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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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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關]步步生蓮(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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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5 17:23:54
第021章戲鳳

    汗午渝、木恩等人趕到。且楊浩引著個女子和個身六漢子走向了一邊,不禁相顧愕然。眾人都向鐵披去,鐵牛忙道︰“不關我的事,大哥一見那女子,就叫她上前答話,然後那粗壯漢子就跳出來維護,緊跟著大哥就把他們領到一邊兒去了,我也不知道大哥在搞什麼鬼。”

    眾人不約而同又向折子渝望去。她和楊浩之間似有情、似無情,不無曖昧之處,軍中將領就算比較愚直。也已有所感覺,這時自然都想看看她的反應,折子渝被他們看的暗惱,面上有些掛不住,卻故作平靜地道︰“節帥想必有所發現,我們在這里稍候便是。”

    楊浩引著那一男一女走開了些Σ視著那個惶然躲閃著他目光的年輕女子,忽然問道︰“你是陸姑娘?。

    這女子竟是丁承宗休棄的妻子陸湘舞承宗休妻,楊浩是知道的。在他以為,陸湘舞早已回了娘家,卻不想竟會在這個地方遇見她,納罕之下,便令她上前答話,陸湘舞乍見故人,羞于相見,遲疑不肯上前。楊浩手下的士卒一見這被俘女子敢不听節帥號令,便即上前拖她。這時那魁梧大漢跳出來維護。楊浩這才察覺有異,于是把他們喚到一邊進行盤問。

    “我,,我听他叫自己陸姑娘,陸湘舞心中一慘,雙道淚水爬上臉頰,她吸了吸鼻子,揚起頭道︰“奴家”,奴家見過楊大元帥

    曾經的婦卜,今日境遇地覆天翻 來也實在奇妙。楊浩沉默片玄。苦笑道︰“果然是你,你怎麼在這里?。

    陸湘舞見他沒有嘲諷譏笑的意思,也沒有一見她便鄙夷地拔刀相向。心中這才略寬°把自己不堪的遭遇低低向他敘述了一番。

    原來當日陸湘舞被丁承等一紙休書趕出丁家,卻因為丁老二設計坑走了陸家的產業,害得陸老爺子氣病而死,當時是她從中沁,所以陸家不認她這個女兒,將她趕了出來。數九寒冬天氣。陸湘舞走投無路。跳河自盡,卻被盤下丁家莊園的鄭成和鄭大戶給救下。

    鄭成和救了個美嬌娘,歡歡喜喜也不忙著去接收房產了,先趕回霸州城所住的客棧,兩碗姜湯灌下,請了郎中看病,倒底把奄奄一息的陸湘舞救活回來。陸湘舞大家閨秀。容顏本來嬌美,氣質儀態也自不俗。鄭成和越看越喜歡,問起她投河自盡的真相,陸湘舞怎有臉說出自己干過的丑事,于是隨意編排了個理由,諸如夫君納妾、休棄原配,走投無路,方才投河,為恐人家查明真相,她連名姓也改了,自稱姓風,名紫鳶,鄭成和只一听她是人家的休妻,就已歡喜不勝,哪還顧及辯識真假。使了丫環對她好生照料,過了些時日彼此相熟了,便透露出納她為妾的意思。

    鄭成和相貌丑陋,為人粗鄙,可是陸湘舞此時哪還能挑三揀四,既然尋死不成,那股子自盡的血氣也散了。思來想去,別無出路,便答負,下來。

    待她得知鄭成和就是買下丁家田的莊園的人,不禁又羞又愧,哪敢隨他拋頭露面,藏身深宅大院中從不敢見人。這鄭成和奇妒無比的性子,見她如此規矩,反而更加歡喜。

    鄭成和本來是靠與塞外游牧部落經商。走私牛羊馬匹發財的。並不擅長經營田莊。他雖想定居下來,不再從事那冒險生涯,可既不擅打理農莊,又無軍方的銷糧渠道,再加上駐下苛刻,那些長工頭兒懷恨在心。在莊稼種植上暗施手腳,秋後收成欠收,打下的糧食一時也賣不出去,帳目一算,賠了一大筆錢。

    鄭成和慌了手腳,趕緊當機立斷。找人把這田莊產業又盤了出去,然後重新回到西北再操舊業,這一來一往,許多東西都要重新添置,許多門路都要重新打通,花錢如流水一般。手頭便捉襟見肘了。

    當他趕到銀州城與當地大馬販子肖得利做生意時,采購馬匹牛羊的資金都不夠了,因見那肖姓馬販十分垂涎自己的小妾紫鳶,干脆把她當了貨物,抵給了肖得利。

    陸湘舞萬沒想到自己竟落得被人隨意轉賣贈送的地步,一時心灰意冷。不想那肖姓馬販倒真是疼她。這肖姓馬販本是契丹人,一直在銀州做生意,說起來,就是因為宋國與契丹互相禁運重要軍資,馬匹是禁止椎場交易的,所以走私有利可圖,于是他定居西北,從契丹販馬,又通過西北販往中原從中牟利,而鄭成和只是一個二道販子,他才是大走私商,財大勢粗。

    肖得利是塞外的人,並不像中原的男子一般對再嫁女子有歧視之意。他正妻早死,因為喜愛陸湘舞。竟把她扶正做了自己的正妻。陸湘舞見他是真心對自己好,歷經繁華浮雲的她,已不是當初那個只知浪漫的懵懂少女,便也死心踏地的隨了他,陸湘舞識文斷字、又是商賈士仲人家出身,于經營之道並非門外漢。兩個人夫唱婦隨,這家業倒也越做越大,于是便也愈奮丈夫倚重。

    不料不久之後,慶王西逃至此,殺此銀州防御使,佔據了銀州城,銀州富仲豪商±家巨戶幾乎被掃蕩一空,肖得利因為是契丹人,且走私軍馬這樣的大事,與軍中不無關系。竟然得以幸存,便為慶王效力起來。

    可是不管怎樣,他終究是個有財無權的大商人,有一日陸湘舞被慶王手下一員大將耶律墨石看見,那耶律墨石垂涎陸湘舞美貌,肖得利又只是一個。仰他鼻息的商人,便透露出要他將陸湘舞轉贈自己的意思。肖得利雖也是商人,卻比那鄭成和有骨氣的多,怎肯將自己妻子雙手奉上。耶律墨石雖未拔刀相向,卻向他不斷施壓,正沒奈何處,楊浩領兵到了銀州城下。

    耶律墨石每日征戰守城,精力可旺盛的很,還沒忘了那個撩人的肖家小娘子,時常派親兵上門騷擾,軟硬兼施,迫肖得利就範,肖得利走投無路,又听說南院大王統迭刺六院部五萬精兵到了銀州城下,這銀州未必守得住,一旦城破,亂兵之中。自己這個在慶王手中安然無恙的契丹人怕也被他們作了慶王一黨,那時下場也是苦不堪言,便萌生了逃跑的念頭。

    這時恰好城外軍隊給了他機會。折子渝使了“吻必闕”之計,放出一面城牆不圍不攻,有意給城中守軍一條逃跑的道路,城中要調撥兵馬。要比城外快的多,所以慶王把主力都調上那三面城牆作戰,守西城的都是原銀州軍中的老弱病卒。

    這些人打仗不行,機偷營的手段到是在行,再加上肖得利做的是走私生意,與他們中的幾員將領頗有私交,于是賄以重金,連著沾親帶故的幾戶人家,讓他們網開一面逃出了城來,不想卻被早已埋伏城外的楊浩人馬擒獲。

    陸湘舞含羞帶愧,將自己顛沛流離的遭遇述說一遍,……二道!“大示帥奴家凡洗心革面,重新做昔邯”州二住大元帥的地方,還求大元帥寬恕則個,高抬貴手,饒恕了我夫妻二人。”

    楊浩看了看旁邊那位一臉絡腮胡子的馬販,又看看以淚洗面的陸湘舞。忽然冷笑一聲道︰“他是契丹人∠家帶口這麼多人從城中逃出來。怎麼可能?這必是慶王一計。不曉得要使什麼手段,本帥豈能中了他們的毒計,你是一個弱女子,本帥不殺你。可是他麼”

    楊浩按住晉,緩緩抽出劍來,向前一指,那肖姓馬販夷然不懼,陸湘舞慌忙張開雙臂攔在那肖得利面前,哀求道︰“大元帥,奴家所言。句句屬實,大元帥開恩。”

    肖得利將陸湘舞推到一邊,說道︰“娘子,為夫是契丹人,既落入他們手中,就沒想著還能活著離開。你已懷了身孕,那是我肖家骨血。為夫死也不打緊,但使你能有一條活路,保住我肖家一條根,為夫就知足了。”

    他大步上前,獰眉厲目瞪著楊浩,大聲道︰“你是蘆州軍中的大官兒,說話要作數的,你殺了我。須保我妻兒平安,否則肖某死也不會放過了你,來吧!”

    他霍地撕開衣襟,露出**的胸膛,迎向楊浩的劍鋒,陸湘舞哭叫道︰“不要。”她拖茲逍 低得利,向楊浩大叫道︰“大元帥若仍懷恨在心。那就殺了奴家吧。只求元帥開恩。放過奴家的丈夫。”

    肖得利生恐楊浩改變主意,急道︰“娘子,胡言亂語些甚麼,他已答應放過了你,以他身份,不致失言,”

    陸湘舞哭泣道︰“奴家錯了半生,如今終于醒悟,夫君待奴家情義深重,若是夫君身死,奴家豈忍獨活?薦是元帥不肯開恩,那奴家便陪夫君共赴黃泉罷了。”

    楊浩輕輕嘆了口氣,緩緩收起長劍道︰“陸湘舞,,當日投河之即。就已死了。你既有這番心意,楊某也不會對你們趕盡殺絕。好我放過你們就是。”

    陸湘棄呆了一呆,大喜跪倒,那大漢一怔,被陸湘舞一扯袍袖,忙也跪倒謝恩。

    楊浩向銀州城方向凝視了一眼。目光又轉回他二人身上,說道︰“你家既是契丹人身份,又與慶王軍中有些關系,想必對城中守軍的消息多少知曉一些?”

    肖得利到底是個商人,善于察顏觀色,一听楊浩這話,忙不迭道︰“大元帥肯放過我夫妻,這份大恩德無以為報,不知大元帥想要知道些什麼,肖某知無不盡,言無不盡。”

    楊浩展顏道︰“城中現在還余多少兵馬?如今何人主持守城,還有他們的兵力部署,不知這些消息你都知道些什麼?”

    肖得利想了一想,遲疑道︰“听說城中兵馬在大元帥吻前曾主動出擊過一次,卻損兵折將而歸,折損了不下三四千人,我也只是听說,不知詳情如何。”

    楊浩對此心知肚明,听他並未說謊,不禁點了點頭。

    肖得利又道︰“這些天城中守軍護守城池多有傷亡,傷亡者不下萬人。如今城中的正軍只事兩萬多人。不過他們正在滿城的抓壯丁,這些人本就懂些武藝,也曉得戰陣之術,用來守城到也綽綽有余,如今每婚一丁,聚起三萬新軍,分插到各處城頭,以一正軍帶一輔軍。若是再有傷亡,還可征兵,兵力上,恐怕並不匿乏,城中糧草無數,又有人力可用,慶王有恃無恐,自以為拖得垮將軍,原因正在于此。”

    楊浩暗吃一驚︰“城中還有這許多戶百姓?”

    他也知道這時候的百姓大多聚居在一起,一戶人家絕不是後世那種夫妻帶一子的家庭結構,如今城中每婚一丁,湊得出三萬兵馬,這還是有些富貴權勢人物可以使錢抵役的結果。說明城中至少還有三萬戶人家。記得蒙古大軍炮石無數,能征慣戰,可他們攻一座孤城襄陽居然用了六年時間,最後還是昌文煥主動投降。這才拿下這座堅城,可見若是城中兵力充足、糧草不匿,守城又得其法的話是如何的厲害,他可沒有蒙古大軍那麼充足的兵力可用,真要這麼打下去,恐怕銀州城不倒。他真要先倒了。

    肖得利道︰“至于兵力部署。小民實在不知,這些事情他們是不可能讓小民知道的,守城者,自然是慶王無疑,其他的小民就不知道了。

    楊浩心中一沉,望著那巍然聳立的孤城沉默不語,陸湘舞忽道︰“守城者似乎不是慶王本人。”

    “嗯?”楊浩目光一閃,急忙扭過頭來︰“那是誰人?”

    陸湘舞道︰“耶律墨石前番上門相逼,他的親兵統領曾經說過一句話兒,奴家還記在心里,他當時好象說”說什麼要我家識些時務,如今助慶王守城的是憑一座孤城,抵擋過大宋皇帝統兵十余萬御駕親征、又使大水沖城尤自不敗的漢國劉無敵,”

    肖得利愕然道︰“他幾時說過這話,我怎不知?”

    陸湘舞道︰“夫君當時正與耶律墨石哀告不已,賄以金錢,這話卻是他的親兵對奴家說的。”

    “漢國劉無敵?劉,,無敵?楊繼業?!”

    楊浩心里 地一跳,臉皮子抽搐了一下︰“難怪這座城如此難攻,漢國竟與慶王私相勾結,暗中相助?走了,漢國如今已被契丹拋棄,走投無路,銀州一完蛋,下一個就是它了,它不著急才怪。”

    楊浩吸了口氣,下意識地看了看站在遠處正向這里望來的折子渝等人,吩咐道︰“你們先去我的中軍大帳,我還有許多詳細情形要問。”

    回頭看見二人臉上驚疑的神色,楊浩微微一笑︰“你們放心,本嘶言九鼎,說了放你們離去,就絕不食言!”

    今天,是命婦們入宮參拜皇後之日。周後也一早打扮停當,環佩叮當,隆而重之地進了皇宮。

    趙光義登基坐殿後按照慣例大赦天下,遍賞群臣,李煜也由“違命侯”進封為“隴西郡公”小周後也被封為鄭國夫人,品秩不低。

    晉見皇後之後小周後退出殿來,正要依序出宮,忽有一個小內門走上前來,向她施禮道︰“鄭國夫人請留步,林貴妃邀請鄭國夫人敘話。請鄭國夫人移步回春殿。”

    小周後微微有些詫異,這林貴妃她只見過一次,彼此並無深交,卻不知林貴妃邀她做什麼小周後忙答應一聲,隨著那小黃門向回春殿

    去。

    時值夏末秋初,回春殿四面軒廊,涼風習習,十分的精爽幽謐。

    到了殿中,只見仙鶴香爐中裊裊飄起檀香煙氣,香味清清淡淡,沁人心脾。

    八扇喜鵲登枝的畫屏後面。隱隱綽綽,似有臥榻坐椅,殿角衣架上還掛得一百泛衣裙黃門將小一周後引講殿中,恭聲道!“鄭國夫次,林娘娘馬上就到。”

    “有勞中官了小周後襝衽淺笑,眼看著那小黃門退了出去,這才回頭打量殿中動靜。目光在喜鵲登枝的畫屏上剛剛留連了片刻,目光落在屏風前一張垂花睡椅上小周後心道︰“莫非這是林貴妃時常歇息之所?我與她並不相熟,她要見我”有些什麼事情說呢?”

    正有些忐忑不安,忽听殿外腳步聲起。小周後急忙回身,正欲上前見過貴妃,一見進來那人不由怔住。這人穿一襲明黃色襄龍袍,頭戴誓花岱,方面大耳,面色微黑,笑吟吟滿面春風,正是當今皇帝趙光義。

    小周後大吃一驚,連忙上前見駕,低聲道︰“臣妾女英,奉林娘娘召喚,在此相候,不知陛下駕臨,有失遠迎,尚祈恕罪。”

    “哈哈哈,夫人平身,快快平身,無需多禮。”

    趙光義說著便急步上前去扶小周後趕緊襝衽退了一步,輕輕俏俏地立起身來。

    趙光義一打量小周後,雙眼便是一亮。他不動心思便罷,這一動了心思,眼前這女人再看在眼中。當真感覺處處不同。看她一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個●轉的眼波。一聲嬌滴滴的話語,甚至那卷袖疾退,黛眉微蹙的輕嗔模樣,都讓人覺的風情無限,心醉神迷。

    趙光義扶了個空,卻也不以為忤,他看著小周後微俯如花的嬌顏,目光一閃,微笑問道︰“鄭國夫人不必驚慌,今日並非林貴妃相邀,其實,”就是聯邀你相見。”

    小周後面色微變,失聲道︰“官家,,召見臣妾?”

    “不錯!”

    趙光義微笑著踏進一步。看著她嬌美無暇的容顏,晶瑩剔透的肌膚。真個愛煞了她。那種沖動,就像他年輕時候第一次與美麗的女人私房相見,竟然透著激動與渴望。趙光義感覺到自己心情的沖動,不禁啞然失笑︰“如今都幾歲年紀了。美貌的婦人也不是沒有經歷過,今天怎麼這般沒有出息?走了,是她的名望與身份,天下間美麗的女人盡多的是,可是有幾個同她一樣美貌的婦人,會有她一般讓男人強烈的征服**?”

    趙光義強捺心中**,柔聲又道︰“夫人可知聯為何單獨召見你嗎?

    周後听著他曖昧的語氣,心中隱隱覺得不妙,可是想及他一國帝王。身份貴重,平素名聲也甚好 必不會干出那種昏君荒淫之舉,這才抱著一線消,低低應道︰“臣妾愚昧,臣妾不知。”

    “囁,若是夫人愚昧,天下間還有聰慧如冰雪的女子麼?”

    趙光義目中漸漸露出不再掩飾的**,微笑道︰“南國小周後,聰穎靈慧,美麗風流,天下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聯仰慕夫人芳名久矣,以前,聯是南衙府尹,與夫人不便來往,如今麼”呵呵呵”

    “陛下小周後何等聰明。听到這里已經知道不妙,不禁驚恐地抬起頭來,眸中含著乞求的意味。那清明如水的雙眸中流波蕩漾,清純雅麗、嫵媚風流並存于那種似成熟、又似稚嫩的面孔上,看在趙光義眼中只覺無比魅惑,這樣的女人才是顛倒眾生的尤物!

    他忍不住踏前戶步,手指勾向小周後尖尖俏潤的下巴,笑淫淫地道︰“夫人啊,聯若能夫人這樣的美人兒飲則交杯,食則同器,立則並肩。坐則疊股,夜夜繾綣,日日恩愛。方才不枉來這些上走一遭啊。”

    “陛下自重。”

    小周後嚇白了臉”惶惶後退道︰“陛下九五至尊,當為天下表率,臣妾,,可是隴西郡公李煜的夫人呀。”

    趙光義微笑著逼近,說道︰“身份是可以改變的,境遇也是可以感變的。聯听說隴西郡公揮霍無度。還要靠借貸充門面,就連昔日臣子都追上門去討債,他如何給你錦衣玉食?如何給你明珠美玉?如何供你胭脂水粉?唉!似你這樣的絕色佳人,若是布衣釵裙,糙米粗茶,那真是天大的罪過,你不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小周後靠到了屏風上,已是退無可退,她雙手蜷在胸前,驚慌地道︰“臣妾是降臣之妻,陛下是我夫君父。這樣荒唐悖禮之事,陛下豈可為之?”

    趙光義哈哈笑道︰“荒唐?周公納姐姬為妾,唐太宗納蕭後為妃,皇兄納花蕊夫人為嬪,哪個合禮了?哪個有損他們一世英名了?聯是天下共主,誰敢說三道四?荒唐悖禮?女英昔日“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時。就不荒唐悖禮了嗎?”

    小周後被他譏諷得珠淚滾滾,又羞又臊,她幾時受過這樣的羞辱,猛地一推趙光義,拔腿就往外逃,趙光義反手一抓,“刺啦”一聲,一件命婦朝服便被他扯了下來,因為秋老虎還在發威,朝服內衣著不多,趙光義瞧見她內著的小衣,腹中欲火徒燃,搶步上前,使開雙卓向左右一分小周後一聲尖叫,身上衣衫已被撕去大半,只事一件滾銀邊兒的白綾小衣。

    “救命,”

    小周後惶叫一聲,驚覺自己赤身露體,難以見人。慌忙向旁逃去,去抓掛在衣架上的那套宮裝,那一件白綾小衣遮不住她的曼妙嬌軀●潔冰清的身子一露出來,肌膚鮮潤光滑、粉光致致,一雙修長筆直、令人心旌搖動的**赫然在目,逃跑時如小鹿驚跳小衣下豐隆粉潤的臀丘似也隱隱可見,趙光義登時獸性大發,只覺腹中火起,口話燥,他搶步便追了過去,,

    “小六,明天你繼續在上風頭放風箏,盡量往城中撒放傳單。”

    “是,不過,大哥,這東西真的管用麼?”

    “當然管用,攻心為上。城中守軍成份復雜,現在有銀州原守軍,從肖得利口中得到的情報來看,他們根本不受慶王重視,而且被契丹兵欺壓凌辱,早已怨言,若非這些投靠慶王的兵將是因為家眷俱在城中,根本不會降了慶王。他們本就對慶王毫無忠心。我們外施攻城之力,內施攻心之計,他們必生異心。

    除了契丹本部兵馬,還有一支主燎現招募的城中青壯,這些人更談不上對慶王的忠心,只是為其刀兵所迫。也可拉攏。一會兒我再去耶律斜槍那里一趟。讓他以契丹文字對城中契丹叛軍也進行宣傳,只要承諾降者不死,他們也未必就是鐵板一塊。”

    “好,不過,,這其中有幾份傳單寫的東西顛三倒四,誰也看不明白”

    楊浩微微一笑︰“你無須多問。這幾份傳單你只管發出去,大哥自有妙計。”

    “遵命。”

    “木指揮、柯團練,你們兩位仍然按照這幾天的方法,只做佯攻,”只是借機演兵“練掌握攻城遼術,懂麼。”“遵令。”

    這時一名腥逍 低跑進來稟道︰“節帥,銀州來人了。”

    “喚他進來。”

    片剪功夫,就見一個身材削瘦,其貌不揚,三角眼、四腮幫子。姜黃色的臉上還長著兩撇鼠須的猥瑣漢子走進帳來,見了楊浩躬身施禮,沙啞著嗓子道︰“卑職奉命連夜趕來,听候節帥吩咐。”

    楊浩皺了皺眉,對左右道︰“你等退下。”

    待手下眾將都退了出去,楊浩拋下手中地圖,站起身道︰“你隨我來。”

    楊浩這帳是子母連環帳,前邊是討論軍機大事的所在,掀開帳後一道簾子,就進了他歇息的地方,楊浩把那漢子引到後室,上下打量他幾眼,蹙眉道︰“怎麼只來了你一個?”

    那漢子沙沙的乒音道︰“回稟大帥,大帥這廂攻銀州,飛羽也在四處忙著,夏州、銀州、其他諸部的動向都要打听,人手有限的很。能飛檐走壁、符合大霜求的人更是有限。屬下雖只一人,卻是唯一符合大霜求的人。”

    楊浩心道︰“人不可貌相,江湖上的奇人異士甚多,大哥既然只派了他一個來,想必對他的本事是很信任的。”

    楊浩便換了一副神烏,和氣地拍拍他的肩膀,拉住他手臂道︰“好,你既如此說,本帥自然信了,這兩年本帥在中原不能歸來,飛羽雖是本帥草創,新進了許多英雄豪杰【瞬不甚了然。來來,你坐。我與你好好談談。”

    楊浩拉著他的手臂並肩在榻上坐了,那漢子東張西望,似乎有些不太自在,楊浩只道他是驟與上官並坐,所以心中忐忑,他有籠絡恩撫之意。自然更加親切,便道︰“本帥有一件要事,要你潛進銀州城去辦,如果這件事辦好了,本帥取州便易如反掌。你方才趕來,也看到城上情形了,可有把握潛進城去?”

    那人道︰“偌大一座城池。防守再嚴,總有漏洞,十人百人進不得城。屬下只一人潛入的話,倒也不是十分難辦的事情。只是不知大帥想要屬下做什麼事?難道,難道是刺殺慶王?”

    楊浩呵呵笑道︰“我倒是想啊。就怕你辦不到。偌大一座銀州城,你潛得進去,慶王府院落再大卻也有限,你想潛進去可難了,哪有那麼容易殺得了他的?如果要你潛入我的軍帳刺殺本帥,你辦得到嗎?”

    那漢子目光一亮,躍躍欲試地道︰“那屬下今晚就試一試。”

    楊浩哭笑不得,丁承宗這是派來的什麼人啊?有點缺心眼兒,他趕緊一把拉住,說道︰“行了行了,不要試了,我要你進城,並不是要你去殺人,是要你去施計。”

    “施計?”

    “不錯,離間計!你俯耳過來,本帥與你慢慢說。”

    那黃臉漢子猶豫了一下,輕輕靠近楊浩。楊浩便俯耳對他低語幾起。說了幾句,楊浩目光落在他後頸上。只見後頸縴細白哲,與膚色截然不同,目中不禁閃過一絲疑惑的神色。他輕輕抽了抽鼻子,鼻端又噢到若有若無的一絲香氣,目中疑色更濃,語聲便隨之變得越來越那黃臉漢子不由自主地把耳朵向他又貼近了些,催促道︰“大帥說甚麼?屬下听不,哎喲!”

    他一句話沒說完,忽地驚叫一聲,楊浩一只大手自後抄上去,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拇指按在他的動脈上,厲產喝問︰“你到底是甚麼人?”

    那黃臉漢子一呆,本欲掙扎的身子忽然放軟了下來,他輕輕扭過頭去。三角眼中一雙明亮的眸子竟然透出幾分俏皮、得意與嫵媚的神色,聲音陡然也變得如昵媚起來︰“嘻嘻。你現在才發覺麼?如果人家方才想要殺你的話,你說我做不做得到呢,太尉大人”

    小周後抓著搶到手的衣衫,繞著屏風和趙光義提起了貓貓。

    趙光義大樂,只覺與美人如此嬉戲倒是他自成年以來少有的樂趣。反正在他這深宮大院小周後插翅也逃不出去,沒有他的吩咐也沒人敢闖進來,他寬了外衣,追逐著小周後。不時說些淫浪的話兒,小周後雖非不諳床第之事的女子,卻也只有李煜一個男人,李煜便是寫一首艷詞都極盡雕飾,平常說話也文謅謅的。床第間所謂的浪漫也盡是詩情畫意的風流,怎麼比得趙光義這市井間長大的漢子,無所顧忌起來,什麼粗俗的話兒都敢講,臊得她面紅耳赤,心如小鹿亂跳,又知自己躲得一時,恐怕終究要被他凌辱,淚珠兒盈盈,一直不斷。

    趙光義追逐戲弄一陣,累得小周後氣喘吁吁,香汗淋灕,趙光義腹下如槍直立,**再難按捺,便停步說道︰“女英,你不要再躲了,你該知道,聯想要你,就一定能得到你,你全家上下都在聯的掌握之中,聯一言可令你生,亦可一言令你死。你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麼?”

    小周後憤怒地道︰“臣妾寧願一死。不甘受陛下凌辱。”

    趙光義嘿地一聲笑,道︰“可是聯偏偏不讓你死!”他突然一個箭步躍過去小周後一邊吐說話。一邊往身上穿著衣衫,趙光義突然撲來,小周後逃避不及,手臂已被他一把抓茲逍 低周後嚇得尖叫一聲,縴縴五指便向趙光義臉上撓去,趙光義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她另一只手。目光落在她胸前晶瑩的一片肌膚上,深深陷在那誘人的一道溝壑中,險些拔不出來。

    他欲焰大熾,撐開小周後雙手。正欲俯身啄吻她飽滿的胸口肌膚,忽地殿外一聲怒吼︰“混帳東西,誰敢攔外?”

    “殿下,殿下,你不能進去。官家嚴諭,擅進者死啊。”

    “滾開,旁人進不得,難道我也進不得?什麼時候我要見我爹,還的容你們這班東西通稟了?”

    “殿下,今時不同往日,官家是當今聖上呀,殿下”哎約,攔住他,快攔住他,”

    “德崇?這孩子又在鬧什麼?”趙光義一听兒子來了,欲焰登消。趕緊放開小周後閃身出去,小周後幸脫一劫,趕緊把那套林娘娘日常穿著的宮裝穿戴起來。

    趙光義趕出回春殿,就見剛剛晉升內侍都知的原內侍副都知顧若離攔腰抱著趙德崇,旁邊兩個小黃門慌慌張慌地去抓他的手臂,讓趙德崇撓得滿臉開花,趙光義不禁沉下臉來。厲聲喝道︰“德崇,身為皇子,不知體面,在這兒喧鬧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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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22章 情怨

    楊浩望著那張集平庸、猥瑣、嫵媚、俏皮於一體的面孔,忽然開心地笑了:“原來是你。”

    “當然是我。”

    黃臉漢子也在笑:“這種匿蹤潛行、夜入人宅的事除了我竹韻還有更合適的人麽?你以爲就憑‘飛羽’的那些細作密探能在兩軍陣前夜入敵營?我正在訓練的那些人,沒有兩年時間,連點皮毛也學不到的,能濟得甚麽大事。”

    她一邊說一邊解開髮巾,又從眼角、鼻翼、唇下撕掉幾片透明的薄膜,雖然肌膚仍是粗糙臘黃的,已經依稀恢復了幾分古靈精怪的神韻,不再像一個完全的男人了。

    楊浩搖頭道:“你的裝扮其實還是有破綻的,頸項秀氣些倒沒什麽,男人也有頸項較細的,可是你臉上的膚色與頸部截然不同,身上還有淡淡幽香,這又怎能瞞得過我?”

    竹韻不屑地皺了皺鼻子:“我只是想順便試試你,又不是真的要對你隱瞞身份,要不然……”

    她對自己的易容本領顯然充滿了絕對的自信,洋洋得意地挺起胸膛道:“若我仔細裝扮起來,就算當面告訴你我就是一個女人。你也休想從我身上找出一絲漏洞,你信不信。”

    楊浩上下打量著她,眼中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那也未必,若真想尋你的漏洞,總有破綻可循的。”

    竹韻不服地叫道:“那怎麽可能?就憑我的本……呸!”

    她一瞧見楊浩壞壞的眼神,便知道不是好話“忍不住啐了一口,這才問道:“太尉大人對我到底有何吩咐,現在可以說了麽?“

    楊浩下意識地向帳口看了一眼,竹韻側了側耳朵,斷然道:“你放心,周圍沒有,三十步之內,一旦有人接近,我絕對知道。”

    楊浩正容道:“自信是好事,但是太過自信,就是狂妄了。人一旦太過狂妄,就會成爲他致命的缺點。我的耳目之靈通,不在你之下,就算比你稍遜,二十步之內有人走近,我也應該感覺得到的,但是這樣的話我就不敢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世上一定有人可以輕易走到我的身後,緊緊貼著我的身子,我也察覺不到他一絲氣息的,有一個這樣有本事的高人,就難保沒有第二個,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很危險,希望姑娘以後能記住我這番話,做事多一分小心,對你總無壞處的。”

    竹韻仔細想了想,向他肅然一揖道:“太尉言之有理,竹韻受教。”

    楊浩這才滿意地道:“你來,坐下,我仔細說與你聽。”

    竹韻雖有些不太習慣與男人靠的這麽近,還是依言坐下,楊浩與低語半晌,兩人一個問一個答,對於楊浩的計劃,竹韻漸漸了然於胸,不禁眉飛色舞地道:“好計策,太尉此計若能成功,慶王一定自斷臂膀,爲太尉所乘了。”

    楊浩笑道:“在這銀州城下,我著實吃了些苦頭,但願此計成功。竹韻,我原來沒有想到你回來,雖說這事兒你去辦最合適,但你畢竟是女兒身,切記,事情失敗了不要緊,如果見機不對,早早潛走,萬勿有什麽閃失,安全第一。”

    竹韻一雙清澈的眸子靜靜地凝視著楊浩,良久方輕笑道:“雖然我是繼嗣堂的人,但是說句不好聽的,在繼嗣堂中,我只是供人驅策奔走的外圍一走狗,從十二歲殺第一個人起,我接的每一樁差使,都是要命的兇險之事,我的雇主們、還有繼嗣堂的長老們,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麽一句話,今日有太尉這句話,竹韻爲太尉赴湯蹈火,那也是心甘情願了。“

    這番話不乏辛酸,楊浩不想她過於傷感,便打趣道:“這麽說很不吉利,收回去。還有,一個很醜的男人笑的這麽甜,說的這麽叫人感動,雖然天很熱,我還是會起一身雞皮疙瘩的。”

    竹韻“嗤”地一笑,忽然和楊浩一齊豎指於唇,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只有一個人,已進了前帳。”

    竹韻做出了第一個判斷,楊浩沒有說話。

    竹韻有點兒小得意,繼續賣弄:“腳步輕盈,是個練家子。”

    “……”

    “唔,是個女人,她還配了劍,我聽到劍鞘磕的……”

    楊浩突然插口道:“她穿的是一雙鹿皮小蠻靴,鞋幫上繡了雲紋,腰間配的是一柄短劍,身材比你略低半頭,年齡還不到十八歲。”

    竹韻吃驚地看著他,滿眼崇拜的小星星:“我的天,這你都聽得出來?你還沒練成天眼通就這麽厲害?”

    楊浩歎了口氣道:“我只是恰巧熟悉她的腳步聲罷了。”

    “……”

    楊浩又道:“她向這裏來了。”

    竹韻白子他一眼道:“我也聽出來了。”

    楊浩四顧道:“你躲在哪兒才好?”

    竹韻瞪著他道:“我爲什麽要躲?”

    楊浩臉上忽然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竹韻姑娘……我記得……你扮過大樹,是吧?”

    “那又怎樣?”

    楊浩看向砍來充作支柱的帳中央那根大木,伸手點了一點……

***********************

    “楊太尉,我可以進來麽?”帳外傳來了折子渝的聲音。

    楊浩搶步出去,笑容可掬地道:“子渝,你來了?“

    折子渝看著他殷勤的模樣,又狐疑地往帳中看看,見裏邊空空如也,不禁詫異地道:“小羽說蘆州來了人向你通報事情,怎麽不見人呢?”

    楊浩面不改色地道:“喔,我已經打發他離開了,來來來,快請進。”

    折子渝進了帳中,忽然吸了吸鼻子,說道:“似乎有點香味兒?”

    楊浩鎮靜自若地道:“是啊,松木香氣。”

    折子渝看了看立在帳中的那根大原木,爲之釋然,便在帳中氈毯上盤膝坐下,凝目看向楊浩,黛眉微蹙道:“太尉,爲何這兩日令惟正只做佯攻呢?雖說守軍守的嚴密,我軍人馬又遠不及契丹兵力,不過憑著我們的攻城器械,如果這座城能拿下來,十有八九破城方向就在我們這一方。如今驟然停止攻擊,雖說我軍能夠得到休整,可城中守軍也可以趁機加固修整損毀的城牆,回頭再做攻擊,恐怕難度會更大……”

    楊浩微笑著在她對面坐下,順手給她沏了杯茶,放在她身前小几案上,說道:“這我自然知道,可是我蘆州人馬,已經禁不起更大的損耗了。與其力敵,不如智取,這幾天我不斷向城中施放各種傳單,希望能夠起到作用,一旦城中的民壯、原銀州士卒,與契丹叛軍三者之間瓦解,那我們就能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成功。堡壘,從內部瓦解,才易攻破的。”

    折子渝沈吟道:“從內部著手……固然損失最小。可是,如今我的”隨風”你的“飛羽”都與城中內線失去了聯繫,如果不能與銀州軍和銀州民壯取得聯繫,或招攬、或收買,談些條件、給予承諾,僅憑幾紙傳單就指望他們背棄慶王獻城投降,談何容易?”

    楊浩道:“這我知道,所以……我才從蘆州調”飛羽”的人來,哪怕會出一些代價,也要讓他們之中一些人混進城去。前兩天從銀州城中逃出來的大戶那兒,我已經瞭解了一些城中情形,只要我的人能潛進城去,與銀州兵和民壯兵取得聯繫,就能對症下藥,他們能有什麽要求?不過是封官許願,保其平安,這些我都可以答應,一旦事成,這座銀州城就很難守得住了。”

    折子渝蹙眉沈思片刻,抬頭問道:“要不要……我們”隨風“派人相助,我那邊也有一些奇人異士,或許可以派上用場。”

    楊浩趕緊道:“不必了,你爲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我都不知……該如何感激你才好。

    折子渝輕輕歎息一聲道:“說什麽感激,蘆州上下,數萬軍民,都要倚賴著你,此戰成敗,關乎重大,如今久攻不克,我真是擔心,如果首戰失利,鎩羽而歸,你該如何是好。”

    楊浩心頭一熱,一把攥住她的雙手,感激地道:“子渝……”

    折子渝掙了一把沒有掙脫,便不再抗拒,任他握著自己雙手,幽幽地道:“你別誤會,蘆州與我府州,如今已是禍福與共的同盟,所以我才……,至於你我之間……,唉,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不再怨你,可也……不可能再做他想……”

    “爲什麽不能?你說我無恥也好、貪心也罷,我現在就是不想放開你,子渝,我……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你嫁了別人……”

    “那又怎樣?”

    折子渝咬著一線紅唇,慢慢揚起眉毛,眼波亮晶晶的:“我既已離開,難道還能回頭麽?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嫁給你,做楊家的五娘??”

    楊浩呆住,久久不發一語。眼前是第一個令他心動過的女人,兩個人情怨糾纏直至今日,愛恨情仇已如一團亂麻,再也理不清了,他捨不下子渝,卻又情怯不已。他能怎麽說?如果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古人,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要她嫁給自己,理直氣壯、一腔霸道。可他不是,一想到自己的四房夫人,他還如何啓齒?

    楊浩的雙手慢慢鬆開,折子渝眼中的光芒也漸漸黯淡下去,她輕輕一笑,抽回自己的雙手,淡淡地道:“大敵當前,不要多想了,我們就依太尉所言,看看能否從城中守軍處做做手腳,如果不成,咱們再發動強攻,太尉,子渝……,告辭了。”

    腳步聲漸行漸遠,楊浩默默地坐在那兒,心中空空落落。

    帳中那根立柱的花紋産生了一些變化,像是人眼花時看向物體産生的扭曲線條,那變化的線條不斷向下滑動,忽然一斂,竹韻姑娘就俏生生地出現在那兒。

    “這柱子砍得也太勻溜了吧?又這麽粗,本姑娘抱著這根柱子,連個搭手借力的地方都沒有,累得我手酸腿軟,幸好你們沒談太久,要不然可真撐不住了。”

    楊浩仍舊沈默不語,竹韻輕哼一聲道:“太尉大人有時聰明絕頂,有時笨得像豬!”

    楊浩茫然道:“我怎麽笨了?”

    竹韻活動著手腳,慢慢向他走近:“看折姑娘方才那副模樣,分明是想要得到你的一句承諾,我敢打賭,只要你說中了她的心意,你要她馬上嫁給你她都肯的,可你偏偏退縮起來,換了我,對你這麽一個沒膽的廢物,也要一走了之了,肯理你才怪。”

    楊浩茫然道:“一個承諾?一個什麽樣的承諾?我就是因爲猜度不透她的心意,唯恐說錯了話,會鬧得更加不可收拾才不敢說話,姑娘也是女人,你知道她在想什麽嗎?”

    “那我怎麽知道?”

    竹韻姑娘理直氣壯地道:“本姑娘十二歲就開始殺人,你若問我殺人的手段,我可以跟你講上三天三夜,至於這種事兒,你向我請教,我向誰請教?”

    楊浩沒好氣地扭過頭去,竹韻歪著頭看看他的臉色,湊近了問道:“聽她方才口氣,太尉此番所用離間之計的詳情,她還不知道?”

    楊浩道:“不錯。”

    竹韻眼珠滴溜溜一轉,好奇地道:“我看她真的很關心你啊,爲什麽瞞著她?”

    楊浩端起折子渝不曾動過的那杯茶水一飲而盡,吁然道:“因爲……守城那員大將,是她的姐夫,我無法確定他們之間還有多少聯繫,也不確定她一旦知道會做何反應,我不能冒險。”

    竹韻沈默片刻,輕輕歎道:“但是這一來,你可對不起她了。”

    楊浩苦笑道:“我知道。”

    竹韻安慰道:“不過……如果你告訴了她,那就是拿蘆州上下無數追隨你的好漢性命來冒險了,你也是情非得已……”

    楊浩仰起臉,落寞地道:“能有姑娘這樣的紅顔知己,知我楊浩一腔愁苦,兩廂爲難,這人生……總算也不是十分的寂寞。”

    “你別客氣。”竹韻拍拍他的肩膀,在他面前坐了下來,幸災樂禍地道:“我只是很想知道,折姑娘曉得你又騙了她的時候,會是什麽反應……”

*********************

    小周后回到隴西郡公府,心頭還在怦怦亂跳,一想到方才在宮中所遭遇的一切,她就又羞又憤,萬幸皇子趙德崇突然趕到,否則她一個弱女子怎生抵抗,現在只怕已落得個……

    趙光義那番話猶在她的耳邊回響: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他是大宋的皇帝,自己一家就是他的籠中鳥兒,這一次幸運地逃脫了,下一次怎麽辦?

    小后後按著怦怦直跳的心口,剛剛走進後院,迎面便闖過一個人來,小周后如驚弓之鳥,嚇得一聲尖叫,閃身往旁退去,那人急忙扶住了她,喚道:“女英,你怎麽了?”

    小周后定睛一看,見是自己丈夫,這才長吁一口氣,驚魂未定地道:“沒……沒什麽。”

    李煜仔細看她,又詫異地道:“女英,你……清晨入宮,穿的是命婦朝服,怎麽……怎麽如今卻換了一套宮裝?”

    小周后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搪塞道:“唔,那身衣裳……不慎……不慎……哦,皇后娘娘令妾身吟詩作對,不慎打翻的硯臺,弄汙了衣衫,所以娘娘賜了一套宮服。夫君,妾身有些疲累了,要……回房沐浴歇息一下。”

    小周后說著,便匆匆轉回自己的臥房,李煜站在那兒,狐疑地看著她的背影,思忖半晌,忽地臉色大變,快步追了上去。

    小周后吩咐侍婢備了熱水,正欲寬衣沐浴,李煜突然漲紅著臉沖了進來,小周后駭了一跳,下意識地拿起衣衫遮住身子,見是自己丈夫,這才心中一寬,嗔道:“夫君闖進來做什麽?”

    李煜鼻息咻咻,闖至近前上上下下仔細看她,忽然如獲至寶,一把抓住她的皓腕,指著小臂大吼道:“這是什麽?這是什麽?你……你這個賤人,你竟然不守婦道!”

    小周后被他罵懵了,愕然道:“你說什麽?”

    李煜指著她手臂冷笑道:“你還要裝傻?這是甚麽?這是甚麽?我說你今日入宮朝覲娘娘怎麽比往日遲回那麽久,還說甚麽研墨弄汙了衣裳,賤人,這臂上指痕,你做何解釋?”

    小周后肌膚晶瑩如雪,粉嫩剔透,被那趙光義用力一抓,留下五道清晰的指痕,根本無從掩飾,小周后訥訥半晌,硬著頭皮解釋道:“我……我……我確是被……被官家誑騙至回春殿,他對我欲行不軌,但我……”

    “賤人,你終於認了!”

    李煜妒火攻心,揚手就是一記耳光,打得小周后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李煜憤怒地指著她,痛心地罵道:“賤婢,枉我李煜對你一片癡心,如今國破家亡,故土難歸,本指望與你夫妻相守,終老此生,想不到你竟如此不知廉恥,以色相肉身媚惑君王,求取一己榮華富貴,你這無恥賤人!”

    “我沒有,我沒有……”

    小周后沒想到回到府中還受丈夫如此侮辱,氣得她身子簌簌發抖,雙淚長流:“官家的確有意欺辱妾身,可妾身豈肯就範,正竭力掙扎之際,幸賴皇子德崇闖宮,這才得以脫身,周女英自入宮侍奉夫君以來,謹守婦道,幾時……”

    李煜鐵青著臉色罵道:“入宮以來?是啊,可惜如今李煜所居不過是幾間陋室,你有機會另謀高就,再入宮闈,自然要施展你的風流手段,向那做皇帝的曲意承歡了,你還要瞞我?當今皇帝既然垂涎了你的美色,還能有誰阻擋於他?你這賤婢以身媚上,回到家中還要恬不知恥地等騙我?賤婢,浮浪無恥的賤人!我李煜雙眼不瞎,豈會任你擺佈……”

    李煜氣得眼前發黑,口不擇言一通臭駡,小周后望著他,淚水漸漸枯竭,眼中漸漸變冷,幽若一潭寒冰。

    這就是她愛的那個男人?那個皇帝中的才子、才子中的皇帝,憐香惜玉、滿腹錦繡的江南李煜?他聲震屋瓦、他咆哮如雷,他像一頭憤怒的雄獅,他……可真是男人!

    小周后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他不肯相信自己的妻子,他無力保護自己的家國、自己的臣民、甚至自己的女人,當他以爲自己受到了侮辱的時候,他唯一的反應,就走向自己的妻子大施淫威,真是……太男人了。

    李煜見到她臉上露出的笑意,只道她在譏誚自己,猛地沖前一步,劈面又是一記耳光,大喝道:“無恥賤人,你還敢笑,你還笑得出來?”

    小周后揚起了臉,寒聲道:“我爲什麽不能笑?你有本事,你打呀,打呀,不錯,官家要了我的身子,官家要我侍寢了,周女英以色媚君,承歡於官家身下了,你猜的都是對的,全都是真的,那……又怎麽樣?!”

    她憤怒地踏前一步,喝道:“夫君大人憤怒已極了麽?那你殺了我啊!你是我的丈夫,你是我的男人,你提劍殺進宮去找我那姦夫討還公道才算你的本事,你有那個膽量麽?”

    “我……我……”李煜被她震住了,一步步向後退卻。

    小周后丟開手中衣衫,髻橫一片烏雲,眉掃半彎新月,裸露的雪白肌膚,半袒的曼妙胴體,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那柔弱的身軀中好象封鎖著冰與火,聲音冷得像冰,目光卻如噴火,她一步步向李煜迫近,寒聲道:“你叫啊,繼續大喊大叫,叫男女下人、左鄰右舍都聽清楚,都曉得你隴西郡公的夫人成了皇上的女人,你能怎麽樣?你又能怎麽樣?”

    “我……我……”李煜不斷倒退,到了門口後腳跟被門檻一絆,險些一跤跌出門去,倉惶地退到了門外,小周后看到他狼狽無能的模樣忽然放聲大笑,笑得花枝亂顫,美目中卻飽蘊著淚水。

    忽然,她笑聲一收,若無其事地回轉身去,大大方方褪去衣衫,那姣好如玉、晶瑩剔透的身子悠悠然地邁進浴桶,輕輕坐下去,只露一片粉瑩瑩的肩背朝著李煜,淡淡地道:“關上門,我要沐浴了,下個月……人家還要進宮侍奉官家呢,你若打得我一身傷痕消退不去,官家會不開心的,官家若不開心,你這廢物還不要擔心死了?”

    李煜不堪其辱,小周后的譏諷字句如刀,刺得他心頭滴血,可他卻已沒有勇氣上前喝罵,更沒勇氣像個男人一樣,提劍殺向午門,哪怕真的被人斫成肉泥,也要死他個轟轟烈烈,把趙光義的醜事傳播天下,他突然大叫一聲,轉身狂奔而去。

    小周后大笑幾聲,兩行熱淚忽然奪眶而出,落入她胸前熱水之中……

*****************************

    隴西郡公府邸並不甚大,夫妻二人這一番吵鬧四鄰皆聞。府左一戶人家,是個落第的秀才,姓蕭名舒友。

    古人八卦之心,不遜于令人,蕭舒友踩在鹹菜缸的沿上,趴牆頭聽了半天,回去淨手研墨,興致勃勃地寫下一行當日所聞:“小周后自宮中返,大罵李煜,李煜羞慚,婉轉走避。”

    這就是記載小周后緋聞的第一手原始材料宋人筆記了,不過很多年後,曾有些崇拜李煜文才的人無視這段記載,把這對方子佳人落難後的遭遇描述的無比美好:爲了一個連妻子都保護不了,也毫無血性反抗的丈夫,小周后甘受淩辱,無怨無悔。綠帽子隴西郡公則感念愛妻深情,每見她自宮中返回,必抱頭痛哭,以示慰勉。

    殊不知趙光義因爲一首詞還是對李煜下了毒手,也沒見他那時顧忌小周后,他若真想長久佔有小周后,把她納入宮中,恐怕更要迫不及待地殺了李煜,效仿皇兄當年佔有花蕊夫人一般了。不過歷史上記載小周后緋聞的宋人筆記,本來寫的是“小周后每自宮中返,必大罵李煜,李煜羞慚,婉轉走避。”而這一個“每”字,一個“必”字,從此卻再也不會出現了。

    小周后坐在熱水中,將她嬌嫩無暇的肌膚搓洗了一遍又一遍,當淚已流乾、水已變冷的時候,她已下了一個決定。活到這麽大,這個一直活在不似人間的人間,不像凡塵女子的凡塵女子,終於爲自己的人生道路,做出了一個決定,這是她長到這麽大,自己所做的第二次決定。

    第一次,是十年前。那一年,她十五歲,那一年的夏天,她進宮探望姐姐病情,在一個明月當空的夜晚,她懷中揣著姐夫送給她的那篇令人耳熱心跳的綿綿情話,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悄悄走到了畫堂之南……

    而今,十年之後,她做出了第二個決定。爲了這個懦弱無能、只知遷怒他人的廢物活著,不值得。爲他殉節,更不值得。可她不想接受下一個朝覲之期必然而來的結局,不爲任何人,只爲她不願意。她沐浴更衣,如白蓮出水,穿戴打扮起來,濯清漣而不妖。

    壓在首飾盒底的一張紙片被她取了出來,那是趙匡胤駕崩不久、曾貸借了她李家一大筆錢的楊浩放橫山節度離開京師之後使一位蒙面少女夜入她的香閨送給她的東西。她小心地揣在懷中,款款出屋,神態自若地對低眉俯首、強抑古怪神色的奴僕們吩咐道:“備轎,本夫人要去,千金一笑樓……”

    “把這個逆子拖下去,軟禁起來,著太傅慕容求醉好生教訓,什麽時候懂得了父子君臣之道,再放這個混帳東西出來!”

    趙光義鼻息咻咻,命人把那個激憤大叫的兒子掩了口鼻硬生生拖將下去,這才臉色鐵青地坐回椅上,什麽閒情逸致都讓這個混帳兒子給鬧沒了。

    本來當日已經把兒子搪塞了回去,可是今天他居然言之鑿鑿,一口咬定自己弑殺了皇兄,幸好……幸好他還曉得厲害,闖進殿后才直言逼問,要不然消息傳開,真是不堪設想。

    趙光義想到不堪後果,指尖都變得冰冷:“他怎麽突然又狂態大萌,到底又聽說了什麽?王繼恩已對他身邊的那些人再三曉以厲害,諒他們也不敢再胡言亂語,他聽了誰的話,而且竟然如此相信,馬上跑來逼問他的父親?

    趙光義越想越驚,片刻功夫,內侍都知顧若離一溜小跑地奔了進來,瑟瑟地道:“官家,奴婢打聽明白了。”

    趙光義目光一抬,冷冷地道:“你說!”

    顧若離腰彎的更深,頭也不敢抬,低聲道:“官家,奴婢問過了皇子府的內侍宮婢,從不曾有人登門拜訪皇子,不過皇子今日出宮遊玩了一趟,曾不聽勸阻,訪遊過吳王府,回來後就性情大變,暴怒不已。”

    “吳王府?”趙光義霍地一下站了起來,目光凜厲地看向顧若離。

    顧若離顫巍巍地道:“是。”

    趙光義喘了幾口大氣,神色漸漸平靜下來,擺擺手道:“這孩子性情愚直,想必是與他德昭哥哥鬧了什麽彆扭,才變得這般模樣。朕知道了,你退下吧,告訴慕容求醉,好生教誨德崇,他如今是皇長子,言行舉止,豈可失儀。”

    “奴婢遵旨。”顧若離趕緊答應一聲,踮著腳尖退了出去。

    “吳王……趙德昭?”

    趙光義眼中射出兩道駭人的厲芒,他背負雙手,在殿中疾行兩匝,忽然停住腳步,嘴角露出一絲令人心悸的笑容:“來人啊,傳旨,宣程羽、宋琪、賈琰,皇儀殿見駕。”

    一柱香的功夫,本來就在宮闈內外各職司衙門任職的幾位心腹便紛紛趕到了,趙光義端坐龍書御案之後,又恢復了那副雍容高貴、一切盡在掌握的神態,幾位心腹參禮已畢,兩旁站下,趙光義便開門見山,朗聲說道:“我宋國應五運以承乾,躡三王之垂統,立國十餘載,便一統中原,匝宇歸仁。先帝文治武功,實令人望而莫及,今中原諸國,吳越早已稱臣,唯漢國,垂死掙扎,不肯歸附,朕有意秉承先帝遺志,早復漢地,幾位愛卿,以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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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暗戰


    慶王府,案上攤著幾張傳單,慶王反反複複看了幾遍,抬頭道:"這東西有什麼問題?"

    耶律墨石道:"大人,散入城中的傳單,大多都是煽動銀州軍和民壯造反的,還有恐嚇咱們獻城投降的,上面的都說的直白簡單,哪怕只識得幾個字的大頭兵也都看的明白,可是屬下發現其中有些傳單內容非常古怪,寫的東西難辨其意,似詩非詩,似話非話,便是精通漢字的讀書人也不解其意,屬下想,這幾份傳單,必是給特定的某個人看的特殊的東西."

    慶王動容道:"你是說,我銀州城中有他們的人?"

    隆興翼……蹙著眉頭道:"不無可能,墨石大人將這幾份傳單給屬下看了.屬下邀集了幾位將軍來,對這單子上寫的東西也不甚了了,我們幾個計議了一番,覺得大有蹊蹺,所以才趕來稟報夫人."

    慶王目光閃動,冷笑道:"他們的手能伸得這麼長?"

    隆興翼道:"大人,他們的爪子伸得長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據此看來,他們潛伏在城中的人,地位一定不低,對這場戰局或許能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如果只是普通的眼線耳目,他們是不會如此大費周章進行聯系的,就算聯系上了,這些人對城外敵軍又有什麼幫助呢?依常理揣測,他們想要聯系的人,必對他們有莫大幫助,這才是最為可慮的事.

    要知道

    慶王冷笑道:"要知道如此能左右戰局的,必是我城中統兵大將,對麼?"

    隆興翼拱手道:"大人英明."

    慶王斷然搖頭道:"依本王看來,這不過是楊浩使的疑兵之計罷了,城中諸將包括你等俱是隨本王刀山火海一路闖蕩過來的,若說其中有任何一人對本王居心叵測,本王都是萬萬不信."

    羊丹墨感激地道:"多謝大人信任,不過"咱城中有一個人,卻不是一直追隨在大人左右的將領."

    慶王雙目一張,厲聲喝道:"誰?"

    "劉繼業!"

    慶王先是一怔,隨即啞然失笑道:"你說是他?哈哈,他能有甚麼可疑.若非是他,此城恐已落入耶律斜槍手中,本王的人頭.也被他做了邀功請賞的本錢.正因得劉將軍相助,我銀州城才成了一座銅牆鐵壁.若是疑心到他的頭上,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耶律墨石陰沉沉地道:"大人.這幾封傳單上,寫的東西不盡相同.不過上前都有兩個字:木易."

    慶王奇道:"那又如何?"

    耶律墨石道:"木易,合而為楊.而那劉繼業,本就姓楊."

    慶王捋著胡須,不以為然地道:"這未免有些牽強了吧?"

    隆興翼舔了舔嘴唇,說道:"這些天,城外人馬攻城突然變得有了章法,與開始時混亂不堪各行其事的打法大不相同,顯見是換了一位統帥.南院大王耶律斜槍強攻銀州城.被我們關進甕城的士卒有幾名傷兵未死,屬下曾盤問過他們.得知蘆州主帥確是換了人,那人是一今年僅弱冠的少年,但這些士卒只知其為折將軍而不名.屬下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可是結合這封顯見是別有再意的傳書,屬下不免要有所疑心了."

    慶王不耐煩地道:"疑心甚麼?不要吞吞吐吐的,你就不能一次說完麼?"

    隆興翼在慶姜身邊一向扮演軍師角色,素來知慶王脾氣,慶王只對兩種人不客氣,一種是他不放在眼里的,一種是他視做自己人的.所以雖見他惱了,卻也不慌不忙,從容說道:"大人,云中折家,三百年來開枝散葉,處處開花,西北地區姓折的數不勝數.可是能讓楊浩臨陣換將倚為臂膀的只有一家,通兵法,擅韜略,以弱冠之年剛剛拜將就能指揮調動這麼多的人馬,居然打得條理分明的,也只有一家,府州折家."

    慶王凝重地道:"你是說"府州折家派人助楊浩攻城?"

    隆興翼詭異地笑了笑,緩緩道:"漢國劉繼元能派劉繼業助大人守城.府州折禦勳派子弟助楊浩攻城,又有什麼奇怪?"

    慶王想了想,釋然道:"不錯.王侯將相,甯有種乎?兵強馬壯者為之!西北亂局,有兵就是草頭王,這些草頭王想維持目前的局面,是不希望我耶律盛在西北攪起血雨腥風來的.雖說讓折禦勳拿出自家本錢來幫楊浩攻銀州,他一定肉痛的很.不過只出一員將領來幫楊浩出謀畫策的話,他還是做得出來的."

    隆興翼苦笑道:"大人素來明察秋毫,今天這是怎麼了?屬下已說的這麼許細,大人還不明白麼?"

    "怎麼?"

    "劉繼業本名楊繼業,楊繼業的夫人是折禦勳的胞姐,折楊兩家本是姻親,雖說楊繼業保了漢國,可是人家畢竟是一家人,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呢.如果折家派兵來助楊浩.又從俘兵降將那里得知大人倚以守城的大將是楊繼業,大人以為,他們會不會私相聯絡,出賣大人呢?"

    慶王大吃一驚,失聲道:"劉無敵與府州折家本是姻親?"

    他這一問,耶律墨石和隆興翼也嚇了一跳,異口同聲地問道:"大人您不知道?"

    慶王這些年身在上京,整日介想的就是如何篡位奪權做皇帝,托庇于契丹之下的小小漢國一侍衛都虞侯有什麼身世八卦他還真懶得去打聽過,以前他只偶爾聽人說起過漢國劉無敵本爪斯場,泣事稍有印象,系千他出身來曆的具體情形,他私拋愕"會.如今聽隆興翼一說,自然大吃一驚,頓時心生疑慮.

    羊丹墨等人見了心中不由暗喜,他們本是慶王最為倚重的文武將領.可自打楊繼業一來,便先奪了隆興翼的軍師之位,成了慶王手下第一謀臣,待攻城戰打起來,楊繼業指揮得當,屢屢挫敵銳氣,慶王便連軍權也交給了他,這些驕兵悍將連漢國皇帝都只當做一條走狗,讓他們屈居于楊繼業之下,他們當然不舒服.

    他們可不認為自己就守不下這座銀州城,非得依賴楊繼業,再者說.整個銀州城已經按照楊繼業的章法重新部署過了,此人已無大用,他們固然不會設計陷害楊繼業.可是一旦有些不利的憑據對楊繼業不利,他們理所當然地傾向于對他不利.

    "劉繼業,,楊繼業折禦勳他真的起了反叛之意,與城外之敵私相勾結?"

    慶王喃喃自語,想起楊繼業禪精竭慮地把銀州城打造得風雨不透,指揮防禦更是盡心盡力.心中搖擺不定,終是不肯相信.

    耶律墨石道:"這兩日,南城楊浩大營攻勢驟然減弱,每天只是虛張聲勢一番就收兵回營,與此同時.這種鬼畫符一般的古怪傳單便在城中傳播開來大人,屬下也不想疑心楊將軍,可是種種跡象,著實令人生疑呀."

    慶王咬了咬牙根,恨聲道:"那本王應該怎麼辦?難道把他抓來一刀殺了?且不說這些證據難以入他之罪,單只說他一死,他是否真的反了本王,也無人證與漢國對質了,本王殺一個劉繼業不要緊,若因此再與漢國交惡,那這隴西便真的沒有本王立足之地了.再者說,這些時日劉繼業守城有方,威望日隆,驟然殺之,軍心士氣必然受挫."

    隆興翼忙道:"大人,害人之心固不可有,防人之心卻不可無.屬下追隨大人左右,自然要時時維護大人周全,我們並沒有要大人馬上抓捕劉繼業的意思,這些只是我等私下與大人揣測,以此為證據,確也是捕風捉影,作不得數.

    屬下的意思是,如今既然起了疑心.不妨派人監視那劉繼業的一舉一動,如果他毫無異樣,果真忠心為大人做事,此事便當不曾發生過,屬下們也不會對他提起.如果他果然存了異心,必然會有所異動,那時抓到真憑實據,再把他拿下,那時"漢國劉繼元也無話可說了."

    這番話說的入情入理,慶王耶律盛終于意動,咬著牙根重重一點 頭.說道:"這樣做才妥當,隆興翼,你挑些機靈能干的人去,盯緊了劉繼業父子,但有甚麼風吹草動,立即稟報本王!"※

    小周後一到"女兒國"立即便有人入內通報,片刻功夫張牛兒便笑吟吟地迎了出來,將她殷勤地引了樓去:"鄭國夫人,您今兒來的可正好,"女兒國.網進了一批衣料,江南天水碧的料子,成色極好.小的帶您去瞧瞧?"

    天水碧的衣料正是小周後當年在金陵時親來無時親自試驗洗染出的一種衣料,一時風靡整個,江南,如今從張年兒口中聽到這個詞兒,大有物是人非之感,小周後心中不錫酸楚起來.

    她眼圈一紅,強抑悲傷,努力保持著平靜道:"不看了吧,聽說你們這兒有兩樣東西,一個叫"緋羊首"一個叫"月一盤"名頭十分的響亮,我想見識見識."

    張牛兒一呆,失笑道:"鄭國夫人,也不知您是打哪兒聽來的信兒.這兩樣東西是有,也挺有名氣的,不過它不是衣料首飾,也不是胭脂水粉,而是兩樣吃食,您得到百味樓才嘗得到."

    "哦?耳是告訴我的人說,只要到了女兒國,見了你張大掌櫃,就能嘗到這兩樣東西,你看,他還留了張條子,寫的清清楚楚."

    小周後自袖中摸出一個卷起的紙條.交到張牛兒手上,張牛兒展開紙條,字條上只寫了緋羊首,月一盤六個大字,下邊是一個花押,張牛兒看清了那個花押,臉色微微一變.肅然道:"鄭國夫人,這邊請,既是那位貴客介紹了夫人來小的親自上百味樓給您把人請過來就是了."

    小周後微微領首,隨在張牛兒身後款款行去.

    三樓妙妙原來所在的那間書房小周後靜靜地坐在椅上想著心事,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自外走進一個人來.這人身材不高,面容清瘦,穿一襲青袍,看起來文質彬彬,一團和氣,他進門看見小周後,先不慌不忙將門掩好,這才上前一步,抱拳施禮道:"蜀中白林,見過鄭國夫人.

    小周後可不知道眼前這人是真廚子還是假廚子,只道那緋羊首,月一盤的佳肴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引子,如今一見這人模樣,果然不像廚子.心中更以為無誤,她緊張地站了起來,說道:"你看到那張紙條了?送它給我的那個人說,只要我

    白林微笑道:"夫人不要著急.那個人告訴你的一切,自然都是真的.夫人請坐,想要白某做些甚麼.盡管開口."他說著,拉過一把椅子,已經穩穩當當地坐了上去.神態從容,氣宇軒昂.

    小周後曾是一國皇後,同時也是江南第一美人,不管是她那嫵媚照人,不可方物的姿色,還是她高貴無比的身份,但凡初次見到她的人.能八風不動,從容自若的屈指可數,而百味樓中一個廚子居然做到了.如果與他相熟的張牛兒和老黑見引舊漢在眾副樣子.定眼妹午滾的,絕不相信他就是那有條油清麻花地圍裙,圍著鍋台打轉的白大廚兒.

    周後見他神態從容,忐忑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她在對面椅上坐下.脫口便道:"我要離開汴京.

    白林雙眉一跳,問道:"去哪里?"

    小周後下意識地卷著衣角,就像一個未諳世事的小女孩,她緊張地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都成,隱姓瞞名,讓人永遠都找不到就好."

    白林雙眼眯成了一線,淡淡地笑道:"此事"是隴西郡公的決定

    "寄然."

    小周後吸了口氣,語氣也流暢起來:"我們全家都要離開,可是我們一直在皇城司的監視之中,表面看來出入自由,實則一直被人控制著.我們自己是走不脫的,唯有求助于你們."

    白林似笑非笑地道:"官家為示寬恢,表面上不便限制你們的行動.他這張網便有了疏漏,以有備算無備,要把你們安然帶出汴京城,卻也不難.不過這次之後,再想把其他人帶走,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所以,要走就得一齊走."

    周後愕然道:"一起走?還有誰?"

    白林道:"南唐國主獻土納降,成了宋臣.昔日臣下,今皆與之同殿稱臣,其中多有含了舊主,對國主不恭者,但是也不乏對國主仍舊忠心耿耿始終如一者,其中幾人可靠.夫人可知道嗎?"

    小周後心中一慘,黯然道:"唐國舊臣為宋國所用者,有的為了榮華富貴,一己前程,恨不得與國主撇清所有關系,不但不相往來,還常有惡語相向的.有那尚存幾分天良,對國主仍知敬重的,生怕遭了官家所忌,也是避之唯恐不及.如今時常登門問候,始終以故主相待的,只有徐銷,蕭儼兩人而已.唉.他二人性情網烈.當初便勸國主甯死不降,與金陵共存亡,只是國主乞降,不得不隨之而來,如果要讓他們隨國主離去,這兩個人是一定沒有問題的,其他的人"我卻不敢確定."

    徐銷是真正博學之士,秉理政務,肅清吏治,在唐國政績斐然.而那蕭儼也是一個大大的忠臣,在朝時執掌刑獄司法,網直方正,斷事明允,不阿權貴.在地方為官時.興修水利,發展農耕,振興經濟,兩個人都是真正的能吏,只可惜李煜所用不得其法,摒其長用其短,徐鎖以吏部尚書之尊,整日被他派去充當外交大臣,而蕭儼,因為屢屢進諫.勸他們要佞佛疏政,也被他派了個.閑差,整日圍著文案打轉.

    有關這些人的一舉一動,其實早在白林掌握之中,如今又從小周後口中得到確認,兩相印證,確認無疑.白林擊掌道:"好的很,那就帶上他們."

    小周後訝然道:"帶上他們做什麼?

    白林微微一笑,說道:"事關重大.勿需多問,國主與娘娘非比尋常之人,若要離開這龍潭虎穴,殊為不易,想要離開,就須按我安排,仔細籌備.娘娘請聽清了.你回去之後.須得如此這般"

    周後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只是這份聰穎往日都用在詩詞歌賦,浪漫閑情上了,這時事關自己一身清白.她自然仔細傾聽,不敢疏漏,聽完一遍,作了番重述,竟是一字不差,白林欣然道:"正是如此,娘娘回去,且依計行事,待我這邊准備停當,便安排娘娘一家人離開."

    小周後走到門邊,忽又站住腳步.握緊一雙粉拳,回首道:"白先生.下個月今日以前,能安排我離開麼?"

    白林微微一愕,說道:"這個"白某要妥善安排,詳細策刮,以保你們安然離開,至于何時安排的妥當,此時還不敢保證"

    小周後斷然道:"就是下月今日之前,若是那時仍不能安排妥當"

    "怎樣?"

    小周後淒然一笑,說道:"那時"只有死周後,再無活女英,就不勞白先生做甚麼安排了."

    夜深了,楊浩靜臥帳中.難以成寐.便披上衣衫出了氈帳,遠遠眺望著黑暗中的銀州城.遠近篝火星羅,夜巡的甲士持戈而行,腳步聲若隱若現.

    "竹韻現在應該已經行動了吧?以她的身手和精明,希望不會出什麼弛漏才好.繼嗣堂兩百年經營.富甲天下,堪稱第一大世家,真是人才濟濟呀."

    格浩忽地想到也是這樣一個夜晚.他與崔大郎在月下的一番談話.

    "大郎,我在離京途中,得知魏王德昭難以驅策三軍,已然准備返京,便知早晚要與趙官家正面為敵.所以使小妹急返京師一趟,去見了小周後,交待了她一些事情."

    "什麼人?什麼事?可方便告知麼?"

    "當然可以,我還要借助你的幫助.方便成事呢."

    "如此,太尉請講."

    "如今的大宋,兵強馬壯,根基深厚,我若想在西北立足,殊為不易.如果趙光義見我聯合兩藩,又的黨項七氏相助,氣焰太過囂張,便去扶助夏州李光睿,以大宋的財力物力,驅兩虎相爭,他便坐收漁翁之利了.怎麼也要給他的老巢添些麻煩,才能讓他少些對西北的掣肘."

    "太尉有何高見?"

    "我想…"把李煜一家人偷出汴梁城!"

    "甚麼?"

    "唐國新降,民心不穩,如果舊主不在趙光義控制之中"

    "李煜生性怯懦,做皇帝時尚止兒歸與宋死戰.何況如今這般情形?恐怕他,"    兒.一

    "呵呵,李煜怯懦,但江東不乏豪傑,他們只是苦于沒有一個名份.李煜只要從汴梁消失了就成.外界只要謠言四起,自然會為這些有心人利用,何況李煜若在我們手中.難道不能推波助瀾麼?"

    "唔挾其主而召其民,這是一個好計策,可,,如此大事,太尉怎麼竟要人與小周後商量?她畢竟是一個.婦人,能濟得了甚麼大事.如此至關重要的事情,該與李煜商量才是."

    "李煜".李煜國器在手,重兵在握時,都撐不起那一件龍袍.人家略施小計,就能讓他武斬林仁肇,文殺潘佑李平,自斷臂膀,兵臨城下,便乞降,反悔,反悔,乞降,弄得自己一班文臣武將也無所適從.士氣大弱,如此昏庸怯懦,猶豫難決的一個人,如今屈膝稱臣,寄人籬下,他有這個膽量麼?我,,不敢尋險."

    卑大郎苦笑不語.

    楊浩又道:"此事只能由旁人去做.推著他,牽著他,讓他不得不跟走,這個人"除了小周後,再無第二個更合適的了."

    "小周後便有這個膽量?"

    "有甚麼不能呢?只要給她機會"好,就算只是一種可能吧.如果她想離開京城了,我需要人把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出來.本來"我在京城也有些人手,不過比起大郎來,那是遠遠不松了,所以我想請大郎現在就派些人去汴粱預作安排.一旦有了機會,方便把他們偷出來."

    先…呵呵,好.這件事我來安排."

    "嗯,偷一個也是偷,偷兩個也是偷,我想趁此機會,把原唐國屬下,並不真心效忠趙宋的幾位能臣也一起運出來."

    "把李家從汴梁偷出來,是為了給趙光義制造一點,掣肘.不過"你不是真的想把他再扶出來與趙光義打擂台吧?"

    "當然不是,他,,扶不起來."

    "既然如此,偷他手下能臣何用?"

    楊浩歎了口氣道:"李煜把那千里神駒,都秦養在禦馬廊中成了駕馬.他不用其才,難道我不可以用用麼?"

    "那些人降了宋卻仍心在唐.豈會為太尉所用?"

    "春秋時,管仲箭射小白,世上險些就此沒了齊桓公.可後來管仲輔齊桓,還不是成就一段君臣佳話?魏征輔太子李建成,亦曾與李世民為敵,最終還不是成了李世民的一朝賢相?如果他人用過的能臣干吏.我統統用不得,難道只能自草莽之中尋那不世出的布衣能人?人心.是招攬過來的,如果主非賢主,就算你從草莽中招來的人,早晚也必另覓高枝."

    "呵呵,有此心胸,方為人主.好,這件事我著人弈辦.

    "嗯,只是要讓他們安心離開.至親家眷總得一起隨行才好,人太多了恐怕不易潛走,這件事崔兄怕要大費周章了,倉促調人前去,不知能否勝任?"

    "呵呵,這個倒不為難.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曾得個合適的機會說與太尉知道.其實".你一笑樓中那個白林.就是我的人.

    "

    "蜀中禦廚白林?"

    "不錯,慚愧的很,那時大郎只是注意到了太尉,尚不知太尉是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相交的人,安全起見,總要安排一個耳目如今你我已然攜手,這件事,我卻不便再瞞著太尉了

    想到這里,楊浩不禁暗暗警懼,繼嗣堂有富可敵國的財富,有數不清的奇人異士,有無孔不入的消息渠道,繼嗣堂的核心人物,當真是精明干練,心機深沉,幸好,當初大唐時他們七宗五姓站在台前,連皇權也能左右,卻遭致滅頂之災,使得他們的後人深以為戒,從此以"繼嗣"與"謀利"為宗旨,不再站到台前,要不然真不知天下還要攪起多少腥風血雨.

    如今他們不以謀權為目的,組織結構相對松散,既滲透並交好于各方.又不把自己死死地與某一方勢力綁在一起,可以在各方勢力中長袖飛舞,左右逢源,洞察先機,未雨綢繆.這樣做既保障了繼嗣堂日常的利益,又確保了在非常時期不會受到根本性的沖擊.使得他們既不必在一顆樹上吊死,又永遠有可以依靠的大樹.

    仔細想來,繼嗣堂的生存方式頗像是一種寄生蟲,寄生在宿主身上.吸收其養分,一旦發現宿主難以為繼,則立刻抽身而去,另覓宿主.當初他們想擁立麟州楊氏是如此.如今擁立我也是如此,只要我們之間還有互相利用的價值,他們就不會離我而去,更不會與我為敵,可是這樣,就不可以全力倚靠這些人,互相利用,終究不能成為我的左膀右臂.

    他又把目光投向黑沉沉的銀州城.今日之計,不知慶王會不會中計.會不會殺了楊繼業,如果他顧忌與漢國的關系,將楊繼業拘而不殺"那楊繼業能不能成為我的左膀右臂?以前有管仲,魏征等數不清的例子,本朝何嘗不是.林仁舉本是閩國將領,對唐還不是忠心耿耿?楊繼業扶保的是漢國,降宋之後還不是成就了鐵血丹心楊家將?如果他幸而不死,我能不能先下手為強.把他搶過來?若是我能從李煜那兒偷來幾個能臣,再搶來楊繼業這員武將,至少坐擁西北,綽綽有余了.

    楊浩舔了舔嘴唇,望著那黑沉沉的銀州城,就像看到了一個.脫光先的絕色美人,目中射出貪婪的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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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夜魅影


    幾個背弓荷箭的士卒遠遠地輟著劉繼業回了他的駐地.城中到處都是游兵散勇,有許多契丹武士到處巡弋,控制著城中秩序,像這樣的小隊隨處可見,劉繼業沒有絲毫疑心,也沒有對他們投以特別的觀注.

    劉繼業目前的情形與城外的折惟正有些相似,他們都負有全軍臨戰的指揮權,但是對軍隊沒有實際的控制權,所以許多戰前戰後主將需要籌備安排做的事,諸如征召民壯,調遣部署三軍,籌集藥材,拆除民居的房舍圍牆充作滾木擂石,准備火油毒藥,醫治傷兵等,他們都只能以磋商的形式同真正的三軍統帥商量,然後丹主帥下令執行.

    這樣一來,劉繼業就輕松了許多,在漢國時,他親自指揮守城,三軍不解甲,他絕不安睡,三軍不吃飯,他水不沾牙,一戰之後,他總要親自巡視所有陣地,慰勉鼓勵士卒,要很晚才能休息,而在這里這麼做未免有收買人心之感,所以在蘆州一方一輪虛張聲勢的攻擊結束後,他只是巡視了四面城牆,觀察一番敵營動靜,對城頭遭到破壞,需要修繕維護的部位進行了一番指點,便回了自己的住處,饒是如此,當他回到駐地時,也已夜色茫茫了.

    劉繼業的營帳設在南城,這一面是蘆州兵馬主攻的方航東,北兩面是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斜軫負責的戰區,耶律斜軫兵強馬壯,武力充沛,但是攻城方法缺乏技術含量,屬于很傳統的用人命往上堆的戰術,而楊浩所部雖然兵力有限,卻擁有大量精良的攻城器械,近來的打法更是有板有眼,對守軍頗具威脅,所以劉繼業親自守在南城.

    這兩天城外突然換了打法,每日看著攻城戰熱鬧非凡,卻一直都是佯攻,劉繼業吃不准蘆州軍在打什麼主意,對蘆州軍更是格外小心,他巡罷四城,回到南城後又仔細地觀察了一番城外軍營里的動靜,這才回到自己住處.

    為防蘆州軍營夜中猝發彈石砸死主將,劉繼業的營帳設在城牆內側不遠處一座堅固的藏兵洞中,外邊又加築了一道院牆,隨侍左右的就只有他的兩個兒子和十一名親兵.奉隆興翼之命,一直暗中監視著劉繼業的幾名小校眼看著劉繼業回了營帳,不禁暗暗松了口氣,幾人不敢大意,就在左近伏下,打開牛皮水,喝著馬奶酒,就著牛肉干,一邊填著肚子,一邊觀察著藏兵洞中的動靜.

    "劉無敵的大名,我也是早就聽說過的,漢國那是麻繩栓豆府,根本系不起來的貨,就憑一個劉繼業在那兒苦撐著才捱到了今天.劉無敵的本事,端地了得口我聽說,劉繼業本姓楊,是麟州楊家的人,如果他回到麟州,怎麼不比在漢國做一個什麼侍衛都虞候要強?可他既扶保了汊國,便忠心耿耿,再不肯背主而去,這樣響當當的漢子,會暗算咱們大王?"

    另一個侍衛陰陽怪氣地道:"劉無敵的事兒,我也聽說過.聽說他還是現任麟州節度使楊崇記的親大哥呢,你說以他的威名,還有大哥的身份,一旦回了麟州,那楊崇q怎麼辦?他讓不讓位?就算楊崇訓肯,如今扶保著楊崇訓的麟州將領可都是他的親信,一眨眼的功夫換了位主子,他們肯麼?依我看呐,劉無敵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回不去."

    "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噯,怎麼說話呢?我是小人?我是小人,大王卻沒疑心了我,他劉無敵忠肝義膽,俠義無雙是吧?被人賣出的人在被出賣以前沒一個會以為出賣他的人居心叵測,小心盯著點兒,劉繼業要真的沒事,那當我白說,要是他真的吃里扒外,私通敵營,嘿嘿"就在他們不遠處,一棵大樹的枝丫上忽然出現了一雙眼睛,只是夜色昏暗,再加土幾個人一邊吃東西一邊聊天,只顧盯著劉繼業的住處,根本不曾發現.

    那雙眼睛就象憑空長在樹干上似的,它眨了眨,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然後便突然消失了蹤影.

    "噯,好象有人."

    一個人正吃著東西,忽然看到有點異樣,他趕緊把一塊牛肉干塞進嘴巴,用胳膊肘兒拐了拐旁邊一個士卒.那人往營帳口看了看,不見什麼動靜,正要扭頭問他,忽地瞧見門口暗影下悄悄閃出一個人來,左右看了看,便急急走開了.

    這人十分機敏,走幾步停一停,不時停下四處打量一番,然後借著建築物的陰影快行幾步,身影兒便鬼魅般地出現在另一處地方.幾個監視劉繼業的人精神一振,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那人對城中情形似乎十分的了解,哪里有兵丁巡戈,哪里有軍營駐紮都一清二楚,他避開緊要之處,漸漸到了南城與西城交界的夾角處.這是一處死角,蘆州軍營至此已至邊緣,這個夾角由于城外地勢不易排兵布陣,很少受到攻擊,城上守卒也有限.

    那人悄悄爬到城頭,鬼鬼祟祟地四處張望一番,忽然快步奔去,從地上搬開一塊大石,然後抄起一團什麼東西,便快速閃向煤牆.

    有一名侍衛眼尖,一眼看出端倪,失聲道:"是繩索,那人要攀援出城!"

    另一名侍衛迅捷無比的取下弓矢,彎弓搭箭,對准了城頭那人的背影,旁人有人小聲提醒道:"盡量抓活的."

    那人對自己的箭術顯然甚有信心,他把弓往下壓了壓,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傲然道:"你放心,只要還有一絲光亮,我蔑兒干的箭就不會有一絲偏差."

    蔑兒干在契丹語中就是神箭手的意思,此人在隆興翼麾下箭術第一,向來以此自傲,想來是想用他的箭術來證明自己的說法,一語未了,弓弦錚鳴,箭已離弦而出.

    城頭那人將繩索系在牆上,剡剛拋下城去,蔑兒干一箭飛去,他已應聲而倒,摔進城頭暗影之中.蔑兒干怕他走脫,大喝:"快,捉住他."

    幾個人拔出腰刀,迅速沖向城頭,這番舉動驚動了城牆周圍的守卒,他們睡眼惺松地跳起來,慌慌張張地抓起兵器,大叫道:甚麼人?"

    "我們是隆興翼大人麾下侍衛,有人要溜出城去,火把,燃起火把來."

    幾個人大聲通報著身份,撲上城頭圍住例地那人,有城頭守卒舉著火把走近,往地上一照,只見那人仆倒在地,一枝狼牙箭端端正正射在他的後心,把他翻過來一看,這人二目圓睜,已然氣絕身亡.

    蔑兒豐臉土有些掛不住,恨恨地道:"怎麼會射死了?我蔑兒干一身箭術……"

    旁邊侍衛忙寬慰道:"月色昏暗,能射得這般准已殊為不易,蔑兒干不要辦責了."

    那死者穿著一身青色夜行衣,有人奪過城頭守軍的火把往他臉上照了照,失聲道:"果真是劉"的人,我見過這人.

    "幾名侍衛交頭接耳幾句,對聞訊趕來的一員守城的佐將囑咐一番,叫他嚴密封丄鎖消息,不得對任何人聲張出去,便抬著那具死尸,飛也似的跑去向隆興翼報訊了.

    竹韻潛在暗處,輕輕一笑,鬼魅般地消失在夜色當中.今晚,她還有很多事做呢.

    "惟正賢侄,吾于蘆州遍撒入城的傳單中驚見我麟州楊家二十年前所用軍中秘語,驚訝不勝,依之聯絡,不想竟是賢侄到了兩軍陣前,我于城中苦苦思慮守城之法,竟不知蘆州楊浩已與我折楊兩家締結同盟,且由賢侄代之掌軍,親人相見,如此場面,不勝唏噓,慶王耶律盛,亂臣賊子耳,如非得已,我主實不願觸怒契丹,與之結盟互助口惟正賢侄信中所言,正可解我主之困,唯侄年少,難為麟府蘆三州代表,若楊太尉果有誠意,還請太尉親筆寫下盟書,加蓋太尉印綬,我見盟書,必依喏行那驅虎吞狼之計.

    屆時,爾等可繼續佯攻,我使城中守軍與耶律斜軫苦戰,消耗雙方兵力,待戰事糜爛不可收拾,吾為內應,銀州唾手可得,慶王死,契丹亦元氣大傷,當暫無西進之力.事成之後,契丹鏟除叛逆,楊浩聲威大噪,至于銀州歸屬,當依前約,歸我漢國所有.那時我當勸國主西遷銀州,麟,府,銀,蘆四州一旦結盟,東抗宋國,北拒契丹,可保無憂矣……"

    繼嗣堂當年曾想扶持火山王楊袞吞並折家,當時雙方合作密切,對楊家這門通信秘語了如指掌,後來楊袞坐擁麟州,不敢與折家為敵,反而翻臉收拾繼嗣堂的人,這門已為外人所知的秘語便也棄之不用了.

    棄之不用的東西就不會慎重保密,于是漸漸流入一些有心人耳中.

    契丹雖是尚武之國,最好征戰,但是並非只知莽打莽干的莽夫,他們是很重視細作秘探作用的,大量派遣秘探進入中原,甚至勸反了山東東道的幾名宋朝官員,就是契丹細作的功勞.對西北諸藩,雖非契丹關注的重點,但是也有他們的細作活動,這門已經泄露的通信秘語被他們的人搞到了手,做為參考送回了北國口隆興翼是慶王耶律盛手下謀士,也曾仔細研究過它的破譯規律.

    如今見劉繼業信中提及傳單是麟州楊家多年前棄之不用的秘語,他忙取出自己當年做過的筆記對照進行破譯,果見那傳單土是簡要說明了時間,地點,傳信人的身份和約見的請求.結合劉繼業這封信看,雙方已不是第一次接觸了.

    那時候的秘碼通訊比較簡單,只能簡略地表述時間,地點,需求等等,如果要表達詳細的內容,還得用正常的文字交流,所以傳單上表述的內容有限,隆興翼看過了這封信,又拿著破譯的那張傳單冷笑一聲,振衣而起道:"走,去見慶王大人!"

    銀州城自從來了慶王耶律勝,雖然府庫充實,可是為了激勵三軍士氣,招攬民心,慶王還是吃了許多大戶,可是除了與契丹人關系密切的一些豪紳巨商,卻有一戶人家,雖與契丹素無往來,也是安然無恙,而且甚受慶王禮遇,那就是銀州李家.

    銀州李家,是真正的隴西李氏後人,與夏州李氏不是一回事口夏州李氏本姓拓拔,是(這兩字看不清)王的後裔,而隴西李自秦漢至今,一直是漢家正統.當年的大唐天子李世民,想給自己找個根正苗紅的出身,也要攀高枝兒,說他是西涼武昭王李嵩的後人,李嵩就是隴西李氏的傑出人物.不過李世民想魚目混珠,時人卻是不接受的.當時僧人法琳就當即給了他一個難堪,駁斥皇帝說:"琳闖拓跋達閨,唐言李氏,陛下之李,斯即其苗,非柱下隴西之流也."他直言不諱地說李世民是鮮卑拓跋達閨的後代,並不是隴西大族李氏後人,如果手中沒有確鑿的證據,他再狂妄,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口出狂言的,弄得李世民當時好生沒趣.

    李世民實是胡人,有許多珠絲馬跡可尋的,比如大唐宗室世系譜中所載,在北魏時他們的先祖叫李初古拔.李淵祖父李虎的兄長叫起頭,還有個站弟叫乞豆,李起頭的兒子叫達摩,都是鮮卑族名,李家也承襲了很濃重的胡風,比如玄武門之變後,李世民擁兵入宮,向李淵,請罪,時跪吮他的乳頭,就是鐵證如山的胡人習俗.

    但是不管別人怎麼說,李世民仍然自認隴西李氏後裔,利用權力篡改史書,矯飾出身欺瞞後人,不可避免的,他對自己攀了親戚的隴西李氏要給予許多照顧.所以隴西李氏得到了很大的發展,成為當地首屈一指的豪門世家.如今大唐已煙消云散,隴西李氏的分支後裔也大多流落到了中原,不過在隴西,還有一支真正的李氏族裔,其家主就住在銀州,號稱銀州李氏.

    銀州李氏的族長叫李一德,字君子.銀州城四分之一的百姓是其族裔宗親,與其姻親往來關系牽絆的百姓更有半城之數,因此又被人尊稱為李半城.這樣一個人物,不管誰占了銀州,除非他只想得到一座空城,否剛對李半城都不敢不敬的,所以如今的銀州雖然兵荒馬亂的,李一德家中卻是安靜如昔.

    夜深了,清風習習,涼月當空,蟋蟀在草叢中唧唧鳴叫.一道身影飛快地繞過曲苑回廊,行過幾處房舍,飛身上了一座亭閣.

    這人是竹韻,李家也雖然是頭一遭來,不過大戶人家的建築都有一定的規制,主房,客房,前廂,後廂,都有一定之規,只要熟諳這些建築規矩的人,從房舍建築上就能知道哪里是府中主人的居處,哪間屋子是一家之主的臥室.她站在亭上仔細打量一番,便飛身掠進一處垂花耳門,沿著一各碎石鋪就的小徑鬼魅般向前奔去"

    李老爺子已經睡了,寬敞的雕花大床上,一個體態豐腴,姿容明豔的少婦穿著薄如蟬翼的羽衣橫陳榻上,臉蛋兒紅撲撲的,帶著一抹酒醉似的酡紅,睡夢中猶自露出滿足,甜蜜的微笑.枕在她玉壁上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老者,濃眉闊口,一部花白的胡須,正發出微微的酣聲.

    竹韻掌著好,笑微微地俯身看了看一樹梨花壓海棠,滿堂春意燕雙飛的旖旎景象,轉身把燈放在桌上,悠然自若地負著手,踱著步子打量起房中恃形來.

    她雖不是鍾鳴鼎食的世家子弟,但是自幼為繼嗣堂做事,見慣了豪綽的居室,李一德這處臥室,拿帷床席,皆極珍異,富麗華貴之中雙不帶一絲俗氣,世家有此氣派本不稀奇,可是西北苦寒之地,有這樣一戶人家,卻是難能可貴了.

    竹韻在桌邊坐下,順手拈起壺來,斟了杯涼茶,喝了一口,贊道:"好茶,沏泡如此之久,滋味一點不變,這茶好,茶具也好.,她一說話,榻上的李一德猛地驚醒,霍地一下坐了起來,薄余滑落,露出赤裸而結實的古銅色肌膚.年逾六旬的老人,竟有這樣強健的體魄,平素保養的著實不錯.

    竹韻笑吟吟地坐在那兒,絲毫不介意李一德那赤裸的身軀,她嫵媚地眨眨眼睛,甜甜地道:"李老爺子,您好小"

    "你是誰?"李一德嗔目一喝,旁邊睡的正香的那個侍妾也驚醒了,陡見房中坐著一個一身青衣的俏姑娘,身前還橫著一口寶劍,不禁驚叫了一聲:"啊!"

    竹韻笑道:"銀州李氏,傳承至今,殊為不易.李老爺子樂施好善,扶危濟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素有君子德之稱,如今眼見大禍臨頭,小女子著實不忍,今晚冒險闖來,是給老爺子指點迷津來了,老爺子不歡迎麼?"

    "啊!"那美妾又尖叫了一聲,竹韻黛眉微蹙,輕嗔道:"老爺子,能讓你的女人閉嘴嗎?"

    "啊!"那美妾隨之又叫了一聲,李一德蹙眉喝道:"出去!"

    那美妾慌慌張張地爬起來,也顧不得春光外泄,拔腿就跑,這時門外有人叫道:"老爺子,出了什麼事?"

    李一德道:"老夫沒事,大呼小叫的做甚麼,都滾得遠遠兒的."

    待那妾室出去,李一德把薄翕往身上一圍,騰地一下跳落地上,赤著一雙大腳板便向竹韻走來,從容不迫地在她對面坐下,上下打量她一番,開口問道:"姑娘自何處來,奉何人所命,要與老夫說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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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中計


    竹韻見他舉止如此從容,不禁欽佩地道:"老爺子如此膽色,小女子著實佩服."

    李一德呵呵笑道:"姑娘敢夜闖老夫的所在,這身膽色更是令人欽佩.姑娘如果想取老夫項上人頭,想必方才就已得手,既肯弄出聲息喚醒老夫,當然不會是想對老夫下手,老夫又何須恐懼呢?再說,我李家雖非龍潭虎穴,可也不是那麼好闖的.這麼多年來,還沒人敢夜入李宅,防衛難免松懈,這才容得姑娘登堂入室,現在麼……如果姑娘真要對老夫不利,再想安然離開,卻是大不容易了."

    竹韻嫣然道:"這個我也相信.小女子自蹈險地,正為藉此表明小女子的一番誠意,老爺子可肯與我開誠布公地談一談麼?"

    李一德用有趣的眼光看著竹韻,問道:"姑娘要同老夫談些甚麼呢?"

    竹韻神情嚴肅起來:"銀州李氏,漢家大族,如今為虎作悵,助契丹叛逆耶律盛堅守城池,老爺子身為李氏家主,難道……",

    李一德哈哈大笑,擺手道:"姑娘如果想用漢胡之分勸說老夫,那你現在就可以離開了.我銀州李氏,于這西北苦寒之地掙紮求存,靠的是自家的本事,與漢胡有甚麼關系?利益所至,漢人兵馬對我們照樣如狼似虎,只要處之得宜,胡人對我們亦可親如兄弟,以漢胡之分來定親疏遠近實是愚蠢之極!"

    "啪,啪,啪!"

    竹韻輕輕鼓了鼓掌:"老爺子既然不是那麼愚腐不化的人,那就好辦多了.那咱們就拋開大義,只談利益."

    李一德失笑道:"老夫還不知道姑娘到底是什麼人呢,不知姑娘又能給老夫什麼利益呢?"

    竹韻道:"老爺子,我是蘆州楊太尉的人,這次奉楊太尉之命,夜入銀州城,是專程求見老爺子的,至于說利蓋,楊太尉送于老爺子的利蓋就是:確保李家聲威不墮."

    李一德雙眼微微眯起,沉聲道:"此言何意?楊太尉保我李家聲威不墮?嘿!契丹,蘆州聯袂而來,兵臨城下氣勢洶洶,銀州城危在旦夕,我李家子侄助慶王守城,正為了保住我銀州城.攻打我銀州的是楊太尉,他反要大刺刺地說什麼保我李家聲威不墮?"

    竹韻道:"老爺子此言差矣,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如果慶王不奪銀州,又怎會引來契丹人和我蘆州兵馬聲討?老爺子不指摘慶王,反而舍本逐末,是何道理?慶王是契丹叛臣,他占據了銀州,契丹蕭後肯答應麼?慶王一來,引來契丹鐵騎,西北諸藩必遭池魚之殃,銀州防禦使李光齊被殺,就是前車之鑒.為了避免我西北久陷戰火烽煙,楊太尉這才揮兵來攻,正是為了一勞永逸,永除後急,老爺子雄踞西北數十載,不知經曆過多少風風雨雨,難道還看不透麼?"

    李一德哈哈大笑道:"如果楊太尉攻得進城來,還用得著派你一個女子偷偷摸摸來見老夫麼?諸般花言巧語,不過是想誑老夫為你所用罷了.我李氏家族,無數子侄都在銀州城中,如果與慶王為敵,恐怕要落個兩敗俱傷,你們在城外,能予老夫什麼助力?"

    竹韻反駁道:"慶王一日不死,契丹一日不安.不管付出多大代價,契丹必然要剁滅慶王.契丹兵馬一旦西下,必然打破西北諸藩的平衡局面,為了永絕後患,西北諸藩也必然以慶王為敵,必欲除之而後快.因此,慶王在銀州一日,銀州就休想有一日安甯.

    守銀州?守得住嗎?守得了一時守得了一世嗎?天下沒有攻不破的城池,只在時日長短罷了.慶王據銀州,宋國不會答應,契丹不會答應,府州,麟州,蘆州不會答應,夏州李氏一旦騰出手來也不會答應,他在銀州一日,兵災一日不斷.

    我知道老爺子有李半城的綽號,可是盡管如此,老爺子又有多少子侄可供死傷?身為李氏家主,老爺子如今身處亂世,卻仍可以錦衣玉,食,處之泰然,憑的是李氏家族在銀州的勢力,可是戰事不斷,死傷持續,老爺子睡的安心麼?城外兵馬損失慘重,對城中守軍恨意漸深,一旦城破,銀州城就是一個玉石俱焚的局面,唐國江州就是前車之鑒,到時候耶律斜栓一旦下令屠城,老爺子就算不怕一死,又何以對李氏族人做個交待?"

    李一德目光一寒,沉聲道:"姑娘有何高見?"

    竹韻道:"銀州軍中,不乏李氏族人,據我所知,慶王奪銀州,銀州兵馬有的潰散了去,有的遙奔夏州,投靠李光睿去了,但是老爺子的族人,卻大都歸順了慶王.如今慶王于每戶中抽調壯丁守城,其中更有大半是受老爺子驅策的,如果老爺子振臂一呼,這兩路人馬必然群起響應.老爺子獻城有功,我家太尉必全力保障銀州無恙,不受契丹兵災."

    李一德目光閃動,久久方道:"契丹人劫掠成性,野蠻凶殘,一旦城破,亂軍入城,就算他們的南院大王恐也約束不住他們,楊太尉有何把握,能保我銀州不受兵災?"

    竹韻嫣然一笑,說道:"老爺子,我家太尉敢這麼說,自然就有這個把握.事關重大,我現在也不能透露太多的,如果老爺子拿定了

    生意,決心與我家大尉合作時,就請拿出你的誠意來,那時,我家大尉自然會拿出一個讓老爺子滿意的答案來."

    她姹婷起身,悠然道:"在這銀州城,李老爺子手眼通天,堪稱地下皇帝,如果老爺子拿定了主意,想必自有辦法與我家太尉聯絡,小女子這就回去了.明日,想必會有一些事情發生,好教老爺子曉得我家太尉的手段.

    為保銀州李氏一族安危,還望李家主早做決斷,告辭!"

    竹韻坦坦蕩蕩走向門口,暗暗聚力做著戒備,門一拉開,院中發出整齊劃一的鏗鏘之聲,刀槍並舉,劍戟如林,這片刻功夫,院中竟已聚集了無數李家子弟,牆頭,屋頂,假山,廊柱後面,則冒出了一個個手持諸葛連弩的漢子.

    這樣威勢,看得竹韻暗捏了一把冷汗,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托大了,如果李一德現在喝一聲"殺,"恐怕她馬上就得被射成刺猥,然後剁成肉泥,那些隱形匿蹤,奇門遁甲之術在這樣的天羅地網之中也全沒了用武之地.

    竹韻站住了身子,片刻之後,房中傳出李一德的聲音:"統統退下!"

    李家子弟立即潮水般退卻,片刻功夫,人滿為患的庭院中已空無一人,靜了片刻,蟋蟀又複唧唧鳴叫起來.竹韻暗暗籲了口氣,一陣風來,只覺背上都已被汗打濕,她語氣卻仍平靜如常,回身拱手道:"今日一番話,還望老爺子好生思量思量,小女子靜候佳音,告辭."說罷身形一晃,消失在門廊之下……

    ※※※※※※※※※※※※※※※※※※※※※※※※※※※※※※※※※※

    慶王耶律盛握著隆興翼獻上的書信,和破譯的傳單,面孔扭曲著,猙獰如同厲鬼.他"砰"地一拍桌子,喝道:"去,把劉繼業一行人給我拿下."

    "遵命!"羊丹墨答應一聲,轉身就往外走.

    "且慢!"耶律盛忽又喚住了他,繞室疾行兩匝,回首向隆興翼道:"劉無敵是我守城的最大憑仗,這個……會不會是楊浩的離間之計?"

    隆興翼上前道:"大人,屬下也曾有過這個疑慮,可種種跡象,都證明劉繼業並不清白.大人向漢國求援,劉繼元不肯出兵,只遣一員將暗中相助,可見根本沒有與大人結盟的誠意,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這個人左右搖擺,騎牆望風,也是必然.

    再者,劉繼業一開始巡視四城,每逢城外強敵攻城,他都守在迭刺六院部主攻的方向,可是後來卻突然移駐南城,專與蘆州,對敵"豈不可疑?屬下聽說那劉無敵愛兵如子,每臨戰事,身先士卒,戰後休整,必慰問傷兵,獎勉士卒,三軍不解甲,他絕不安睡,三軍不吃飯,他水不沾牙,可是如今他是怎麼做的呢?大戰一停,他只是四城巡走一遍,與其說是慰勉三軍,倒不如說他是窺探各方動靜,前後行徑大相迥異,其中就大有可疑了.

    第三,楊浩自開封赴蘆州,初來乍到,如果不是與折楊兩家有所勾結,怎麼會懂得楊家的軍用秘語?而且從俘兵那里得來的消息,城外所換的主將姓折,嘿!恐怕就連楊家也來了人,只是我們還不知道而已.最最無可辯駁的是……"

    他長長地吸了口氣,沉聲說道:"這封信是從劉繼業的親兵身上搜出來的,人證,物證俱在,無可辯駁.大人有愛才之心,卻須小心為人所乘."

    耶律盛一面聽他說,一面踱著步子,久久不作一語.隆興翼催促道:"大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呐."

    耶律盛霍然止步,沉聲道:"羊丹墨,請劉繼業來,本王……還要試他一試!"

    羊丹墨怔了一怔,忙拱手稱是.

    才一柱香的時間,劉繼業便跟著耶律盛到了.只見劉繼業衣甲整齊,仿佛根本不曾睡過,耶律盛疑心大起,試探笑道:"將軍來的倒快,還不曾安睡麼?"

    羊丹墨搶著道:"末將是在路上遇到劉將軍的."

    劉繼業本來要睡下了,可是發覺身邊侍衛少了一人,一開始他手下的人還當這人去解手方便,並未在意,可是左等不回,右等不回,不免起子疑心,四處一找,根本不見這人蹤影,于是急忙稟告劉繼業,劉繼業聽了急忙著衣披甲出來尋找,也沒弄明白其中緣由.

    這時候,羊丹墨恰來尋他,便把他引來見慶王,那個士卒下落不明,劉繼業再如何聰明絕頂,也不會想到城外會派出飛簷走壁的高手,對他身邊一名微不足道的侍衛下手,他倒擔心這名侍衛眼見城池攻守之戰如此殘酷,竟爾膽怯逃出了軍隊,又或是違反軍紀,私宿娼家,至夜不歸,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是丟盡了臉面.

    真相未明之前,他自然不想說與羊丹墨知道,于是便誑說本已睡下,但是放心不下城守,于是又披衣而起,夜巡城頭,如今他對耶律盛自然也是這套說辭.

    耶律盛先入為主,現在就像鄭人疑斧,沒事還要瞧著他處處可疑,何況劉繼業這番說辭並不高明,他不動聲色地打個哈哈道:"劉將軍辛苦了,本王有劉將軍這樣的良將相助,真是本王的福氣."

    劉繼業道:"慶王

    謬贊了,不知大王召末將來,有何吩咐?"

    耶律盛笑吟吟地道:"劉將軍是本王的客卿,何談吩咐?本王是有一件事情想與將軍商議."

    "大王請講."

    耶律盛眯起眼睛,說道:"這幾日,南城蘆州兵馬折損嚴重,已然失了銳氣,攻城軟弱無力.本王以為,如果我們能再予之重重一擊,蘆州軍必然潰敗.蘆州一敗,單憑耶律斜栓勞師遠征,孤掌難鳴,就更難發揮作用,銀州之圍便迎刃而解了."

    劉繼業動容道:"擊知大王有何妙計?"

    耶律盛見他神色疑心更重,他陰陰笑道:"我軍已多日不曾出城襲擾,本王之意,今晚出其不意,盡出大軍,突襲蘆州軍營口使耶律墨石,羊丹墨,與將軍各領一路軍,三軍齊發,行破釜沉舟一擊.從往昔偷襲戰來看,夜晚指揮調度不易,敵營又不明我軍底細,素來只做防禦,不敢冒險反擊,而耶律斜栓更不敢貿然出兵來援,以免為我軍所趁,如此,當可一戰而克蘆州軍營,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劉繼業變色道:"使不得,蘆州軍這些時日加強了戒備,軍營內外布設重重障礙,夜晚奇襲,光憑那三道機關遍布的壕溝,就不知要損失多少兵馬,敵營中一旦有了防范,夜戰難以盡展我騎兵之所長,更難奏效.如此情形,就算奇襲成功,我軍折損也將不可勝數,那時但憑一些戰意不堅的銀州兵和剛剛拉上城頭的壯丁,如何抵得住迭刺六院部的精兵?"

    耶律盛臉上笑容更盛:"那依劉將軍,本王該怎麼辦?"

    劉繼業斷然道:"據城而守,城中積糧,可供十年之用.

    而城外數萬大軍,蘆州新建,家底甚薄,能撐多久?契丹大軍只靠劫掠四方百姓,更加難以支撐,若是遠自契丹運糧,一路消耗下來,到了銀州城下,十停糧草剩不下兩停,如此耗損,他們承擔不起.我們在城中多撐一日,便多一分安全.耶律斜軫四處劫掠,攪得天怒人怨,本地各方百姓難尋生路,久而久之,必也不再懼其兵威,憤然反抗,形勢就會發生逆轉,那時敵兵久疲,我軍再反攻為攻,一戰可克."

    聽到這里,與那信中所言結合,耶律盛哈哈大笑:"劉將軍好打算,哈哈哈……,真是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劉繼業欣然道:"大王從善如流,假以時日,不止一座銀州,整個西北形勢,都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慶王耶律盛捧腹道:"嘿嘿,劉將軍終于說了一句大實話."

    劉繼業終于發現他笑的有些詭異,不禁愕然道:"大王此言何意?"

    耶律盛笑容一斂,厲聲喝道:"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兩廂帳下暗伏的虎賁立即一擁而出,不由分說便將劉繼業反剪雙臂,捆了個結結實實.劉繼業大驚道:"慶王,你這是何意?"

    耶律盛冷笑一聲道:"本王玩了一輩子陰謀詭計,豈會由得你擺布?把他押下去,立即拘捕他的人,如有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第二天,楊浩又試探性地進行了幾次攻城,仍然如同演練一般,打得不痛不癢,從城中兵馬的指揮調度上來看,風格已然與劉繼業的打法有所不同,夜間又使竹韻入城,摸清了城中變化,得知慶王果然中計,將劉繼業父子全被拘押了起來,不禁大喜.

    這兩天李一德那邊毫無動靜,不過從他不肯殺死竹韻,也不向人泄露那晚情形來看,李一德顯然是抱著觀望的態度,不願就此絕了自己的後路.如今劉繼業被抓,李家在城防上有那麼多人,李一德不可能不知道,對安王必然更加產生離棄之意.不過想要就此迫他就范卻不容易,弱國無外交,你有多少本錢,才是談判成功與否的關鍵,現在還要打一打,把守軍打痛了,李一德才會考慮與他合作的可能性.

    楊浩決定,今天要拿出全部實力,狠狠地打上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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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攻城攻心


    攻城,向來是守城的一方占據地利,攻城的一方付出的犧牲比較大.但是守城一方雖然占據著局部優勢,可是已經形成了圍城的局面,就說明攻城的一方已經掌握了戰場主動,戰還是不戰掌控在攻城一方的手中,整個戰場形勢是向攻城一方傾斜的,因此,除非糧草無以為繼,又或守城一方有比較強大的援軍趕來,否則再牢不可摧的城池早晚也有攻破的一天.

    對這一點,李一德心知肚明,他之所以站在慶王一邊,一方面是因為慶王詐城已成現實,他的軍隊已經控制了銀州城,李一德的勢力雖然極是龐大,卻不能同一支軍隊對抗;另一方面,圍城大軍中有契丹人馬,契丹人破城之後燒殺搶掠,乃至屠盡全城,搶掠一空的風氣太盛,相較而言,慶王已決心以銀州為根基,所以他對銀州百姓的禍害比起城破之後契丹人造成的傷害已其是微乎其微了,因此李一德抱著契丹人馬久戰無攻自然退卻的幻想,半椎半就地站到了慶王一邊.

    可那晚竹韻的一番話卻深深地觸動了他,竹韻神出鬼沒的一身武功他並不放在心上,古往今來比竹韻還厲害的奇人異士很多很多,但是他們的作用終究有限,就聳竹韻能殺得了他,也不可能消滅或左右整個李氏家族.然而一支由判兵武力遠不及竹韻這樣的江將奇人的士車組成的軍隊,想要毀滅李氏家族,乃至把整個銀州城夷為平地,卻不是什麼難事.

    竹韻分析的對,即便他能拖到契丹還兵,只要慶王在這里一天,契丹就絕不會甘心,早晚還會揮兵來攻.契丹一旦揮軍西進,西北諸藩必然擔心契丹就此在銀州紮根,把契丹的勢力伸進西北范圍,西北諸落人人自危,不管是被奪了銀州的李光雜,還是賊州,府州,蘆州,勢必也要除慶王而後快,以免予契丹人西進的口實……

    李一德越想越不安,他的信心終于動搖起來.當城外排兵布陣,再度准備攻城的時候,李一德坐不住了,他換了一身裝束,在李家幾個核心人物的陪同下悄悄地趕往南城.

    南城上,曾經指揮所部人馬為慶王修建甕城的銀州軍李指揮就是銀州李氏子弟,他眼見城外大軍正在集結,馬上指揮所部調整好狼牙拍,搬運擂石滾木,架柴起火,煮起沸湯滾油,又將取自銀州府庫的箭矢扛上城頭,一匣匣地每隔十步放上一匣,打開匣蓋,亮出箭矢……

    正在緊張地忙碌著,一個民壯打扮的人匆匆跑到他身邊,對他附耳說了幾句話.李指揮大吃一驚,他抬頭看看正站在箭樓上指揮調度的羊丹墨沒有注意他,便立即轉身沿著運兵道向城下跑去.

    "老爺子,您怎麼來了?"李指揮奔到一個穿著帶笠斗蓬的人面前,惶急地道.

    那人掀開風帽,古銅色的臉龐,花白的胡須,濃眉鬧口,十分的徑鷙,正是銀州李氏家主李一德.

    李一德微微一笑,說道:"老夫上城看看."

    李指揮驚道:"這可不成,蘆州軍的攻城器杭十分厲害,他們擁有大量的石炮和弩箭,大戰一起,刀槍無眼,不能衛護您,一旦傷了老爺子……"

    李一德淡淡地道:"去安排一下."

    李一德在李氏族人面前向來說一不二,李指揮情知再勸不得,跺了跺腳,只得轉身又飛奔上城,不一會兒,他的雜兵常了幾套軍衣趕來,李一德與幾名李家子弟為匆換上衣服,便隨並那人上了城境.

    攻城,除了里應外合,詐城,偷襲這些容易得手的手段,就只有硬碰硬了.先期大抵要用拋石機,弓弩等進行破壞城牆,殺傷敵人,等到使用云梯撞木破城錘的時候,那已是短兵相接的最慘烈階段了.

    今日臨戰之前,耶律斜栓攻打的東城正在上風頭,耶律斜特向城中散發了大量揭貼,全部是用契丹文寫就的,揭貼中軟硬兼施,威逼守軍投降,但凡投降者,既往不咎,赦其反叛之罪.否則,城破之日就是屠城之時,滿城契丹武士一個不留.

    而楊浩所部,則搬開了營前一切障礙,雅動望樓云樣拋石機各種大型攻城器械,一個個方陣排列整齊,每個方陣中都有一具大型云梯或拋石機,所有的方陣井然有序地向城下逼近,奉止整齊刮一,卻始終保持著平靜,與前幾天的攻擊明顯有些不同,雙方還未交戰,一片肅殺的氛圍便籠罩了整個戰場,城頭守軍似也有所覺察,頓時有些騷動起來.

    李一德扮成親兵站在李指揮身後,看著蘆州軍的嚴整陣容,只見旌旗飄揚,行伍整齊,刀槍刻戟,寒光颯颯,行進之間直透出一股肅殺之氣來,不禁的喃自語道:"訓練有素呵,如此嚴整的軍容,我只從李光儼的三千近衛精騎兵那里見過.這城下十六個方陣,怕不用五千之眾……,咦?"

    李一德雙眉一鎖,凝視向遠處看去,只見蘆州軍營後方塵土飛揚,一隊隊人馬魚貫而入,影影綽綽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李一德不禁為之色變:"蘆州還有增兵?"

    "駕!"

    楊浩一磕馬腹,催馬前

    行,麾下兩百重甲鐵衛就像一座鐵山一般隨之前移,手中長槍斜斜前舉,不動如山,其徐如林,這支隊伍雖然不是主攻的人馬,卻把城外戰陣的殺氣提升到了巔峰.

    "小六,鐵牛."

    "末將在."

    "先以石炮,毀敵防禦.繼以弓弩,射殺守軍."

    "末將遵命!"二人領命離去.

    "木恩,擊魁."

    "末將在."

    "本帥予你二人各兩千兵馬,各顧云梯六十架,塑樓車十雜,撞殘車兩架,折疊橋,鵝車洞子,木牛,木幔……,輪番攻城,不予敵片刻喘息之機,今日定要打出我蘆州軍的盛風來,縱不破城,也要打它個千瘡百孔!"

    "末將逍命!"

    "柯的惡,穆羽."

    "末將在."

    "本帥予你火丄藥箭一萬枝,毒藥箭一萬樓,此霜煙火緣五千枚,揚塵車三十輛,火丄藥兩桶,猛火油十桶,木恩木魁攻城時,要予以壓制協助,同時隅力破壞城牆."

    "末將遵命!"

    "回來!"

    楊浩喝住二人,笑了笑道:"柯將軍,如非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主將身先士車,就不是激勵三軍士氣了,而是不盡其責.懂麼?"

    柯鎮惡赧然道:"末將明白.一

    "好,你們去吧.注意靠近西城的那一片區域,那一片城牆少近陽光,牆磚濕重,在下面掘地洞以猛火油烘干,再用火丄藥轟炸,可收奇效."

    "遵命!"穆羽答應一聲,拉著姐夫興沖沖地去了.

    楊浩觀摩了多日折惟正的攻城找術,這兩日佯攻時又親自操練,對攻城戰術頗有心得,今天他終于親自操刀上陣了.

    折子渝和折惟正一左一右陪在他的身邊,折子渝對楊浩這兩日的奉動頗感奇怪,明知他此舉必有用意,但是她卻不知道楊浩的用意何在,這對她這種好奇寶寶來說可是一種極大的煎然,然而以她的矜持個性,楊浩不說,她已是絕不會再問出口了,她只斜棒著楊浩問道:……楊太尉,那我們現在該做些什麼呢?"

    楊浩微微一笑,答道:"我們就在這里觀敵了陣."

    他把手垂重地向前一璧,大戰開始了……

    大旗揮動,烽煙如云,金鼓聲鳴,殺聲如潮.

    李一德一班人在強烈的箭雨攻擊下已持盾返到了遠處,巨大的石塊呼嘯菲砸到城頭,碎石屑崩刻頭面上隱隱生痛,盡管他們還的夠快,眼睛還是被毒煙熏了,毒煙一曹,眼睛紅腫,流淚不止,喉嚨又癢又痛,李指揮派人拿來浸了水的毛巾分發給他們,再一次勸家主下丄賤,李一德堅決不允,因為戰事正忙,李指揮無暇多勸,只得匆匆趕到兩軍陣前.

    上風頭的揚塵車揚起了漫天塵土,遮天蔽日.火丄藥箭,毒藥箭如一顆顆流星,射得城頭到處都是惹人劇咳不止難以呼吸的氣味,尤其是砒霜煙火練,打在哪兒就粘在哪兒,濃重的氣味叫人為之窒息,即火珠水潑不熄,處理起來十分麻煩,只能用沙土予以掩埋.

    緊接著,一架架云梯搭上了城牆,人如蟻聚,流矢如雨,城頭上下到處是一片刀光劍影,滾木擂石,沸湯滾油,毫不吝嗇地澆下去,澆出一片片淒厲的慘叫,一枝枝箭矢,也在飛快地奪去城頭士兵的生命.

    不時有人沖上城牆,又被守軍拼命地壓制回來,後面的人踏著找友的尸體又毫不猶豫地沖上去;狼牙拍一拍下去,血肉四濺;巨大的滾木擂石將無數士兵砸得血肉模粕;時而有人渾身著火,揮舞著雙手絕望地摔下城頭,時而有人被車弩貫入皮甲,手中的長槍還未棚中k上城牆的士兵,便慘叫著倒飛出去四丈有余.

    每個人都在扮演著生殺予奪的死神角色,又在扮演著被人收割的生命.但是他們沒有一刻的猶豫,做為一個戰士,他們的生命本就是為了這一刻的輝煌.

    大戰一刻不停地持續著,將過中牛,楊浩仍一動不動地站在中軍觀敵了陣,臉上始終帶著一成不變的笑容.其實眼看著戰士們流血,他的心也在痛,但是慈不掌兵,既然走到了今天,他同樣沒有退路,唯有向前,向前.需要他不計犧牲的對候,他只能強迫自己冷血.

    這還只是一個開始,今後他要經曆的殘酷和無奈還多著呢,如果能用一時的殺戳,換來長久的和平,那也是值得的.至于永久,他從不相信一勞永逸,不管是一國還是一家,氣運來了,就興了,氣運去了,就亡了.這氣運與天地鬼神無關,但它起落無常,人世間便也經曆一個個輪回,永無止教……

    "轟!"

    靠近西城牆的地方發出了一聲巨響,那是火丄藥爆炸的聲音,這個時代的火丄藥已經根據不同配比創造出了多種型號,其中已有極為貼近黑火丄藥標准配比的炸丄藥,但是由于火丄藥提純度不夠,單純的爆炸效果作用有限,所以並不為火丄藥匠人們所看重,他們制造火丄藥主要還是與其他藥物配合使用,比如眦霜,用以起刻化學武器的作用.但是集中大量標准配比的黑火丄藥,其

    爆炸,威力還是相當驚人的.

    那片城牆因為經常處于背陰的一面,又受護城河水的浸蝕,所以常年處于潮濕狀態,被猛火丄藥自地洞中猛烈燃燒了一個上牛,城牆都被拱干了,堅固厚重的的城牆上便出了一道道裂紋,這時用火丄藥進行爆破,產生了驚人的效果,只見一股黑滾滾的濃煙像蘑剪云一般濤起,無數的磚石飛上半空,向四下撒落.

    因為這一面城牆一直用大火焚燒著,所以城頭守軍不多,減下也無人攻城,對士兵造成的殺傷力並不大,但是整片城牆都因為爆炸垮坍了下來.雖說高及五丈,底寬八丈,頂寬六丈,呈樣形建築的城撐又孱又重,大量火丄藥的爆炸效果也只是產生了破壞作用,不能把整片城牆徹底弄倒,但是對守軍信心的打擊卻是不言而喻的.

    剛剛從前陣撤換下來正在休整所部的木恩見狀狐l時機一面用拖石機擴大戰果,用車弩,一品弓壓制赴援的守軍,一面組織云樣和望樓沖向那處垮榻下一丈有余的城塊.

    石塊,弩箭,煙火珠漫空飛舞,給赴投的守軍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但是呈傾斜狀倒下來的城牆刻處都是松動的磚石,想要快速撲上去對蘆州士兵也有很大的困難,城頭左右守軍一面用石炮和弩箭交叉射擊,用強大的火力阻止蘆州軍靠近,一面組織大量人手化補豁口,許多早已被召集在城內等候的民壯和健婦在契丹兵的盛嚇下背,早已准備停當的沙袋向城頭撲來,這些沙袋都是劉繼業主持守城時命人備下的,如今劉繼業成了階下囚,他准備的這些東西卻還是派上了用場.

    城外士車可不管你是民壯還是民婦,踏上了戰場就是敵人,箭矢毫不猶豫在向他們傾瀉過去,許多人扛著沙袋倒下,連人帶土填了城牆,沙袋堆砌逐漸升高,漸漸將那段城牆墊平,雜跟著是無數的泥土和水填補了縫隙,下邊是松動不平的磚石,上邊是一層泥濘,已不易摹爬了.

    但是修補城牆的百姓和民壯已拋下了不止五百具尸體,而且這種匆匆填平的城牆堅固性有限,城上防禦設施也盡被破壞,守軍不易發揮地利效果,很容易成為蘆州軍的主攻方向,蘆州軍還是集中了多架攻城器械,向這里梯次移動.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一抹幕色染上城頭.

    "節帥,挑燈夜戰吧!"剛剛退下來休息的木魁赤裸著上身,左臂包紮著傷口,獰眉立目地趕來向楊浩請命.

    楊浩默默地注視戰場良久,心中權衡半響,搖了搖頭,吩咐道:"鳴金收兵."

    木魁一愣,大叫道:"收兵?"

    楊浩冷冷向他一望,淡淡地問道:……沒有聽到我的軍令.

    木魁蔫了,回首大叫道:"收兵,收兵,鳴金收兵啦!"

    士兵們潮水一般退了下來,喧又塵上的厮殺聲停止了,戰場突然變得出奇的安靜,許多體力透支的士兵這才發現自己連最後一絲力氣都已被抽盡了,他們搖搖晃晃地趕回營中,便一頭倒在地上,再也做得動上一下了.

    城址上下到處都是血肉模糊的尸體,一些殘破的尸體還倒掛在城頭碟境上,或者半懸在豬檄箭上,損毀的云樣,摜城車,折安壕橋還在燃菲火,,又煙,向人們宣告這里剛剛發生過的慘烈一戰.

    "老爺子,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一

    一個驚瑤未定的李家人向久欠凝視楊浩軍啻不語的李一德輕輕填道,他們站的太久了,如果不早些離開,恐有被羊丹l發現的危險.

    李一德一言不發,轉身就走,踏著遍地的死尸,繞過一段被砸壞的運兵道,雙腳踏上地面的時候,李一德環顧左右,只見一具具尸體被掇下城牆,許多被抓來守城的百姓低低嗚咽,更多的人行尸走肉一般面無表情,神態麻木,拖著疲憊,傷痕累累的身子,在契丹士車的咆哮喝罵聲中機械地加固著城防.

    他緩緩低下了頭,沉聲說道:"回去,把各支各房的主事人都給我叫來,老夫有要事商議!"

    蘆州軍中開始重新布設營防,營中一處處炊煙,便也在此時嫋梟升起,這就是他們的生活……

    楊浩先派了人快馬趕向耶律斜特的陣營,詢問他們今日的戰果,然後穿梭于軍營之中,探望慰問各營士車,折子渝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默默地凝視著楊浩沉重得有些佝僂的背影,折子渝的眼波也在蕩漾.忽然,她加快了腳步,追上去與他走了個並肩,輕聲道:"心里很難受吧?在戰場上……"

    "我明白."

    楊浩打斷了她的話,默默地走了兩步,楊浩忽又站住腳步,回過頭來向折子渝一笑,低聲道:"我真的明白……"

    夕陽的余暉映在他的眸子里,他的眸子閃閃發亮,隱隱泛著與晚霞一樣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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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陷城


    "竹韻姑娘."

    一見竹韻現身,李一德便露出了微笑,揚聲說道:"姑娘總算依約出現了,老夫已恭候多時了."

    竹韻向李一德抱一抱拳,輕輕巧巧地在椅上坐了,美目朝兩旁形容彪悍的兩隊武士盈盈一瞟,嫣然道:"老爺子考慮的怎麼樣了?"

    李一德凝視著竹韻,沉聲道:"老夫想知道,如果老夫能助楊太尉一臂之力的話,楊太尉能給老夫一個什麼承諾?老夫如何能夠相信,楊太尉能控制得住契丹人馬,進城之後不會縱亂兵搶掠焚城,害我銀州百姓?"

    竹韻一聽他話中之喜,心葉大喜,面上卻逾加的沉著,翹起大指道:"老爺子有這份棄暗投明的心思,對銀州百姓不啻有再造之恩,功德無量呵.至于楊太尉的善意,老爺子大可放心.銀州也罷,蘆州也罷,打的都是大宋的旗號,在本國領土上,誰敢冒天下之大諱,干出屠城的蠢事來?

    再者說,李光睿無力庇佑銀州,將它淪落于契丹叛賊之手,我家太尉一旦取了銀州,會把它拱手奉還李光睿&?當然不會,以後這銀州就是我家太尉的了,銀州如果變成一座死城,那取來何用?我家太尉這番心思,想必老爺子已然洞燭,有鑒于此,只要老爺子助我家太尉奪了銀州,我家太尉自會竭力保全銀州."

    李一德不為所動,冷靜地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城池一旦破了,契丹兵入城之後會干些什麼,我很清楚,不要說楊太尉,就算是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斜軫提了劍親自站在城頭約束軍紀,也控制不住這頭出閘的瘋虎了."

    竹韻伸出一根青蔥玉指,輕輕搖了搖,笑道:"老爺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且莫著急,竹韻還沒說完呢.我家太尉有把握不讓銀州遭了那契丹兵災,保全銀州百姓,是因為……如果老爺子肯助我家大人一臂之力,這奪城之戰,我家大人根本不想讓契丹人參與."

    "你是說……蘆州軍獨力完成?"

    "不錯,夜襲銀州城,由我蘆州軍單獨完成.等到契丹人發覺有異時,銀州城頭已飄起我家太尉的帥旗了.耶律斜軫的使命是討伐謀逆造反的慶王耶律盛,不是與我家太尉爭奪銀州城,如果我們交出耶律盛的人頭,他有多大把握再奪銀州,而與我家太尉翻臉?如果我們再設計的精妙一些,對慶王逐而不殺,你說耶律斜軫會來奪城呢,還是去追耶律盛?"

    李一德兩道長眉聳動了一下,說道:"就憑你們那些人馬能搶在契丹人醒悟過來之前便迅速控制整個銀州城,可能麼?今日蘆州軍攻城,老夫曾往城頭鼷「望,見你軍營後方塵土飛揚,大軍往來不息,初時也以為你們有援兵到了,仔細想想,卻覺大有可疑.蘆州沒有那麼多兵馬,如果是折楊兩藩向你家太尉借兵,大隊人馬長途奔襲,聲勢甚大,也瞞不過慶王的的耳@0你們不會以為慶王在橫山一帶全無細作探馬p巴?

    竹韻莞爾道:"後營運兵,本就是疑兵之計-0慶王在吊斗望樓之上,居高臨下看得清楚.縱然他沒有眼線斥候,也瞞不過他的,倒難為老爺子,只據此分棹■,便知端倪,那樣手段,雖瞞不過慶王,也禾瞞得住老爺子,要瞞普通普通士卒和民壯百姓,大挫他們的士氣,卻是綽綽有余了."

    李一德沉聲道:"既然如此,你們奪城兵馬從何而來?就憑你們營中現然那五七千兵麼?須知一旦趁夜入城,就是一場混戰,夜色茫茫之中,街頭巷尾,打得是一場爛仗,精良的裝備,嚴整的軍紀,將官的調遣統統派不上用場,比的根本就是兵力多寡,你們那麼點人,進了城四下一分,漫說控制全城,不被慶王一口吞掉就不錯了."

    竹韻接口道:"如果我家太尉還有足夠的兵力,可以保證迅速以壓倒性優勢控制全城呢?"

    李一德反駁道:"以蘆州精良的攻城器械,如果有足以控制全城的充裕兵力,戰況豈會如此棒烈?為甚麼迄今並不動用?"

    竹韻道:"一個力能拔山抗鼎的力士,也得雙足踏在結實的大地上才能運用他的力量;一匹日行千里的神駒如果陷在泥沼之中,照樣寸步難行.老爺子應該知道,從不曾習過攻城之法的將士,人再多也是送死,契丹有五萬令人聞風喪膽的鐵騎,來自最精銳的迭剌六院部「縱橫在草原上,向來所向披靡,可在銀州城下,他們的表現還不及我蘆州未過萬的兵馬.

    兵,要用得其法,你說是麼?"

    李一德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目光閃動片刻,微微向前傾身,緩緩說道:"那麼……這支所謂的大軍,到底是什麼來路?"

    竹韻微笑道:"小女子已經說的夠多了,老爺子該如何讓我相信你的誠意呢?"

    李一德直起腰來,目視著竹韻,沉聲道:"來人,把九尾給老夫喚來."當下便有一人急急走出廳去.

    李一德道:"老夫將長房長孫交給你做為人質,這個誠意,夠了麼?"

    在西北邊陲地區,還沿襲著先秦時期的習慣,勢力較落的一方向強者表示友好和締結「同il要將身份重要的子侄充作人質.眼下雖然是楊浩有「替!李一德,但一旦破城,就是李一德仰賴楊浩了,李一德自然不敢以強者自居.再者說,西北貧窮百姓占多數,手中只要有錢有糧,兵殺沒了隨時可以再聚,而李家可消耗不起那麼多子侄.

    竹韻肅然道:"老爺子有此誠意,自然夠了."

    李一德道:"相信竹韻姑娘對我李家早已打探的清清楚楚,老夫長房嫡孫,如今只有這麼一個,視若掌上明珠,如果楊太尉真有一支大軍,足以控制全城,那老夫就與你們合作."

    他正說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美貌婦人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走進廳來,那孩子正揉著惺松的睡眼.

    竹韻對李家的核心人物自然早就進行了一番打探,目光立即落在那童子的身上.這個童子就是李一德的長房愛孫九尾,』山海經》有云,青丘之國有狐九尾,先秦時期,九尾狐與龍龜麒麟等都是吉祥的神獸,其中九尾狐更代表子孫昌盛之意.到了唐朝時期,中原還有狐神,天狐的崇拜祭祀.李家子孫著實昌盛,但是長房這一支卻一直久無所出,所以好不容易得了個孫兒後,李一德就給他起了個九尾的乳名兒.

    一見李一德,那美貌婦人便福身施禮道:"爹爹."那孩子卻已松開母親的手,雀躍著跑過去,歡喜地叫道:"爺爺."

    "乖孫兒."李一德笑吟吟地把孫子抱上膝頭,說道:"乖孫兒,咱們李家遇到了大麻煩,爺爺要和一個很大的部落締結聯盟,需要爺爺拿出最珍貴的寶物做為抵質,爺爺最珍貴的寶物就是乖孫兒,你敢不敢去為李家做這個人質?"

    那小童頭發剃成了茶壺蓋兒,兩邊垂著小辮兒,頗有西域胡人之風.看其面相,虎頭虎腦,濃眉大眼,與李一德有幾分神似,李一德一問,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大聲道:"孫兒敢!"

    "啊!"那美貌少婦驚呼一聲,趕緊掩住了嘴巴,眼中立即露出焦急,擔心的神情,可是李家的規矩顯然甚嚴,這樣的場合是沒有她婦人插嘴的份兒的,哪怕那當事人是她的兒子,少婦只以哀求的目光望著公公,卻不敢多說一句話.

    李一德慈愛地摸著孫兒的頭發,含笑道:"九尾啊,如果爺爺失信于人,他們就會砍了你的頭的,你也不怕麼?"

    九尾稚聲稚氣地道:"不怕.爹爹說過,有擔當的才是男子漢大丈夫,怕死的就不要做我李家兒郎."

    李一德哈哈大笑,連聲贊道:"好孩子,好孩子,這才是我們李家的種兒,哈哈哈哈……

    他一指竹韻,奮孫兒屁股JL拍了一把,說道:"去吧,聽那位姐姐的話,用不了多久,爺爺就接你回來.

    竹韻展顏笑道:"小弟弟,過來.

    九尾回頭看了看爺爺,李一德頷首道:"去吧.

    那小童便從爺爺膝上跳下來,雄糾糾氣昂昂地走到竹韻面前,大聲道:"你要殺就殺吧,我李家的男兒沒有貪生怕死的."

    竹韻失笑道:"小弟弟生得這麼可愛,姐姐疼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殺你呢.你叫九尾是麼?真是好名字,來,到姐姐身邊來."

    竹韻笑吟吟的說的客氣,一只柔荑卻已輕輕搭在了九尾檜肩膀上.

    那只手手指修長,纖秀白皙,像一朵初綻的花蕊姐■誘人,這是一只可以讓男人銷魂蝕骨的手,可是需要的時候它也能生裂虎豹.

    竹韻的手輕輕搭在九尾的肩上,這才向李一德嫣然一笑道:"這個秘密,城破之後,便再不是什麼秘密了,可是現在知道的人卻不宜過多,除了這位小兄弟,老爺子可以讓其他的人都退出去麼?"

    李一德毫不猶豫,馬上擺擺手,兩旁侍立的家將武士們立即退了出去,那美婦人擔憂地看了兒子一眼,張口欲言,終于只是歎了口氣,默默地向李一德行了個禮,輕輕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楊浩所部又向城下集結,東,北兩面,耶律斜軫也很默契地指揮軍隊開始強攻,如昨日一般慘烈的大戰再度打響了.

    李家大宅此時的忙碌程度不亞于北城慶王的中軍帥帳,各支各房的重要人物進進出出,不斷有人銜命而去,悄悄融入來回調動,滿城游走的軍士,民壯之中.

    負責猝襲奪城的,暗殺慶王將領的,發動之即四處點火制造聲勢的,還有負有一個特殊使命,控制地牢保護劉繼業父子性命的,所有的主事人都在調集自己的人手,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安排.

    而楊浩也把今日攻城的指揮權再度交到折惟正手上,他自己坐于中軍,隨著他絡一道道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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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坐擁銀州


    耶律勝策騎狂奔,迎風烈,發凜亂,夜色昏沉中也不知有多少兵馬跟著他逃了出來,倉惶回顧,他只能看到遠遠一道火把組成的洪流滾滾而至,緊緊躡在他的身後.

    這一敗,敗得和他即將殺死耶律賢,登上皇帝寶座的那一刻一般莫名其妙.那一次思慮不謂不周詳,准備不謂不充分,可是千算萬算,就連宮門口有幾名兵士站崗都計算了進去,唯獨沒料到緊要關頭會出現三個奴隸,壞了他的大事.這一次,他本以為憑仗著牢不可摧的銀州城,可以和契丹,蘆州抗上三年五載,直到把他們拖死,耗光,迫使他們無功而返,卻萬萬沒有料到已經占了一半兵力的銀州兵和民壯會突然造反.

    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滿城混亂,帥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處處火起,到處都是咆哮厮殺,精力充沛得像是一群野牛犢子似的黨項兵,銀州兵反了,民壯反了,滿城的百姓都在推波助潿.

    黑夜之傘,攻進城來的黨項兵如有神助,迅速占據了慶王府,東城,北城,南城兵馬則源源不絕,不斷地融入這場全城,全民的大戰亂I,o

    這樣的場面,換了任何一個人來都已無法實施有效指揮了,慶王當機立斷,立即率領親兵殺向西城,即便明知楊浩圍城一闕,故意留出西城來做為生路必有陷阱,這時也只能硬著頭皮闖一闖了,如果再不走,不等到天亮,他可能就要死在哪個無名小卒的刀下.

    耶律盛扯起大旗,一路往西城沖,一路呐喊聚兵,不少散處作戰的契丹兵見了慶王大旗都聚攏過來,追隨著他往西城逃,半路上遇到了領兵前來尋他的耶律墨石,兩下里合兵一處,逃到慶王府也就是原銀州防禦使府附近時,不知從哪里又殺出一隊俱著輕便的黑藤胸甲,青帕包頭,使短刀盾牌的兵馬,人數雖不過五百人工下,卻是殺氣沖宵,氣勢如虹,直向耶律盛的大旗沖來,耶律墨石急忙分親兵,親自拒敵「如今也不知生死如何,是否安然逃出了.嘩啦啦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滅,想至此處,耶律盛悲從中來.

    "啊!"一聲慘叫,前方一名士兵忽然連人帶馬仆到在地,耶律盛大驚,還道前方有人埋伏,這時沖在前面的騎兵接二連三地連人帶馬摔倒在地,只聽人喊馬嘶,卻不見一人一馬爬起,耶律勝恍然大悟,大叫道:"前方盡是陷馬坑,往北逃!"

    黑燈瞎火的,蠐律勝也不辨道路還是野地,領著人馬便向北拐去,這一耽擱,追兵便近了,火把的洪流兵飛四路,取直線襲向耶律勝所部的頭,中,尾,另一部截向了他們前面一箭之地,顯然是志在必得,絕不容他再逃走.

    耶律勝猛地勒住戰馬,看了看西面,那里黑沉沉一片,也不知被人挖了多少陷馬坑,往南看,山林莽莽,繞向銀州,往東看,四道火把洪流,像四支利箭,分頭戩向他的要害,耶律勝悲憤不已,忽然一提馬搔,拔刀在手,大喝道工"甯可戰死,絕不投降,殺回去!"

    "殺,殺,殺!"響應聲此起彼伏,耶律勝聽在耳中,心中大惑寬慰,隨他逃出城來的士兵至少在千人左右,這些人馬或可一戰,說不定……還能殺出一條生路來,

    他大喝一聲,一磕馬腹,便向殺向自己中路的那支追兵義無反顧地迎了上去.誓死追隨他的本族士兵和與契丹皇帝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白甘部族人毫不猶豫地跟在他馬後殺去……))$$$$$$$$))$$$$))$$$$$$$$))$$$

    緊跟而來的是耶律斜軫全部人馬,兵分四路每一路軍人馬還在四萬左右,一見耶律盛困獸一般反身撲來,耶律鈄軫暗暗冷笑,夜晚之中亮不得旗號,又因追的倉惶不能以鼓樂號令,他便立即以火把打出燈號旗語,號令其他三部呈環形向敵軍圍攏,勿使逃脫一個,備己所部則散開陣形,洪水一般向耶律盛俯壓下去.

    楊浩夜襲銀川,使四萬余一直蓄勢以待的精兵在李家子弟的帶領下里應外合,迅速搶占各種要隘,一陣陣厮殺聲已傳入契丹軍營.耶律斜軫聞警而起,只見城中處處火起,卻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一面派人與楊浩聯絡,一面迅速集結軍隊,把剛剛歇息的士兵都集中起來,以防生變.

    這時楊浩業已派人趕來見他,聲稱銀州兵嘩變,開城迎楊浩軍入城,蘆州所部正與嘩變的與艮州兵與契丹兵巷戰,搶攻各處城頭守軍,慶王耶律盛已向西城退卻,有遁逃的可能,請耶律大王迅速馳援.

    耶律斜軫此番西來唯一使命就是誅殺叛逆耶律盛,一聽說他有逃是的可能,根本無從多想,立即揮兵便追.此時東,北兩城仍在契丹軍手中,趁著內亂他固然可以得手,可這一耽擱,只怕耶律盛早已逃之天天了,所以耶律斜軫揮軍沿護城河疾馳西城,待他趕到西城時,慶王耶律勝剛剛沖出城去,耶律斜軫馬不停蹄,立即自後追趕,緊緊咬住不放,終于逼迫耶律盛回軍決戰了."殺!"

    雙方還有兩箭之地,耶律斜軫這一路軍突然又分裂開來,變成了一箭三頭,前方探出的沖鋒隊形像兩柄鋒利的刀子,掠著耶律盛的鍥形陣從兩側飛馳過去,迂回側翼,且馳且射,漫天的箭雨就像一柄刀子,不斷地削減著耶律勝的人馬,不時有人跌落馬下,把那鍥形沖陣越削越薄."殺殺殺!"

    雙方還未肉搏,已經紅7眼睛,所有的騎士都高舉起馬刀,屁股離鞍,雙腳踩直了馬鐙,做出了決死一戰的架勢.

    兩支隊伍硬生生地碰撞在一起,就像一枝弓箭鋒利的尖端碰上了用床弩射出的踏橛箭,弓箭的尖端立即鈍了.騎兵在沖鋒中才能顯示它的威力,一枝失去了箭頭的箭,還有S大的威脅?

    耶律盛手中一口刀左劈右砍,血光乍現,迎面之敵紛紛落馬,被他劈得頭效分離,肢離破碎.耶律盛本來拽使的是一口長柄大刀,馬戰功夫驍勇無敵,可他當初闖宮弑君時曾被羅克敵一槍刺穿肩頭,!}經名醫診治,但是一條臂膀卻再也使不得大力了,于是便換使了一口馬刀,這樣一來比起他自己當初的武功固然是大打折扣,但是對上這些普通的士兵卻仍是勢如破竹.

    血雨紛飛,憑著他精湛的武功,凶悍的氣勢和蠻牛一般的膂力,耶律盛馬不停蹄地一路向前沖,沖,沖……殺!

    眼笛一個敵兵剛剛落馬,與此同時耶律戍自己的右肋也被人一槍刺中,胯下戰馬被掉落馬下的一個士兵砍折了馬腿,戰馬悲嘶向前撲倒,耶律盛在馬背上借力一按,那馬轟然倒地的同時,他已飛身上了對面那匹馬.

    耶律盛一扯馬搔,正欲回身再戰,忽見身後跟來的士兵已寥寥無幾,離得最近的幾名親兵也被人隔在了四丈開外,火把叢中,只見槍戟如林,正向他們身上招呼著.

    耶律盛雙目泛赤,他大吼一聲,揮刀猛劈,架開一杆槍,順勢抹了那人的脖子,一顆人頭飛起,一腔熱血噴沒,耶律盛勒馬回轉,再也不管是否有人跟來,只顧向著前面那條一眼望不到邊的火的洪流,像一只飛蛾般繼續沖去,鋼刀飛轉,血光四濺,當面之敵如刈草一般紛紛劁地一一r一一一

    雙方兵力相差實在是太懸殊了,契丹兵包抄上來,在黑夜中像一囹圉碩大的光環,緩緩向中間收攏,而圍在中間的慶王兵馬就像一只只流螢.流螢的生命是短暫的,他們一只只地隕落,最後小環套大環,無數個光環的中央,只留下了一個仍在絕望地劈砍著的戰士,那是慶王耶律勝.

    汗水已經沁濕號的戰袍,身上染滿了鮮血,自己的摻和著敵人的,汗水和血水打濕了他的頭發,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額前,擋住了他的視線,可他卻一直沒有時間去檫上一把,終于,敵人退卻了.圍攏在他身周的敵人緩緩向後退卻,最後在他周圍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環.

    耶律盛這才抽暇拂開頭發,擦去流到眼角的血與汗,定晴向前看去,只見正前方火把通明,一個騎在高大戰馬上的將軍被眾星拱月一般蔟擁著,正冷冷地看著他."耶律斜軫!"

    耶律斜軫提著馬缰,睨記著他一言不發,耶律盛只覺手臂酸軟,已經快提不起手中的刀了,他深吸口氣,勉強舉起嚴重卷刃,已經從馬刀變成了鐵尺的鋼刀,厲聲喝道:"耶律斜軫,可敢與某一戰?耶律斜軫不答,卻一招手,立即有人呈上一柄弓,一枝箭.

    耶律盛先是一怒,慢慢卻露出一副窮途末路的慘笑,他丟掉手中刀,緩渡抬起頭,望著滿天的星辰,望了許久,忽鰷閉上了眼睛,留在他腦海中的,曇-有那夢幻般美麗的星海.

    弓弦聲響,耶律勵左肩一震,他咬了咬牙,大聲譏笑道工"耶律斜軫,就只這樣的箭術嗎?叫你的人把火把再打亮一些,不然就叫你的爪牙們動手,給我一個痛快."

    耶律斜軫還是沒有說話,耶律盛忽然發覡中箭的左肩並不痛疼,反而有一種酸麻的感覺,他猛然明白過來,霍地張開眼睛,嗔目大喝道,"鼠輩,你想捉活的,在萬千臣民們面前把本王千刀萬剮麼?"

    他的兵刃已經丟下,便急急去摸腰間的的小刀,但是夜空中七八條套馬索准確地落下,刹那間已栓他捆了個結實.耶律盛努力張大眼睛,想痛罵,想掙紮,可是他的眼皮越來越重,當他被人從地上拖起來時,已昏昏欲睡……楊浩勒馬站在高坡上,看著契丹兵馬浩浩蕩蕩北地,暗暗松了.氣.

    蕭綽的心思他著實猜度不透,這不是一個情欲和愛情就會迷昏她頭腦的女人,如果她想摟草打兔子,剿慶王,占銀州,兩樣一起未,恐怕自己真要請神容易送神難了.

    盡管介時他占了地利人和,一旦對上這麼一個強敵也頭痛的很,那時就不得不硬起頭皮去和趙光義打交道了,幸好,耶律斜軫志只在耶律盛,活捉耶律盛之後,他就痛痛快快的退兵了,看來北國的注意力一時半晌還不會放在西北.

    回過頭來,再向銀州城望去,楊浩心中感慨萬千,打下這座銀州城真是著實不易呀,可是能得到這座銀州城,再大的犧牲都值得,一座新建兩年的城市,對周邊地域的輻射力,無論如何

    都比不得這樣一座古城的.淺灘上只能養蝦,永遠也養不出蛟龍.占據了銀州,他才能貫通橫山,盛加黨項八氏,西掠吐蕃健馬,北收回紇精兵,東得橫山諸羌之勇,真正擁有與夏州李光睿分庭抗禮的本錢,府州折氏,麟州楊氏才會真正唯他馬首是瞻.

    眼前河渠縱橫,沃野千里,草浪綿綿,山巒起伏.當戰火硝煙遠備這里的時候,很快就會牛羊遍野,牧馬成群,這片沃土將成為他的根基,擁有了這片廣袤的土地,他就大有用武之地了.想到這里,楊浩豪情頓生,折子渝策馬伴在他身旁,輕輕瞟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迷惘.

    楊浩腰杆兒筆直地坐在馬上,縱目眺望遠方,睥睨四顧,意氣風發.那寬廣的額頭,挺拔的背項,甚至獵獵隨風的大紅披風,都透著一股英武之氣.他日漸地成熟了,已不再是當初程家大院里相識的那個只會說風趣話兒的小家丁,他如今是一方統帥,掌握著不下五萬可以隨時出動的大軍,在西北,這樣強大的武力已足當一面之雄了.

    楊浩似乎注齋到了她的凝視,忽然回首望了她一眼.折子渝沒有回避,只是輕輕問道;"你與契丹人合攻銀川,這消息恐怕已經傳回汴梁去了,堂堂宋國橫山節度使,檢校太尉,與外敵勾結,你猜趙官家會怎麼想?"

    楊潔向她笑了笑,說道,"哪來的外敵?契丹與我大宋可是剛剛建交不足兩年的友邦.契丹叛逆耶律盛逃奔西北,殺我大宋銀州防禦使,奪銀州治其民,身為宋將,本官豈能坐視?出兵逐匪,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契丹出兵圍剿叛逆,那也無可厚非,我們兩軍殊途同歸,對付一個共同的敵人,何罪之有?官家以何罪名治我之罪?"

    折子渝板著俏臉又道,"那黨項七氏出兵相助你又作何解釋?黨項七氏乃李光睿治下的部落,你調動黨項七氏兵馬經過李光睿同意了麼?剛剛到了蘆州兩月,便能驅策舛傲不馴的黨項羌人為你所有,趙官家不生忌憚?李光睿肯善罷甘休?"

    楊浩眨眨眼,狡黠地道:"這個更好解釋.李光睿又如何?難道不是我宋國之臣麼?黨項七氏俱是我宋國子民,他們自告奮勇,與我合兵一處驅逐外虜,朝廷應該予以嘉獎才對,若橫加指責,豈不冷了諸羌之心?至于李光睿……"

    楊浩輕蔑地一笑:"李光睿本負有守土之責,卻將國土淪喪外敵之手,使我宋國百姓流離失所.他無力奪回失地,本官出兵,他有什麼好指責的,李光睿會干出那麼不識大體的事來麼?"

    折子渝目中漸漸露出笑意,說道;"好吧,你楊太尉大仁大義,理應嘉獎,可是……如今銀州已經奪了回來,你總該交還李光睿了吧?"

    楊浩大義凜然地道;"那是台然.這銀州並非無主之地,朝廷的江山社稷,豈能私相投予.可是西北不靖啊,為了不使銀州再度淪落外地之手,為了不使銀川百姓再受戰亂之苦,本太尉勉為其難,暫且代之治理銀州,等到李光睿大人解決了吐蕃,回紇之亂,有能力保護銀州的時候,本太尉一定將銀州拱手奉上,絕不拖延."

    折子渝唁山匕一聲笑,趕緊捂住了嘴巴,楊浩目光也蘊起了笑意:"子渝,其實你笑的時候非常好看,嘀巴不是櫻桃小口,未必就不漂亮,用不著一笑就掩口的."

    折子渝白了他一眼,臉蛋微暈地道;"今你動用了黨項七氏的人馬,夏州李光睿一旦得知消息,必知心腹大患在銀州,而不在吐蕃與回紇.你在吐蕃和回紇那邊雖有一定的威望,但是以你的力量現在還不足以左右他們,如果李光睿不惜代價與之媾和,再揮軍前來接收銀州,你真的把銀州交出去?""當然,這一點勿庸置疑."

    楊浩毫不遲疑地道,隨即卻又說道,"不過……,如果那時候銀州軍民,橫山諸羌,黨項諸部,銀州左右的吐蕃,回紇百姓不相信李光睿有保護銀州之力,堅決要求本太尉肩負起運份重任,唉……,須知民心不可違,民意不可擋啊,說不得……本太尉就只有擔負起這份重任了.

    折子渝一雙美目用一種有趣的眼光看著他,看了半晌,才輕輕歎了口氣:"楊太尉,我以前真的沒看出耒你有這麼無恥……"

    楊浩一本正經地道;"你繼續深入地了解一下,就會發現,我-身上的優點逆不只這些呢."

    折子渝皺了皺鼻子,輕哼一聲沒有說話.楊浩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用魅惑的聲調,稍稍帶上些磁性的沙啞,像個誘拐小LOLI去看金魚的怪蜀黍般柔聲道:"子渝,你想不想更深入地了解了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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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兩雙情侶


    折子渝對楊浩的話似若未聞,她咳嗽一聲,提馬上前,用馬鞭往遠處一指道:"西北之地素稱苦寒,然而那是對整個廣袤的西北大地而言的.俗話說'黃河百害,獨富一套’,這片地方土壤肥沃,水源充足,只要少些戰亂,有明主經營,就是塞外的米糧川,再往西去,又有綿延無邊的草原,水草豐美,可以放養牛羊,戰馬,還能與大食,波斯,天竺通商,若是經營得宜,便能成為西域之江南".

    楊浩暗暗歎了口氣,一踹馬腹跟了上去.

    折子渝又道:"從地形上來說,河西形勝,亦是英雄用武之地,河西之地夾以一線之路,孤懸兩千里,西控西域,東瞰中原,居高臨下,俯視河隴,關中,可謂進可攻退可守.如今太尉得了銀州,銀州蘆州遙相呼應,橫山南北已然貫通,又得,府兩州之助,西北諸藩中,有資格與李光莽一較長短,成為西北王的,唯有太尉一人.不知太尉得了銀州之後,准備做些甚麼?"

    楊浩味一沉吟,一字宇地道:……息兵戈,睦四鄰,修水利,興農耕,開工商,廣吉牧,招納四方百姓入我府境定居."

    折子渝欣賞地瞟了他一眼,贊道:"此言大喜.大亂之後,民心思安,你能這麼做,必得擁裁.大治之亂,誰想使其大亂,便是你治下之民的共同敵人,那時你振臂一呼,亦可全民皆軍.這麼做,甚好.不過,最難征服的就是民心,尤其是西域,諸族雜居,各有統屬,就算他們奉你為共主,彼此之間也難以像中原百姓那般容易相處.等到你治下之民多了,種種糾葛紛爭起來,一個不慎,內亂便起,這一點不可不防."

    楊浩的注意力終于全被她吸引到了公事上來,他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對我來說,哪怕以後有再多的敵人,最強大的枚人也是這件事.解決這個困難並不容易,對投靠我蘆州的百姓,我打算定戶藉,納稅賦,通婚姻,設律法,興佛教……"

    他吸了口氣,侃侃而讀道:"這個問起,我早已想過了.西域諸族雜居,以前的上位者一向只控制,攏絡各族各部的首領,這樣一來固然省力,可是這些首領一旦起了異心,他們的部族百姓便也隨之響應,遂而生起戰亂.設立戶藉,在不觸及現在部族首顧太多權力的前提下直接管理到戶,是加強對諸部族百姓直接控制的一個手段.

    納稅賦,哪怕是稅賦定得再低,也一定要繳納,這樣那些百姓才會漸漸明確在他們的部族首領之上還有一個更高的權力.尤其是少年兒童和今後新生的嬰兒,自小知道此事,就能潛移默化地樹立節度使府在他們心中的位置,稅賦,要按照戶藉越過部族首顧直接征收到戶."

    折子渝輕輕歎了口氣:"你的手段並不強烈,總在別人能夠接受的范圍之內,可是你每一步苯措,都著眼長遠,讓人不知不覺便著了你的道兒,有你這樣陰險的首領,真不知是禍是福.

    楊浩微笑著看向她,目光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你不覺得這是天縱英明麼?從根本上耕決諸族間的矛盾和紛爭,這不是造福千秋的好事麼?說我著眼長遠麼,嗯……,這個倒是沒有錯,我唯一優于別人的長處不是文治武功,而是在一定狸度上,我所做的事總能比他們看的更長遠,這個……是我的一項,天賦本能"別人是學不來的,以後……你會越來越了解的……"

    折子渝被他奇異的目光看的好生不自在,什麼,天賦本能"楊浩話中有話……,她突發奇想:……他對我……不會也利用那個什麼,天賦本能,預伏機心,著眼長遠了吧?"

    一想到自己的一本一動,甚至未來的人生,都有可能被人規訓好了,不知不覺間她就會按照人家的設計一步步走下去,折子渝不由機靈靈打了個冷戰,忽然覺得楊浩不像他外表表現得對自己那麼無害了,驕傲的小狐狸有點炸毛了……

    楊浩卻不知自己別有所指的一句話,會被折子渝理解到她自己身上,他又解釋道:"設立律法,諸部諸族,不管漢羌蕃訖,司法大權一定要掌握在節度使府,如今諸部族州逢大亂,正要綺賴我的庇估,多少會做出些讓步,這一點他們會同意的.

    掌握了司法權,民事糾紛,刑事案件,關手百姓切身利盞的諸多事務,就要受我節度使府的控制,這是樹立節府權威的關鍵所在,這一點解決好了,縱然暫時節度使府不能取代部族首領對他們的控制,至少也能平分秋色.

    還有就是征兵.西北各部族百姓都是平時務農,狩獵,古牧,戰時集結為兵,西北的農業底子薄,要像中原一樣建立一支數量龐大的常備軍,領兵餉,吃軍糧,那是根本支撐不起的,至少現在支撐不起.但是常備軍必須要建立一支,這不只是為了抵禦外敵,更是有效實施內部統治的一個必須保障."

    他看來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侃侃道來極是流暢,說到這兒他沉默了一下,又道:"興修水利,發展農耕,開拓工商,畜牧,這個過程中,能夠加強諸部諸族間的合作和融合,通婚姻,興佛法更是稈決他們生活習俗,文化觀念不同的一個好辦法.共同的生活,共同的信仰,很容易讓他們彼此之間產生認同感的.不過這需要時間,需要一個很長的時間.但是我有信心,許多勞人會走的錯路,彎路,我會繞過去的,如果讓我太太平平地實施治理,經過足夠長的時間,這種局面就會完會改變."

    折子渝幽幽地道:"只怕,不會有人坐視你強大如彼."

    楊浩淡淡一笑,說道:……凡事一利,必有一弊,如果有人想發動針對我的戰爭,只會加強我的內部融合,怕他何來?"

    折子渝再度望向楊浩,眼前這個人時而淺如小溪,時而深如大海,她真的猜度不透,楊浩的志向氣魄,心計才學到底有多少了.

    這時楊潔卻歎了口氣,喃喃地道:"可是,這麼多事,說來容易,要做卻並不容易.這不是我一個人做得來的,我需要人,霧要大量的人才,需要大量肯聽我所命,為我所用的人才,要不然,再好的經,碰上個歪嘴和尚,也要給我念走了調,人才啊……"

    人才當然有,不知就里的人常說西域苦寒之地,便以為那里盡是一片不毛之地,生活在那兒的人都是貧濤,野蠻的,其實大不然,這要是秦文化和唐文化的發源地,自秦昭王設立隴西哪,這里就是西北重地,唐朝時隴西更是西出長安的第一大軍事,文化重鏤,人傑地靈.

    僅唐一代,自從入朝為仕的文臣武將就不計其數,然而文化是掌握在少數人手里的,這些人大,是世家豪門子弟,這樣的人楊浩不會不用,卻不能只依賴于他們,否則就聳他做了皇帝,出現在他面前的,也只能是一個個尾大不掉的門閥,後患無窮.

    人才啊……

    我又不是皇帝,不能開科舉從民間取士,這些人才該從何處來?

    ※※※※※※※※※※※※※※※※※※※※※※※※※※※※※

    李煜一仰頸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醉醺醺地伏在案上,忽地放聲大哭.

    曾經的一國帝王,國破了,家亡了,宗廟社稷都沒了,江東子民盡付人手,被自己昔日的臣子堵門索信,自己的愛妻受人凌辱,這世上還有比他活的更憋屈的人麼?

    那賤丄人自宮中回來之後,沐浴打扮一番之後還有心情去逛千金一笑樓,想到這里李煜又羞又憤,將案上的酒杯酒壺奮力一拂,拂到地上摔得粉碎.

    那晚,她還向自己解釋,因為皇子德崇突然闖至,這才幸而脫身,不曾被人凌辱,這番鬼話去騙誰來?皇宮大內規矩森嚴,父子也是君臣,誰敢如此無禮?他在唐國後宮遍布禦花蕪的"錦紅洞天"中臨幸嬪妃宮女的時候,太子仲寓什麼時候敢闖進來過?

    這些天她常去千金一笑樓,李煜曾經使親信家人偷偷跟去過,她每次進了千金一笑樓的女兒國,都會無故消失一段時間,不知所蹤,不知去見了何人.而且他又打聽到,當今聖上趙官家,任南衙府尹時,就常去千金一笑樓,如今他做了皇常,行蹤更加保密,誰知他會不會去?

    這樣一想,難道女英不知廉恥,竟然早和趙光義芶合?

    李煜越想越惱,再想到小周後,真是殺了她的心都有,可是他不敢,殺了女英容易,他怎禁得起天子一怒?當他發現小周後常去千金一笑樓,而當今聖上也時常去那個地方的時候,他連派去跟蹤女英的家人都喚了回來,發現了真相又能怎樣?那個男人不是他能抗拒的,到時候還不是自己難堪?

    今天女英又去千金一笑樓了,想必官家也已去了吧,兩人私室,會,抵死纏綿……

    李煜越想越怒,猛地大吼一聲,把面前的桌子一把掀,墨硯酒壺灑了一地,下人自門外偷偷摸摸狙里邊看了一眼,見每日借酒澆想,今日又喝得酩酊大醉的郡公爺正凍發酒瘋,便吐了吐舌頭,縮回了頭去.

    李煜抬起淚痕斑斑的臉,看著對面仕女年蝶的屏風,依稀似又回到了唐國的禦花苑中,那春風暖雨,落絮飛雁的詩意生活.那時節吟花弄月,誦經禮佛,詩詞歌賦,奕棋作畫,賜酒賜宴,歌舞歡飲,好不快意,如今比似囚犯,只少了一副腳鐐手鏑,令人好生傷感,怒腸悲緒,湧上心頭,不由放聲吟道: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說……"

    李煜喃喃吟罷,合目垂淚,忽地一陣腳步聲輕輕傳入耳中,李煜大吼道:"(雅丄蠛蝶)誰讓你們進來的?滾出去!(一庫)"

    這時他的鼻端嗅到了一抹淡淡的幽香,那是女英的味道,李煜如遭雷殛,脊背一下子僵硬起來,就像一只遇上了天敵的貓,他弓著背,呼呼地喘息良久,眼睛始終不敢張開.

    他不敢看女英那張嬌豔不可方物的俏臉,不敢看她那嫋娜多姿的嬌軀,那本該是他獨享的尤物,現在卻被一個比他更強大的,讓他無從抗拒的男人奪了去,而他只能一籌莫展,他不敢再看女英,看到了她,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恥辱,他只想逃起……

    李燭胸腔起伏,喘息良久,忽然拔身而起,踉蹌地向屋後走去.

    "站住!"

    小周後斷喝一聲,聲音中滿是悲愴.

    這個人是她的男人,自她十五歲起,就陪伴至今的唯一的男人,在她心中,他滿腹錦繡,才華驚人,是天下間最優秀的男人,可是自倉惶辭廟,北遷汴梁以來,他越來越叫她失望了.世上沒有不敗的英椎,遇到了更強大的敵人,他不是不可以亡國,不是必須得做天下間最強的男人才叫男人,可是就聳敗,也該活得有氣節,活得像個堂堂正正的人,他的怯懦,自和,心胸的狹隘,都是以前她不可能看到的東西,而現在卻在她的面前一覽無余.

    李煜站住子,頭也不回.

    小周後回頭看了一眼,走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說道:"跟我來!"

    李煜大怒,他敏感的才子心早已千瘡百孔,再受不得任何刺激了,女英什麼時候用這樣強硬的語氣跟他說過話?莫非攀上了那個人,做了他見不得人的地下情人就這般威風?

    李煜把手重重地一甩,大吼道:"這里還是我的家,我想去哪就去哪,為什麼要跟你走?"

    小周後一呆,淚水迅速盈滿了眼眶,她泣聲說道:……你整日宿醉不醒,除了自怨自艾,為這個家又做過什麼了?不是你當初只圖快樂,不知求治,致于國破家亡,被人構若囚徒麼?你只知怨天尤人,可曾挺起腰杆兒為了這個家做過半點事情?"

    小周後一怒,李煜的氣焰登時又消了,他憤然轉身,拔腿便走,小周後急步追去.

    "你……你說甚麼?"

    李煜驚駭地瞪大眼睛,背後全是冷汗,砰意都嚇醒了:"洛選出京?過……這些時日,你常去千金一笑樓走動,不是去與官家,會,而是與人計議此事?"

    小周後杏眼圓睜,不敢置信地道:……你說甚麼?你……你以為我去那千金一笑樓,是與人芶合,行那淫丄浪無行之苯?"

    李煜自知失言,唯唯不語.小周後瞪視他良久,冷笑道:"你好,你好,原來你把我周女英想的如此齷眨不堪.我道你怎麼愁眉不展,每日都是宿醉不醒,原來你以為……,嘿!你既以為我是去與官家幽會,怎生不拿出你一家之主,堂堂丈夫的盛風來把奸夫淫丄婦捉個正著?你的本事就只有借酒澆想,在這斗室之間逞成風麼?"

    李煜被她說的滿面羞慚,哀求道:"你……你不要說了,你不知我這些時日受盡多少煎熬……"

    小周後見他憔悴的棋樣,鬢邊已露出絲絲白發,心中不由一軟,當即閉口不言.李煜卻又驚又喜地握住她的雙手,感動地道:"女英,你處心積慮,想著逃離汴梁,看來你與官家真的沒有……沒有什麼,是我錯怪了你."

    小周後幽幽地道:"你固然是喜極了我的,我知道.可是在你眼中,我與你珍愛的一副古畫,一件珍本,一具古琴,一株奇芭又有什麼區別呢?你幾時想過我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有我的想法,你幾時了解過我的心."說著,小周後忍不住流下淚來.

    李煜面紅耳赤地道:"女英,為夫錯了,都是為夫的錯.那一人……你入宮朝甑娘娘,真的不當被官家辱了你清白嗎?"

    小周後大怒,甩開他的手喝道:……你在乎的,就只有這個麼?我的生死安危,你可曾放在心上過?你知道了這件事又能如何?如果我真的為趙光義所辱,你是要為你的娘子去討還公道,還是一紙休書休了我?"

    李煜訥訥地道:……我……我當然是把你放在心上的,要是不在乎你,我……我又怎會追問此事?"

    小周後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又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道:……我說過了,那一日皇子德隸不知何故,如發器狂一般去尋他,宮中內侍都"攔不住,趙光義無奈,只好放我離開,接了!子進去,我才逃脫大難."

    李煜大喜,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女英,我真的錯怪你了."

    小周後黯然道:"可是逃得了一時,選不了一世,我躲得了今月,下個月又該怎麼辦?亡國之婦,賤若敝展.如果趙光義要對妾身用強,妾身一弱質女流,又如何抗拒得了?這才想辦法逃走.一

    一說逃走,李煜又緊張起來:……當今天下,盡在宋室手中,我們能逃到哪里去?大理?契丹?亦或海外之高麗,東瀛?我們走得脫嗎?官家一旦發覺,必使大軍來追,我們插翅難飛啊,那時再落入官家之手,可是絕無生路了."

    小周後忍著氣道:"那麼,夫君有何辦法?等到入宮朝甑之時,妾身被趙光義凌辱,你便忍氣吞聲,繼續做你的隴西郡公?"

    李煜羞得老臉通紅,聽她一提隴西,忽又想起一事,疑道:"不對啊,楊浩也是宋室臣子,他為何甘冒奇險救你我離開?唔……,他慷撫解囊,資助于我,又早作安排,冒著殺身之禍讓你我投靠,莫非……莫非……"

    小周後對此中緣由也是不甚了了,一聽他似有所察,不由雙目一亮,急忙追問道:"莫非如何?,

    李煜狐疑地道:……莫非那楊浩也是斃覦了你的姿色,要打你的主意?"

    小周後瞪大了雙眼,臉上漸漸露出怒不可遏的神情,忽然揚起玉,掌,便向李煜臉上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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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6 15:34:33
第30章 亂紛紜


    那一掌眼看就要摑到李煜臉上,小周後又硬生 生住 了手,悲哀地道:"你……你的心胸,就只能想這些東西麼."

    李煜訥訥地道,"我……你怎能怪我有此想法,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理由,楊浩有什麼甘冒奇險來救你我?想那趙官家不顧體面,這般的下作,楊浩……又能好到哪兒去?"

    小周後緩緩搖了搖頭,堅定地道;"我不知道,從十五歲,我便入了宮,蚩咱接觸的,只是針工女紅,詩詞歌舞,朝廷大事,不是我一個女流之輩所能了解的.楊浩為什麼要救我們,或許不走出于義憤,卻也絕不會如你想的 那麼不堪."李煜妒道;"你怎知道了?"

    小周後道,"因為,天下間姿色殊麗的女子數不勝數,楊浩身邊幾位妻妾的姿容你也見過的,楊浩縱然貪戀女色,也不是一 個色迷心竅,不計後果的人.因為,這些天我常去千金一笑樓與他的人相見,如果他對我歹意,大可使人把我擄走,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因為,汴梁城丟了一個周女英算不得甚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可是丟了一個隴西郡公,對朝野的震動之大就算白癡也能想得明白,他又何必堅持要帶上你和仲寓? 帶上我們一家人也就罷了,他又何必要我們帶上徐鉉,蕭儼「盡可能多的忠于唐室之人?這種種作為,是一個貪戀女色的人做得出來的麼 ?

    李煜微微蹙起子-眉,他雖然不理政事,整日耽于詩文玩樂,但是畢竟曾做過一國之君,經手過許多國家大事,而且林虎子那般忠義無雙的直臣,就因為一幅肖像那麼簡單的計策,就被他中計殺了,此人可謂極為多疑.

    方才他只是妒火中燒,滿腦門子想的都是又要換一頂綠帽子截了,被小周後這一指責,才想起其中諸多疑點確實大可推敲,他沉吟良久,目中漸漸放出光來,驚喜地道;"楊浩有反心!"你說甚麼?""一定是這樣 !"

    李煜越想越對,很篤定地道:"楊浩位至橫山節度使,坐擁西北一州之地,縱橫于諸藩之間,官家是鞭長莫及的,李光睿,楊崇訓,折禦勳三人名為宋臣,實則是一路諸侯,楊浩豈有不想起而效之的心意?他縱然沒有奪取中原之意,必也存了割據西域的志向,他要救我離開,還讓我帶上忠于唐室的臣子,莫非……莫非他想扶我複辟,重振唐室?

    李煜越想越是興奮,"如今蜀國有人聚兵十萬舉旗造反,朝廷圍剿頗費氣力,這時候如果我能號召舊部,東山再起,到那時蜀地亂了,江南也亂了,楊浩在西北就能一身輕松,大展拳腳,他想利用我,他是因為我……才要救我們一家人離開."小 周 後 結 結 巴 巴地 道1"楊楊 浩有 這樣 大 的 野 心:}"

    李煜喜不自勝地道:"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他要利用我,我何嘗不可利用他.嘿,一旦離了這牢籠,說不定我真有 機會光複唐國,再蒞帝王."

    說到這兒,他又患得患失起來,緊張地看著小周後道,"女英,你說……他……他真的把握把咱們從汴梁城送走麼?他如今遠在西 北,有兵有地,一旦事敗,大不了與官家公開翻臉,可我們要是事機敗露,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呀."

    小周後恨恨地道,"那我們就老老實實留在汴梁?你甘心叫我受趙光義之辱?"

    "自然不肯 !"一想到自己有機會重新做皇帝,李煜激動的雙腿直打擺子,那帝王尊嚴也恢複了些,立即毫不猶豫地道,隨即卻又擔心起來:"可……你說我還有機會麼? 肯追隨我的舊臣所剩無幾,江南已被 宋 軍 占 據朕  我"

    說到這里,他忽然熱淚滾滾,哽咽道:"恨只恨,當初不辨忠奸,寵信張洎,皇甫繼勳之流,誤殺林仁肇,潘佑,李平這些忠臣,賢臣啊,若是當初宋人兵臨城下時,朕聽陳喬忠言,死守金陵城,仗我六萬精兵,可用二十年之存糧,靜待勤王之師,忠君之百姓群起響應,豈會落得如此下場.如今再想重招舊部,恐怕前路險阻重重,終難成

    李煜淚水漣漸,越想越傷心,小周後卻驚奇地張大了眼睛,李煜不同于常人的多愁善感,喜怒無常的個性,在蒙著一層帝王薄紗的時候,在她心中也得到了美化,只覺這是一個不同于古往今來所有帝王的皇帝,是一個性情中人的表現,如今看來,卻是令人怒不可遏,他畏首畏尾一至于厮,哪有半點英雄血性?大好機會就在眼前,他居然在想……,當真是迥異于常人.

    小周後額頭青筋砰砰地跳了幾下,咬著牙道,"我-只問你,你走還是不走呢?"

    李煜遲疑半晌,把腳狠狠一跺,發狠道:"如今生不如死,有何樂趣可言?便豁出去,走了吧."

    小周後大喜道,"好,那你聽我之計,咱們如此這般,使個名義,邀徐鉉,蕭 儼偕其家人過府飲宴,其他舊臣,也盡可招攬,但是……若有一絲不可靠的,那也萬萬不 可相召,以免壞了大事 !"

    宋皇後如今已搬離了皇後的居處,住在宮中一處偏殿里,這處偏殿平時少有人住,維 修也不及時,里面的每件自然差了許多.在她搬來之前,這里做過簡單的整修,如今宮殿中還飄著一股油漆味兒,混合著潮濕的黴氣,十分難聞.宋皇後躺在榻上,花容慘淡,兩眼無神.

    趙德昭,趙德芳,永慶公主三人圍擾在她榻邊,如今身邊的使喚人少了,那些宮人內 侍侍候這麼一位皇後毫無油水可言,雖說奉了內侍都知顧若離所命,有暗 中監視她的使命,到底不情不願,所以被永慶一趕,正好下去歇息,母子四人這才得以單獨相處,說上幾句知心話.

    趙德昭紅著眼睛道;"二叔已對我們起了疑心,如今我貌似自由,實則已被軟禁,不管到哪兒,都有二叔的人跟著.與娘娘,德芳和永慶妹子彼此之間更難有機會相見,若非娘娘生了重病,我還沒有機會與你們見上一面."

    趙德芳恨恨地道,"何止大哥,就連我這樣的小孩子,還不是被那班內侍宮人看得死死的,宮外我是去不成了,整日價都守在自己的院中,抬頭就只 見 那 一角 天空,與囚 犯無疑."

    宋皇後苦笑道工"如今我倒是盼著生病了,唯有我生了病,官家才沒有藉口阻攔我母子相見."

    她拉著趙德芳的手,紅著眼睛道,"幽禁宮中對我來說倒沒甚麼,我一個婦道人家,還能到哪兒去,可是體們年紀輕輕,可如何是好?德芳,我見到你們都還好生生的,心里就踏實多了,這地方你們不可久留,官家對我們顯是有所懷疑的,如果他對我們生了歹意,奇禍立至,本宮死不足惜,可你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九泉之下,如何去見你們的爹爹."

    說到這兒,她已淚水漣漸,永慶怒道:"說這些有甚麼用,你們也罷了,他連我也看得死死的,我如今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如此這般,和已經死了有什麼區別?"

    她看了趙德昭一眼,說道:"本指望大哥能揮師返京,誅除叛逆,誰知正 如楊浩所料,大哥根本指揮不動那些驕兵悍將,如今我們唯一的希望就只有楊浩了,他已去了西域,手中握有兵權,他這個橫山節慶使是咱們送給他的,總該投桃報李才是."

    宋皇後道;"可是……如今他在西北到底情形如何我們根本不知道,整日被一幫鷹犬耳目們盯著,我們不但打聽不到他一星半點兒的消息,更無法與他通些聲息,困在運兒能做些甚麼?"

    趙德昭和趙德芳相顧瀹然:如今天下已盡在趙光義手中,他這個皇帝已坐得穩了,他們孤兒寡母的還有什麼力量改變局面?默然半晌,永慶公主忽地跳了起來,日光閃閃發亮,"我有辦法了.宋皇後,趙德昭等人異口同聲地道;"甚麼辦法?"出家 !""什麼?"幾人大驚.

    永慶公主道:"前朝曾有多位公主出家之先例,其中不乏為避皇室內爭之禍的,她們可以,我自然也可以.如今我被看得甚緊,如同一名囚犯,簡直是寸步難行,可是如果我出家為尼,循著前朝舊例,就得離開宮苑,住進寺廟.

    他再了得,也無法使許多耳目整日價盯著我,你們也看到了,那些內侍宮人如今雖負有 監視我們的使命,可是這樣清苦的日 子,他們一個個都不情不願的,所以能偷懶就偷懶,如果我出了家,日 子會更加精苦,雖說難免仍要有耳目眼線暗中監視著我,可是寺廟之中他們的行動終究要受約束,我的處境必然比現在要寬松許多,再者……有許多信徒香客來往不息,只要小心尋找,還怕找不到與外界互通聲息的法子? "

    宋皇後驚道:"萬萬不可,官家正要將你大婚,將你下嫁魏相公第三子,如果嫁了人,成了人家的媳婦,你未必就不能恢複自由之身.這也就是眼前的事,我們難道還等不得?可是如果出家,你這一生,豈不都要青燈古佛,長伴經卷了 ?"

    永慶冷笑一聲道,"奶奶給我找的好夫君 !我聽說魏相公那寶貝兒子,堂堂宰輔家的三公子,卻是古今罕有的吝嗇之徒,惜財吝嗇的手段,遠近聞名.六年前魏相公過世,遵下的房產田地,全被他仗著未來駙馬的身份占了去,一點兒也不分給兄弟侄兒.

    占了遺產,他又曇-進不出,不肯供給族人生活,鬧得家人到現在還在跟他打官司,鄰里鄉人,莫不鄙視他的為人,這樣的貨色,我本不甘嫁他.只是這樁親事是奶奶親口訂下的,爹爹孝順,不肯悖逆奶奶遺願,總對我說,他縱對天下人不好,也不會虧待了我,不同意毀婚.

    那時我也毫無辦法,總不成為此負氣出家,如今卻不同了,我一家人危在旦夕,永慶一人前程又算得了甚麼?我出家正是一舉兩得.

    要不然,聽說那魏相公家的規矩比皇家還嚴,我真個嫁去,嫁個人所不恥的丈夫也還罷了,在那樣的人家又哪有機會與外人通些聲息?"

    宋皇後和趙德昭面面相覷,作聲不得,趙德芳年紀尚幼,對出家不甚了 了,還不明白它到底意味著什麼,一聽說那 未來姐夫如此惡心,這又是能得到外界消息,與楊浩溝通的唯一手段,立即拍掌雀躍道:"我贊成,姐姐好聰明,咱們就這麼辦了吧."

    北宋一朝,出家的公主很多,趙義義六個女兒中,就有兩個出家做了尼姑,一個做了在家的居士,可是如今的曆史顯然已做了改變,永慶公主搶在那還未出世的趙炅長女邵國公主之前,成了大宋公主中第一個比丘尼.

    永慶公主主意已定,立即自床頭妝匣中取出一把剪子,喀嚓一聲剪去了一綹秀發,宋皇後失色道:"永慶,你做事怎麼這般莽撞,咱們再好生商議一下.""還有什麼好商議的?秀才坐而論兵,終究難成大事 !"

    永慶公主沉聲道工"我就對他說,爹爹駕崩,永慶悲慟不已,本有出塵之想,爾今娘娘沉疴不起,永慶更感人生無常,願就此削發為尼,青燈古佛,為爹爹誦經超度\ 喜娘娘誦經祈福,為天下萬民祈太平.不管他應是不應,永慶從現在起,就走出家人了 !"說罷又是一剪下去,又是一綹秀發飄落地上……

    "投靠本帥的羌,吐蕃,回紇,契丹,還有漢人部落村寨,依其人數多寡,生活習慣,或牧或耕,盡快劃定區域,同時登記造冊「這件事你親自去辦.""是."楊 浩 說 完)又 有 些不安地道1"大哥 身 體不 便)如 此 奔波"

    丁承宗微笑道,"這樣很好,越是忙碌,我才會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無用的廢人,何況這是為我自 家兄弟做事."

    他的氣色果然甚好,神情舉止也漸漸恢複了昔日那個丁承宗的威嚴,楊浩甚感欣慰,點了點頭,目送丁承宗出了帥廳,轉身又對掌書記林朋宇道:"林老,募兵一事由你負責.除了募集常備軍,各個部落七歲以上十四歲以下的孩子,也要定期進行軍"這一點很重要,戶籍還沒有完全造好,兩件事同步進行吧."林朋羽 從一大堆正在處理的檔案公文中抬起頭來答應一聲."小羽,冬兒她們幾時可到?"穆羽道,"我姐姐率軍親自護著四位夫人正 趕來呢,大概後天便到銀州.""甚好!"

    楊浩扶案而起:"范先生,解州府庫的武器,存糧要盡快盤個清楚.還有,傷殘的士兵要好生安頓千去,就在銀州城中擇地定居,大戰之後,城中有許多孤寡的婦人,可由鄉老長輩盡力撮合,讓他們男女俱有所依,已不能做些營生維持生計的,由各巷各里的鄉官保正們負責照料,此事事關我蘆州 軍的忠心與士氣,且莫大意."

    營田使范思棋與 負責民政的秦江,盧雨軒,席初云等幾位官員正圍著一樁書案勾勾畫畫地議著事情,聞言忙答應一聲:"太尉盡管放心,此事下官已然安排下去,稍後還要親自過問."這時葉大少臂上架了一頭鷹興沖沖地闖 了進來:"太尉,東京密信.

    廳中正在忙碌的人都抬起頭向楊浩望 來,楊浩眉頭一動,急急取下鷹足下竹管,驗過封漆,取出信件,發現這封信是用最高機別的軍用秘語寫成的,楊浩急忙讓穆羽取來破解秘本,親自伏案逐句破譯,看過之後慢慢直起腰來,臉上露似笑非笑的神氣.

    見廳中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在望著他,楊浩哈哈一笑道:"看什麼,有諸多事情待做呢,都用心把手上的事情做好."說罷向穆羽要過火折子,迎風一抖,燃起火苗來,將那一片薄綢燒了個乾淨.

    此時百余健騎護著七八輛大車正向銀州北城趕來,前方遠處高聳巍峨的銀州城已赫然在 @ 0前方一輛車子里坐著崔大郎,在他手上,也拿著一幅薄薄的絲綢,仔細看了半晌,崔大郎取火來將那絲綢燒盡,喃喃自語道:"這個楊浩,競有這般料事如神的本領?他們……果然起了逃出汴京的心思……"

    崔大郎驚歎于楊浩對此事的預見能力,不過注意力主要還是放在這件事將為他所扶持的人能帶來多少好處.崔大郎輕輕叩擊著車中小榻的案板,沉吟半晌,搖頭道:"不過……楊浩百密一疏啊,或者說……他的心還不夠狠.要號召舊唐臣民,那個人未必得活著;要讓舊唐能臣為其所用,那個人更不能活著;有他兒子,足矣.這個惡人,還是我來當吧."

    他的目中露出一絲蕭殺之氣,提起筆來,取一篇絲綢,寫了一份任誰也看不懂的"鬼畫符"小心地塞入一個竹筒,牢牢系在鷹足下.當那蒼鷹展翅飛起時,另一頭雄鷹也自銀州城內沖宵飛起……銀州防禦使府,後來的慶王府,如今已做了楊浩的帥府.

    楊浩離開帥 府,導他親自任命的銀州判官李一德巡視了一番正在重新進行營建加固的銀州城,見城池正在利用原有的防禦設施進行加固,進展迅速,不禁欣然點頭.他四下看看,扭頭對李一德道:"李大人,這兩日諸事過于忙碌,還未來得及去見那個人,如今那人情形如何?"

    李一德自知他說的是誰,便笑道:"奉太尉所命,下官一得了手,立即就把他們父子及其所屬全部轉入了我 李家深宅,除了安排人手嚴加看管,限制了他們的行動,飲食寢居可都不曾委曲了他們,太尉盡管放

    楊浩欣然道:"甚好,折姑娘已經隱約聽說助慶王守城的似的這麼一員漢國大將,也曾向我問起,被我搪塞了過去.雖說劉繼業保了漢國,與麟州老房素無往來,可是他們畢竟是一家人,他的夫人又是府州折帥的胞姐,如果折姑娘知道了,有些事我便不便去做了.李一德微笑道:"太尉起了愛才之心,想要收伏此人?"不錯○"

    李一德喟然一歎道:"他本麟州楊氏長房長子,可是既扶保了漢國劉氏,便再不與本家往來,忠義無雙啊,這樣一個人,想讓他歸心,難.而且,雖說他與麟州楊家不再往來,卻導折楊兩家有著牢不可分的親戚關系,如果他不肯-歸順太尉,如何處置便很是令人頭痛了."

    楊浩心中其實已然有了計較,對楊繼業這員名將,他是打定了心思想要招攬的,不過他也知道想讓此人歸心,不是效仿大耳賊來個三顧茅廬就能解決的,楊繼業就似那義薄云天的關云長,曹阿瞞對他不可謂不好,最後還不走過五關斬六將殺回了大哥身邊.

    楊繼業並不是一個一條道走到黑的人,記得關于他的記載中,此人也曾因見宋國勢大,勸說過主公棄城投降,以保富貴與性命,可是國主劉繼元不肯,他便誓死護城.直至城破,劉繼元被宋國生擒活捉「派人到猶在舍命死戰的楊繼業面前 勸降,他這才棄了兵刃,大哭拜伏,從此歸降了宋朝.

    當然,這只是史書記載,楊浩到這時代久了,已經知道不但許多民間傳言面目全非,就是官方的史書,也是矯本朝之過,飾前朝之非,有許 多不言不實之處,這些記載是否完全屬實,他也不甚了了.正因如此,他還抱著 萬一之希望.

    如果楊繼業果真忠義無雙,甯死不降,那他也不會殺 了此人的.一旦殺了他,就是在自己與折楊兩藩之間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弊大于利,何況既知他的命運走向,以後未 必沒有機會再招攬此人,就算此人最終的結局仍是歸了大宋,決定西北命運的是他楊浩的實力強大與否,是他能否充分利用宋國與契丹之間的矛盾,宋國不遜于楊繼業的名將有很多,也不怕再多一個對手了.李繼遷在中原已不可動搖的時候,還是在西夏成功地建立了自己的勢力,自己還不如 . 個蠻子?

    是以聽了李一德的話,他只微微一笑,說道:"總要試一試才知道啊,走吧,我去見見他."

    兩人下了城,登上戰馬,方欲趕往李家老宅,忽有一名帥府親兵策馬趕來,到了近前匆匆下馬,抱拳施禮道:" 太尉,崔大郎已到帥府,帶了一位高鼻深目,穿一身白的客人,求見太尉."

    楊浩如今處處要用錢,少不得還要大力借助繼嗣堂之力借貸筆款子,一聽崔大郎到了,不禁大喜,至于那客人是誰,他倒沒有放在心上.楊浩便對李一德笑道:"呵呵,有客人來了,那人且不著忙,我先去見見這位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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