊的茅屋、花木在上面。做成田舍人家模樣,稱為“種生”待到七襲夜,誰的嫩苗生得最好,自然大吉利是。”

    楊浩笑道︰“她們到有耐心玩這把戲。真正侍弄過家活的,怕是只有你了,也不知她們會種成什麼模樣,這是乞的什麼巧?”

    冬兒嫣然笑道︰“這個啊,叫種生求子,乞的可不是巧。”

    楊浩听了一呆∥兒含笑道︰“這怕是她們如今最大的心願了,官人明日便要出兵,今夜也算是一個吉期,官人今夜去她們房中宿下吧。”

    楊浩搖頭道︰“不妥不妥,今夜去誰那里,其他兩個恐怕都要滿懷幽怨了。”

    冬兒俏皮地道︰“那就”讓她們三個一起侍寢啊

    楊浩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義正辭嚴地拒絕道︰“那怎麼成,太荒唐了。我怎麼能那麼做?”

    冬兒膘著他,似笑非笑地道︰“官人今天轉了性兒嗎?我怎麼听說。我家大官人曾餐荒唐的很呢?”

    楊浩老臉一紅,吃吃地道︰“不是吧。這,,這種事她們也說給你听。是焰焰說的。還是娃娃說的?我須饒不了她。”

    冬兒笑道︰“你不用管是誰說的,反正”我是答鈾的,去不去。官人自己決定。”

    楊浩干笑道︰“走走走,喝酒,喝酒。”

    冬兒道︰“我怎喝得了酒?”

    楊浩指著自己鼻子尖道︰“你那一份,官人替你喝了就是。”

    晚風拂面,楊浩突然覺得這樣的夜晚其實真的很浪漫,一天風月、一榻風月,內中滋味,**蝕骨。一杯水酒下肚,他便咳嗽一聲,做出睡眼朦股的樣子道︰“好啦好啦,天色晚了。大家各自散去。早早歇息了吧

    府谷大商賈李玉昌住處,以前唐焰焰住的地方如今入住了一位新的女主人︰折子渝。

    夜色已深。她還沒有睡,坐在燈下,正在仔細地看著什麼。看了半晌,折子渝熱逍 低燈罩,將那信札湊近燭火引燃,臉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們,隨風,的人,完全打听不到銀州城的消息?”

    面前一個黑衣大漢恭聲說道︰“五公子。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力。可是銀州不知因為什麼,突然變的風聲鶴唳,士兵重重封鎖遠在銀州城三十里外就扎平營盤,禁絕一切人等靠近,不,準確地說,是許進不許出。就連他們向吐蕃、回訖和橫山羌人購買牛羊等東西,也都派出人來。遠出城池三十里來交易,自行帶著貨物回去。所以。我們費救逍 低機,也得不到他們的準確消息。只不過,我們曾冒險派人越過外線防御潛近了些去,發現銀州似乎正在大興土木,只是”防範太嚴,無法靠得更近,那個探子險些被巡戈兵士利箭射死。”

    折子渝若有所思地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楊浩就算真有本事借來十萬大軍,這一去恐怕也要踢上一塊鐵板了,你回去,繼續盡力打

    “是,一俟有了消息,還是送回蘆州來麼?”

    “不。”折子渝淡淡說道︰“我會隨楊浩一同往銀州去,你若有了緊要消息,往柯團練營中來尋我便是。”

    那黑衣大漢一驚,說道︰“卑下收到的消息,柯團練已然向楊浩效忠。不肯為我們所用了,這件事,楊太尉曾向我家大帥當場提出,大帥答鈾的

    折子渝蛾眉一挑,冷哼道︰“這我當然知道,不過,就算我徑去他的中軍又怎麼樣?他敢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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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5 17:18:03
第016章 路襲

    長空中傳來一聲鷹嘯,一只蒼鷹穿雲而出,在天空盤旋一周,認出了楊浩車頂特定的標準,忽然斂翼投射下來。車輪轆轆,大隊人馬仍在魚貫而行,楊浩熱逍 低系在鷹足上的竹筒,拔下塞子,從里邊倒出一卷紙條,展開來仔細看了一遍,順手取過一塊炭條,在紙條上回復了幾個字,重又塞入竹筒,系在鷹足上,振臂一揮,那鷹便展翅飛去。

    楊浩這才扭頭對車畔策馬而行的木恩道︰“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斜軫已然出兵,大軍將在兩天後趕到銀州城下。”

    木恩大喜,欣然道︰“他們出兵了?不知耶律斜軫此番統兵多少?”……楊浩道︰“耶律斜輸率迭刺六院部精兵五萬,另有兩萬輔兵押運著各種攻城器械尾隨其後。”

    “迭利六院部啊

    木恩撫摸著虯須,微笑道︰“契丹兵馬由宮帳軍、大首領部族軍、部族軍、五京鄉丁和屬國軍幾部分組成,其中最精銳的就是宮帳軍,而宮帳軍中又以迭刺五院部、迭刺六院部最為精銳,如今迭刺五院部兵馬正在拱衛上京,蕭娘娘派出了南院諸軍中最精銳的迭刺六院部,果然如節帥所料,契丹蕭娘娘是不肯予慶王喘息之機,讓他有機會坐大的,這根眼中刺,她是迫不及待地要拔了去。”

    楊浩微微一笑,道︰“我們現在可以加快行程了,傳令三軍,加快速度,爭取兩日後與耶律斜輪于銀州城下匯合。”

    “遵命!”木恩抱拳稱喏一聲,網欲傳下令去,天空中一聲尖嘯,忽有一枝鳴鏑射來,帶著淒厲的嘯音破空而過,楊浩不由挺起身來,訝然道︰“前方遇敵?”

    三軍立即停止前進,中軍原地駐扎,施放障礙,擺布陣形,一路軍自後殺出探向左翼,另一路軍探向右翼,呈鶴翼狀與中軍相互呼應,這是攻守兼備的一種陣形,後面運送糧草和攻城器械的車隊則以車輛器物為障礙,開始布設半圓陣,與之呼應。整個隊伍迅速從行軍狀態轉變為戰斗狀態。

    不一會兒,前方一騎飛至,到了楊浩車前勒韁停住,在馬上抱拳大呼道︰“報,節帥,前方突有大隊人馬殺至,打的是銀州旗號。”

    楊浩問道︰“有多少人馬?距此還有多遠?”

    那探馬道︰“至少不下兩萬人,距此還有二十里路。

    楊浩擺手道︰“再探!”

    那探子上馬離去,楊浩眉頭一挑,說道︰“這個慶王,我還真是覷了他,重兵壓境,他竟還敢主動出擊,派出一半的兵馬來阻截我。”

    這時柯鎮惡和木魁等幾員大將都策騎圍攏了來,木恩急道︰“敵騎兩萬,兵力一倍于我,我軍又有這許多輻重拖累,恐難力敵,節帥”

    柯鎮惡道︰“此處西去十五里︵一處山坳,我等何不移轉大軍,背山固守,敵軍突襲,當不致久耽。”

    木魁則道︰“我等多是步卒,又有大批車馬,速度緩慢,恐怕不等趕到山口,就被敵軍追上了,節帥。不如給我一支人馬,我去前邊拼死堵住他們,節帥再護輻重尋地利處扎營。”

    “冷靜,一定要冷靜。”

    這是楊浩第一次率領軍隊同善騎戰的正規軍隊作戰,心中不無忐忑。他強自鎮定下來,仔細思量一番,坦率而言,他現在的指揮調度只能說是中規中矩,他並不是一個經驗豐安的戰將,以前從史料中知道的雜七雜八的一些古代戰術特點不足為恃,更不可能讓他成為軍神,後代學者能知道的東西,當時與敵人浴血奮戰的軍人們真的不知道麼?他們比任何人都更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能否破解是另一回事,臨戰經驗、機變能力他可遠遠不夠,這次出兵。他本來是抱著全攻對全守的態度。實未料到在這種情況下,慶王還有魄流動出兵,他的兵有七成是新兵,裝備精良、久經練,但毫無實戰經驗,這頭一仗,一旦指揮失誤或者落了下風,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里,他努力保持著平靜的心態,思索著兵書中的撤退要點。吩咐道︰“好,木指揮領一支兵馬前去攔截,柯團練護衛指重西撤【帥領中軍從中策應,交替撤退,不得慌張。”

    “末將遵命!”兩員大將各自領命。方欲策馬馳去,楊浩一轉頭看到天上的太陽,心中忽地一動。急忙揮手道︰“且慢!”

    眾將都向楊浩望來,楊浩用步鞘擊打著車轅,沉吟良久,徐徐說道︰“銀州守軍此時方出動襲擊。是因為我們離銀州已經近了,橫山諸羌、草原諸部落多听我蘆州號令,所以他們不敢遠離根基來攻擊我們。”

    眾將不知楊浩此言何意,俱都面面相覷,楊浩又道︰“銀州出動一半的精兵,下了偌大的本錢,目的不外乎是想擊潰我們,避免兩面受敵。至不濟也要重挫我軍銳氣。毀掉我們的輻重。可是,契丹大軍正在迫近,數萬大軍行進,銀州方面不會探听不到消息,他們如今派出一半的人馬,銀州城中必然空虛,相對來說,當然是根基重要,所以慶王這支人馬必須得在契丹兵馬趕到之前返回銀州守城,現在已經是午後了。他們只有一擊的機會,只是一擊的話,他們的優勢未必發揮的出來。我們或有一戰之力。”

    柯鎮惡道︰“節帥,他們快馬趕回的話,從明早開始返程就來得及。就算我們撐過了這個下午,如果夜戰,我們護著輻重移動不便那就更加吃虧,為穩妥起見,節帥還是該率轉重車馬先尋地利處佔據,才好自守。”

    這時又一騎快馬飛奔而至,高聲稟報道︰“節帥,敵騎已至十八里件。”

    楊浩問道︰“他們可曾加快速度?”

    那探馬道︰“敵騎仍是緩緩而行,不過他們應該已經掌握了我軍所在。陣形漸有沖陣變化。”

    楊浩听了愈發堅信自己的判斷,說道︰“他們不會晚上進攻的,柯團練,這可不是率領幾十個獵戶,夜間偷偷上山挖陷坑、設絆索那麼簡單。夜間做戰,唯憑樂器指揮,就算練有素的軍隊,夜戰也容易潰散。何況敵人皆是騎兵,來去迅速。主將指揮調度更不方便,這一戰,我們輸了,他們還有耶律斜輪這個強敵,他們若輸了,只憑兩萬人守銀州就要吃力的多,他們不敢冒這個險。”

    他霍地站起身來,大聲道︰“傳令,三軍結陣自守,原地待敵!”

    眾將轟喏一聲,各自趕回本陣。待到陣形剛剛鋪就,大地就開始震顫起來,銀州騎兵已展開攻擊陣形,速度越來越快,向結陣自守的楊浩所部俯壓過來,一時塵土漫天,騎兵們像決堤的洪水般涌來,伴隨著響徹雲宵的吶叫聲,當真是驚心動魄。”

    望著那密集的沖擊隊形,一身普通掛尉打扮的折子渝蹙著眉頭道︰“這個,時候,慶王竟敢出動一半人馬搶先攻擊,實在走出人意料。楊浩所攜多是步牟,就算他以騎兵為主︵這麼多的輻重需要照料,也難以避敵鋒芒,發揮游騎優勢,唯有以硬踫硬。敵軍倍數于他,這一戰又是蘆州成軍以來第一場戰,如果吃了大虧,軍心士氣再難收了。”

    在她身旁,一個校尉打扮的年輕人。赫然正是折惟正,他卻贊賞地道︰“正因有這許多輻重拖累,所部又多是步車,如果楊太尉真的留一部人馬阻敵,大隊人馬避向險隘,那就太冒險了,敵騎緩轡而來,固然是為了節省馬力,恐怕更大的目的是為了恫嚇楊太尉的人馬,楊太尉若真想帶著大批插得避敵鋒銳,陣腳自亂。那時銀州兵馬疾馳而來,先吞掉他派去阻截的軍隊,亦或使一軍與之纏斗,主力繞行直逼後軍,那時首尾不得兼顧,便是十分的凶險了。

    楊太尉的軍隊大部分都是新軍,新軍有利有弊,利者,初生趴,銳氣十足,弊者,不曾吃過敗仗。一旦失敗,兵敗如山倒,只憑他那身經百戰的三千精銳,到時是發揮不了作用的。如今楊太尉結陣拒敵,便可揚己所長、避己所短,若論戰力,蘆州人馬不會弱于銀州鐵騎,若論裝備,蘆州人馬更是強了不止一籌半籌。蘆州兵馬那可都是用錢堆出來的啊,還怕撐不過這半天的功夫去麼。須知,楊太尉的軟肋是大批輻重,而銀州兵馬的軟肋卻是只有小半天的作戰時間,無論是勝是敗,他們都必須離去,戀戰不得。”

    折子渝回首看向已用輥重車輛結成半圓陣的後隊,淡淡地道︰“你說的對,楊浩的負累就是他的插重。如今楊浩沒有上當,擺出攻守兼備的陣勢要拖延時間,可惜他的指揮雖然中規中矩,還是有一個極大的破綻。他以少迎多,不敢分兵,主力都在前面,騎兵所長,正是發現敵陣虛弱之處,迅速移動攻擊,如果這著州兵馬稍有頭腦,前陣攻擊受挫°繞襲他的後路,焚毀糧草器械。自後陣殺入

    折惟正眼珠一轉,摸著下巴道︰小姑姑,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折子渝揚起下巴,不屑地道︰“楊浩不過是打過幾座羌寨,就目高于頂,自以為是個百戰百勝的大將軍了,建衙開府,兵威赫赫,連你爹和楊崇都上趕著巴結他,人家這麼大的能耐,還需要咱們為他出謀畫策麼?”

    折惟正噢著,總覺的面前好象放著一大壇子老陳醋,他干薪聲道︰“是是是,楊浩不識好歹,妄自尊大,是該受些教的,不過,,咳咳,如果敵騎破陣,我們難免也要受到牽累,佷兒不是幫他,是為咱們自己著想,讓他吃虧嘛,以後有的是機會小姑姑你說是不是?”

    折子渝冷哼一聲,把臉扭向一邊不再答理他,折惟正詭薪聲,便拔足奔去,,

    整個大地都震顫起來,從最初的緩行【輕馳、猛沖,數萬匹戰馬使得整個大地都在它們腳下震顫。楊浩的陣營巋然不動,放在中軍的兩千人馬是李光奉的嫡系,他們久經殺陣,自然不把這種威勢放在眼中。

    楊浩把他們放在中軍正面迎向敵軍,也走出于這種考慮,他手下的兵說是精兵,只是裝備精良,進行了大量的正規練,但是沒有經過戰場血與火的洗禮,終究還不是一稚熟的軍隊。雖然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可楊浩現在不能敗,旁的軍隊都是老兵佔多數,老兵帶新兵,楊浩這支軍隊可是新兵佔多數,這第一戰絕不能亂、絕不能敗,正走出于這種考慮,他才拒絕了逃避,有序撤退是百戰老兵才能辦得到的事,否則很可能被銀州鐵騎像趕羊一般屠殺殆盡。

    敵軍來勢洶洶,兩翼軍隊雖非正面承受他們的沖撞,還是在那種無形的威壓下有些騷動,可是中軍的穩定給了他們極大的信心,那面高高飄揚的帥旗使得他們很快穩定下來,眼看敵騎越來越近,中軍突然推出數十輛連弩車 百步、七百步,敵騎還不到六百步遠的距離,木魁手中大槍狠狠向前一指,機括連發,一桿桿投矛般粗細的巨箭便呼嘯而出。帶著震破耳膜般的尖利呼嘯撲向敵群。疾馳而來的沖陣戰馬立即人仰馬翻。

    前方的騎兵栽到在地,後面的騎兵剎不住速度,便狠狠地踐踏上去。不少人跌落馬下,鍥形的攻擊陣形為之一鈍,來敵立即擴散了陣形。無論是橫向、還是縱向騎士之間都散開了距離,這著州騎兵也是久經戰陣,沖擊速度絲毫不減,弩車仍然在發射,但是殺傷效果已經不像方才那麼明顯了。

    中軍大旗又是一揮,中軍連著兩翼的弓弩手們立即熱逍 低弓弩,他們使用的是一品弓,射程遠在普通弓箭之上。普通弓棄發射在兩輪到三輪之間,敵騎便能沖到面前,轉而進行肉搏戰,而使用一品弓,即便弓馬不夠嫻熟的戰士,至少也能增加一輪射擊的機會,弓弦嘈切如雨,箭矢無需瞄準,密集的攻擊使得敵騎紛紛落馬,尚未靠近,他們便付出了更大程度的損耗,最重要的是,經過車弩和弓弩的連番打擊,他們的沖擊銳氣已然大受影響。

    銀州鐵騎萬沒想到楊浩軍中的弓弩竟然這般厲害,這片刻功夫已使他們付出了巨大代價,不過同伴們的犧牲是值得的,他們越來越近了,弓弩馬上就要失去作用,只要讓他們的輕騎兵沖過來,那就是一邊倒的屠殺場面,當他們的鐵騎洪流從楊浩軍中趟過去時,留下的將是一地殘肢斷臂。

    眼見敵騎裹挾著沖宵的殺氣疾沖而至,中軍陣營似乎被撼動了,弩車被倉惶推向兩邊,士卒們開始紛紛後退。銀州鐵騎獰笑著,嗜血的雙眼緊緊盯著眼前的敵人,手中的鋼刀齊刷刷地舉了起來。

    忽然,前面的蘆州士兵用更快的速度向後退卻,與此同時,卻有一批士卒穩穩地從他們中間穿插過來,一步步向前邁進,他們的打扮與普通士兵不同,方才的弓弩手只著一件皮甲,他們卻穿著全身鐵甲,魁梧的身材、沉重的腳步,盡管大地在震顫著,他們的步伐卻穩定而凝重。很快,他們就肩並肩地排成了一行。緊接著是第二行、第三行,

    “重甲步兵?重甲步兵就可以阻擋我們的腳步麼?”

    契丹兵沒有絲毫畏懼,反而更興奮地握緊了掌中刀,臀部稍稍離開馬背,準備在沖撞和劈砍中給蘆州軍一點顏色看著。

    這時,那支重甲步兵忽然齊刷刷沉聲一喝,揚起了手中的大刀。

    “這是什麼?”

    “利!”

    一排大刀豎立如牆,耀眼的陽光從刀片上映射過來,刺人雙目。沖在最前面的卞”兵驚駭地瞪大了眼楮 眼前那排恐怖的大刀比起來巨四手中的彎刀簡直成了可笑的玩具。來不及有多余的想法,戰馬仍在向前狂沖,一片耀眼的刀光便里面劈了下來。

    迅猛的沖撞還是產生了效果,第一排重甲陌刀兵雖然劈中了對手,也被強大的沖力撞得向後跌去,有的肺腑巨震,噴出了鮮血,但是整個,隊形沒有亂,他們被第二排士兵緊緊地抵住▲沖過來的敵騎也被刀兵硬生生劈得人仰馬翻,阻住了他們後續鐵騎的沖刺步伐。

    陌刀手們開始隨著戰鼓的節奏一步步向前邁進,揮刀↑落、踏步、再揮刀……

    這支輕騎兵本來是要突出敵陣,似一柄尖刀穿陣而過,打亂防御的陣形、把蘆州兵馬切裂棄來,可是失去了沖擊優勢的輕騎兵在這無可抵御的刀陣面前已經完全失去了銳氣,陌刀手們如牆而進,所向披靡。敵騎遇者,人馬俱碎 此同時。兩翼士兵抄起了長槍戰斧,上刺敵兵、下砍馬腿,開始向中間壓縮,”

    折惟正看得妞脈賁張,他雙拳緊握,緊緊盯著那一面倒的屠殺場面。熱切地道︰“太犀利了,當真是當者披靡,如果我府州也有這樣一支陌刀隊該多好!”

    “華而不實!”

    折子渝成了專業挑毛病的,這一路下來,似乎不找楊浩一點毛病她就不舒服,她冷冷地道︰“重裝陌刀兵擁有極高的防御力和攻擊力,但是他們缺乏持續作戰力,如果是在開闊的陣地上同游騎兵作戰,他們只有跟在人家屁股後面吃灰的份兒 騎兵拖也能活活地拖死你。

    陌刀陣適于陣地戰,需要弓手、步卒、輕騎兵的配合,在關鍵時刻強力一擊,瓦解敵方的沖擊陣勢和士氣,給其他人馬制造更好的沖陣機會。但是養一千人的陌刀隊所耗費的錢財和時間足以招募練一支上萬人的軍隊了,上萬人的軍隊難道還不足以抵消一支千人陌刀陣的威力?

    楊浩是因為蘆州地域有限,兵力有限。不得已才耗巨資練什麼陌刀陣。如果他的地盤再大一些♀下的軍民再多一些,從最實際的角度考慮,相信他也不會組建什麼陌刀隊了。陌刀陣只能贏取一時一地的勝現並攻擊敵人的漏洞,牽著敵人的鼻子走,誰才能掌握戰場的主動,誰掌握了戰場主動,哪怕一時吃些虧。也能取得最後的勝利,想跟塞外游牧部族為敵,最終的制勝法被有一個,以騎制騎,而不是陌刀陣。”

    折惟正輕輕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養陌刀陣,只要有錢就行了。養騎兵,馬從何來?西套善養馬處。俱在黨項、吐蕃手中,如何以騎制騎?”

    鮮血肆意橫流,殘肢斷臂拋灑了一地,陌刀手們損失了約有百余人。可是死在他們刀下的至少不下千余騎,可是楊浩看在眼中,還是心疼不已,一比十的損失率,這戰績夠輝煌了,尤其這是他的陌刀手初次上陣迎敵。可是他的本錢有限,尤其陌刀手培養不易,經不起如此揮霍呀。

    本來,陌刀手的這種進攻,作用是迅速瓦解敵軍的沖勢,如果能輔以輕騎兵,在對方浪如潮、陣形大亂時趁勢追擊,將可以最大程度地擴大戰果,可惜楊浩如今手中的兵力捉襟見肘,僅有的一萬兵馬全部調來參與銀州攻城戰了,根本沒有帶來消耗巨大,又需撥付大量人力照料。在攻城戰中又發揮不了絲毫作用的戰馬,于是當銀州鐵騎調頭突圍時。陌刀兵便停止了追擊,只由弓弩手追射了一陣,使得敵騎又摞下幾百具死尸。

    敵騎並沒有就此逃離,攜帶著大批輻重就是楊浩所部最大的弱點,漫說他沒有大量輕騎在手,就算有,也不能撇下輻重放步狂追,所以雖然在蘆州陌刀陣面前吃了一個大虧,但是銀州騎兵仍可以從容撤退,他們退到三箭地外,開始清理傷員、整理隊形。

    一戰大勝,而且是以步勝奇,一下子把蘆州軍隊的士氣提升到了數峰。盡管己方也有傷亡,可是看著銀州騎兵拋下的兩千多具尸體每個。士兵都興奮莫名,他們開始有條不紊地打掃著戰場,熱血***地等待著敵騎下一波的沖鋒。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敵騎突然向左翼發起了沖鋒,經過方才的一場混戰,他們也發現了楊浩的中軍是最難啃的一塊骨頭,而左右兩翼的戰士對戰機的捕捉、臨戰的經驗明顯欠缺一些,這一次,他們取出了懸掛在馬身上的小圓盾,沿著一條蝗逍 低襲向左翼,有機會就使小股騎兵逼近肉搏,沒有機會就快馬馳過。飛騎疾射,這一番對射,游騎隊形又顯疏散,盡著楊浩一方仗著弩箭及遠。也沒有佔著絲毫便宜。

    “他們這般襲擾,是為了打亂咱們的陣腳,須防右翼進攻。”

    折子渝觀戰片刻,忽地霍然領悟,此時熟諳塞外游騎戰術的木恩也已發覺有詐,揮動令旗向右翼示警。果然,正前方仍在休整的敵軍在蘆州三軍注意力全被吸引到左翼的時候,突然又向右翼發動了進攻。

    這番進攻,大有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的意味,左右兩翼都在發起進攻。哪一面陣腳先亂,原本稍沾即離的襲擾進攻都會變成實攻,笨重的車弩和移動緩慢的陌刀陣在這種稍沾即離、移動速度極快的交鋒中是無法及時調動應敵的,大吃苦頭的銀州騎兵已經找到了應變之法,只要不能把他們逼入決戰圈,他們就可以利用游騎優勢,避開那可怕的殺人機器。

    “收縮兵力,結圓陣防佩

    楊浩很快發現了銀州騎兵的意圖,立即下達了命令,陣腳在銀州騎兵攻擊下已然有些松動的兩翼部隊開始逐步收縮,後陣射箭,前陣以刀斧御敵中軍擺出接應陣勢。鶴翼陣漸漸收縮,與後部依托車輛器械擺成的半圓鍥合起來,漸漸形成了一個方圓陣的雛形。

    初戰告捷,既提升了已方的士氣 拖延了時間,太陽已經西斜,只要挫敗敵人這次陰謀,就已達到了自己的戰略目的,楊浩還沒有得意忘形到稍有小勝,就妄想消滅一支人數佔優、可進可退的騎兵隊伍,現在收縮隊伍,加強防御,就是保留了勝利果實。

    銀州騎兵發覺了楊浩的意圖,開始焦急起來,佯攻開始變成不顧一切的猛烈進攻,試圖打消防御圓陣的形成,敵我雙方正在膠著苦戰,敵軍後陣突然分出一支五千人的隊伍像狂風一般疾撲楊雷所部的後陣,迅速向防御力最脆弱的由車仗器械組成的後方陣地撲去。

    這是楊浩所部最脆弱的地方,如果讓他們撕開一個口子,像一柄尖刀似的掏進去,防御陣形馬上就會潰散,楊浩所部主力正在前方苦戰,在密集的防御陣形中,即便正面之敵立即後退,他們也來不及趕到後陣赴援了,但是,,這支本該立下大功,一舉殲八刪佔所部,從此把蘆州再次從歷吏的圖!抿滅的騎兵監卜巾遭遇陌刀陣的戰友還要到霉的局面,蘆州的老爺兵出馬了。

    老爺兵,是蘆州軍中對那支曾令折御勛和楊崇眼饞不已的重甲騎兵的稱呼。

    他們人嬌貴,馬也嬌貴,他們自己一個人披掛很費勁兒,披掛之後上不了馬,上了馬又下不來,他們行軍的時候得用車子載愕他們和馬匹的披掛,一旦開始戰斗,他們就得在其他戰士奮勇廝殺的當口兒慢吞吞地披掛,慢吞吞地上馬,因為沖擊力太大,剎不住沖陣步伐的話就會自相殘踏,所以他們還得慢吞吞地排好隊形,

    離開了步兵或者輕騎兵的保護,他們什麼也干不了,而且他們雖然是騎兵,卻還不如步兵的奔襲距離遠,他們不能跑太遠,否則戰馬會累死。不能戰斗太久,否則人也會累死,不能上山道、下濕地、進沙漠、入森林不能踫見絆馬索、鹿角刺和拒馬坑,,

    蘆州軍中,對這樣一支既燒錢又不實用,似乎只有擺列儀仗時充充門面的重甲騎兵一直頗為微辭,當折御勛和楊崇刮看著這支鐵甲怪物眼熱不已時,自認為對這支隊伍十分了解的蘆州兵馬卻認為這支重甲騎兵根本就是一隊廢物兵、老爺兵,但是今日一戰之後,所有的人都閉上了嘴巴。

    一身盔甲,就連高大的阿拉伯馬身上也是全身披掛的鋼鐵怪物們轟隆隆地向里面而來的五千騎兵沖了過去。他們手中握著長矛,利箭里面飛來”丁,丁當當地射在他們身上。然後又稀里嘩啦地掉在地上,馬上的騎士就像鋼鑄雕塑的戰神巋然不動。整排的騎士就像一面鋼鐵鑄就的城牆。目中無人地迎了上去,輕易地撕裂了銀州騎兵的沖鋒陣形,呼嘯著碾壓而過,所過之處一片凋零,,

    恐怖的長矛直接將敵人的身體洞穿了,敵人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鋼鐵洪流呼嘯而過,幸存者剛剛心有余悸地抬起頭來,第二波重甲騎兵又到了,伐幸活下來的人不得不驚恐的迎向一尊尊新的殺神,繼續徒勞地揮動他們根本無法觸及對方身軀。也完全無法同那種巨大量踫撞的武和nbp;nbp;”

    重甲騎兵轟氯逍 低免輾過擊了。他們絕不會吐來肉搏,吐來就是找死,一旦吐,他們就會從生殺予奪的死神變成一個人人都可以蹂躪他的廢物,但是當他還在馳騁的時候。他們就是一具具人肉坦克,他們就是陸戰之王,除了結成密集陣形的步兵槍陣能在陣勢嚴整的情況下正面對抗這種可怕的鐵甲騎兵之外,再沒有任何人能與之匹敵。面前這些銀州騎兵根本不曾見過這樣可怕的重甲騎兵,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沖上來本來是想把蘆州兵馬的防御陣地撕開一道口子,結果卻是迫不及待地沖上去,成為這隊鋼鐵死神收割的莊稼。

    一番對沖,這一支重甲騎兵強大的殺傷力造成的殺戳結果比前方陣地方才一戰殲敵數量的總和還多。幸存的銀州騎兵們已經嚇破了膽,慌不擇路地四散奔逃,原地留下了許多無主的戰馬悲嘶長嘯。

    楊浩暗道可惜,如果他這時還有一支步卒或輕騎的預備隊,適時配合重甲騎兵出戰,這矚次遭逢重甲騎兵戰術以致驚慌失措的敵軍很可能一個都逃不出去,經此一戰。雖然重騎兵的強大威力仍然不是他們能夠破解的,但是沒有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想要再取得這樣一個完勝戰果的機會可就難了。

    不過雖有一些遺憾,見識到了它的強大威力,楊浩還是十分滿足。他當然知道重裝騎兵在戰場上有著太多太多的限制,但是當他有了得天獨厚的條件,可以建造這樣一個兵種的時候,他還是毫不猶豫地耗費巨資打造了這樣的一支軍隊。

    他們沖鋒破陣的能戀在是太強大了,楊浩曾親眼目睹過子午谷口宋國和契丹各擁十萬大軍的那一場惡戰。趙匡胤指揮下的大宋軍隊排布成了一個個大大腥逍 低的戰陣︰先鋒陣、策先鋒陣、大陣、前陣、東西拐子馬陣、無地分馬、拒後陣、策殿後陣”,

    那一座座各具功用的小軍陣就像無數的鑿、斧、鋸、鏗、錐、鉗,組成一台精密的殺人機器,契合得無比精巧,哪怕千百人的隊伍一旦陷進去,也會在頃刻間被他們絞殺粉碎。這樣精密的配合,宋軍十萬步卒竟使得對面契丹十萬騎兵束手無策。如果不能沖亂宋軍陣勢,他們就不敢傾力出擊。

    然而重甲騎兵正是破陣的最佳利器。如果說騎兵相對于步兵就相當于陸軍中的坦克,那麼重甲騎兵就是坦克中的坦克。當時契丹一方若有這樣一支重甲騎兵,利用他們強大的動能,一定可以沖破對方的戰陣。在冷兵器時代,軍隊之所以不同于烏合之眾,就在于他們嚴明的紀律和配合的默契,而這一切,又依賴于穩固的陣形,一旦擊破對方的陣形。就會打亂他們的配合、打擊他們的士氣,所以,這燒錢的重騎兵唯一的幕演機會就是沖鋒,但是養這樣一支平素毫無用處的軍隊絕對值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養重甲騎兵,何嘗不是用于一時?

    兩軍再度進入膠著狀態,夕陽西下。殘紅如血,戰場上折戟沉沙,血腥遍野,幕色漸漸降臨,遠處傳來馬兒悲涼的長嘶。銀州兵馬不知道對面這座穩固的方圓陣中還會殺出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戰局開始處于僵持階段。

    夜深了,一輪微缺的明月悄悄爬上了天空,折子渝叼著一截草睫,仰臥在糧車上,枕臂望著天上的明月若有所思。

    折惟正伏在地上,以地听之法傾听良久,興沖沖地爬上車子︰小姑姑,銀州兵馬退了。”

    折子渝“唔”了一聲,沉默半晌。熱逍 低草梗,問道︰“方才那支重甲騎兵,你也看到了,如果你來領兵,如何對付它?”

    “嗯?”折惟正仔細想了想。回答道︰“避其鋒芒,迂回散擊。利用弓箭和騎速∠垮毛nbp;nbp;”

    “如果對方輕騎配合,步卒策應。使之行雷霆一擊,你何以當之?”

    折惟正沉思半晌,訕訕笑道︰“那只好尋不適宜重騎馳騁的地方決戰了,要不然,,據城自守,再不然”,就只好用人命堆了,”

    折子渝冷哼一聲,又蹙眉沉思起來,折惟正卻不以為然地翻了個白眼兒,暗自腹誹︰“唉!女人啊,真是得罪不得,為什麼一定要想個,破解之法呢?就為了顯示你高他一頭麼。我折家又不想爭天下做皇帝,要是彼此能成為一家,那不就不戰而屈人之兵了?不戰而屈人之兵。那才是王道亦nbp;nbp;…”

    折惟正悄悄看向旁邊仰望星空的折子渝,看著那張秀美迷人的面孔。仿佛看到了一件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通關法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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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臨陣拜將

    “轟……隆隆……”

    震撼天地的一聲巨雷,震得窗棱簌簌地一陣抖,也打斷了殿中兩個人的談話。

    趙光義抬起頭來,狠狠地一捶御案,拔足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向外看去,窗外黑沉沉的,廊下雖有宮燈,卻不能視於十步之外,宮闕俱在風雨之中,待一道閃電亮起,只見宮苑中白茫茫一片,暴雨如注,地面上雨水流瀉,已經看不到一片不曾積水的路面,趙光義焦躁地道:“這賊老天,暴雨傾盆,下個沒完,時斷時續的都下了七天了,也不知幾時才是個頭兒,司天監那群廢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王繼恩趨身笑道:“官家,今年的雨水雖然特別的多了一些,不過河道年年疏理、河道年年加固,料無大礙的,有司衙門的人正在河上日夜看著呐,一有不什麼兇險,哪會不報進宮來。”

    趙光義吁了口氣,砰地一聲關上窗子,沈著臉走回桌邊,又道:“你再等兩天吧,等大雨稍住便立即上路。這一次,放你做這河北道刺史,兼任河北西路採訪使,固然是朕依前約予你封賞,同時,也是有一樁大事交給你去辦,辦得好,就是一件大功。”

    王繼恩連忙趨前一步,腰桿兒又往下彎了彎,仔細傾聽趙光義的吩咐:“朕把你委去河北西路,是因為那裏距漢國最近,如今契丹雖已答應放棄漢國,兩國休兵,但蠻夷之人,豈可輕信?待日後契丹國內企穩,蕭后未必不會出爾反爾,況且……朕登基之後,總要開疆拓土,立一番大大的功業,方不讓先帝專美於前。這漢國,必須得栽在朕的手中,你此去河北道,要謹守備、遠斥候、聚軍實、蓄武威、積糧草……,配合郭進,經營地方,為朕御駕親征做好諸般準備。”

    王繼恩躬身道:“奴婢明白,奴婢這兩天就把手上的事兒都交接清楚,專心去辦這件大事,三天之後莫說還在下大雨,就算下刀子,奴婢也一定立即上路,為官家去辦這件大事,蘆州那邊的奏疏……”

    趙光義冷笑一聲,適時一道閃電,映得他的臉色青滲滲、陰側側的,隨即又是一道驚雷,震得窗棱一陣抖瑟。

    趙光義抿了抿嘴唇,緩緩說道:“此人心性狡詐,朕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早有準備,結交了些江湖異士,綺仗他們相助,安然逃出了朕的掌心,不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麼?他返回蘆州後大耀兵威,自不量力的想要討伐銀州。如此忠心,朕能不成全他?”

    “由得他去,打不下銀州,蘆州損兵折將,自耗實力,朕再欲征之,易如反掌。他若真能打下銀州……,銀州本是夏州李氏故地,夏州能容他佔據自己的根基麼?”

    趙光義陰陰一笑,又道:“他奏疏上披肝瀝膽,慷慨陳辭,要領蘆州兵馬為朕收復失地,如此忠心耿耿,大節大義,朕豈有不允之理,明日朕就下詔,宣明旨,載之邸報,曉諭天下,表彰他的這番忠心,如果他能收復銀州,朕就封他為河西隴右兵馬大元帥。他是忠肝義膽的能臣,朕當然要做一個賞罰分明的國君了,哈哈哈……”

    王繼恩遲疑道:“這……,不是說府州折御勳、麟州楊崇玉,還有黨項羌人一部、吐蕃族人一部的頭人與他義結金蘭麼?如有這些人相助,他萬一真能打下銀州……”

    趙光義一攬鬍鬚,笑吟吟地睨著他道:“朕金口玉言,豈能失信?他若真打得下銀州,朕就真封他個河西隴右兵馬大元帥,那又如何?”

    “啊……,啊……,奴婢明白了,官家英明。”王繼恩心悅誠服地躬下身去。

    官家這是要把楊浩架在火上烤啊,以前楊浩在京裏做官,官雖然做得大,始終沒有什麼實權,而且京中兩大利益集團,趙普垮臺,他那一派正偃旗息鼓急求自保,另一派是南衙,而楊浩就是打著南衙的招牌在外面招搖的,所以也不曾有人去彈劾觸動他。這一回卻不成了,他去的地方本就是天高皇帝遠的所在,周圍都是草頭王。

    雖說這河西隴右兵馬大元帥只是一個虛名,就像吳越王錢俶那個天下兵馬大元帥一樣,除了他的本部兵馬,誰也指揮不動,並不能真正節制河西隴右諸藩,可就是這個名義上的大元帥,試問舛傲不馴的西北諸藩,誰能接受?一個外來戶,三拳兩腳就想爬到自己頭上去?

    二桃殺三士啊,就算本想聯合楊浩,共抗夏州的府州折御勳、麟州楊崇玉及其一眾部將,怕也不甘讓這毛頭小子對他們頤指氣使,這枚桃子,很有可能起到瓦解三方的朕盟,就算麟府兩節度高瞻遠矚,不肯上當,無法破壞他們三方的聯盟,卻也一定可以讓夏州把楊浩列為必除的死敵。

    楊浩趁著夏州與吐蕃、回紇屢戰,占了他的祖宗之地,又撼動了夏州實際上的西北第一藩的地位,更是火上澆油,夏州一旦騰出手來,不馬上對蘆州用兵才怪,一個虛名,就輕輕鬆鬆給他樹下一個不死不休的強敵,這筆買賣當然划算。

    趙光義矜然一笑,剛欲開口再說些什麼,殿門忽然被推開了,趙光義勃然大怒,未得他的允許,誰敢擅闖他的宮殿!王繼恩也急忙扭身往門口看去,適時一道閃電劈下,就見一個白袍人站在門下,閃電劈下,映得他的身子青滲滲的,這人披頭散,連五官都看不清,仿佛一個厲鬼,緊跟著又是一聲驚雷炸響,饒是王繼恩膽量不小,還是唬得一個哆嗦。

    趙光義卻不畏懼,拍案大喝道:“未得朕的允許,誰敢擅敢禁宮?“

    “爹,是孩兒,孩兒有事向爹爹請教。"

    門口那披頭散的白袍人說話了,一聽聲音,是自己的長子趙德崇,趙光義不由一怔,臉上的怒氣斂去,緩和了聲音道:“是德崇嗎?這麼晚了,你還不休息,冒著大雨跑到這兒幹什麼?“

    白袍人走了進來,只見他一襲白袍都淋得濕透了,雨水順著袍子倘到地上,他的頭也都披散著,濕漉漉地貼在頰上、頸上,兩隻眼睛在絲間幽幽亮,看得王繼恩發怵,他連忙向趙德崇躬身施禮:“奴婢王繼恩,見過皇子。”

    趙光義擺手道:“繼恩,你先下去。”

    “是”

    王繼恩答應一聲,趕緊倒退著出了大殿,又給他們關上宮門,扭頭就見幾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正向廊下跑來,手裏提著蓑衣,肋下夾著雨傘,一個個淋得跟落湯雞似的,到了宮廊下,一見王繼恩正臉色陰沈地站在那兒,這幾個小太監慌忙上前行禮:“見過總管。“

    王繼恩陰森森地喝道:“你們是怎麼侍候皇長子的?這麼大雨天兒,若是淋壞了皇長子的身子,砍了你們的頭,陪得起麼?”

    殿門一關,把那一天風雨和王繼恩的喝斥都隔在了門外,殿中清靜了許多。

    趙光義看看兒子的樣子,不由皺了皺眉,急忙回身自屏風旁取過一件袍子,關切地道:“過來,先換了爹的衣衫,免得著了風寒,這麼大雨的天,有什麼事非要見爹,急得連把傘都不撐?你呀,這都多大的人了……”

    趙德崇是趙光義和正室李妃所生的兒子,是他的長子,一表人才,聰穎機悟,而且非常孝順,如今趙光義其他的子女都還幼小,只有這麼一個比較大的孩子,按規矩本該在宮外另僻府邸,不過趙光義卻不在宮外置府,而在東華門旁單獨給他辟了一處宮殿,儼然是東宮太子的地位,對他的寵愛由此可見一斑。

    “爹,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問你,希望爹爹能據實告訴孩兒。“

    趙光義有些詫異,凝神看了兒子半晌,方才露出笑容道:“好吧,你問,有什麼事,值得你這般莽撞。”

    趙德崇長長地吸了口氣,走近兩步,沉聲問道:“爹,伯父他……真的是暴病而卒麼?”
 
    “什麼?”

    趙光義手指一顫,指尖的袍子應聲滑向地面,他的雙眼霍地張開,迸射出淩厲的寒芒:“德崇,你在說什麼?“

    “孩兒是問爹爹,伯父他……真的是暴病身亡的麼?”

    趙光義臉色鐵青,扭曲著面孔,森然喝道:“你聽說了些什麼?“

    趙德崇亢然道:“孩兒聽說,伯父不是因病駕崩,而是為人謀害。孩兒還聽說,伯父本有意立德昭哥哥為儲君,並不想傳位於爹爹;孩兒聽說伯父駕崩當晚,爹爹曾夜入皇宮,孩兒還聽說,那一夜南衙中戒備森……“

    他一句話沒說完,趙光義已欺身近前,揚手一記耳光,扇得趙德崇一個趔趄:“畜牲,這是你對父親說的話?“

    趙德崇嘴角流出一道鮮血,卻毫不畏懼,嘶聲叫道:“爹爹為什麼不回答我,這其中是不是真的有什麼陰謀?是不是爹爹謀朝篡位?是不是爹爹弑君犯上?是不是……“

    “逆子!”

    趙光義火冒三丈,他一把揪住趙德崇的衣領,大手揚在空中,但是一眼瞥見兒子慘白的頰上五道凜凜紫的指痕,心中不由一軟,順手向前一送,將趙德崇搡倒在地,大喝道:“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你也問得出來?說這番話的若不是你,爹爹今日早就把他碎屍萬段了“,

    趙德崇不依不饒地追問道:“爹爹,孩兒只問你,這些傳言是不是真的?孩兒只想知道真相,只想知道我的爹爹不是那樣卑鄙陰險的小人,爹爹不敢回答孩兒麼。”

    “不是,當然不是!”

    趙光義咆哮道:“因唐末以來政權更迭頻起頻落,先帝引以為戒,擔心我趙氏江山初定,一旦身去,立幼子而成主弱臣強之局面,使我趙宋江山不穩,這才決意傳弟不傳子,以鞏固我趙家的江山,何來篡位謀逆之舉?”

    趙德崇狐疑地道:“爹爹說的是實話嗎?”

    趙光義暴跳如雷:“混賬東西,難道還要爹向天賭咒誓的你才相信。”

    趙德崇霍地爬起身道:“好,我今天就相信爹爹說的話,這暴雨傾盆,是天也悲,可這暴雨再猛,洗不去一身罪惡!兒不敢欺父,更不敢欺君,兒不欲做一個不孝子,卻更不想做一個不忠的臣,如果有朝一日讓兒子知道爹爹欺騙了孩兒,孩兒寧死也不隨爹爹做一個亂臣賊子!“

    趙光義被一向孝順聽話的兒子這番渾話氣得渾身哆嗦,他抓起茶杯向地上擲去,茶杯落地啪地一聲摔得粉碎,趙德崇卻犯了倔性兒,他擦了一把口角鮮血,轉身就走。趙光義大喝道:“站住,你是從哪兒聽來的風言風語,此等妖言惑眾者,其心可誅!"

    趙德崇停步昂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既是風言風語,日久自然散去,爹爹想要以殺止謗,不怕坐實了這弑君的罪名?”

    趙光義怒極,大喝道:“逆子,滾出去!”

    趙德崇拔腿就走,門外邊站著王繼恩,向趙德崇彎了彎腰,趙德崇目不斜視,徑直穿進雨幕中去了,那幾個小太監慌忙追上去,披蓑衣的蓑衣,撐傘的撐傘,護著趙德崇趟著積水深一腳淺一腳地去了。

    “這個小畜牲、這個小畜牲……”

    趙光義氣的拍案大罵,卻也無可奈何,他這個兒子聰穎仁孝,什麼都好,就是個性愚直,喜歡鑽牛角尖,碰上這麼個兒子,他這當爹的除了吹鬍子瞪眼,卻也無計可施。

    趙德崇前腳剛走,王繼恩就像一隻耗子似的吱溜一下又鑽了進來,趙德光雙眼微眯,獰聲喝問:“德崇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看樣子是正欲入寢就跑來見朕了,這孩子外表文弱,內心剛烈,定是聽了什麼不堪的言語,這才……,你可曾問過,方才有誰進入德崇的寢殿?”

    王繼恩哈腰道:“官家,都這個時候了,誰會去皇子住處呢,奴婢問過了,一整天兒的都在下雨,不曾有人去過皇長子宮。”

    “哦?”趙光義看著王繼恩,那刀子一般刮來刮去的目光看得王繼恩一陣陣心頭冷。

    “繼恩,你把德崇身邊的人都換了,然後……,唔,不成,換不得,若一換人,我兒恐更生疑心了,你安排幾個可靠的人過去照料德崇,誰敢胡言亂語,朕絕不輕饒。”

    “是!”

    “嗯……,皇嫂那兒、德昭那裏、還有……永慶,包括小德芳,全都看緊了,拘於宮苑之中,不得出入,不許他們彼此相見。”

    “是!”

    “去吧,朕要安歇了。“

    王繼恩點頭哈腰地退出殿去,趙光義頹然坐倒在書案旁,禁不住一陣心驚肉跳,這才覺冷汗已沁透了衣衫。

    “德崇從哪兒聽來的消息?兄皇暴死,弟繼其位,朝野多有疑慮,可是無憑無據的,縱然私下議論,誰敢對我兒提起?是因為連日暴雨,天雷震震,宮婢內侍們懼怕天威,胡言亂語時不慎被我兒聽到,還是……王繼恩此番放了外任,怕我過河拆橋,用對付楊浩的法兒對付他,有意指使他在宮中的耳目散佈消息向我示威?”

    趙光義思來想去,始終想不出是哪里出了岔子,他現在高居宮闈之中,不管什麼事,都得使人去辦,可這時心中生起戒備之心,又是人人要防,聽著蕭索的風雨聲,真今生起了一種孤家寡人的感覺。

    就在這時,殿門又複被人敲響,趙光義騰地一下跳了起來,他真的惱了,這個時候誰生了天大的膽子,未得傳喚,又到他的寢殿?

    一聲喝問,就聽門外一個小黃門的聲音道:“官家,宮外傳來急柬,奴婢不敢耽擱,驚擾官家歇息,死罪。"

    “宮外急柬?”趙光義一驚,急忙道:“快快進來,給朕一看。“

    自趙光義登基稱帝之後,他改革了宮中制度,以前宋廷宮禁根本不嚴,說走到了時辰要落鎖上鑰,其實十天裏倒有九天半是不禁宮門的,心腹大臣,包括像他這樣的皇族,但有什麼事,照樣來去自如,趙匡胤從來不制止,可他稱帝之後,卻改變了這懶散的習慣,到了時辰,宮禁九門一律上鎖,任何人不得出入,如果有十萬火急的大事,外臣也不得擅入宮中,只能將要陳稟的事情寫下來,封於小盒之內,從宮門上開啟的小洞中遞進來,如果不是要事,回頭是要受罰的,如今還是他登基之後第一次有外臣夜間呈報急束,他焉能不緊張。

    門開了,一個小黃門兒棒著個匣子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袍角兒都濕透了,緊緊粘在身上,趙光義打開錦匣,取出奏章一看,不由得臉色大變:黃河氾濫,水勢洶急,上游浚縣已有三次缺口幸被及時發現堵死,今日傍晚,提舉黃河堤岸的官員巡視至浚縣,發現縣令闈三道已攜家眷逃了,浚縣百姓扶老攜幼,連夜逃命,巡視官員正攔截壯丁、徵調軍隊加固河堤,請求陛下立即避離京城。

    浚縣一旦決口,洪水傾瀉而下,整個開封城都要變成一片汪洋,那是何等兇險的局面?避離險地?如何避離險地?趙光義急得眼前黑,無數錢糧都在開封,大宋十之七八的積蓄都在這兒,一旦這裏變成一片汪洋,他就算逃了出去還有什麼?逃出去,他逃得出去,開封百萬民眾如何逃得出去?如果開封被淹……

    趙光義的臉已駭得一片慘白,他沒想到自己繼位之後的第一樁大危機不是來自契丹,也不是因為篡逆之舉來自朝野的攻殲,而是天災。以天子之威,在莫測高深的天災面前,又有多大的力量反抗?

    避離險地、避離險地……,如果開封受淹,再無一地不險了……。就在幾個月前,先帝在洛陽提出遷都,其中一個重要理由就是開封易受水患,如今篡位的傳言在朝野傳揚,如果開封有失,所有的疑慮猜疑,匯合天下萬民的聲討,足以把他這皇帝硬生生拉下馬來,這個急機,他必須迎頭沖上去,絕對逃不得。

    趙光義霍地抓緊了那封奏報,大吼道:“大開宮門,宣,立即宣兩府六部、滿朝公卿,四品以上所有官員俱到文德殿候駕。朕要率滿朝文武,親赴黃河守堤,堤在人在,堤亡人亡!”

    ※※※※※※※※※※※※※※※※※※※※※※※※※※※※※※※

    銀州城下,利鏃穿骨,驚沙撲面。主客相搏,山川震眩……

    寬而濕的護城壕中填滿了屍體,無貴無賤,同為枯骨……,夜風中撲面而來,猶有一陣陣血腥之氣,可見白天兩軍搏殺的慘烈。

    楊浩萬萬沒有想到銀州城池的防禦居然如此牢固,如此不可撼動,處處都是殺人的陷阱,四面城牆,他只負責一面,而且是防守最薄弱的一面,饒是如此,十幾天大戰下來,他也損耗了兩成人馬,一萬兵馬損耗兩成,耶律斜軫的五萬大軍損失了多少?

    楊浩不敢去想,可是整天流水般運往後方的屍體和傷兵他看得見,他的意志已經快要崩潰了,死了兩千,傷了三千,那麼多的傷亡,是他無法承受之重。在此之前,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可是血淋淋的現實,終於讓他認識到,爭霸天下,是多麼殘酷的戰爭。他的榮耀和權威,將建立在多少人的屍骨上。

    銀州方面是怎麼把這座城池打造成一座死亡地獄的?楊浩知道自己的武器比對方犀利,攻城器械打造得無比完備,可是總有一種不能盡展其長的感覺,每一次,當他想要採取某種攻城戰術時,城中似乎總能提前一步做好相應的對策,讓他無從施展。

    他才是攻的一方,可是每次出手,似乎總能被對方先找到他的弱點,先行反制回來,這支龐大的戰爭機器在高明的對手面前驅動起來令他力不從心,一柄上百斤重的大錘,毫無疑問是能砸碎眼前這塊巨石,就算不能一下擊碎它,也能一塊一塊地把它削成碎片,可是舉起這柄重錘的是一個小孩子,漫說敲碎它,不砸傷自己的腳就不錯了。

    明明銀州在守,他們在攻,楊浩卻有一種四面受敵的感覺。這一戰如果贏了,所有的損失都可以十倍、百倍的補償回來,可是當他拼光本錢的時候,如果還攻不下這座銀州城,那時怎麼辦?蘆州將不攻自潰,他這個最有希望一統西域的人,將以最快的度隕落。

    天不冷,一天星月,只望星空,無比浪漫,楊浩卻是澈骨生寒。他知道這次攻城已不是他能進退自如的了,契丹根基深厚,消耗得起,他消耗不起,如果銀州攻不下來,就已是他最大的失敗。

    他也知道自己最欠缺的是什麼了,憑著他的特殊身份和他的為人秉性,他能聚將、將將,但是他不擅將兵,他既沒有那麼高明的戰術、戰法,也欠缺看準時機,將全部兵力孤注一擲,為他成就一將功名的梟雄心腸。而他身邊缺少的就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的名臣良將,否則這一仗未必會打得這麼慘。

    柯鎮惡輕輕走到他的身邊,楊浩雙手抱膝,仰望著浩瀚的星河,依舊不言不動。

    “節帥,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時受挫而已,主動仍掌握在咱們手中,節帥何必氣餒。節帥乃我三軍統帥,如果節帥消沉不振,三軍士氣都要大受影響了。

    漢高祖劉邦立建一世霸業,可是他當初何等狼狽,為了逃命連兩個兒子都推下車去;劉備逃來逃去,兵不滿千,將只關張,倉惶如喪家之犬,比起他們來,咱們現在的情形不是強得多了?至少,是我們在攻,只是攻城受挫,咱們還沒敗呢,節帥還有兩支暗伏的大軍沒有出動,未必沒有機會反敗為勝。”

    楊浩輕輕搖了搖頭:“你不用勸我,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那一刀一槍、一條條性命,都像是戳在我的心上啊。”

    “節帥心懷慈悲,這正是我們擁戴節帥的原因,可是戰場上往復廝殺,死傷總是難免的,節帥不必因此自責。我們這次主動來攻銀州並沒有錯,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有可能壯大自己、保護自己的機會,如果我們不來,就得坐等銀州坐大,來攻我蘆州。蘆州一旦城破,無數婦孺老幼都要死在他們的手中,那將不是兩千人的傷亡,一萬人的傷亡,我蘆州六七萬軍民,男兒都要被他們豬狗般屠戳殆盡,婦人們都要受盡淫辱,淪為婢奴了。”

    “現在,有區別麼……,銀州怎麼可能有這樣強的防禦力?並不是他們的兵力佔據優勢,據城自守的優勢也未必就能克制我們大量的攻城器械,我們此來之前是做過充份準備的,可是……臨戰之際,我們總是失了先機,城中——城中一定有一個守城高手,契丹慶王,草原上的漢子,他會如此精擅守城之法?”

    說到這裏,楊浩目光一閃,忽地從迷惘中清醒過來,眼神恢復了幾分清明,他慢慢轉過頭,仿佛頭一次認識柯鎮惡似的,緩緩說道:“我一直只記得柯兄是山寨中的獵戶,倒忘了柯兄祖上也是大唐的將領,前次提醒我注意後陣,今日這番談吐……,不知柯兄有何高見可以教我?”

    柯鎮惡道:“慚愧的很,我家祖上雖是唐時將領,卻也不是什麼戰功赫赫的名將,傳到柯某這一代,祖上的本事繼承的更不足十之一二,不過……,…我軍中也未必就沒有熟讀兵書、善用兵法的人呐。”

    “誰?”

    柯鎮惡叉手彎下腰去:“折家五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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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改弦更張

    楊浩目光一抬,凜然問道:“是子渝使你來的?”

    柯鎮惡振聲道:“節帥不計前嫌。仍肯留用柯某,柯某與拙荊商議。這條性命,今後就賣與節帥了。豈肯再受他人驅使?五公子此來蘆州。但只不得進入後山秘窟外,蘆州上下,盡其出入,這是節帥的吩咐。屬下怎敢抗命?當初五公子入我軍中,屬下也是馬上稟報了節帥的。

    如今屬下來見節帥,確是想要薦舉五公子,那是因為一路行來,屬下見過折姑娘與折少公子論兵,頗有獨到見地,將門世家,自幼薰陶,胸中所學自非我等草莽可以比擬,今又見節帥面對堅城進退兩難,這才有心為節帥分憂,並非受任何人指使。屬下這番話,天地可鑒!”

    楊浩急忙站起身來,上前扶住柯鎮惡,慚愧地道:“楊某攻城受阻。火氣鬱結於心,所以焦躁了些。出言莽撞無禮,還望柯兄莫要見怪。”

    柯鎮惡緩了顏色道:“屬下不敢。屬下只是向節帥進諫一語,至於是否請五公子相助,還須節帥來拿主意。”

    楊浩點頭,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著座座營盤中的點點燈火說道:“柯兄一片金玉良言,本帥明日就去見她。”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流火如龍,四處金鼓齊鳴,廝殺呐喊聲遙遙地傳來。楊浩眉頭一皺道:“銀州守軍又來襲營了,白天我攻城,夜晚他襲營,當真是人困馬乏,無一刻消停,我們下山!”

    天亮了,南城牆一角的營盤口一片狼籍,有人搬著抬屍體從旁走過。有人從搗碎的爐灶中拾出半片鐵鍋來,斜著架在石塊上,準備燒飯。被沖亂的鹿角木正被重新排布到營前並做加固,踏倒的營帳正在重新支起。昨夜的襲擾造成的損傷並不嚴重,城中守軍一直不敢大規模出城襲敵,每次動用的人數都不多。但是既然襲營,守軍就不敢調以輕心,只使一支人馬迎敵,諸部安心睡大覺,以免為敵所乘,所以搞得精疲力盡。

    如今天亮了,又該輪到他們攻擊了。

    楊浩按劍巡視軍營,剛剛行至此處,一枚圓球從空中飛來,在不遠處落地。“砰”地一聲炸裂開來,小羽手急眼快,迅攔到楊浩身前。背下盾牌一擋,“篤篤”兩聲,爆炸物的碎片四濺,彈到盾牌上竟未落下。而是粘在盾牌上冒起煙來,小羽急忙壓平盾牌,那煙霧吸入口鼻,小臉憋得通紅,忍不住咳嗽起來。

    “今日暫緩攻城,調集拋石車、床弩,對城頭做壓制性不間斷攻擊。”

    楊浩大聲下著命令,又對小羽道:“快去清洗一下。

    這是城中射的火藥球,此時火藥已應用於戰場,楊浩一方不缺能工巧匠,也製造了大量的火藥武器,完全可以用床弩遠遠射入城中進行反壓制。

    城中射的這種火藥球,是以硫黃、焰硝、炭末、瀝青、乾漆、竹茹、麻茹、桐油小油、蠟、黃丹等成份構成的,其中硫黃、焰硝、木炭末、竹茹、麻茹是構成火藥的主要原料,乾漆、黃丹燃燒製造毒氣。其餘則是飛濺時的粘著劑,站在身上、甲帳上便緊緊粘住,十分討厭。

    楊浩對火藥很感興趣,曾經仔細詢問過這時候的火藥生產,現這時的黑火藥已經充分應用於戰爭。而且被能工巧匠們展出了各具不同功用的多種配方,火藥匠人才是真正的行家裏手,比起楊浩這個只知三種基本配方成份的門外漢要強多了。

    最接近標準黑火藥構成成份的比例配置的火藥單子,他們也有。不過這時的火藥提純度不夠,生產出的顆粒也無法做到大小均勻,燃燒和爆炸效果還不是很理想,只生產這種爆炸力最強的火藥的話,投入產出根本不成正比,為了彌補缺陷,匠人們經過無數次的試驗,明出了側重不同攻擊能力的多種火藥武器,這種毒氣彈就是銀州守軍使用的一種。

    楊浩除了知道黑火藥三種基本成份的較標準配比,對如何解決火藥生產中硝的提純、硫的提純一無所知。如何製作顆粒均勻、燃燒充份的火藥製作方法他同樣不知道,就連製作過程中的一些安全措施,他都不如工匠們瞭解,做為一個正常的普通人,他前世沒閑功夫去瞭解火藥的詳細製作工藝,尤其還是這種已被時代淘汰的黑火藥,所以也就搞不了大躍進,只能依仗這時工匠們的工藝和智慧。

    楊浩一聲令下,就有士兵從中軍將一具具拋石機向前方推近,這時用來破壞城頭守禦措施的,床弩也被抬了出來進行火力壓制,射弩箭和火焰球。他們的毒氣彈中除了火藥成份,還加了草烏頭、芭豆、狼毒、砒霜,燃燒起來更是中人欲嘔。煙霧一旦密集起來,足以使人口鼻流血,失去作戰能力。

    今天沒有風,所以雙方不約而的使用上了火藥武器,射手們以濕巾蒙面,對城頭一陣射,城頭很快啞火,彌漫在一團毒煙之中……

    楊浩回到中軍時,天光已經大亮。小羽為他端來一盆水,又去為他張羅飲食,楊浩解下盔甲。剛欲就盆洗臉。忽地望著水中的倒影不動了。

    他站在木盆旁。往水裏仔細看了看,摸著自己的下巴琢磨片刻,轉身走到榻邊。又把盔甲重新披掛起來。沒有小羽幫忙,那盔甲穿著歪歪斜斜,楊浩走到水盆邊又仔細看了看。然後滿意地點點頭,抬腿就往外走。

    小羽端著飯菜走回來,一見楊浩出帳。奇道:“大人,又要去哪兒?”

    楊浩道:“我出去走走。”

    小羽趕忙道:“大人等等,我隨大人……"

    楊浩笑道:“你先吃飯肚子再說。不用陪著本帥。”一路說,他已揚長而去……

    柯鎮惡所在的是左營,楊浩直入營盤,便到了柯鎮惡的軍帳左近,也不使人通報。繞過柯鎮惡的軍帳。趕到他軍帳後面的一頂氈帳外。

    帳中,地上用劍戈小了許多方的圓的圖形。折子渝一身校尉裝扮。手柱著劍柄正望著地上錯綜複雜的圖形,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她在說些什麼。大帳一角,折惟正捧著一大碗飯菜正吃著稀哩嘩啦的,根本不理會小姑姑在忙些什麼。

    楊浩在帳外咳嗽一聲,朗聲道:“五公子,請問本帥可以進來麼?”

    “呃?”

    折維正含著一口飯抬起頭來,含糊不清地道:“楊太尉?”

    折子渝慌忙用靴子將地上的圖形全都抹去,折惟正詫異地看著她,折子渝趕到他面前,看著地上一隻空碗,奇道:“我的飯呢?”

    折維正吱吱唔唔地道:“小姑姑不是說沒胃口嗎?我……折成一碗了……”

    折子渝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斥道:“跟豬一樣,你倒能吃,端出去。弄髒了我的帳子。”

    “喔喔喔。”折惟正趕等緊把空碗往飯碗上一扣,捧起來就走,出了門正碰見楊浩,折惟正乾笑兩聲道:“吧…小侄惟正…見過三叔……”

    雖說兩人年紀相差不多,可楊浩是他父親的結拜兄弟,這一聲三叔他是叫得的,楊浩點點頭,向帳中一指,折惟正也點點頭,然後便搖著頭、撇著嘴走到一邊去了。

    折子渝抹去地上的痕跡,看看已無破綻,這才閃身坐到床邊,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來,揣的竟是幾塊精緻的點心,折子渝拈起一塊,輕輕咬了一口,這才說道:“進來吧。”

    楊浩舉步進了大帳,見她模樣。便道:“飯菜不可口麼?你是貴客。回頭我讓人單獨給你送些菜蔬來吧。子渝,我……”

    折子渝杏眼一瞪,嗔道:“又想討打不是,不是說過不許你喚我的名字麼。”

    “喔,五公子……"楊浩從善如流,馬上改口。

    折子渝板著臉道:“楊太尉軍務繁忙,今日怎麼有空來看我可有什麼事麼?”

    楊浩呵呵一笑,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他走過去,便挨著折子渝坐在了榻上,折子渝就像屁股底下安了個彈簧,騰地一下跳了起來,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楊浩渾然未覺,微笑道:“我來,其實也沒甚麼事,因軍務繁忙,一直無暇過來探望。

    昨夜我軍遭受敵襲,受襲的營盤距五公子的營帳太近了些,我實在放心不下,所以過來探望一下。”

    “那可有勞楊太尉了。”

    折子渝冷冷地道:“我折氏家主與楊太尉義結金蘭,攻守互助,彼此就是盟軍了。我府州當然也的對蘆州軍力有所瞭解才行,是以,女子才帶了自家侄兒隨軍至此,我們這次來,只帶了一雙眼睛,不會干預楊太尉的軍機大事,至於自保麼。只要楊太尉的三軍不潰,料亦無礙。太尉有許多大事要做,就不必分心了。”

    楊浩摸摸鼻子,訕笑道:“我當然……不會對你有所猜忌,只是牽掛著你的安危,如今見你沒事,我自然也就放心了。”

    折子渝也了他一眼,見他盔歪甲斜。滿面風塵,不由得心中一動,再仔細看他,楊浩平時也算是注重儀表的,尤其是成為三軍統帥之後,可他此刻滿面塵土,那模樣好象是從戰場上下來就直接奔了她這兒,折子渝的語氣漸漸柔和起來,問道:“昨夜……傷損如何?”

    楊浩搖搖頭道:“敵軍連番襲營。都是騷擾戰術,打一陣就跑,倒沒造成什麼大的損傷,可是要追也著實不易,城牆、城門、甕城、馬面、弩台、敵樓……交叉形成的密集射擊網,我追兵一旦靠近就成了活生生的靶子,夜間追敵急切。又動用不得大型器械蔽體,唉,真是讓人頭疼啊。”

    楊浩輕輕歎了口氣,沉重地道:“我本以為,自己能在朝堂上遊刃有餘,在戰場上也一樣能夠勝任,可走到了這裏才知道,戰場上來不得半點虛假啊,那戰功,都是一刀一槍憑著真本事賺回來的。如何排兵佈陣、如何調兵遣將、如何調動諸軍做最完美的配合作戰、如果準確及時地抓住戰機,這絕不是憑著一點小聰明就能做得來的,那是從無數前輩用生命寫就的兵書戰略中學來的,是戰場上親自經歷無數的成功與失敗換來的,我還差得太遠,可我蘆州兵馬,禁不起那樣巨大的消耗,來等著我成為一名調度有方的良將。”

    他苦笑一聲道:“我現在是身心俱疲啊,唉!也就是在你面前,我才肯說出這番心裏話。出了這個門兒……不說了,我現在是騎虎難下。無論如何,也得咬著牙撐下去。”

    他起身說道:“手上的事情實在太多,你既然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他走到帳口,忽又回頭囑咐道:“回頭你搬去後陣吧,我給你安排幾騎快馬,如果真有什麼不測,見機早些離開。”

    折子渝凝視著他,他的臉明顯消瘦了許多,右頰上沾著幾滴鮮血,頦下的鬍茬兒也沒刮乾淨。陽光側映在他的臉,他的眼中充滿了血絲,卻不乏對她的關切,折子渝心中一軟,脫口說道:“現在知道自己做不了一方統帥了?你自己,包括你手下那些兵將,哪個是正兒八經的將領?靠著這樣一群烏合之眾,裝備再好的武器,又怎能揮所長,虧你誓師之時還那般躊躇滿志。

    哼!如果由我來指揮,還是這些人;還是這些軍備,也比你高明多多。”

    楊浩雙眼一亮,急忙問道:“當真?那……子渝可肯助我一臂之力麼?。

    折子渝負氣扭頭道:“這是你蘆州楊太尉親自指揮的兵,我算什麼身份,如何幫你掌兵?再說,讓一個女孩兒家代你掌兵,你就不怕受盡天下英雄恥笑麼?”

    楊浩道:“怎麼會呢,自古巾幗不讓鬚眉,唐之平陽公主李秀寧,以女兒之身聚兵七萬,李淵尚未揮戟入關中,李秀寧已先為他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彼時她的幾位胞兄還寸功未立呢,我雖未見過這位大唐奇女子,但我相信,以子渝的文韜武略,若得施展,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那李秀寧專美於前。”

    折子渝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兒。心道:“瞧你這例子舉的,古之女中豪傑,像潘將軍、洗夫人,那也都是不讓鬚眉的巾幗英雄,你偏舉一個李秀寧,李秀寧幫的是她爹,我是你女兒麼?”

    想到這裏,她忽又記起潘將軍、洗夫人,那可都是幫著她們的丈夫。不由頰上一熱。

    楊浩走到她面前,誠懇地道:“子渝,以前有些對不住你的地方,都是楊浩一人的罪過,如今我蘆州、府州禍福與共,同進同退。這是大義。些許私怨,就放開了吧。如果……你仍對楊浩往昔過錯耿耿於懷。那……你可斫我三刀,只要你肯相助我一臂之力,這也算不了什麼。你出了氣就好!”

    “誰稀罕斫你三刀,我……我……嗯?”

    折子渝望著楊浩拔出來的刀不禁傻了眼,那把刀很鋒利,很小巧,是用來吃肉時切割肉塊的餐具,如果用它在人身上捅一下,或許還能造成一定的傷害,用它來斫……折子渝絞盡腦汁,也想像不出,用兩根纖纖玉指拈著一支小刀的刀柄。如何斫得下去。

    她忍俊不禁,噗哧一笑,趕緊又忍住,嬌嗔道:“你怎麼這般無賴。”

    楊浩一本正經地道:“如果用大刀砍,傷勢嚴重,我可遮掩不住,恐怕會傷了折楊兩家的和氣,你用這把刀子出出氣就好,認真說起來,咱們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折子渝怒道:“油嘴滑舌,越來越不是東西!”

    嘴裏這般說,可她的目光卻更柔和了起來。她膘了眼那把讓人啼笑皆非的斫人刀,板起臉道:“這三刀暫且寄下,本姑娘幾時想砍你,你都乖乖遞過你的頭來就好。”

    楊浩展顏笑道:“成,咱們一言為定。”

    折子渝心中舒服了許多,說道:“銀州城中必有一位擅長城池攻守的能人,我這幾日細心觀察,仔細揣摩他的戰法,略略有些心得,不過我也沒有把握勝他,頂多比你現在混亂的指揮略略高明一點。也就強那麼七分八分的,至於能否陷城,你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們還須等待戰機……”

    高明一點……,就強了七分八分?

    楊浩知道這小丫頭對他一肚子怨氣。本錢是要不在去了,一找著機會,總要向他討些利息,只得苦笑道:“這我自然明白,只要能充分揮我方的戰力,壓制住城中守軍的囂張氣焰,就會有更多的機會顯現出來的。”

    折子渝這才轉嗔為喜,嫣然道:“總算你楊太尉識趣,好吧,我答應幫你,不過……我是不會抛頭露面的,楊太尉想要拜將掌兵。我另薦一人。”

    “誰?”

    “當然是你楊太尉的大侄子,我折家小字輩裏的大公子。”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道:“折、惟、正!”

    折惟正捧了一大碗飯菜掀帳走入,茫然道:“姑姑喚我?”

    “欲攻先守,紮穩根本。才好進退自如,否則的話,城中軍士還可歇息,你們夜夜遭襲,舉營戒備,人困馬乏,先被拖死的,就是你們的。你們不通紮營佈陣之法,那位大名鼎鼎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軫,更是善攻不善守,根本不曾在紮營上好生下一番功夫。你與耶律斜軫相商一下,暫停攻城三日,我要重新佈置一番。西城守軍撤軍,集中攻打三面。”

    “網開一面?”

    “不錯,網開一面。繞城三匝。水泄不通,你們是要逼著守軍誓死抵抗麼?城開一面,不管是守軍還是城中百姓,有了一線生機,都不會再如現在這般堅決,就算他們明知是計,必死的信念也會動搖。”

    “這個……,蕭后是絕不容慶王再有機會西竄的,恐怕耶律斜軫寧肯損兵折將,圍上一年半載,也不肯……”

    “放開西城,可不是縱他西去。哼!你那兩個義弟,可比你那兩位盟兄與你關係親密的多,這次攻銀州,你不會未請他們相助吧?”

    “呃……好,我去說服耶律大王。”

    楊浩親自趕去契丹人的營盤,與耶律斜軫整整計議了一個上午,耶律斜軫終於從他之計,暫緩攻城,放開西城,收攏大軍,準備按照楊浩提供的方法重新部署營盤。

    很快,楊浩就派人給他送去了詳細的計劃,依託床弩、拋石機等遠程攻擊武器壓制著城頭的火力。三面大軍開始重築營盤。

    楊浩營前開始大興土木。一個營塞。絕不只是一個歇息睡覺的地方。設計完美的營盤,不止可以防止敵人襲擊,甚至可以做為進攻失敗時反攻為守的屏障,一個修建良好的工事體系是很難攻破的,就像面前那座並不十分險峻的銀州城,卻如銅牆鐵壁一般的強大防禦力,楊浩和耶律斜軫正是對此有了極大的體會。所以才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項建議。

    寬近七米的第一道壕溝,五米寬的第二道和第三道壕溝,壕溝中置尖樁,然後引水灌注,再後面是護堤,加胸牆和雉堞,牆上向外斜列著削尖的木樁。護堤上每隔二十五步修設一座箭樓,前兩道壕溝間讓人去砍伐了許多荊棘密佈期間,護堤和第一道壕溝之間又讓善於下陷阱機關的柯鎮惡遍佈許多殺人機關。漫說夜晚來襲,就算光天化日之下,不費上一天功夫,也休想在對方的箭雨下剷除這些障礙,除非從寬有四丈的通行通道出入,否則小股襲擾的軍隊將完全失去作用,只需使少數箭手守衛,營中士兵就能安枕歇息了。

    楊浩和耶律斜軫又遣人赴護城河上游切斷水源,引水他流。城中雖有活水,但寬二十米、深及三米以上的護城河水一旦乾涸,填平若干河段之後,各種巨型攻城器械就能直接搭到城牆上,同時護城河水沒了。也容易挖掘地道,當然,城中守軍也可以挖掘地道進行反制,但是挖地道未必一定要潛近城去,如果要破壞城牆,那就先得解決這條護城河。

    改團團包圍為三面圍城之後,各面城牆方向軍中的攻城器械開始集中起來,楊浩又依折子渝的建議,將攻城器械進一步集中,大量的攻城器械集中到了一面城牆處,兩百多具雲梯如果同時間搭在同一面城牆上。足以覆蓋這面城牆,無數的士兵蟻附而上,在很大程度上抵消守軍的地利優勢。

    折疊橋、鵝車洞子、木牛,攻撞車。木幔、揚塵車……也開始徐徐調動,依其功用,重新進行調配、集結,契丹和楊浩軍隊這樣浩大的舉動馬上引起了城中守軍的注意,城中停止了射石塊和毒煙球等攻擊武器,楊浩站在營中豎起的高十餘丈的望樓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城中一隊隊兵馬像兵蟻一般來來去去。似乎應對著他們的反應,正在做出新的部署。

    楊浩警覺地道:“城中已有察覺了,不知道那位守城將領會做怎樣的應變。柯兄,你去請五公子來。讓她瞧瞧城中敵軍的異動,看看能否察覺什麼端睨。”

    “是!”柯鎮惡答應一聲,便順著木梯向下走去,木恩待柯鎮惡走了,憤憤不平地捶了一下望樓的扶欄,沉哼道:“折姑娘……這番調動部署。我這門外漢瞧著,似乎也是大有門道,她這樣的本事,我是服的。可……不管怎麼說,這是咱蘆州兵馬。認得只是少主你的旗號。折姑娘若爽快答應相助,幕後為少主策劃,我蘆州上下一定會感念她的恩情,可她居然還提什麼條件。”

    楊浩不以為忤,微笑道:“子渝她……嘿,她幾時在乎旁人怎麼看了?又怎會把我蘆州上下是否感恩放在心上?如果抱著施恩圖報的念頭,那就不是她了。”

    木恩猶自不憤,重重地哼了一聲。瞪起眼睛道:“她答應相助也就罷了,偏還要捧出她那侄兒來充當名義上的軍師,嘿!這不是利用咱們的兵,揚他折家的威麼?這一仗打下來,如果真的得了銀州城,恐怕府州折家的聲望比少主還要高上一籌。屬下……屬下越想越是生氣。”

    楊浩呵呵笑道:“忙,人家幫了;實惠,讓你占了;一丁點兒的好處都不分給人家?這樣吃獨食。如何成得大事?”

    木恩臉紅脖子粗地道:“可少主還負有光復夏州的大任,如果能始終保持西北第一人的無上榮光,往來投靠的英雄豪傑必然更多。”

    楊浩微微一笑,轉看向銀州城頭。低聲道:“這一座城拿下。不止是一座戰略要地,兵馬、糧草。源源不絕,如果咱們有那個本事,該站上去的,早晚要站上去,急什麼?

    大澤鄉,陳勝吳廣揭竿而起,坐天下的卻是泗水一亭長。瓦崗塞。十八路反王,三十六路義軍。風風火火,穿龍袍的卻是太原李淵。只能伸,不能屈,半點虧都不肯吃,能成大事麼?

    不過經此一戰,我才體會道你們雖忠心耿耿、驍勇善戰。卻俱是一面之雄,難當三軍統帥,我蘆州,是真的需要一名深諳兵法、胸懷韜略的將帥之才啊,你們就是樊噲、灌嬰,可我的張良陳平、蕭何韓信。他們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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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第二戰場

    “太尉,太尉!”

    要樓下傳來一陣喊聲,楊浩扶欄向下一望,看見兩個斜袒臂膀,披著皮袍的漢子在幾名兵士陪同下站在下邊,一名校尉正攏著雙手向“望樓”上大喊,楊浩仔征一看,大喜道︰“小六他們回來了,走,咱們下去。”

    小六和鐵牛離開契丹上京以後。並沒有馬上返回蘆州,他們先通過“飛羽”把消息傳回蘆州,隨即一路南行,待得到南院大王出兵的準確消息以後,飛書傳報楊浩,然後便按照楊浩的囑咐,趕去與小野可兒、赤邦松等人聯絡,直到此刻才與楊浩照面。

    楊浩興沖沖地下了望樓,三兄弟擁抱在一起興奮地敘說了幾句別後離情,楊浩便又提到了契丹之行,認真地問道︰“契丹蕭後讓你們回來時。呃,,她是怎樣打扮?”

    小六和鐵牛心中納罕,不知大哥何以這麼在意蕭後的打扮,回想了一下,小六答道︰“蕭後麼,那天穿著一襲白袍,嗯,,很美,”

    鐵牛撓撓頭,憨笑道︰“對對對,一襲白袍,很媚很媚,一看就叫人心癢癢的模樣,那眼楮、那神情”懶洋洋的,哦”對了,就像雅公主養的那只波斯貓兒,她氣色很好∪頭一天見我們時客氣多了。”

    小六和鐵偶不甚在意女色。可是兩人描述蕭後接見他們時的情形。居然先後都說及她的神態如何動人,可以想見她當時真的是風情萬種了。楊浩想起蕭綽妖嬈迷人的模樣。心中也是一動,忙又問道︰“唔”她當時,佩帶了些什麼首飾?”

    鐵牛和小六面面相覷,不曉得楊浩在意這個干什麼小六仔細想了半天,遲疑道︰“這個”我還真沒仔細看。那可是蕭娘娘,兄弟哪敢一直盯著她看的,生起氣來,她可真會殺人的。唔,那天她好象,,好象什麼首飾也不曾戴,鐵牛,你還記得麼?”

    鐵牛瞪起一雙牛眼脹了幾下,憨聲憨氣地道︰“對,啥也沒戴。”

    楊浩心里頓時一涼,他和蕭綽之間的感情剪不斷、理還亂,以他們的身份,是絕不可能在一起的,蕭綽在用理智苦苦抗拒心中感情,他又何嘗不是?然而,蕭綽就算再有理智,只要對他有情,在今後決定對西北政策方面,或多或少都會顧慮到他的存在,如果能從這位契丹的統治者那里得到更多的幫助,他今後的路無疑要走的輕松一些。

    大約哥過六十年,在遙遠的西方會誕生一個叫亨利的孩子,他長大以後會建立一個叫金雀花的王朝。他強大的實力基礎,來自于繼承,從母親那里他繼承了諾曼底,從父親那里他繼承了安茹,從王後那里他繼承了阿基坦。就是這些,使他最終成為一位強大的君主,他的江小不是他從無到有打出來的,但是歷史有他的一席之地,是他建立了大陪審團制度,被尊稱為英國法律之父。

    自古成大事者,能用諸如聯姻、聯盟、離間等等非戰爭手段征服對手的,沒有人舍易從難,非要用部下的血去證明自己能力,那是愚蠢的白痴,只配做一個山大王。楊浩本以為自己的西北爭霸之路,在宋,有一個令趙光義尷尬的合法身份,在契丹,有一個恩怨難辨的俏冤家,他應付起在西北根基深厚的夏州李氏來會容易一些,如今看來,如果不能得到契丹方面的默契,恐怕漁翁得利的就是趙二叔了。

    這時小六忽然一拍額頭,說道︰“對了,蕭後還特意讓我把箱子給大哥捎回來。”

    楊浩精神一振︰“她把箱子讓你捎回來?在哪里,快快取來。”

    小六走到一匹馬旁,從馬背上熱逍 低一口箱子,拿到楊浩面前,楊浩往手中一接,發覺輕了許多,原本內置膠泥沙盤時,可足足六七十斤重呢。楊浩心中一喜。趕緊把箱子放在地上,扯開封條打開一看,里邊堆著一匹絲綢,打開來一看,中間只裹著幾樣東西︰一只耳環、一只手鐲、一件玉仙…

    楊浩喜疑參半,難明蕭綽之意︰原本成雙的首飾,怎麼都返回了一半?她已經發現箱中的秘密,那她果然是在乎我的,可是,她每樣成雙的東西都返回來一半,這是什麼意思?

    楊浩正蹙眉思索,柯鎮惡陪著折子渝來了,一見楊浩蹲在地上。面前開著一口箱子,楊浩手中還拿著一只翠瑩瑩的鐲子,折子渝不禁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東酗”

    楊浩眼神一閃,慢慢把玉鐲丟回箱中,緩緩站了起來,瞪著小六和鐵牛,雙眉漸漸鎖起,沉聲喝道︰“你們兩個可真有出息,看看你們干的好事!”

    彎刀小六和鐵培顧愕然,鐵牛吃吃地道︰“大哥,我們倆”

    “你們倆怎麼樣?還敢頂嘴!”

    楊浩指著箱中的東西,正氣凜然地喝道︰“我蘆州要立足西北,要征得西北各族的信賴和種,不是憑著強大的武力,而是憑著秋毫無犯的軍紀、一視同仁的規矩,你們以前雖然是霸州的潑皮混混,可是既跟了大哥,那就是軍人。就算你們遇上的是契丹商人又怎麼樣?那就可以擄奪他們的財物了?那我們和強盜又有什麼區別?”

    楊浩憤然一揮手,痛心地道︰“你們若不是本太尉的兄弟,今日我就把你們兩個。軍法從事!拿走,馬上還回去。如有再犯,絕不輕饒。

    鐵怕了,吃吃地道︰“大哥。你,,你讓我們把東西還,,還”還誰?”

    楊浩喝道︰“還敢裝傻充愣。信不信大哥揍你一頓?”

    彎刀小六到底機警,趕緊扯住鐵牛,點頭哈腰地道︰“大哥,你別生氣,我們”我們只是想,反正他們不是大哥治下的百姓,搶來點東西充作軍資也是好的,大哥別生氣。我們兄弟再不敢犯了。”

    楊浩眼中露出一絲贊許的神色,背著折子渝向他翹了翹大指,口氣愈加嚴厲︰“立刻還回去,否則休想我再認你們做兄弟,快去!”

    彎刀小六把箱子合上”著頭霧水的鐵年便走。

    楊浩這才轉回身去,若無其事地對折子渝道︰“這兩個不成器的東西﹀,讓五公子見興。”

    揮子渝嫣然道︰“楊太尉治軍果然嚴謹,其實,”擄夸敵國財物為己所用,到也天公地道。秋毫無犯。是對本國百姓而言的。不過太尉如今正與契丹合攻銀州,倒的確不宜與彼國百姓多起爭端。”

    “是啊,呵呵,只不過這些道理,用不著對那兩個混球直說,罵他們一頓,他們就懂了。哦,對了。我方才自望樓上,見城中守軍調動頻繁,似乎發覺了我們的動向,正在做著應變,咱們上“望樓,上再看看去。五公子,請。”

    鐵牛如丈二金網,迷迷瞪瞪地被彎刀小六扯著走出好遠,猶自納悶地道︰“大哥方才發的什麼瘋,咱們幾時劫擄契丹行商來著?這箱中寶貝明明是蕭後

    “噓

    彎刀六四下看看,賊兮兮笑道︰“我已經明白幾分了,大哥說這東西是咱搶的,那就是咱們搶的,你可千萬不要胡言亂語,尤其是在折姑娘面前,否則”大哥倒霉,咱們兩個也一定跟著吃瓜烙”

    彎刀小六附耳對鐵牛說了幾句話。鐵牛吃驚地瞪大眼楮,失聲道︰“不會吧,那可是,”那可是皇,”皇後啊

    彎刀小六嘿嘿笑道︰“皇後就不是女人了?想當初在李家莊時听他們講話,不也說咱們大嫂原本三貞九烈,誰也不敢打她主意的?還不是讓咱大哥哄得對他死心踏地的。”

    鐵牛砸巴砸巴嘴兒,回過味兒來,喃喃地道︰“那就難怪咱們大哥要在折姑娘面前遮掩了,嘿!大哥還真是,,太陰險了。”

    彎刀小六笑道︰“這算什麼?想當初大哥設計徐慕塵,讓他自己挖坑埋自己,那才夠陰險。”

    鐵牛反駁道︰“依我看。那也不算陰險,這次大哥與契丹合攻銀州。才是真的陰險,不但借人家的兵幫他攻城,還借人家的兵幫他招兵,你也看到赤莽松在做什麼了。嘿嘿,還是使的願者上鉤的手段,大哥真是太陰險了,太陰險了。”

    彎刀小六抱著箱子羨慕地道︰“什麼時候我才能像大哥一樣陰險呢”

    ※

    像大唐、大宋這樣以天下正統自居的中原國家,在行軍打仗的時候主要依靠後勤輻重的運輸和向當地百姓派發,如果軍紀不夠嚴明,或者主將不知體恤百姓,派發過程中就常常發生恿意掠奪的事情,這還是指在本國境內,如果是在敵國境內。在做戰時隨行給養不夠時,掠奪當地百姓就是必然的了。

    哪怕是被後世人吹捧得再如何高大全的名將和他們號稱仁義之師的軍隊,在軍糧確實不足時,也都做過這樣的事,自己軍隊的安全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沒有這個覺悟,就別想當什麼將軍▲主嘶旦下令掠奪敵國百姓的口糧,焚燒、殺戳、**婦女,就成了必然發生的事情。主將對這種事固然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苦主也沒有膽量告官、沒有地方告官,甚至沒有性命告官。

    只有一種情況下敵國百姓才有可能的幸免于難,那就是當敵國已經打算把他們變成自己百姓的時候。趙匡胤頻頻追伐旨,嚴命攻打唐國的大軍盡量避免不必要的殺戳。就走出于這種政治考慮。後來殘忍嗜殺的金國國主完顏亮攻打南宋時,嚴明軍紀,秋毫無犯,士兵縱火燒毀了宋人的房屋,就被他當眾斬首,同樣走出于這種收買人心的打算。

    楊浩也是如此,他的目的不是把銀州城夷為平地,而是要把這座城池掌握在自己手中,一座空城有什麼用處,當然要擁有這座城池的子民才有意義,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從銀州附近的漢人、羌人、吐蕃人、回訖人那里掠奪糧食,為此不惜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從中原收購了大批糧草運到這兒來。

    可是契丹人卻沒有他這樣的顧慮,契丹人甚至沒有軍餉。當初契丹太宗皇帝領兵入中原,後晉大將紛紛歸降,後來向他討要軍餉的時候。這位皇帝陛下就曾莫名其妙地回答過︰“我國從無此例。”到了如今。契丹國還是只有一支軍隊是有軍餉的,那就是南院治下的漢軍,而契丹本族的軍隊仍然沒有軍餉,出則為軍,入則為民,要靠在做戰的地方掠奪來激房氣、搞賞三軍。

    耶律斜輸此番帶幕的軍隊是迭刺六院部的精兵,清一色的契丹武士 是按照他們的光榮傳統,他們是一路掠奪著趕來的。到了銀州城下駐軍之後,他們便派出小股部隊四下搜羅,漢人、羌人、吐蕃人、回繞人統統遭了殃,他們搶糧食、搶牛羊、強*奸女人,甚至還搶男人。搶來的男人除了讓他們修建築、挖戰壕,有時還會塞把槍給他,把他們推上戰場當炮灰。

    附近的部落叫苦不迭,他們的牧場、莊稼都在這一帶,如今這時節。正是開始養肥牛羊,蓄存草料、準備收割莊稼的時候,如果現在舉族遷走,就算避過了契丹兵的禍害。再回來時也很難熬過寒冬,一時俱都陷入兩難境地。

    雅隆部落就是這樣一個例子,這全部落不算太夫,部族有一千三百余帳,他們由于距漢境較近,已經漸漸受到同化,不管是衣著、語言,還是生活習慣,部族也已經改成了半牧半耕的生活方式。他們的部落距銀州很近,中間只隔著一個邏娑部落。圍勵州的契丹兵馬殺進邏娑部落“打草谷”的時候,邏娑部落的頭人帶著家人、親信落荒而逃,投靠了雅隆部落。

    雅隆部落的頭人丹增班珠爾聞訊大驚。立即舉族逃上山去,虧得他見機得早,全族逃進山里還沒多久。契丹人的鐵騎就到了,他們在空蕩蕩的部落里搜羅了一圈,沒有弄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便把還未完全成熟的莊稼割走,實在帶不了的就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丹增班珠爾站在山頭上,望著遠處濃煙滾滾的部落所在地欲哭無淚。他雖然逃出來了,部落的牛羊馬匹也都帶了出來,可凡一渠紋此東西能撐討個寒冬麼。等到契丹人離去 必順切貿冬率了。那時整全部落還能有幾個人活下來?

    就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他遇到了一位貴人,這位貴人真的是一位身份很貴重的人,因為他是吐蕃亞隴覺阿王的嫡系後裔,赤邦松。

    “尊貴的客人,能夠見到亞隴覺阿王的後裔,是我丹增班珠爾莫大的榮幸,可是,慚愧的很。我們的部落遭遇了不幸,契丹的狼群來到了我們的草原,燒毀了我們的莊稼,夷平了我們的村寨,無法盛宴款待大人,甚至連一杯酒都沒有,真是慢待了貴客啊

    請了赤邦松進入氈帳,丹增班珠爾便慚愧地道。

    赤邦松微笑道︰“丹增頭人太客氣了,我這一路行來,遇到了許多不幸的部落,已經知道了你們遭遇的不幸,能夠受到您的款待,赤邦松已深感盛情。”

    兩個人用的都是吐蕃語,丹增班珠爾平素說的都是漢語,自己的母語已不甚熟練了,听著赤邦松純正的吐蕃語,丹增班珠兒不禁心懷激蕩。感慨地道︰“唉,想我吐蕃也曾經是西域之雄,可是自從朗達瑪贊普遇刺之後,我吐蕃西分五裂。如今才只一百多年時間,昔日西域草原上的霸主,就已淪落到了處竄欺的地步,契丹人、黨項人,都在欺侮我們,什麼時候我們吐蕃人才能重新過上安寧富足的生活啊

    赤邦松道︰“夏州李氏、府州折氏、麟州楊氏,三藩鼎足而立,回訖已經沒落了,我們吐蕃諸部之間互不臣服,也是握不成團的沙子,如今慶王耶律盛逃來西北,又引來了契丹的狼群,這里愈發的不太平了

    說到這兒,他振作了一下精神,又道︰“幸好,蘆州來了楊太尉,我西域能否安寧,十之八九要著落在他的身上了。楊太尉你知道吧?是啊,他是蘆州之主。也是橫山之主。”

    赤邦松左右看看,有些神秘地湊近了他道︰“你听說了嗎?楊太尉可是網金貢保轉世呢

    赤邦松雙手合什,念了一聲佛號 道︰“這是我的座師達措活佛親自確認了的,岡金貢保是我們的保護神,帶給我們太平、安寧的神靈。依我看吶,將來一統西域的人必定是楊太尉。”

    廳增班珠爾遲疑道︰“大人。那個楊太尉,是漢人吧?”

    “可不要亂說。要褻瀆神靈的。”

    赤邦松肅然說道︰“網金貢保是神靈,在神靈眼中,又何來漢人、黨項人,亦或吐蕃人之分呢?我看丹增頭人穿的也是漢服。平素說的也是漢話,那又怎麼樣?重要的是你的內在,楊太尉一出現,府州和麟州就爭相與他交結,兩個節度使大人導他結拜為兄弟,還有我,我也受活佛指點,與他結拜了兄弟。黨項八氏,除了夏州拓拔氏,現如今其他各部也都在向他示好呢。”

    赤邦松明道︰“我這一路來,見到許多受苦受難的部落都趕去投靠蘆州楊太尉了,楊太尉是網金貢保轉世靈身,有他庇估,相信這些部落能度過難關,過上好日子的。盼著吧,有朝一日咱們西北,黨項、鮮卑、漢人、吐蕃、回九所有崇信我佛的信眾都歸附到崗金貢保駕前。就能彌和仇怨與紛爭,大家過幾天太平日子了。”

    “這樣啊,”丹增班珠爾摸著大胡子沉思起來。

    他的部落憑著自己的財力物力已經很難撐過這個冬天了,吐蕃帝國早已不復存在,他的部落為了生存,投靠過契丹、投靠過銀州,族人與附近的部落居民婚嫁往來,如今部落中有漢人、契丹人、回訖人、黨項人。也早已不是那麼純粹了。

    網金貢保已然降世的傳說他也是听說過的,如今連赤邦松頭人都這麼說,達措活佛都認證了他的身份,在丹增心中,楊浩已然就是菩薩的化身了▲金貢保,松贊干布贊普、嘉瓦仁波切贊普”這些強大的帝王才是岡金貢保轉世靈身,難道那位楊太尉應運而生,真的要成為草原之王?。

    “赤邦松大人,你是說,,許多部落已經投靠了蘆州?”

    “是啊,回訖人,黨項羌人。漢人更不用說了。再有就是咱們吐蕃人【是為了活下去呀,再說,楊太尉又是菩薩化身,不投靠他,還能投靠誰呀?”

    丹增班珠爾遲疑道︰“這個,。不知道像我們部落這麼多人,蘆州會接納嗎?另外,投效蘆州。不知會對我們有些什麼要求啊?”

    赤邦松看了看他,遲疑道︰“如果你們早已投向蘆州,想必是沒有問題的,現在麼,,我也說不好。已經有很多部族搶著去投靠蘆州了。蘆州雖然糧草如山,怕也供給不起這麼多人吧

    丹增班珠爾本來還想問問蘆州會不會向他們提什麼過份的要求,比如拆散他們的部族,錄奪他的部落頭人之位的擔心,一听想去投靠恐怕人家現在都不要了,不禁著急起來,連忙道︰“尊貴的赤邦松大人,你我都是吐蕃族人,可不能忍心看著同族流離失所,生死兩難吶。大人是蘆州楊太尉的結義兄弟,又是達措活佛的弟子,如果您給說一句話

    赤邦松有些為難,猶豫半晌,才勉為其難地道︰“那”,好吧,喝了丹增頭人的奶茶,我就是丹增頭人的朋友,總不能見死不救呀,回頭我抬頭人寫一封信,你帶著我的信去蘆州吧,相信這點面子他們還是會給我的。不過,,你的動作可要快一些,要是已被其他部落搶了先機。那我也沒辦法了。”

    丹增班珠爾欣喜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大人請喝茶

    赤邦松微笑著舉起了茶碗。

    這場仗打得越久,受到契丹人騷擾侵害的周邊部落便愈多,于是在契丹人的武力迫害下,和網金貢保的光輝感召下,投向蘆州的人也會越來越多。楊浩現在不缺錢、就缺人。要指望蘆州自我生聚,沒有二十年功夫休想有充足的人口,那麼除了吞並就只有招募了。為了得到充足的人力,這個姓楊的奸商可是把契丹盟友的樞價值榨取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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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5 17:23:17
第020章 轉機

    廬州兵馬和契丹兵馬首度保持攻守一致′合作戰的步調,統由楊浩軍中新拜的主將折惟正發出號令。折惟正並不是一個無能的傀儡,雖說背後有小姑姑為其參謀,可他確也是將門虎子,做為折家長子,自幼學習兵法韜略,隨在乃父身邊,時腸付夏州兵馬的侵擾,對守城頗有心得,此番得此重任,折惟正興奮不已,與小姑姑又仔細計量許久,殫精竭慮地進行準備,消能打好這一仗,心中有備,臨陣不慌,指揮調度起來倒也井井有條。

    拋石機密集發射的巨石砸得銀州城頭破爛不堪,守軍紛紛避入藏兵洞。待拋石機停止發射,才又重新佔據城頭,這時,一品5開始了第二波攻擊,城頭出現了許多可以移動的方形尖頂的虛棚,這是以巨木為骨,牛皮為表的遮蔽物,牛皮既軟且韌,箭矢以拋物線的角度射中後已不能對幔帳中所藏的士兵產生威脅,而士兵茂于其中,卻能及時觀察到城外軍隊的陣形移動,進而部署到迎擊地點,折惟正在望樓上看見,立即下令發射大量火箭、毒煙彈、用拋石機拋射燃燒罐,對幔帳進行破壞,城頭則馬上以拋石機和車弩還以顏色。

    “放踏橛箭,準備攻城!”

    望樓上號旗飄揚,一排排車弩對準了城牆,槌子敲向牙發,小臂粗的短弩帶著刺破耳膜的巨嘯呼號著撲向城牆,一排排釘入厚厚的牆壁,士兵撲近城牆時,可以借此攀援登爬。

    一隊隊士兵站在牛皮遮幔後面,推著裝了木輪的折疊橋、填壕車在矢箭的掩護下迅速向前撲去,銀州城的護城河已經進行了拓寬和掘深,但是水流已經被折子渝派人去上游戩斷了,護城壕中的積水只留下一尺左右,水中露出一柄柄頂端削得鋒利的巨篙。“吱嘎吱噶……”

    雖說削軸和轆轤上已經上了油,迅速轉動起來還是發出牙酸的聲響,能工巧匠精心打制的飛橋冒著城下潑下的箭雨鋪到了水面上然後轉動絞索,將折疊的另一半橋面向前延伸出去,搭在了對面的河岸上。十具壕橋,形成了一面寬大十五丈的橋面,已使整個護城河變成了一面平地。

    “篤篤篤……”城頭的背矢換成了火箭,不再射人而改射橋面,但是楊浩軍中的壕橋經過繼嗣堂的能工巧匠設計,對這些常規進攻已經考慮到了,橋面大多以鐵皮包裹,箭矢難傷,除非大火烘烤,像箭頭上這點火苗,不能射穿橋面,很難發揮作用。

    “殺殺殺!”一大隊士兵舉著盾牌,扛著拒馬槍、鹿角跑過壕橋去

    弓弩手們站得遠遠的,憑借著他們優勢的弩弓,向城頭進行著最後的壓制,城上除了巨型車弩,尋常的弓箭即便能夠射到他們面前,也已很難發生殺傷效果了,所以他們根本無所顧忌,肆意地進行著壓制性的攻擊。

    士兵們迅速在城門附近布沒了拒馬槍、鹿角陣,因為攻城戰時,攻方即便有騎兵也很難靠近城下,可城中和城門外的甕城中卻隨時可以派出輕騎剿殺攻城士卒,所以在城門附近要布置障礙物,以防反被攻擊∩于有後方弩箭的壓制掩護,城上守軍不敢隨意站起射箭,零星射下的箭矢只傷了為數不多的士兵,這些士兵布置妥了障礙,大批的雲梯便被推過了壕橋。

    此時,契丹那邊也已發動了總攻,他們的士兵比蘆州軍隊更具戰斗經驗,可是攻城器械的簡陋這時卻凸顯了他們的弱點,跨越護城河的壕橋橋面狹窄,全木料的結構易受火焚,攻城工具只有雲梯,而且不似蘆州兵的雲梯兩邊有扶手,頂端有女牆,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護士兵。

    當雲梯搭在城牆上時,城中立刻探出無數柄長達數丈的撞桿,雲梯立足未穩,便有許多被撞桿推倒,帶著蟻附其上的許多士兵轟然砸在地面上。

    而蘆州兵主攻的這一面城牆上,雖然蘆州兵馬有限,但是武器的先進卻使他們的進攻發揮了強大的效力,雲梯頂上的掛鉤往牆上一撞,便牢牢地咬緊了城牆,撞桿根本撞不開它,攻城士兵根本不必照管雲梯,就可以全速攀爬,許多士兵還借助射在城牆的踏橛箭,口中咬著長刀向上攀爬。

    一俟發現對方的雲梯不能撞開,城中旗號閃動,忽然推出了許多口黃色的櫃子,楊浩站在糶車上面遠遠看著,只見那一口口黃色的櫃子前端突然噴吐出一道道長長的火舌,火舌落在雲梯上立即附著一片,猛烈燃燒,不由為之咋舌︰守城的到底是什麼人?居然……居然連火焰噴射器都有了?

    這種武器,真的像極了比較笨拙一些的火焰噴射器,這是一種守城利器︰猛火油櫃。所謂猛火,就是石油,那時它還叫猛火油,那些黃色的櫃子是用熟銅鑄就,上有注口,可以連續注入石油,後有風筒,可以壓縮空氣,中人皆糜爛,水不能滅,殺傷力極大。

    折惟正在望樓上看見,立即命令十佘具望樓趨向敵陣,這望樓比城牆還高出許多,主要作用是主將站在遠處居高臨下可以睽望城中動靜,但是也可以在上面廣設弓弩手,有g的的射殺特定人群。這十佘具望樓靠近了去,居高臨下,飛矢如蝗,專門射殺操縱猛火櫃的守軍戰士,猛火油櫃的作用走時大成。(蓮吧性)城中守軍馬上張開了猛火油櫃兩側和上方的翻蓋擋板,同時組織了專門的箭手與望樓上的士兵進行對射。

    攻城戰當然不只是奇門兵器的展示,也不是只憑這些是否先進就一定能夠取勝的,最終的勝負,仍在要由人來操縱。至少在地利上,城中守軍是佔著先機的,守城士兵與攻城的將士圍繞著三面城牆浴血廝殺,攻城戰中傷亡率最高的時刻,就是這種攻城的時候。

    夜叉檑翻滾著撲下了城牆,上邊無數尖銳的長釘,扎得攻城士兵頭破血流,一具夜叉擂拋下,便有昝多士兵慘吁著摔向地面,地上又牢牢地插著許多尖銳的木樁,刺得他們腸穿肚爛!

    一具攻向城門的木驢車被鐵撞木刺穿了頂部,然後猛火油自上面澆灌下來,緊跟著拋下一支火把,許多士兵渾身著火,慘叫著從木驢車張開的可擋滾木擂石和箭矢的護翼下跑了出來,又被亂箭射死在地上。

    一股濃煙從上風頭飄了過來,這是由在上風頭燃燒的青草和揚塵車制造的灰塵構成的濃霧,整個城頭彌漫其中,慘呼嘶殺中又傳出不斷的咳嗽,十余具頭車借著煙塵的掩護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城牆下面,不管周圍雲梯上不斷落下的士兵,和城頭拋下的擂石砸得車頂  作響,開始專注地挖起了地道。

    鍬鎬運用如飛,負責挖掘地道的都是身強力壯的戰士,一旦力竭,立即與後面的士兵交換,一筐筐土被成排的士兵運出來,後邊的崖棚中有通向護城壕的絞車,土倒在絞車的傳送帶上,直倒傾入護城壕,充作填壕之用。

    ***********************************************************************

    叮當當的響聲在嘈雜的戍場上微不足道,可是藏身于兩丈深的洞穴中的劉延郎對外界的喊殺聲听不甚清,卻對這種直接傳自地下的動靜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耳朵貼在甏底,仔細傾听著土壤中傳來的聲音,忽然拔足跑了出去。

    “爹,城外正在掘挖地道,距此處分別為東兩百步、一百六十步、一百一十足、五十步,和正前方,西面有三處,相隔大致相同。”

    劉繼業眉頭微鎖道,“今日城外人馬攻城與往昔大不相同※昔他們雖有精良的攻城器械,運用卻不得其濁,如今……似乎換了主將,而且對我們的守城之法似乎了如指掌……”

    他沉吟了一下,吩咐道;“繼續地听,傳令各處,在發現掘地處,準備摻了砒霜、狼糞、火藥的柴禾,以備一旦地洞掘進城來,鼓風驅敵∥時備火油、鐵擂木,破壞城外擺地的頭車虛棚。”

    “是!”劉延胡應聲而去。

    “轟!”頭車頂上發出劇烈的一聲轟鳴,正在挖掘地道的士兵們都抬頭向上望去,做了五層加固和減震效果的車頂震動了一下,支架發出幾聲慘叫,頂住了。柯鎮惡大吼道;“不要管他,繼續挖!”

    他搶過一把鋒利的短鏟,沖到前邊,在已破開地基的城牆下運鍬如飛,將一鍬鍬泥土掀向後面。

    “轟!”頭車頂上又是一聲巨響,眼看著一塊磨盤大的石頭從車頂滾了下去,有人大叫道;“團練大人,車頂火起。”

    “不管它,挖,繼續挖!”

    柯鎮惡眼都紅了,城牆下已掘進了七八尺深,每前進一步,兩側都用結實的圓木撐起,已防城牆倒坍。

    “轟!”又是一塊巨石砸下,頭車頂上破了一個大洞,結實的支架也已有些松松垮垮的了。

    “團練大人,快走,車頂砸壞了。”

    柯饋惡不理,咬著牙繼續向前挖掘。

    一桶猛火油從從破洞處澆了下來,隨即火起,幸好車下的士兵早已有備,都已避開了去。

    “團練大人,再不走車子要垮了。”兩個士兵不由分說,沖進地洞把柯鎮惡拖了出來。“填柴,填雜,塞滿了注上油!”

    柯鎮惡狠狠地說著,幾名士兵把早已準備好的一捆捆木柴燒上猛火油塞進洞去,柯饋惡就著那火點燃了一根木柴往洞穴中一扔,抓起大盾,吼道;“撤!”

    身後的洞穴噴吐著熾烈的火舌,柯鎮惡領著人斷開頭車與虛棚之間的掛鉤,以虛棚為掩護,迅速向後撤去。

    “轟!”

    地下本來潮濕,烈火烘烤,使得城牆部分開始膨脹,當底下的支架圓木燒毀的時候,已被松動的土石結構的城牆部分了承擔不住自身重量,猛地垮坍了下來。雖說洞穴挖得還不夠深、不夠闊,這一片城牆只是垮坍下三尺,影響地城上部分也不是很大,但是垮塌部分的碟牆‘牆、箭垛、掩體都被破壞了,尤其是城上官兵的士兵大受影響,已有人驚恐地叫了起來;“城破了,城破了,快逃……”

    喊話的是個銀州本地士兵,他從垮坍的城牆上站起來,一時搞不清狀況,只當整面城牆都倒了,正在驚恐地大叫,一柄雪亮的鋼刀從他須間閃過,一顆頭顱登時飛離了他的肩膀。

    一個獰眉立目的契丹武官惡狠狠地喝道︰“亂我軍心者,殺!都看什麼看,守城,守城!他們沖不進來!”

    ************************************************************************

    契丹所部缺乏精良的攻城器械,只能以簡陋的雲梯,用人海戰術與城頭守軍苦戰,主攻方向則放在城門口,城外的甕城已被攻破,撞門車載著巨大的圓木,“ ! ! !”一下下地撞擊著主城門,每一下撞擊,都有士兵倒在亂箭之下。

    這個時候,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已經沒有人在乎他們的死活了,每個人都殺紅了眼楮,中箭倒地的士兵即便沒有死,也沒有一個人碩得及去扶他,他只能獨自往後陣爬去,看著同伴們推著撞門車,竭盡全身的力氣,撞向那扇似乎牢不可摧的城門。

    “轟!”

    城門終于被撞開一個大洞,木屑橫飛,歡呼四起,“殺呀,殺呀!”

    契丹兵都紅了眼楮,攻城巨木被突發神力的攻城士兵抽回來,迅速移轉了方向,向另半扇搖搖欲墜的城門進行著最後的破壞,後方的士兵已經興奮地爬上戰馬,做好了沖鋒的準備。

    這個仗打得實在是太窩囊了,他們本來都是最捕于進攻的武士,沖鋒陷陣無往不利,可是同躲在甕城、城樓‘牆都掩體後施放冷箭的敵人這樣交手,以前的體驗實在不多,郁積滿胸的怒氣如今終于找到了發泄的渠道。

    “轟”

    事的半扇城門被撞開了,幸存的士兵欣喜若狂地將整輛撞城車掀

    到道路一側,後面轟隆隆的馬蹄聲到了,大隊的騎兵旋風一樣從他們身旁掠過,一柄柄雪亮的鋼刀高高揚在空中……

    銀州城破了!

    沖進城去的契丹鐵騎舉著手中鋒利的鋼刀……傻住了,他們沖進去大概有八百多人,完全佔據了城內半圓形的一大片空曠地,里邊連一個守軍都沒有,面前居然又出現了一道城門,封鎖了他們前行的道路,那是一座甕城,一座移動的甕城,一座內城的甕城,那座甕城緩緩向前推進,直到左右與城牆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這才停止了前進。

    甕城,請君入甕。三面城牆上,無數的弓手站了起來,箭下如雨……

    沖進城去的數百騎士擁塞了整個甕城,外面魚貫殺至、準備跟著前軍殺進銀州城去的騎士們都被堵在了城門外,密集的人馬擁擠不堪,前方的進退不能,後面的不知變故,還在不斷地蜂擁而來,被推擠在城門附近的將士大呼小叫,卻根本沒人听他們說些什麼。

    這時候,城頭上砸下了一只只大木桶,桶的蓋子已經打開了,桶在空中翻滾著,濺灑著黑色的、粘稠的液體,在西方,這種液體被;體為“魔鬼的汗水……”

    仰望著城樓上拋下的一只只大木桶,契丹騎士們驚恐地睜大7眼楮,他們看到木桶後面緊跟著拋下的是一支支火把……

    許多騎士身上粘著魔鬼的汗水、冒蓍地獄的烈焰,面孔在火焰中驚恐地扭曲著,發出非人的慘呼,沖回了自己的陣營,那猙獰的模樣、淒厲的慘叫,叫人心驚肉跳……

    塞門刀車堵住了城門,刀車前面是無數的人尸馬尸,下邊的都已燒得焦糊一片,上邊的是被人從城中拋出來的,尸身上插滿了箭矢,射得人好象刺猥一般。刀車後面,則是用石塊和沙袋壘起的直封至頂的一面牆壁,

    尸體被人從城里拋下來,這是一種恐嚇。尸體上的箭矢都沒有拔去,分明在向城外表明守軍武備的充足。耶律斜軫站在望樓上,看著那堆積如山的尸體,卻沒有一絲氣餒,他的面孔,自始至終就像岩石雕刻的一般,面前就算再死上百萬人,他也一樣不為所動。

    同耶律休哥一樣,他也是當今聖上耶律賢繼位後才開始受到重用的將領,此前聲名並不彰顯,耶律休哥的威名此時固然還沒有傳揚于天下,這位在後來的高梁河之戰、燕雲之戰中都曾大敗宋軍、並在朔州設伏生擒楊繼業的名將耶律斜軫,此時也並不以戰功聞名天下。

    他一生戰功赫赫,但他所擅長者是野戰,他彪炳一生的赫赫戰功都發生在契丹境內,都是在宋軍北伐契丹時,統兵反擊,方一展其長,屢建奇攻的≡于城池攻守,他雖有涉獵卻並不擅長,此前也不曾下過苦功認真鑽研,此時契丹的國內國外形勢,還很少踫到城池攻守的戰例,如果以鑽研城池攻守為主,得以使用的機會實在太少,那就成了屠龍之技,所以這種戰術素來不受契丹將領看重,可是這次圍攻銀州,他終于知道僅憑善戰的將士,面對一座堅城時,是怎樣的束手無策。

    輕輕嘆息一聲,耶律斜軫扭頭對左右道︰“我北國草原萬里,族帳部落遷徙游牧為生,子民生于馬上、長于馬上,擅野戰而不捕攻堅,平野間為故,呼嘯而至,去自如飛,所倚者一弓一騎而已,故難有與我匹敵者▲南人據城而居,農耕為生,善倚高城厚牆御敵于外。若論攻守器械,我們的器械不但簡單粗陋,而且使用總是不得其時、不得其法,雖有精兵,難展所長,這是我們的短處。

    慶王如今將這座銀州城打造得風雨不透,此絕非其所長,想必慶王得銀州,亦招降了些善于守城的將領,而他倚仗這些降將,便能有如此威風,南人之城池攻守戰法,實是了得,你等當認真觀看,願心學習,來日未嘗沒有大用。”

    眾將聞之,唯唯稱喏。

    楊浩也在注意學習折惟正和折子惟的指揮技巧,折惟正並不介意被他看到g己對器械和戰術的運用與指揮,楊浩也不介意把自己掌握的精良攻城器械暴露在契丹人的面前。這些東西都是很容易被慕仿的,歷史上的遼、金,都在幾戰之後,佼完全掌握了漢人創造的這些先進武器,他們除了能從戰場上用血的教訓很快把這些知識學到手,還能從俘虜那兒掌握。你想秘而不宣,除非你永遠不用。戰爭工具不斷進步指揮藝術也不斷完善,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那才是致勝的關鍵。

    楊浩軍主攻的這一面城牆已經坍塌了三處,損傷都不是很嚴重,但是城牆的牢固性卻已大大受損,折惟正與折子渝匆匆計議了幾句立即鳴金收兵,停止強攻,再度調集拋石車,對城頭進行猛轟,以希擴大戰果,同時楊浩提議的心理戰也已接近尾聲,從上風頭升起的許多風箏,把用契丹文和漢文寫就的許多傳單撒進了城去。

    “大哥,大哥,西城逃出來一些人,已經全被我們抓住啦……

    彎刀小六策騎而來,老遠就興奮地大叫。

    楊浩大喜,回首對折子渝道︰“五公子吻遵闕之計果然高明,網開一面,就一定會有人心生幻想。”折子渝被他當眾一贊,心中不禁歡喜,面上卻不為所動,只輕咳一聲,矜持地道,“我只預料,集重兵攻擊三面,一俟城守出現險況,城中必有人圖謀逃跑。慶王守城,當調精兵做戰,守衛被我們放棄的西城的就是老弱殘兵了,

    能追隨慶王來到這兒的多是精兵,守衛西城的必是少經戰陣經驗的本地老卒,城中富紳豪商想要逃離吻,十有**會不惜巨資買通他們放人,私下逃走幾戶人家的話,只要受了好處的人不講,旁人也不會知道,那些守卒見利眼開,未必不敢冒這個險。只是我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逃跑了,看來慶王在銀州不得人心呀。

    太尉,從他們口中,我們說不定能掌握一些有用的情報。”

    楊浩連連點頭,“不錯,五公子所言有理。小六,那些人呢?”

    彎刀小六道,“鐵牛押著人正往這里來,馬上就到。

    楊浩迫不及待地道;“走,咱們迎上去看看。”

    楊浩與折子渝、折惟正、木恩等人策馬飛馳,遠遠就見鐵牛率兵押著一行人正向他們走來,看那些人衣著,俱非軍中士卒,楊浩快馬加鞭,當先迎上前去。老遠看見楊浩,鐵牛就大聲嚷嚷道︰“大哥,城中一共逃出來五戶人家,七十三人,俱被兄弟給抓回來了。”

    楊浩勒住馬韁向那些人看去,一听說此人就是軍中主帥,那些男女老幼一擁向前,紛紛跪倒在地,叩頭如搗蒜地哀求道,“太尉開恩,太尉饒命啊,我們都是城中良善人家,並非契丹慶王一黨,太尉大人明鑒……”

    這些人都搶上前來乞命,內中卻有一個女子向後閃去,遲遲疑疑的想要避到別人後面,這樣的舉動簾引起了楊浩的警覺,眾人這一跪下,那個女子便是一呆,雖然她反應甚快,馬上也跟著跪了下去,可是楊浩已經把她看了個清清楚楚。

    楊浩心中頓時一震︰“是她?怎麼可能是她?”

    馬腳下一群叩頭求饒的,楊浩只做未見,他勒著馬格原地兜了半個***,忽然用馬鞭向跪在人群最後、緊緊低下頭顱的那個女子一指,沉聲道︰“你,近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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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控,岳台,黃河堤岸。

    李煜扛著一只沙包,氣喘吁吁地爬上堤岸,將沙包往地上一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發黑,心跳如擂鼓一般。他真是累壞了,他一輩子干過的體力活也沒有這幾夭多,他往常只用來撫摸美人肌膚、只有來研墨拈筆的手現在已經磨得都是水泡,他以前都需要最干燥最柔軟的錦幄才得入睡,現在一頭倒在潮濕的泥地上,片刻功夫就能像死豬一樣酣聲如雷。

    可是,他無話可說。趙光義正從他身旁大步走過,雙手各挾著三個沙包,健步如飛,好象永遠都有使不完的力氣,當今的大宋皇帝能夠親自站到堤岸上,冒著隨時被洪水卷走的握護提,就算旁人都8成了死狗,誰還能有什麼怨言?

    “吭哧!”

    原荊湖國主周周保權腳下一滑,一個狗吃屎蹌到了堤坡上,他費力地爬起來,把沙包一步一步拖上堤岸,然後往李煜身旁一靠,呼呼地喘著大氣。他的袍子皺巴巴的,渾身都是泥巴,任誰看了怕也不相信這就是當初的荊湖之主、如今的右羽林統軍使周保權。李煜和周保權並肩站在那兒,眼巴巴地看著,就見趙光義大步走到跪伏的闐縣令面前,冷聲喝問︰“闞三道,你可知罪?”

    “臣……罪該萬死!”

    闞三道雙手反剪身後,以額觸地,連撞三下,“咚咚”作響︰“求官家賜死!”

    “好,好,好,你知罪就好!”趙光義仰天大笑三聲,手中劍一

    揮,猛地劈了下去。

    好鋒利的劍,“唰”地一下,便斬斷了緊陣住闞縣令雙手的繩索,繩索一斷,闐三道手臂一松,他的身子僵了一下,半晌之後,才遲疑著挪動雙手,慢慢移動身前,顥巍巍抬起頭來,看看自己雙手,又仰起臉來愕然看向趙光義。

    趙光義將劍擲還戴興,說道︰“人,皆有畏死之心。但死,絕不是世間最可怕的事。你是一個讀書人,應當知道禮義廉恥、忠孝節義,既任一方牧守,就該把百姓都視做自己的子民,傾心愛護≠三道,你眼見洪水滔天,以為堤壩已不可守,可危急關頭,還知道返回家去,接了自己的父母妻兒一同逃走,可見你雖然畏死,但是死在你心中的份量還是不及你父母妻兒來的重要,朕這一次並不處罰你,也不罷你的官,只消你能以此事為教訓,把你對父母的孝、對妻兒的愛,施于朝廷和你治下的百姓。”

    闞三道驚愕不已;“官家……”

    趙光義道;“你,還是這控縣令,如今堤壩雖然守住,卻只是應急建築,如何修繕堤壩,永保一方安寧,你還須克盡職守,腥逍 低對待。”

    死里逃生的闞三道想不到皇帝竟會如此寬宏大量,他感激涕零,一頭僕倒在地,叩頭如搗蒜,號啕大哭道工“官家,微臣馬上舉家遷到堤上居住,不修好這河道堤壩,保一方百姓平安,臣永遠也不離這道堤壩,生,我要留地這堤壩上,死,也要埋骨在這堤壩上,做大宋的忠臣、做陛下的忠臣。”

    “陛下以至尊之軀,為萬民護堤,是為大義。臣子之罪,慷慨釋之,是為大仁。古之賢王,三皇五帝,也不過如此了,我大宋何其幸也,何其幸也。”

    盧多遜攤開雙手,振臂大呼,一聲萬眾響應,聲遏雲宵。趙光義淡淡一笑,返身說道,“回城!”

    慕容求醉緊緊跟在趙光義身邊,趙光義大步如飛,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他要做忠臣,朕怎麼能不成全他這個險些置朕于死地的大忠臣呢!”

    慕容求醉心領神會,忙道︰“臣明白,過上三五個月,臣……一定讓他死得風風光光,做一個受官家感召,幡然悔悟的忠臣表率。”

    趙光義領著文武百官趕回汴梁城,這一遭回城可是熱鬧非凡,滿朝文武,但凡官位在四品以上的大員全被他拉上河堤同生共死去了,他們的家人個個提心吊膽,如今總算是回來了,所有官員家眷,連著闔城士紳名流,俱來西門外相迎,浩浩蕩蕩不下十萬之眾。

    趙光義一到,歡呼聲、萬歲聲沖宵而起,又有許多人爭先恐後地撲上前去,在人群中尋找著舍己的親人,一俟尋著,一家人就相擁在一起,喜極而汪。趙光義坐在步輦上,听著那山呼的萬歲聲,頭一次體會到帝王除了無上的權利之外的無上榮光。

    權力與榮耀已盡皆擁有,這樣的人生應該已經圓滿了吧?唔……不不不,還差一些,還有西北,還有幽雲,還差一些開疆拓土的大功功業,待我盡收西北之地,奪回窞雲十六州之後,我就是千古一帝,功蓋漢唐,呵呵呵呵……

    趙光義微笑著令人卷起簾籠,含笑向吶喊膜拜的士鐘異姓們揮手致意,忽然,他的目光一閃,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張令人一見難忘的如花玉面,定楮一看,卻是一個比玉生香、比花解語的絕色美人兒,正拉著李煜的手,流盼低語……

    趙光義的心頭頓時一熱;天下之主,是否也該有個天下無雙的美人兒陪在身邊呢?

    “王繼恩!

    “臣在!”

    王繼恩外放為河北道刺史、河北西道采訪使的詔命已經下了,所以他現在要稱臣,而不能再以奴婢自稱。旁的大臣都有親人迎接,那些大臣一到了城門邊上也都主動地向邊上走去,尋找著自己的家人,而王繼恩在京里沒有家眷親人,所以!}著外臣服裝,卻仍按照老習慣,哈著腰,亦步亦趨地隨在趙光義的鑾駕旁,一副奴才相,待趙光義一喚,他便馬上搶前一步答應一聲,不過這聲“臣”倒是改得夠快。

    “繼恩吶,朝官家眷們本月覲見皇後之期是哪一天吶?”

    王繼恩核計了一下,答道︰“回官家,應該是後天,官家怎麼……?”

    “喔……”

    鑾駕向前行去,那令人一見難忘的儷影已經看不見了,入目都是滿城士紳們的諧和揮舞如林的手臂,趙光義茫然若失地一笑,說道︰“這一次,滿朝文武隨朕上堤抗洪,官員內眷們在城中擔驚受怕,也都吃盡了苦頭,這一次官宦內眷們覲見娘娘時,朕也去見見她們,嘉獎一番,以示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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