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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sh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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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酒狂】子虛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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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8:05: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卷 玄武降世 第九十章 單條

    殺氣無邊,自湖面上彌散開來。一只寒鳥驟然一驚,振翅飛起。就在此刻傲霜散人出手了。

    漫天寒星向著胡不歸疾射而來,光芒蓋過了夜空中的星辰,一股令人血液凝固的冷氣席卷而來。傲霜散人一出手就施展出了他拿手的寒霜指。他的寒霜指雖與南塘秋的天星劍訣相似,其實卻大有不同。梵天谷的天星劍訣為外柔內剛,外小而內大,是被秘法壓縮了的真元彈。而馭龍宗的寒霜指卻是直接而銳利,且蘊蓄著一股陰寒之氣,專破互體罡氣。

    胡不歸龍氣內斂,清光匕握在手中,全部精神鎖定了那漫天的寒星,只見他身子隨著清光匕翻轉舞動,清光匕輕靈的宛如雪花一般,在激蕩的寒霜指勁氣中飄來蕩去,似乎渾不著力一般,快速的在千百點寒星之間移動,其實卻是借了那漫天寒星的力道,匕身踫上第一顆寒星,胡不歸就借此撞擊的力道撞向第二顆寒星,又借第二顆寒星,撞向第三顆,如此一來,胡不歸本身並未消耗多少真元,卻借著對手之力,將滿天寒星全部卸盡。

    其實,這一招胡不歸也是出于無奈,他自知自身修為遠不如傲霜散人,若是硬拼,只怕是不出十個回合,自己手上的清光匕便拿捏不住了。而這一招以弱抗強的法門卻是胡不歸從先前的諸次爭斗之中得來的經驗,遇到比自己強大的對手,若是單純拼比真元修為,那自然是有敗無勝。但若是以有限的真元根基化為無限的妙用法門,則勝負便難說了。

    傲霜散人心中驚訝不已,眼見著這小子修為不如自己深厚,卻可憑著這般法門立于不敗之地,實在是令人驚愕。要知道胡不歸這一手看似取巧,其實這般以弱抗強則需要對自身真元掌控的心手如一,更需要極其敏銳的洞察力和極為專著的精神念力,卻不是尋常修為的人能夠施展得出的。

    傲霜散人不等胡不歸喘息,雙手連斬,寒光連閃,七道劈山刃須彌之間便到了胡不歸的身前,而此次這七道劈山刃或橫或斜,從不同的角度削向胡不歸,速度又是極快,破空之聲尚未響起,風刃便已經到了面前,此已經不容許不歸再從容化解,只能硬接。只見胡不歸雙手握住清光匕,橫在胸前,當的一聲,架住了第一道劈山刃。火花四射,胡不歸只覺得虎口欲裂,胸口處血氣一陣翻涌,而那股龍氣卻在體內沸騰著,似乎這等強悍的力量反倒激起了好斗的龍氣的本性。龍氣瞬間蔓延來開,遍布了胡不歸周身每一個地方。緊接著第二道劈山刃又當的一聲撞了上來,龍氣一陣歡騰,而胡不歸卻全身巨震,猶如一柄萬斤鐵錘砸在胸口,難受之極。隨著一連串叮當之聲,胡不歸的身子不住後退,到了第七道劈山刃,胡不歸一直退出去三十余丈,全身肌肉血脈幾欲爆裂,只覺得一股巨力壓迫在胸口,口中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眼前一陣發黑,胡不歸踉蹌兩步,幾欲摔倒。

    傲霜笑了,一絲嘲諷的冷笑掛在嘴邊,畢竟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後輩小子啊,傲霜心道。然而,傲霜的笑容很快就凝結在了臉上。因為胡不歸也笑了,他直起身子,擦干淨嘴角的血跡,抬起一張年輕的臉,他笑了。

    傲霜從這個年輕人的笑容里看到了一種決心,一種說到做到的決絕,這是渾然不顧一切之後的釋然,這個人你能打倒他,卻打不垮他的意志。傲霜散人突然從心底生出一股無形的憤怒,面前這個年輕人這份倔強深深激怒了他所習慣的凌駕于眾生之上的高傲心性,這個小子憑什麼對他這般傲慢?

    傲霜散人右掌猛地揮出,十成的真元透體而出,化為一道巨大的光刃,一道強勁之極的劈山刃脫手而出,帶著傲霜的恨意,筆直的劈了下去。

    從胡不歸再次站直身子,他的心便與那好斗爭狠、永不服輸的龍氣結合在了一起,一股強大的斗志涌了出來,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揍扁面前這個老白臉!

    沒有退卻,也沒有躲閃,胡不歸筆直的奔向那道強大到超過他實力的光刃,他的身形快如流星,眼楮緊緊地盯著光刃正中間的一個點上,沒有透拳而出的強橫真元,全身的真元和堅韌的意志全都聚集在右拳上,龍氣短短的聚集在他的右拳上,散則弱,聚則強,這一拳有去無回,沒有昆侖派玉碎訣的拳勢法度,有的是玉碎的決心,寧肯玉碎,任什麼都擋它不住。

    岸邊,梅輕雪一只手攥著張富貴的手腕,她一聲不吭,一雙眼楮里只有胡不歸那雙堅決的眼楮,心里卻是一片冰涼,因為她看得出那光刃的威力。張富貴也緊張的一顆心怦怦直跳,幾乎就要跳出胸膛,而梅四卻閉上了眼楮,看也不敢再看。就在張富貴的心跳暫停的一剎那,胡不歸的拳頭擊中了那道光刃。

    只听轟然一聲巨響,光刃碎裂了,從最中心的那個點上碎成了千百片,而胡不歸的拳頭依舊不停,穿過無數真元碎片筆直沖向傲霜散人。一轉念間,胡不歸的拳頭已經打在了傲霜散人那張高傲的臉上。

    傲霜散人難以置信的看著那越變越大的拳頭筆直的打在自己的臉上,一股巨痛從臉上傳了出來,身子跟著向後飛了出去。胡不歸緊跟上去,一拳接著一拳,胡不歸怒吼著打了出去,毫無章法,簡單而直接,粗野而堅決,每一拳都打在傲霜散人的身上。傲霜散人的護體罡氣被打散了,一陣陣劇痛從肉體上傳來,傲霜散人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痛楚,直面死亡的恐懼涌上了傲霜散人的心,直到此刻他仍想不通,這個小子究竟是憑什麼能打倒自己的?拳頭雨點般的襲來,徹骨的疼痛鑽入了傲霜散人的骨髓里,在那一剎那,他想起了他命人暗殺的那些他認為威脅到社稷的臣子、將軍,那些人死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樣的感受呢?

    隨著轟然一聲,胡不歸一拳將傲霜散人打得砸向冰面,冰面頓時破裂,傲霜散人的身子還沒來得及沉下去,又被胡不歸一把揪起,右拳再度轟向傲霜散人一張越來越蒼白的臉,然而這一拳卻停在了空中。胡不歸松開手,傲霜散人的身子軟軟倒下。

    當胡不歸腳步踉蹌的走向岸邊時,一陣歡呼從岸邊響起,梅輕雪等人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平日里吊兒郎當的老胡又一次創造了奇跡,他勝了。梅輕雪和梅四向著胡不歸沖了過去,卻听見身後張富貴哎呀一聲,攥著自己的左手腕一臉的痛楚表情,卻是被梅輕雪方才過度緊張捏得紫了一圈。梅輕雪臉上一紅,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梅四沖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胡不歸,喜道︰“老胡,你真行!你果真把那家伙打扁了!”

    心湖散人身影一飄,抱起一張臉腫得像豬頭一般的傲霜散人,慨然而嘆,說了聲︰“這又是何必呢!”

    傲霜散人掙扎著道︰“師兄,從今天起,咱們馭龍宗的宗主便是你了。”說完便昏了過去。

    心湖散人對胡不歸道︰“胡兄弟,你且隨我來。”

    胡不歸被梅輕雪和梅四攙扶著跟在心湖散人後面走回了茅屋。心湖散人道︰“胡兄弟,我還有一事要與你說。你以為昨日我們搶奪那玄武是為我們自己嗎?”

    胡不歸道︰“那你們是為誰?”

    心湖散人道︰“胡兄弟有所不知,這神州大地需得有靈獸之氣護持,想必你已經見過那條附身在紫檀木上的神龍敖將了。它便是這數千年來我中華神州的守護神物,憑著它的龍氣這才鎮住了變幻莫測的煞氣,得以保得神州大地的安泰。然而敖將業已醒來,說不準哪天就飛升而去,這玄武恰巧在此時降世,是接替敖將的絕佳對象,你說我們能不奮力拼搶嗎?若是神州沒了這等靈獸護持,若是煞氣上沖,其時便是生靈涂炭,民不聊生了。”

    胡不歸眉頭緊皺,道︰“我師傅卻沒與我說這些,他老人家卻說這玄武原不該為凡人所囚,若是任意作踐神獸,只怕是于天下運數有所影響。所以他老人家才命我們前去搗亂的。但我以為,這神獸也定然不喜被你們所擒,你若強迫它,只怕是反倒適得其反呢。再者說,這神獸天生地養,好端端的就讓你們化為一團沒有身軀的元氣囚禁在一個什麼東西里,若是這樣你不覺得對它來說也太過于不公道了嗎?”

    心湖散人苦笑道︰“胡兄弟誤會了,我又幾時說過要講這玄武煉成一團沒有軀體的元氣?我們不過是想令它盡量不出京師範圍而已,更別說什麼囚禁了。要知道京師重地是神州大地的風水眼,鎮住此地,神州便可安泰了。原本我們只是要在它龜殼上劃九九八十一道平安鎮煞符,然後修建廟宇將它供奉起來,神物一般的對待,又哪里會傷害于它。”

    胡不歸道︰“原來如此,倒是老胡冤枉你們了。不過你若早些告訴老胡,老胡也不會與你們搗亂,放走那玄武了。”

    心湖散人長嘆一聲道︰“如今在說這些卻已經晚了,那玄武躲進地下,在想去尋它,只怕是希望渺茫了。並且,隨著玄武出生時間越久,它的原力就越強大,剛出生之時,我們尚且極難將它困住,再過些時日,便是尋到了它,只怕這普天下便沒有人能降伏它了。”

    胡不歸心道︰那是你沒見過我師傅,若是他老人家出馬,定能降伏這玄武,更何況與這玄武也未必就一定要動用武力,卻可以與它打個商量,看它自己願不願意為你們鎮煞。胡不歸道︰“這次確實是我把事情搞砸了,既然你們是為神州黎民,這尋找玄武來鎮煞的事兒就落在老胡身上吧。我們稍後就去那地下城,看看事情可還有挽回的余地。你且將那平安鎮煞符拿給我們,我們若是見到那玄武,便幫你把符咒畫在它背上即可。”

    心湖散人從懷中取出一張黃表紙,拿起一只法筆,不沾朱砂,而是以真元為墨,在紙上畫出了一道符咒,而後連符咒帶法筆一起交到胡不歸的手上,道︰“但願你們能夠將這道符咒畫在玄武的背上,一切咱們只能盡人事,成敗與否全憑天意吧。”

    胡不歸將符咒法筆交給旁邊的梅輕雪保管,對心湖散人道︰“你就在這里的等我們的消息吧,我們告辭了。”說著幾個人就與心湖散人見禮作別,出了茅屋,向御花園外走去。

    隨著一聲嘶吼,拳頭再度落在堅硬的山石上, 的一聲,山石爆裂,火星四濺。卓不凡不住的喘息著,這青獠洞已經被他向里打深了十余丈,而心中的憤恨卻依舊難以平息,他恨自己,竟然重傷了天竹師叔和大師兄。他更恨這多舛的命運,這朱雀為什麼就偏偏挑上了他?它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現在更陷自己于不義,而自己卻拿它一點辦法都沒有。憤恨毒草一般在他心頭蔓延。

    他猛地一把撕開了胸口衣襟,那只殷紅的朱雀依舊盤踞在胸口,栩栩如生,似乎隨時都會振翅飛將出去。卓不凡手掌一翻,赤麟劍出現在掌中,劍尖炙熱,對準了那頭古樸雄健的怪鳥,既然化不掉它,那就把它挖出來,總好過自己再害人!

    “卓師兄,你在做什麼!”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卓不凡回身望去,卻是滿臉驚恐的楊不悔。楊不悔一見此狀便明白了,眼淚頓時撲出撲出的滾了下來。楊不悔道︰“卓師兄,這哪里怨得了你,你又何必如此?!”

    卓不凡微微一愣,隨即道︰“小師妹,你怎麼來了?”這幾日都是宋不貪來給卓不凡送飯,今日卻換作了楊不悔。只見她胳膊上還挎著一只食盒,淚水卻一顆顆的滴落在黃楊木食盒上。

    楊不悔擦干眼淚道︰“我就是怕你如此,因而過來看看你,沒想到你卻是這般的沒骨氣!”

    卓不凡道︰“小師妹,你卻不知道我的苦處。”

    楊不悔道︰“我又哪點不知道你的苦處,但你卻也不該這等消沉,這般的自暴自棄,掌教師伯將你送進這青獠洞哪里是為了你這般?他老人家是要你勤奮修行,早日化去這惹禍的朱雀。而你卻遇上點小挫折就自艾自怨,自暴自棄,如你這般還怎麼去報你的家仇?又如何對得起你的恩師?”

    這番話說出來,卓不凡沉默著,最後他說道︰“小師妹教訓的是,我確實是有些自暴自棄了。從今日起,我便努力修行,爭取早日化掉這害人不淺的物事。”

    楊不悔道︰“你知道便好,這也沒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意。”說到這里,楊不悔放下食盒,在一塊大石頭上做了下來。楊不悔道︰“我听宋師兄說你這幾日都沒吃東西,可是如此?”

    卓不凡道︰“我現在已經不怎麼需要這些了,有些水喝便可。倒是你,小師妹,你來這里我師傅可知道?別叫我連累了你受罰。”

    楊不悔道︰“你放心吧,掌教師伯雖說不許你出洞,卻沒說不許我們進來看你。怎麼,你難道練成了道胎嗎?怎麼不需要吃東西了呢?”

    卓不凡道︰“道胎卻還沒有練成,不過已經到了化丹成胎的階段了。”

    楊不悔道︰“那該恭喜師兄了,如你這般快就到了這等境界的怕就只有咱們祖師爺了,你就更不該自暴自棄、妄自菲薄了。倘若你不是人間第一等的人物,那神獸朱雀又怎麼會選你做宿主?便為了這個你也不該認輸,偏要想法化解了這場無妄之災,這才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呢。我曾听說聖人言‘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此朱雀看似大禍,誰又能知道這不是上天為了磨礪你所設的困苦呢?”

    卓不凡點頭道︰“多謝小師妹指點,我卻不如你想的透徹,實在是慚愧了。”

    楊不悔道︰“哪個要你來謝了,你、我還有老胡,咱們三個自幼一起長大,一起經歷磨難,現在卻說這些生疏話,豈不是叫人心寒。”說著楊不悔打開食盒遞到卓不凡面前,道︰“我既然把東西拿來了,你多少也該吃點。”

    卓不凡接過食盒,只見里面是三樣小菜,一個是素炒山菇,一個是紅油山筍,還有一個是素炒冬瓜。下一層是一盒米飯。卓不凡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道︰“這不是老張做的菜啊,是你做的嗎?味道真好!”

    楊不悔的臉頓時紅了,道︰“偏你舌頭靈呢,一嘗便知不是老張做的。”

    卓不凡望著楊不悔一張桃花般的容顏,映襯在洞外斜射進來的光線里,一絲絲縴細的絨毛在臉上輪廓處泛著柔美的光,便如水蜜桃一般惹人憐愛,不由看得痴了。

    胡不歸等幾人走在寂靜的宮廷內,周遭一片死寂。從湖心島出來,胡不歸便已經沒有了戰勝強敵的喜悅,取而代之的是緊鎖的眉頭。他一面走一面問道︰“你們說我這次放走玄武究竟是不是做錯了?一直以來,我都認為任何一個生靈都需要兩種東西,朋友和自由。但是那心湖散人卻告訴了我另一樣東西,那就是責任。他們馭龍宗的做法或許我們不能接受,但是他們卻是肩負著責任的人。”

    梅輕雪道︰“那心湖散人的話也未必正確,但是我瞧他這次卻不像是在騙人。若是那玄武自願替他們鎮煞,那便再好不過了,若是不願意,那我們即使是尋到了玄武也不能強迫它接受。這原本就是人類的事兒,要者不相干的玄武來承擔本就是人類狹隘的念頭,他們對人類是有責任了,但對眾生來說卻未必是公允的。”

    胡不歸點頭道︰“輕雪說得有道理,若是站在更高的角度來說,他們確實是自私了些,只為人類著想了,卻沒想過其它生靈願意與否。”

    張富貴道︰“我覺得那老頭子所說的什麼煞氣根本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嘛,只要天子英明,下面做臣子的忠君愛國,朝廷政令清明,使得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哪里還會有什麼造反的,內亂的,篡位的,更談不上什麼禍患、煞氣之類的東西了。”

    梅四道︰“我覺得富貴說得有道理,若是一個明主便不該隨意听信這兩個馭龍宗的人的言語,身為國君哪能沒有自己的見解,這等皇帝只怕也難成大器。”

    胡不歸卻道︰”說到這里,咱們也來了皇宮這許多回,卻一次皇帝老兒都沒看見過,日後回山卻不好與眾位師兄們吹牛了。富貴,你舊居宮中,可曾見過皇帝嗎?”

    張富貴搖了搖頭道︰“我一個下等太監哪里見得到皇帝的面。”話剛出口,就覺得沒有面子,又立即道︰“不過現在老子是宮廷第一高手,想去瞧瞧他只怕也不難了。”

    胡不歸哈哈大笑道︰“那好吧,咱們這就去瞧瞧那皇帝老兒到底生的什麼模樣吧。”這幾個都是膽大妄為、無法無天的家伙,原本張富貴膽子最小,心中本有些忐忑,此時卻不能說不去,那豈不是大大的沒面子啊。而梅輕雪也十分好奇,想去看看這人間的天子究竟是個什麼樣兒,于是幾個人便朝著皇帝所居的乾清宮而去了。

    這幾個人,出張富貴外,一身修為豈是凡間人物所能比擬的,這一路而去,沒有絲毫障礙,一直悄無聲息的到了乾清宮內。只見乾清宮內宮闕樓宇眾多,也不知道那皇帝究竟在哪間屋子里。幾人只管朝著守備子森嚴的地方去。只見一個雕梁畫棟的小樓前,數十名帶刀侍衛分成四組,來回巡哨。而小樓門口站著四個身穿一品帶刀侍衛官服的武士,四人精氣十足,一望便知是人間武林高手。

    胡不歸對幾人暗道︰“應該便是這里了吧?”其他幾個也點點頭,梅四默念一句妖族咒語,將張富貴的形跡隱藏了起來,其余三人各自施展藏身訣,四個人清煙一般的飄進了小樓,任那四個一品帶刀侍衛武功再高,也難發現這等玄奧道術。

    幾個人剛飄進小樓,就听見有人說道︰“皇上,時候不早了,您該就寢了。”胡不歸等幾個探頭向下看去,只見一個老太監背對著他們,在老太監前面還有一個身穿明黃色衣袍的小孩兒,幾個人心道︰“原來這皇帝卻是個小孩兒啊,難怪什麼事兒都听那兩個老家伙的。”眾人都覺得沒趣,剛想離開,卻見那小孩兒轉過臉來,胡不歸一見之下,頓時大吃一驚,心道︰怎麼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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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8:05:3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卷 玄武降世 第九十一章 天子

    那小孩兒慢慢轉過身來,在幾只巨大的燭台光焰映照下,胡不歸看得分明,那小皇帝竟然是自己的小師弟柳不醉!胡不歸心頭一陣迷惑,小酒兒按說此刻該在青城山,卻怎麼跑到京城之中做了皇帝?但若說是面容相似之人,卻也不能這般相像,就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兩個人兒一樣。

    只听那小孩兒說︰“楊公公,昨晚天壇方向吵鬧的緊,又有震動傳來,兩位仙師都說是天降吉象,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你可知道嗎?”

    那楊公公正是大內總管太監楊忠良,只听他彎腰答道︰“回主子,奴才也沒有半點法術,哪里知道這等玄機,既然仙師這般言道,想必就該是如此了。但願上天憐我幼主年幼喪父,孤苦一身,因而垂下吉象祝我天朝平安吉祥。”說到此處,這老太監當真落下淚來,似在感慨幼主年幼,又似在傷懷舊主仙逝,倒不枉他名字里有忠良二字。

    那小皇帝從腰里掏出一條黃色絲帕,遞給楊忠良,道︰“楊公公,你莫哭了。朕年紀雖然幼小,卻總有長大的一天的。”言語之中竟然頗為成熟。

    那楊公公收起眼淚,道︰“主子說的是,奴才該死,倒叫主子寬慰起奴才來了。主子,時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再過兩天就該是大年初一了,也就是您登基繼位的吉日,現在可該好好修養幾天。”

    那小皇帝點點頭,楊公公立即和一個宮女伺候著給他寬衣。

    胡不歸仔細看那小皇帝說話時的語氣腔調,以及神情舉止都與小酒兒有所不同,這時才認定,此人絕非是自己的師弟柳不醉。猛然間一個念頭驟然浮現在胡不歸的腦海里,他旋即明白了那柳晚晴一家究竟是為何被害的了。

    只因為柳不醉實在是與這小皇帝太過相像了,俗話說︰匹夫無罪,懷壁其罪。而柳不醉就是柳晚晴所懷之壁。傲霜散人只怕將來柳家會有所圖謀,因而殺害了柳晚晴一家老少。縱使是現在胡不歸知道了真相之後,卻依舊覺得傲霜散人手段太過毒辣了,只為了一種可能就殺害了柳家上下數十口無辜的生命,而只為了不泄漏他們的來歷,就屠殺掉了那莊園幾百條性命,此等殘忍好殺已經是有違天道了吧。

    胡不歸對早就不耐煩地那幾位做個手勢,四人又清煙一般的飄了出去。待來到外面,胡不歸才把事情與他們說了,幾人都是嘖嘖稱奇,張富貴道︰“老胡,你說你那師弟會不會跟那小皇帝是孿生兄弟呢?”

    胡不歸道︰“這個便要去問皇太後或者是那個傲霜散人了,不管是不是孿生兄弟,這般做法實在是過于殘忍了。”幾人邊說邊行即將走出皇宮,突然胡不歸拍拍腦袋說道︰“哎呀,我倒忘了,這兩天四處奔波卻忘了去瞧瞧敖將老兄了。既然咱們知道了他的來歷,這就告訴他去,省得他想破了腦袋。”他卻忘了,那敖將哪來的什麼腦袋,不過是一團龍氣而已,既然沒有腦袋便無從破起了。

    不管他嘴上怎麼說,這小子大搖大擺的舉著那塊金牌帶著眾人又晃回了皇宮。

    一輪山月將清冷的月光斜斜照進青獠洞中。卓不凡面向洞口,盤膝而坐,一顆心神沉入無邊的意識之中。感覺在慢慢的擴展,沿著山洞石壁蔓延出去。

    鎮獄崖下是一片松林,月光如銀,把個山林照得分外寂寥。有風吹過,一陣松濤傳進青獠洞中,帶來一陣松針清香。風動,松動,心神也隨之飄搖,卓不凡只覺得一顆心隨著清風而去,在蒼翠的青城山群峰之間徘徊游蕩。漸漸的他的心神開始發生了變化,他的心神超越了風,飛到了風的前面,引領著清風肆意暢游。

    隨著心神的暢然,一股股青朦朦的青城靈氣追了過來,跟隨著卓不凡的心神一起飛馳,最後越聚越多,終匯成了一條奔騰的河流,隨著卓不凡的心神一起涌進了青獠洞中。整個青獠洞里生機勃勃,躍動著一股龐大而無形的力量。這股力量的中心是凝神閉目的卓不凡。

    卓不凡的一顆內單在體內緩緩轉動,猛然自內丹之中迸射出千萬道光芒,那顆經過千錘百煉的內丹須彌間崩潰了,散成一團霧氣。這團黛青色的霧氣旋轉著,似有一物在其間緩緩舒展著,卻看不分明。直到此刻,聚集在青獠洞的青城靈氣才緩緩散去。洞里洞外,一片寂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團霧氣凝結為一層薄薄的胎膜,一個形貌模糊的道胎在其中緩緩蠕動。卓不凡緩緩睜看眼楮,平靜的向洞外望去,只見山林靜默,心中不喜不悲,一片自然。

    卓不凡也不去管胸口那塊殷紅如血的朱雀印記,通過上一次閉關,他知道只有當他的修為實力大大強過這朱雀原力之時,他才有機會將它從自己的體內清除掉。而那一刻也不知道要修練到什麼時候方成,這朱雀原力的威力實在是太過驚人,據大師兄講,當時自己被朱雀附身之時便如地獄修羅一般,在頃刻間就屠盡了在場的敵人,這種力量即使是已經修成道胎的天竹師叔也不與之相抗衡,那麼也就是說自己至少要修到元嬰大成,說不定才可以動手清除這所謂的神獸。

    然而卓不凡此刻對自己充滿了信心,他又不由得想起了小師妹楊不悔那種幽幽的眼神,心中突然一蕩,一種難言的感覺涌上心頭。那種似有還無的感覺方才升起,隨即便暗淡下來,卓不凡想到︰自己一日不能降伏蟄伏在體內的朱雀,便一日不得出洞。要想修得元嬰大成,卻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歲月了。

    胡不歸一把推開太和殿的大門,高聲喊道︰“敖將老兄,我們來看你來啦!”

    敖將的聲音立即從紫檀木雕龍上傳了出來︰“胡老弟,我以為你們把我給忘了呢。”

    胡不歸和梅輕雪等人跨進大殿,胡不歸笑道︰“哪兒能啊,這兩日發生了太多的事兒,一時之間也與你講不清楚,不過我可打听到了你的來歷了,你要听听嗎?”

    此言一出,大殿內幾人同時感到一陣氣機激蕩,只听敖將說道︰“你快說與我听听!”

    胡不歸道︰“老敖,你可認得軒轅黃帝?”

    胡不歸的話音未落,敖將就啊的一聲喊了出來,說道︰“啊,原來是他!你先別說,容我想想。”似乎胡不歸這句話觸動了他的記憶,敖將陷入了沉思之中。

    胡不歸在大殿上來回轉悠,不去打擾敖將回憶。梅輕雪則抱著懶洋洋的小虎站在大殿中央四處,目光在大殿梁柱之間游走,打量著這座人間權力巔峰的所在。梅四縮著脖子坐在寶座基座的台階上,百無聊賴的捏著一根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蘿卜雕花兒,轉眼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貓腦袋出現在白蘿卜的頂端,儼然是另一個小虎。

    只有張富貴一人心潮起伏,這太和殿他是第一次來,自從一進大殿,一雙眼楮就粘在了那張高高在上的龍椅上。張富貴快步走向龍椅,而後一屁股坐了下去,正襟危坐,似乎他現在就是當朝的天子,一張光溜溜的臉上冒出些不倫不類的威儀神態,甚是滑稽。

    胡不歸一圈溜達回來,看到張富貴高高坐在龍椅上,不由嘿嘿輕笑了一聲,惹得梅四也不由得回頭去看。張富貴對梅四招手道︰“四哥,你也上來坐坐,這可是皇帝坐的地方。”

    梅四眨巴了一下眼楮道︰“富貴,這椅子坐不得。小虎在這椅子上撒過——嗚嗚。”只見白影一閃,小虎嗖的撲到了梅四臉上,四爪抱住梅四的腦袋,一個白肚皮正好堵住了梅四的嘴巴。

    張富貴嗖的跳了起來,道︰“我說這寶座上怎麼有股子怪味兒,原來是小虎這潑貓干的好事兒!”說話間揪著小虎的兩只耳朵,將它從梅四的臉上拽了下來。小虎嗷的一聲轉身撲進了張富貴的懷里,兩個家伙打成一團,嘰里咕嚕的從基座台階上滾了下來。兩個家伙在大殿地磚上滾成一團,嘻嘻哈哈的打鬧著,卻突然  兩聲,小虎和富貴兩個嗖的飛了出去,卻是胡不歸兩腳將他們直接踢出了大殿。胡不歸低聲道︰“不許吵,老敖正在回憶呢。”

    敖將突然說話了︰“胡老弟,我想起來了!”

    胡不歸和梅四他們都望著頭上那個紫檀木雕龍,只听敖將說道︰“我知道我是怎麼來的了。我也知道我在等誰了。”

    胡不歸到︰“你是怎麼來的我們也都知道了,是軒轅黃帝以密法招來你們神龍族九條神龍,助他征戰蚩尤,是吧?那麼你是在等誰呢?是軒轅黃帝嗎?”

    敖將道︰“你只說對了一半,我與其他八個兄弟確實是被軒轅黃帝以引龍渾天陣法招來此地的。然而我現在等的卻不是軒轅黃帝,軒轅黃帝已經羽化飛升,進入了仙界。我要等的是一個小孩兒。在與蚩尤的最後一次征戰之中,我被蚩尤打傷,肉身大半損毀,已經不能再行修復。軒轅黃帝將我的龍氣裝入一只寶壺之中,並且在飛升之前對我說,要我等一個小孩兒的出現,他是你們這片大地上的皇族子弟,將會在九千年後的某一天出現在我面前,他身上有著一絲神龍血脈,只要他滴出這一滴神龍血脈,我就可以借此恢復真身,重返龍域。”

    胡不歸道︰“那麼這個人究竟是誰,你可知道?”

    敖將對著正下方的龍椅說道︰“我想這個人就是你們所說的天子。”

    胡不歸道︰“那可要恭喜老敖了,再過兩天,便是大年初一,到時候新皇登基,他定然要來這太和殿,到那時老敖便可重獲真身了。不過老敖,你想起來你究竟是怎麼昏睡過去的嗎?”

    說到這里,大殿里突然一震,卻是敖將猛地一抖,他氣乎乎地說道︰“還不是一千多年前的那兩個神龍侍者搗的鬼!”

    “神龍侍者?”胡不歸疑惑的說︰“他們不是什麼馭龍將嗎?怎麼又冒出了兩個神龍侍者?”

    “狗屁駕馭龍將!當年軒轅黃帝將我們就兄弟招來,每條神龍各配了兩名僕役,幫助我們適應這里的環境,以及在作戰時協助我們征戰之用,稱之為神龍侍者。憑他們也想駕馭我們嗎?!”敖將說道。

    胡不歸心道︰你若知道他們的宗門便叫馭龍宗,那你還不得大發雷霆,估計到時候這皇城都得塌掉一半,還是不與你說得好。沒想到這心湖老頭的師傅們也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呢。不過我們既然答應了幫他去找那玄武,那就不能食言,老敖這邊事情已了,我們不如這便去尋那玄武了。

    想到此處,胡不歸對敖將說道︰“老敖,既然你已經想起來的,那你便安心的在這里登上幾天吧,我們大年初一再來看你!”說著朝梅輕雪他們說道︰“此間事情已了,我們這便走吧。”幾個人辭別敖將,向宮外走去。

    小虎騎在張富貴的頭頂上,神氣十足。張富貴因為方才做過了龍椅,也是一副神氣十足的模樣,盡管他做的龍椅略帶些貓尿臊氣,但也令他滿足不已了。張富貴道︰“老胡,現在我們去哪里?”

    胡不歸道︰“我們現在就去地下城尋那玄武去,你們說可好?”

    梅四道︰“那地下城有如迷宮一般,又龐大之極,只怕我們去了也未必找得到那玄武。更何況即使找到了,它也未必願意讓我們在它背上畫那九九八十一道平安鎮煞符。”

    梅輕雪道︰“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不行呢,我方才已經看過了那平安鎮煞符,此咒確實是一道鎮煞驅邪的符咒,于玄武本身不會有何損傷,它只是將玄武氣息與神州大地聯系起來,借助玄武的神物之氣,保神州大地平安。此事我們若是做成了,也算是一個善舉。”

    幾個人說話間便出了皇宮,直奔玄武門,還沒走到近前,就看見玄武門周圍守備森嚴,數百兵卒幾乎將玄武門圍了個水泄不通。幾人停下腳步,胡不歸道︰“咱們還是從皇陵的那條入口進去吧,從這邊走怕驚動了他人,到時候又惹得眾人來搶那玄武,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于是幾人又向皇陵而去了。這條路梅輕雪卻沒走過,待走到那個壁上留有一方小孔的墓室時,張富貴興高采烈的施展出了軟骨術,將自己變成大便模樣,塞入了那個方孔之中。緊跟著小虎也懶洋洋的爬了進去。而後是梅四身子一縮溜了進去。

    胡不歸看著梅輕雪,腦袋上卻邦的又吃了一記,梅輕雪紅著臉道︰“看什麼看,你先爬進去啦!”卻原來是覺得這般變形太不雅觀,不願被胡不歸瞧在眼里。胡不歸揉著腦袋嘟囔著軟軟爬了進去。最後,梅輕雪身子一閃,飛快的躥了進去,待出了那邊洞口,又飛快的恢復了原貌。幾個人向前行進,不多時就來到了張富貴撞破的那個大洞前。里面就是深淵。張富貴和胡不歸和梅四互相看了一眼,三人同時跳了進去,只听見啊啊啊的聲音從洞口不斷的下墜,梅輕雪搖了搖頭,抱起小虎也跟著跳了下去。

    胡不歸幾個沿著勾連曲折的岩洞走進了那巨大的地下城中。地下城這幾日來連連遭遇變故,從玄武神殿跨塌到玄武出世時的驚天裂縫,無一不是地動山搖,亂石飛濺,此刻再看這地下城卻又恢復到往日的寂靜之中了,甚至比之從前更加的幽寂神秘。沿途有不少自穹頂墜落下來的巨石橫在地上,也有一些被巨石砸死的形貌怪異的怪獸尸體。

    幾人繞過沿途散落的巨石,向著迷宮般的地下城深處走去。突然那群長著長長尖嘴和皮革一般翅膀的怪鳥再度飛來,朝著眾人俯沖下來,風聲大作。張富貴興奮的叫了一聲,立即兩道掌心雷丟了出去,只听轟轟兩聲,一道打散了沖過來的鳥群,而另一道卻竟然丟到了幾人身旁的一道高牆上,只听轟的一聲,高牆坍塌下來,頓時塵土飛揚,幾條人影立時躥了出去。最後是一臉狼狽的張富貴從塵土之中,躥了出來,嘿嘿笑著說道︰“使得太急了,失了準頭。”

    三只手掌加上一只貓爪同時敲在了張富貴的頭上,胡不歸叫道︰“沒準備好就別發。上次你小子兩顆掌心雷亂丟出去,害得小魔龍被劈成兩半,算是掛了。他是魔教的壞人,你害死他也就算了,難道你還要害我們不成啊。富貴大爺,你手下留情啊!”

    張富貴立即反擊道︰“可是是你說的,這種東西要多練才行,我可是照你說的練的,現在你卻來說人家,要不是你把我整成這般模樣,又教我這些些法術,我又怎麼會到處炸來炸去的?要說起來都怪你啦!”

    胡不歸立即頭大如斗,而張富貴依然喋喋不休的訴苦,說什麼從前走路踏踏實實,而現在一躥高得自己都心虛,又是什麼從前做太監的時候是何等的安全,而現在卻隨時面臨險境,就連吃飯也有可能由于動作太快而把自己撐死。胡不歸苦著臉,听著張富貴歷數自己的不是,最後終于忍不住一腳把這個嘮叨鬼踢飛了出去。張富貴果然是非常人,在飛出去的弧線里依舊在喋喋不休的嘮叨著,確實是常人之所不能及的。

    梅輕雪和梅四忍俊不止,好容易叫胡不歸這個潑猴遇上了一個更加無賴的主兒,這番場面倒是好看得很。胡不歸一個人耷拉著腦袋朝前走去,拐了個彎兒,卻 的跟一個東西撞上了,胡不歸雖未使力,但他現在身上的龍氣經過與傲霜散人一戰,又有了很大的提升,只把那東西撞得跌了出去。胡不歸定楮一看,卻不由得笑了出來,卻原來叫他撞上的竟然是頭一次進到這里遇上的那只豬頭怪。

    那豬頭怪也是大吃一驚,兩顆碩大的豬頭立即做出反應,身子嗖的跳起來,向後逃去。胡不歸在後面一邊追一邊喊道︰“我的兒,你莫跑,這次我不揍你了。”梅輕雪在後面啐道︰“竟胡說八道,它若是你的兒,那你豈不也成了兩個腦袋的豬頭怪?!”

    雖是如此說,其余三人還是緊緊跟了上去。才跑了沒幾步,胡不歸卻突然停了下來。梅四也道︰“別追了,老胡。你可還記得上次那豬頭怪把我們引到他們巢穴的事兒啊,千萬別大意呢。這里豬頭怪眾多,若是群起而攻之,倒也不好對付呢。”

    他們剛剛停下,誰知道那只豬頭怪竟然自己走了回來,嘴里哼哼的叫喊著什麼,表情十分囂張。張富貴一個掌心雷打過去,只見那豬頭怪迅捷無比的向左邊一縱,躲了過去。張富貴欲再次發掌,卻突然覺得眼前的情景似乎有點不大對勁,再看老胡等人,一個個都不動彈了,不由得感到一陣奇怪。等他再看時,只見前後左右,上上下下全都擠滿了兩顆腦袋的豬頭怪,數量竟然有數千頭之眾,只見豬山豬海,已經將胡不歸等人團團圍住。每只豬頭怪的手上都捏著一塊石頭,那架勢就像是馬上就要把胡不歸等幾個一起活埋了一般。

    為首的是一只雄踞在高牆上的碩大豬頭怪,只听他一聲吼叫,眾豬頭怪集體舉起了石塊,眼看著就要亂石如雨,卻突然一聲蒼涼的吼叫傳來,眾豬頭怪同時住手,就連投石的姿態都保持著,就像是被凍結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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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8:06: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卷 玄武降世 第九十二章 畫符

    一時間,場面極其古怪,千余豬頭怪盡皆舉著石頭呆立不動,怪異中倒也顯得十分壯觀。其中一些搬了大石頭的豬頭怪挺了片刻過後,實在是支持不住, 當一聲,石頭落地,正正砸在腳面上,頓時身上兩個豬頭同時咧嘴,表情痛苦萬分,卻竟然不敢叫出聲來,只是用兩手各捂一張豬嘴,令人忍俊不止。

    胡不歸猛地一個筋斗翻上了半空,只見一團黑雲恰巧消失在右側一道高牆牆角。隨著又一聲低沉的嘶吼,數千豬頭怪潮水一般的向著四面八方退去了,轉眼便消失不見。當真是來得快,去的也快。

    胡不歸在空中笑道︰“是那玄武現身了!看來這家伙一來就做了這些豬頭怪的王,倒真是威風的緊呢!”

    梅四拉著張富貴和梅輕雪一起騰空而起,卻已經看不到那玄武絲毫蹤跡,梅輕雪問道︰“那玄武呢?”

    胡不歸朝那高牆一指道︰“往那邊去了,咱們過去瞧瞧。”說話間率先朝那高牆而去了。梅輕雪腳步凌空虛點,抱著小虎緊跟其後,怕這小子又撞出幾千只別的怪獸來。梅四拉著張富貴也跟了上去。

    張富貴嘴里卻嘮叨著︰“去吧去吧,你們可別忘了,那玄武神殿雖然不是咱整塌的,但那玄武要是非賴在咱們頭上,那咱幾個可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了。回頭那玄武大爺一生氣,把咱幾個都當成球拍飛了你們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張富貴只管一路嘮叨,梅四苦著臉拉著他向前飛去,幾個人都不理會張富貴的嘮叨,只管一路向前追去。拐過高牆,卻見一條寬大的通道向前而去,一直通向一個巨大的岩洞。胡不歸飛到洞口,沖著里面大聲喊道︰“玄武老弟,你出來一下,老胡找你打個商量啊。”

    只听得一陣回聲在洞中蕩來蕩去,卻不見那玄武出來,一直到那不斷重復的啊啊啊的回聲消失不見,玄武依舊不見蹤影。胡不歸撓撓頭道︰“這玄武難道也怕羞不成?既然它不肯出來,那咱們只好進去尋它了。”說著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典型的害羞男人梅四。梅四臉上一紅,也不答話。梅輕雪白了胡不歸一眼,道︰“只怕你所說的那些這玄武半句都听不懂,還說什麼害羞之類的,簡直是胡扯。”說話間幾人輕飄飄的向洞內飛去。

    進洞片刻之後,胡不歸才發現這個岩洞原來大的超乎他們的想象,里面洞穴四通八達,猶如巨大的蜂窩一般,並且那些岩洞都極大,似乎很多洞口都可以任由玄武通過,更有一些岩洞向地下延伸,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張富貴頹然道︰“這叫人從何找起?我看咱們就是在這里找上一輩子,也尋不到那玄武的蹤跡!”

    胡不歸道︰“沒想到這地下竟然有如此大的空間,當真是無奇不有啊!不過要找到玄武可就叫人頭疼了,不如咱們再招惹些豬頭怪來,再叫那玄武出來解個圍——哎呀,怎麼又打我啊?!”卻見三拳一爪 里啪啦的砸在胡不歸的腦袋上。

    梅輕雪道︰“淨說渾話!要是這次那玄武不來怎麼辦?你想讓我們四個對付那幾千頭豬頭怪?”

    胡不歸抱著一個坑坑包包的腦袋說︰“那你們說如何是好呢?若是你們誰會些追蹤尋覓的法術那就好說了。”

    梅輕雪臉上一喜道︰“我們天妖族恰巧就有這種法術!”此言一出口旋即又道︰“只是我們又沒有與那玄武接觸,對那玄武的氣機並不熟悉,這天妖尋蹤法卻是需要對所尋之物的氣機十分熟悉才行。若是並不了解,只怕尋的就不準了。”

    胡不歸卻道︰“這有什麼打緊的,這地下洞中除了玄武,哪兒還有強大的氣機存在,你只管放出法咒去,一有感應,那就八九不離十了。”

    梅四也道︰“老胡說得在理,輕雪,你法咒學的倒是很多呢,這天妖尋蹤法我卻從來也沒听說過呢。”

    梅輕雪道︰“四哥,你除了看與做菜有關的書也就只看了一本《天妖刀譜》,據說還是為了升華你做菜的刀功才學的,這等小術你自然是不肯學的了。”說話間手指捏了許多變幻多端的法訣,隨後朱唇輕動,默念了一段咒語,而後玉指一彈,五點螢火蟲般的微光飛射出去。梅輕雪道︰“好啦,咱們就在這里等吧。”

    張富貴軟倒在一塊平整的巨石上,喊道︰“肚子餓死啦,要不要先整點吃的啊,梅四哥?”

    張富貴這一吆喝,小虎也跟著嗷嗷叫起來,卻被梅輕雪輕輕給了個腦奔兒。胡不歸也咧著嘴道︰“梅四哥,能整點吃的那就最好不過了,也好過在這里枯等啊。”

    梅四皺著眉頭道︰“這深不見日的地底能有什麼吃的啊?說起來也奇怪了,那些豬頭怪他們平日吃些什麼?還有那些怪獸、怪鳥又吃些什麼呢?”

    胡不歸道︰“這地底想來定是吃食兒的,否則那些豬頭怪又沒成仙,豈能不吃東西?四哥,咱們兩個去找找看吧,輕雪、富貴,你們且在這里等著,我們去去就來。”梅四點點頭,兩人向其中一個岩洞走去。

    梅輕雪也抱著小虎坐到巨石上,張富貴蛇皮一般躺在一旁不住的喊餓,眼楮卻盯著肥鼓嚨咚的小虎。小虎心里一陣惡寒,心道︰這小子嘴里一直喊餓,怎麼卻拿眼楮盯著老子?難道想吃老子不成?小虎眼瞅著張富貴盯著自己,嘴角竟然淌出了一線口水,不由得惱怒萬分,嗖的從梅輕雪的懷里躥了出去,撲向了張富貴。

    梅輕雪還沒搞懂這兩個家伙究竟怎麼了,只見兩個東西已經在巨石上滾成一團,打得雞飛狗跳了。梅輕雪一閃身,兩手閃電般探了出去,揪住了張富貴和小虎的耳朵,將他們兩個分開,卻見張富貴的屁股已經多了幾道爪痕,褲子破得不成樣子。而小虎也被張富貴揪掉了一把白毛兒,兩個家伙勢不兩立的對峙著,梅輕雪喝道︰“都給本姑娘乖乖的!誰再敢胡鬧本姑娘就給他一百個腦奔兒!”

    兩個家伙這才偃旗息鼓,卻隔的遠遠的,互相怒目而視。直到此刻,梅輕雪也沒搞明白這兩個古怪的家伙究竟是為什麼打起來的。只能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抱著氣鼓鼓的小虎,等著胡不歸他們回來。

    等了許久卻始終不見胡不歸和梅四回來,梅輕雪忍不住擔心道︰莫非胡不歸這小子又招惹了什麼東西不成?這地底深不見底,神秘莫測,誰知道還蟄伏著什麼樣的上古怪獸,就這麼亂跑出去,怎麼能不叫人擔心呢。就算是沒遇到什麼古怪生物,萬一迷路了那也不好辦啊。正在梅輕雪胡思亂想之際,只听  兩聲,兩個巨大的事物丟在面前。隨後,胡不歸和梅四笑呵呵的從那兩堆東西後面走了出來。

    梅輕雪一看,胡不歸丟下的是一頭形貌怪異的死獸,那怪獸張著一顆三角腦袋,白森森的獠牙從嘴里冒了出來。身子長得卻像是肥豬一般,圓鼓嚨咚,似乎很有些肥肉。而梅四丟下來的卻是一朵巨型蘑菇,這朵蘑菇竟然有一丈多高,卻不知道是如何長成的。

    張富貴和小虎兩個嗖的都躥了過來,兩個鼻子湊在了一起,卻突然同時噗嗤噴出一股氣,掉頭走開了。胡不歸和梅四愕然地望著張富貴血淋淋的屁股,以及小虎身上禿掉的一塊毛皮不由得問道︰“你們兩個這是怎麼啦?”

    這兩個家伙同時轉過身來,嘰里咕嚕地說了起來。小虎是連叫喚帶比劃,張富貴則是一臉豐富的表情配合著滔滔不絕的說辭,只把胡不歸和梅四看的是目瞪口呆。最後,胡不歸終于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不由哈哈笑道︰“富貴啊,咱這一群人里要想跟小虎做朋友的,那都得被它在屁股上抓上幾下,不信你問四哥。”

    梅四忙不迭的點頭,不由得想起了在天妖谷里這個破小虎抓住自己屁股不放的經歷來,頓時一陣惡寒,一只手悄悄捂住了自己的屁股。梅輕雪莫可奈何得望著這群叫人傷腦筋的家伙,說道︰“我說四哥,你們是從哪里弄來的這兩樣怪東西,這能吃嗎?”

    梅四道︰“這是在一個大山洞里發現的,那里長滿了各種古怪的植物,這只大蘑菇就是在那里采的。當時我差點被這只怪獸咬到,還好老胡一腳就把它踢飛了,隨後索性連它一起打了回來。我按照《天妖膳食錄》中所記載的方法試驗過了,這兩樣東西都是能食用的,你們盡管放心吧。我這就弄給你們吃。”

    接著梅四就開始忙活起來,只見梅四堆了一些黑色的石塊在地上,一道妖火過去,那些石塊片刻就紅了,隨後燃燒起來,卻是一些煤炭。隨後梅四又變戲法一般,從懷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鍋子,念了句咒語,那鍋子就變成了一口大鍋,而後又不斷從懷里掏出諸般餐飲用具,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而張富貴卻纏著胡不歸講他們是如何打死著頭怪獸的,那山洞又是如何模樣。胡不歸就坐在巨石上眉飛色舞的講了起來。小虎起先趴在梅輕雪的腿上看梅四忙活,不多時就被胡不歸的講述吸引了,悄無聲息的爬到了胡不歸的腿上听了起來。胡不歸的牛皮才吹了一半兒,突然一股異香撲鼻,只見胡不歸的兩個听眾嗖的丟下他,躥到了梅四的身邊。只見鍋子里卻是用那巨型蘑菇炖的獸肉。梅四指間小刀一閃,切下兩塊獸肉,遞給富貴和小虎,兩個家伙立即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又都燙的嗷嗷直叫。

    胡不歸等三人哈哈一笑,幾個人圍著鍋子大吃起來。幾人正吃的意興闌珊,卻突然間到有一點螢火飛了回來。梅輕雪說道︰“有發現了,咱們去看看吧!”幾人立即起身,隨著那點螢火飛去。

    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巨大洞穴,那點螢火在前,胡不歸等人飛馳在後,轉眼之間已經來到洞穴深處。一路之上,張富貴和小虎這才相信胡不歸並非是在吹牛,各種莫名其妙的植物和怪物層出不窮,這地下世界倒也豐富多彩。幾個人隨著那螢火穿過一片巨大的蘑菇林,最大的一朵蘑菇竟然有七、八丈高,像一支參天巨傘一般展開,顏色艷麗無比。

    胡不歸朝那巨型蘑菇之上飛去,剛飛上去,眼前驟然一片寒星襲來,不由得在空中一頓,穩住了身形。剎那之間,清光匕化為一片光影,一陣丁零當啷過後,漫天寒星消失不見。胡不歸卻感到手腕一陣發麻。這時梅輕雪幾人也躥了上來,只見前方一群人憑空而立,為首的一個卻正是梵天谷谷主南塘秋。

    原來那夜在天壇,老奸巨滑的南塘秋雖然被玄武一巴掌拍飛了出去,卻並未受傷。當他見到諸路人馬都困不住那玄武時,便悄然率領眾弟子退了出去,沿著巨大的裂縫一端,悄然潛入了深淵之中。因為在此之前他便看出這玄武是要朝深淵而來的。果然,沒過多久,那玄武便一躥身,飛進了深淵。

    南塘秋大喜,率領弟子向玄武追去。卻不料那玄武看似笨拙,速度卻是極快。足踩黑雲,光影一般沖向地底深處。南塘秋等人全力追趕,卻也只追到了這個洞口。再進去便尋不到玄武的蹤跡了。南塘秋只得率領弟子在這片迷宮般的洞穴里游蕩,一直到發現胡不歸等人的蹤跡。

    兩相對峙,胡不歸尚未開口,張富貴卻嘆息道︰“怎麼又遇上這個王八殼子了啊!我跟你們說啊,這種人朝廷里也有,表面上斯斯文文,像是個讀書人,實際上比誰都陰毒,一肚子男盜女娼。當著你的面就笑嘻嘻,你一轉身他就朝你屁股上捅刀子。”說著張富貴就轉過身去,對著南塘秋露出了一張被小虎抓得亂七八糟的屁股來。

    這番話只把南塘秋氣的心頭一陣烏雲翻滾,只想一道真元把面前這個不男不女的家伙和他那一塌糊涂的屁股一起打個粉碎,然而若是此刻出手了,卻正好自認是這小子所說的那種陰險小人了,打又打不得,不打又氣不過,實在是難受之極。就在這時,只見一道凌厲的指風朝著張富貴的屁股射來,卻是顏如雁施展出了梵天谷的絕學弒仙指,替她師傅出氣。

    只見梅輕雪蘭花指輕輕彈出,細若游絲的琴絲訣迎了上去,卻是一個羽弦訣,那看似柔弱的一道游絲隨著一聲清音驟然爆開了那道犀利強勁的弒仙指,琴音未絕,羽弦訣就已經在顏如雁的指端煙花一般的綻放了。顏如雁只覺得一股大力自指端傳向胸口,胸口頓時猛然一震,一口血噴了出來,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飛去。

    南塘秋悶哼一聲道︰“邪魔外道膽敢猖狂,老夫到要看看你們幾個有多少道行!”說著雙足虛踩小梵天步,一個身影開始飄忽起來,如真似幻。手上長劍隨身而動,映出一片秋水。在那水波蕩漾中,驟然一片片劍光籠罩了胡不歸等幾人。

    就在南塘秋身子移動的剎那,胡不歸也跟著移動起來,只見他腳踩其行,卻是個天罡陣法,而他每走一步就轟的一拳打向南塘秋,隨著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出拳也跟著越來越快,千百道龍氣流星雨一般砸向南塘秋。

    只听一片爆響,隨後空氣一震波動,氣流翻涌,兩邊眾人都不住後退,蘑菇林在一片風塵中搖曳不止,待煙塵散盡,只見南塘秋屹立不動,而胡不歸卻像後飛退了十余丈。胡不歸直覺得胸口處氣血澎湃,心中暗道︰這老烏龜倒是當真硬的緊呢。其實胡不歸這一退正好舒緩了兩相沖擊的余力,此表面上是輸了一籌,其實于他自身是有好處的。而南塘秋自持玄武寶甲在身,硬挺著不肯後退,胸腹之間也是一震激蕩,若非是這玄武寶甲堅韌異常,此時只怕是多少要受些傷了。

    梅四拉著張富貴向後退開,張富貴卻跳著腳罵道︰“兀那婆娘,好不要臉!你一個娘們家竟然想偷襲老子屁眼兒,這可不比你偷漢子,老子——”這小子越罵越是不堪,只見顏如雁噗哧一聲,又噴出一口鮮血來,這一次卻是叫張富貴氣的。

    在梵天谷中卻有一人,心思變化萬千,一雙妙目系在了胡不歸的身上,此人正是南塘秋的愛徒許青青。自胡不歸在這里一露面,許青青便失魂落魄的陷入了迷蒙的情愫之中。忽而為再見到這人而歡喜,忽而又是一陣莫名的哀怨,忽而為此前自己傷他那一劍而心疼,忽而又為師傅與這小子勢不兩立而感到一陣彷徨無助,忽而又氣惱這小子與那個美貌的女子為伍,忽而又自傷身世,為無人了解自己的心思而氣苦。百般心思,千番變化,只在這一刻里悲喜不定。

    猛然間,許青青看見那美貌女子關切的向胡不歸望了一眼,頓時一股恨意無法抑制,瑯神劍化為一道藍光,向那女子劈去。

    梅輕雪但見面前藍光一閃,便知道又是那手持神兵利器的美貌少女,她心知這少女修為雖不甚高,卻對這犀利已極的瑯神劍十分忌憚,頓時雙手玉指連彈,錚錚數聲琴音響起,卻是官、商、角、徵、羽五訣齊發,那琴音連奏,卻是一曲“鷓鴣天”的調子。只見一捧游絲向著藍光纏繞而去。

    卻听見刺啦一聲,有如裂錦一般,瑯神劍的劍芒一舉斬斷了梅輕雪的五弦,那首“鷓鴣天”嘎然而止。而許青青有如奔雷閃電的劍勢也隨之受阻,緩和下來。只見梅輕雪十指如輪,一道道碧綠妖元化為琴絲訣,一首“甦慕遮”再度奏響。這般正是︰無弦奏琴,琴悠揚,有聲入耳曲無傷。

    在場眾人只覺得心思也隨那琴聲而去了,似乎覺得哪有必要做什麼紛爭,不如就此散去罷了。卻猛地听見一聲清嘯,只見南塘秋長劍連連挑出,卻像是從碧水之中挑起了一片片水花,波光水影之中暗藏殺機。

    許青青猛然一驚,原本緩和下來的劍勢又強勁起來,伴隨著南塘秋那一片秋水空蒙的劍光向胡不歸等人削去。而此刻,梅輕雪的琴聲千回百轉,化為一根根柔絲,一圈圈的向著許青青的劍芒纏去,削斷一根又生一根,便如那無盡的愁緒一般,斬不斷,理還亂。

    胡不歸卻是雙掌打出數十個掌心雷,轟轟打在南塘秋蕩過來的一片秋水之中,頓時幻想支離破碎,水花四濺中,似乎是一片敗荷殘景。卻突然自敗荷之中,一朵蓮蓬爆裂開來,疾射出數十點寒星,胡不歸身形電閃,向一旁趨避,卻依舊有一點寒星從左肩擦過,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淋灕。

    緊接著,南塘秋那邊劍光大盛,趁著胡不歸失勢,鋪天蓋地的攻了過來。南塘秋心道︰這次便叫你小子在人間消失!手上長劍毒蛇一般的游了過去。梅輕雪和梅四等人大驚,眼見著胡不歸身處險境,一起向著胡不歸這邊奔來。梅四雙刀齊出,數十道妖元透刀而出,卻依舊不能攔阻那詭異而凌厲的劍光。

    就在此刻,突然啪的一聲,只見一只巨大的巴掌 的一拍,南塘秋的身子嗖的疾射出去,撞破一片蘑菇林,依舊其勢不消的向外飛去。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在當場,這一巴掌將南塘秋拍飛出去的卻正是胡不歸等人尋找的玄武。

    也不知道為何,這玄武似乎就是看不慣道貌岸然的南塘秋,即使是他身著玄武寶甲也不能阻止玄武將他一巴掌拍飛的命運。想來這玄武是天生神獸,與這種陰險虛偽的面孔十分敏感的緣故。卻把個頭懵腦漲,向外翻飛不停的南塘秋郁悶的不行,怎麼這看似憨戳戳的玄武就一定要跟自己過不去呢?

    梵天谷眾弟子一見師傅再度被那玄武拍飛,怕師傅有何閃失,立即追了上去。許青青也住手不打,隨著眾位師姐、師兄去了。臨去時,一雙秋水似的眼楮狠狠地剜了胡不歸一眼,胡不歸頓時覺得一顆腦袋又大了些。

    那玄武一巴掌拍飛了南塘秋,似乎很是高興,張開大嘴哈出一口氣來。隨後腳步輕盈的踩著黑雲向另一個洞口飄去。胡不歸在後面喊道︰“玄武老弟,莫忙著走,老胡還有事兒找你商量!”說著便追了上去。

    一行人直追進洞去,那玄武兀自向前飛馳不停,倒真像是突然十分怕羞一般,在巨大的洞穴之中七彎八轉,眼見著越去越遠,突然小虎從在梅輕雪的懷里躥了出來,一躍躍到胡不歸的頭頂,嗷嗷叫了起來。那玄武忽一遲疑,停了下來,一個龐大的身子緩緩轉了過來。胡不歸哈哈笑道︰“感情它听得懂小虎的話,小虎,你跟它說我們要在它的龜殼上畫些保平安的咒語,這咒語與它是沒什麼害處的,但與地上眾多百姓卻有莫大的好處,你問它肯也不肯?”

    小虎果真人立起來,指手畫腳的嗷嗷說著,也不知道它操的是哪國方言,卻見那玄武果真站住不動,低下頭來仔細听小虎嗷嗷亂叫著。待到最後,玄武張開嘴巴,點了點頭,小虎又沖著胡不歸指手畫腳的嗷嗷著,一只右爪不斷的揮向身後玄武的脊背。胡不歸道︰“它同意了啊?”

    小虎的貓頭連點,胡不歸大喜,卻沒想到這番大事卻是小虎促成的,不由得摟住小虎,噘起嘴親了過去。小虎一聲慘號,立即掙脫了胡不歸的魔爪,逃回梅輕雪的懷抱里。胡不歸微微一愣,旋即揪住身邊梅四的衣袖,喊了聲︰“四哥!”梅四身上爆起一層雞皮疙瘩,立即遮住半張臉道︰“老胡,辦正事兒要緊,咱們趕緊上去畫符咒吧。”

    胡不歸道︰“我便是要與你說這個啊!不過先親一口再說!”說著又噘嘴湊了過去。只听 的一腳,胡不歸臉上頓時豎著多了一個腳印,卻听梅輕學罵道︰“好啦!別沒正經了,趕緊畫完符咒,好回地上了。”胡不歸癟著臉和梅輕雪、張富貴和梅四爬上了玄武巨大的甲殼上。

    梅輕雪從懷中取出平安鎮煞符和法筆,交給胡不歸道︰“好了,你就照著這張符咒上的符來畫吧。”胡不歸趴在龜殼上,手持法筆,真元灌注在法筆之上,一筆一劃的畫了起來。只見他臉上顯出少有的認真和穩重,梅輕雪等人呼出一口氣來,等他們再看龜殼上的筆跡時卻不由得三只拳頭同時敲在了胡不歸的頭上,卻原來這小子畫的線條宛如蚯蚓一般,符倒是畫對了,卻是說不出的別扭難看。

    張富貴搶過法筆道︰“老胡,你這符畫得也太難看了吧,要是人家看不清楚,還以為是捉鬼的符咒呢!還是我來畫吧。”

    胡不歸委屈的道︰“人家已經很認真了,只是這毛筆用起來不夠順手而已,你讓我多畫幾個就好了。”

    張富貴學著胡不歸的樣子,將真元灌注到法筆上,慢慢畫了起來。卻見他的筆劃倒是很工整,只是一個符咒畫下來真元卻已經不夠用了,趴在龜殼上不住的喘息,眼見這是不能繼續畫了。梅輕雪接過法筆,蹲在龜殼上畫了起來,只見法筆一到她的手里,就變得出奇的听話,線條圓潤而流暢,那符咒宛如活的一般,顯出一派流轉之意。

    這四人在龜殼上畫符,小虎卻蹲在玄武面前,四目對視。這兩個生靈都不吭一聲,玄武低下頭*近小虎,小虎則人立起來,走了過去,用鼻子踫了踫玄武的鼻子,然後用前爪輕輕拍了拍玄武的臉。玄武張開大嘴,哈出一口氣,一陣氣流吹得小虎的毛發向後揚起,小虎眯起眼楮,十分受用的立在這陣風中。

    梅輕雪一連畫了二十余道符咒,只覺得後力不繼,于是將法筆交給梅四,自己盤腿坐在龜殼一角運功調息去了。梅四接過法筆,卻像是捏住了一柄窄刃菜刀一般,筆走刀刻,梅四哥畫符卻像是在冬瓜上雕花一般,精致而又細膩,筆劃邊緣處宛如刀削一般整齊。

    梅四哥接連畫了三十余符咒之後,也感到難以為繼,只得停手不畫。胡不歸劈手搶過法筆,道︰“這總該我畫了吧!”于是又趴在玄武背上畫了起來。這一次卻倒真的比上次好了些,不過那些線條卻似乎是將活的蚯蚓變成了死的蚯蚓,規矩是規矩了些,卻依然不夠端莊。一直畫了二十余個平安鎮煞符之後,胡不歸的畫符手法才有了很大的提高,他越畫越順,一路畫將下去,只見筆劃也越見瀟灑,旁邊三人看的不住點頭,這小子心中自然是得意萬分,下手更加流暢了。

    直到梅輕雪喊道︰“好啦,老胡,你手上這個就是第八十一道符咒了,畫完這個就可以收手了。”胡不歸畫完最後一筆,抬起臉道︰“讓我再畫兩個好不好?”

    梅輕雪道︰“這符咒都是有定數的,哪能隨意胡畫!快別胡鬧了,此間事情已了,咱們這就動身出去吧。”說話間四人跳下玄武脊背,梅輕雪走到玄武面前。那玄武微微扇動鼻翼,嗅著梅輕雪的氣息,梅輕雪淺淺一笑道︰“好了,符咒已經畫完了,玄武啊,你身負著地上百萬生靈的福禍命運呢,可別隨意亂跑啊,就在這地下世界里好好做你的王者吧。”說著一只手摸了摸玄武的鼻子。玄武咧開大嘴,又是一股氣流吹了出來,只見梅輕雪的水紅衣衫和黑發一同飄揚起來,分外美艷動人。

    胡不歸也站到玄武面前,笑呵呵的說道︰“玄武老弟,剛才多虧你幫忙了,先是把你手下那群豬頭怪喚走了,接著又拍飛了南塘秋那老小子,老胡也沒什麼可謝你的,給你吃顆豆兒得了。”說著從懷里掏出一顆天妖續命丸,嗖的丟進了玄武的大嘴巴里,玄武也知道這是好東西,咕咚一聲吞落下肚,驟然間,玄武背上冒出一片金光,卻是方才所畫的那些符咒上透出來的。伴隨著那九九八十一道符咒所發出的金光,玄武足下的四團烏雲也隱隱閃出些金色的光芒來。

    玄武緩緩站起身來,將一個碩大的腦袋湊到胡不歸的身前,輕輕的蹭了蹭,隨後四足一踏,輕盈的飛了起來,帶著越變越大的一團黑雲,消失在了岩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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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8:07:4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卷 玄武降世 第九十三章 除夕

    一陣清新的風吹過原野,冬日清晨特有的干爽清澈伴著一陣寒意迎面而來。胡不歸幾個出了皇陵,信步向京城走去。

    胡不歸等幾人從玄武的地宮中出來時,卻哪里都看不到梵天谷的人,也不知道南塘秋被玄武一巴掌拍到何處去了,總之是蹤影全無。因為順利完成了平安鎮煞符的事兒,幾個人心中都是一片輕松愉悅,一路說說笑笑,向京城城內走去。

    遠遠的便听見稀稀拉拉的鞭炮聲從城中穿了出來,待步入城中,只見街邊上一些身穿新棉襖的孩童拿著火頭在街邊燃放鞭炮,一陣陣童聲笑語傳入眾人耳中,張富貴道︰“呦,今兒可不就是年三十兒了,難怪不得一大早就開始放炮了呢。”

    一大清早,街上便開始熱鬧起來,店家商賈早早就開門利市,準備做完今年最後一天,也就早早關門過年了。而采辦年貨的人們則是提籃挎簍,大包小包的裝滿了各色物什,從豬肉到雞鴨,從鞭炮到香燭黃紙,從胭脂水粉到布匹綢緞,當真是應有盡有。在一張張平實的臉上,洋溢著一種平日里看不到的喜慶,平常百姓的生活便是如此,在艱難的世道中熬過了一年,終于可以暫時舒一口氣,一家人團團圓圓的過個年了。

    梅四和梅輕雪兩個十分新奇的看著滿街忙碌而喜悅的人群,在天妖谷是沒有春節的,天妖族沒有這種人間世俗的節慶,因而此刻兩人是看什麼都新鮮,看什麼都有趣。張富貴起先也是一臉的歡喜,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突然臉色就暗淡下來,悶著頭只管走路,居然很少有的不嘮叨了。梅輕雪瞧出了些端倪,于是輕輕拍了張富貴的肩膀一下,問道︰“富貴,你怎麼了?”

    張富貴在寒風中吸了吸鼻子道︰“沒什麼,想起小時候過年我媽蒸的年糕了。”

    小虎趴在梅輕雪的懷里突然嘎嘎怪笑了起來,心道︰這家伙果真是饞啊!居然想起吃得都會傷心,比老子可饞多了,不過這年糕倒是真沒吃過,也不知道好吃不?張富貴則對著小虎怒目而視,小虎鼻子冒出個泡兒,扭過頭去,不去理會。

    張富貴自顧自地說道︰“以前在家的時候,一到過年,我娘就會給我們蒸年糕。那時候我家里窮,蒸出來的年糕根本就不夠分,給我們兄弟幾個分完了之後,也就只剩下指甲蓋兒大點的一塊了。就是那麼小一塊兒我娘也舍不得吃,她偷偷的塞到我嘴里,說︰三兒,娘最不喜歡吃年糕了,你幫娘吃了吧。後來,家里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族里的長輩就出主意叫我淨身進宮里做太監,臨走的那天,我娘躲在廚房里,哭得死去活來,她也是沒辦法啊,我一個人淨了身總好過一家人都餓死。自從進宮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回過家,只是每月請人把銀子捎回家去,到如今已經十一年了。”

    富貴這番話說得大家都是一陣心酸,胡不歸道︰“富貴啊,你是想家了吧?想就回去看看,現在難道還有人管著你嗎?說起來,我也想嘗嘗你媽媽做的年糕呢。”說到這里胡不歸笑呵呵的望著梅輕雪和梅四道︰“不如咱們這就去富貴家看看吧,你們說怎樣?”

    梅輕雪立即道︰“好啊,我和四哥都還沒有在人間過過年,這次總可以在富貴家經歷一番了。”

    梅四也道︰“我也很像嘗嘗富貴媽媽做的年糕呢!”

    就連小虎一听說可以去富貴家吃年糕,也不由得從輕雪懷中伸出一雙爪子,要富貴抱抱,一雙貓眼水汪汪的看著張富貴,作出一副討好的樣子。

    張富貴心頭一熱,感激地望了一眼胡不歸,口中道︰“老胡———”

    胡不歸笑道︰“別扭扭捏捏的了,老胡向來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去,富貴,你家在哪里?咱們這就走吧。”張富貴用力的點點頭,又帶著眾人出了城門,向城外走去。一行人略微施展些真元便快愈奔馬,半個時辰後,一座小村莊出現在眾人眼前。

    臨近村莊,張富貴卻突然放慢了腳步,一雙眼楮四處打量著,那些在睡夢里無數次浮現的景物現在就在眼前了,怎麼卻有一種陌生的感覺。那村口的大樹似乎沒有了記憶中的高大,村口的那個大碾子現如今一根指頭就可以推動了。十一年光陰恍如一夢,只是這夢里卻有著太多不為人知的辛酸淚水。

    張富貴心思復雜的看了看身邊的伙伴,一向精靈的他突然縮手縮腳起來,一個村童提著水桶從村口走了出來,張富貴卻低下了頭,自顧自走了過去。正所謂“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胡不歸笑道︰“富貴,還記得自己家在哪里嗎?”

    張富貴點點頭道︰“便是把我一雙眼楮刺瞎了,我也能爬回家去。”說話間張富貴來到一戶人家門口,停住了腳步。兩扇沒上漆的光木門板上瓖著兩只鐵銹深沉的門環。張富貴幾次伸手欲捏住門環,卻又幾度將手縮了回來,一時間呆立門口,手竟有些顫抖了。

    就在此刻,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年探出頭來,先是一愣,隨後哎呀一聲抱住了張富貴,喊道︰“果真是三哥回來了!三哥,我是小四啊!三哥,你可回來了!難怪娘今天總喊我出來看看,娘知道你今天要回來啊!”

    張富貴的眼淚一下子就滾了出來,他顫聲道︰“娘在屋里嗎?她老人家可好啊?”說著拔腿就向院里去,卻被小四一把揪住了衣袖,小司低聲對張富貴道︰“三哥,自你走後,娘一想起你來就掉眼淚兒,終于在去年哭瞎了眼楮,早說給你,讓你有個準備,別再惹娘流淚了。”

    張富貴一听說老娘為自己哭瞎了眼楮,頓時眼淚狂用,伏在院牆上嗚咽不止,一雙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梅輕雪站在一旁也忍不住掉下淚來,她輕輕拍拍張富貴的肩膀道︰“富貴,快別哭了,回頭叫你娘听見,她更該傷心了。”半晌過後,張富貴收住了眼淚,仔細用衣袖擦了,拉著小四道︰“小四,走,咱們看娘去!”抬腳大步走了進去。

    一掀門簾,張富貴就看到一頭花白頭發的老娘坐在炕頭,一雙眼楮空蒙蒙的看著空處,耳朵卻在傾听。張富貴再也忍耐不住,一頭跪在炕下,喊道︰“娘!你的小三回來看您了!”

    富貴娘聞聲頓時身子一顫,哆哆嗦嗦地說道︰“三兒,是你嗎?兒子誒,真的是你啊!快過來,讓娘看看!”說著顫巍巍起了身,一雙皺紋滿布的手伸了出來,在空中摸索著。富貴立即握住老娘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說道︰“娘,我可想死你了!”

    富貴娘一邊顫巍巍的撫摸著復歸的臉龐,一邊說道︰“娘也想你啊!三兒,娘夜夜都夢見你啊!這一晃我的三兒都長大了,娘不住你呀,孩子!”說到這里,富貴娘頓時老淚縱橫,一顆顆渾濁的淚水滴在張富貴揚起的臉上,與張富貴的眼淚混在一起,無聲的流淌著。

    梅輕雪鼻子一酸,轉身躲到屋角掉起了眼淚。梅四眼圈也紅紅的,抱著傻乎乎的小虎,拉著胡不歸轉身走了出去。胡不歸和小虎兩個坐在門檻上,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惆悵。這兩個都是不知道自己爹娘的,看著張富貴抱著自己親娘,而他們兩個卻連生身父母是誰也不知道,宛如在風中飄蕩的蒲公英一般,無根的傷痛滲透進了他倆的心緒中。

    呆呆坐了半晌,胡不歸突然精神一振,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埃,抱起小虎道︰“我現在還真嫉妒富貴這小子!走,咱們再去給他添點喜事兒去!”說著進了屋子。只見富貴母子此刻已經收了眼淚,手拉著手坐在炕頭上說話。只見張富貴正一把一把地從懷里往外掏銀票呢,銀票元寶鋪了一床,直把張富貴的家人看的是目瞪口呆。胡不歸朝張富貴悄悄招招手,張富貴輕聲對他娘說了一聲,下了炕。

    胡不歸道︰“富貴,我再教你一個法術,你可要仔細學,這法術能治好你娘的眼楮,我要你親手把你娘治好。”

    富貴一听自己母親的眼楮還有救,頓時來了精神,立即道︰“好好!我一定好好學,老胡這是什麼法術,你快傳了我吧!”胡不歸便將青城清露咒認真傳給了張富貴,又給他示範了兩邊,直到張富貴可以用自己的真元滴出清露方才停下。而這個咒語卻是張富貴學的最快的乏術,只是片刻便可以運用自如了。

    張富貴興沖沖的回到屋子里,對他娘說道︰“娘,兒子來看看你的眼楮!”說話間,運起十足十的真元,一滴清露終于出現在他的指端,而後緩緩的滴落在他娘的眼楮里,隨後是另一只眼楮,接著張富貴雙手虛隴在他娘眼前,一陣陣真元化成的青霧籠罩了老人的臉。最後張富貴緊張的看著他娘的眼楮。富貴娘緩緩睜開眼楮,眼瞳漸漸的清澈了,依舊是十一年前那般慈祥的目光投射在富貴的臉上,終于重見天日了!

    張富貴高興得不知道怎麼才好了,他的四個兄弟全都圍了上來,一家人歡喜的又落下淚來,這一次卻是喜悅的淚水。待情緒稍微緩和之後,張富貴立即將胡不歸等人拉到母親身邊道︰“娘,這是我的好兄弟,就是他教會兒子給您治眼楮的法兒的。還有這兩個,都是我的好朋友,這是四哥,這位是梅輕雪梅姑娘。”

    富貴娘高興的合不上嘴,老太太突然起身道︰“三兒啊,想吃娘做的年糕不?娘這就給你們做去!”

    當熱氣騰騰的年糕端上來時,小虎首先躥了過來,翹著尾巴在富貴娘的身邊轉來轉去。富貴娘笑了笑,切下一塊年糕遞給了小虎,又一塊一塊的分給胡不歸等人。一家子人終于又圍在一個炕頭上吃起了年糕。梅四吃一口就說一聲好吃,梅輕雪也笑吟吟的吃了起來,那樣子斯文的緊,只把富貴娘看得呆了,直念叨︰“多俊的姑娘啊,就跟仙女兒似的,幸虧大娘眼楮好了,不然這麼俊的姑娘我看不到,那該多著急啊!”

    只有胡不歸和小虎的兩塊年糕吃的最快,嗖的一下子就在兩個家伙的面前消失了,只把老太太嚇了一跳,連忙道︰“孩子,慢點吃,別噎著了!”眾人都覺得吃了那麼多山珍海味,只有富貴娘做的年糕才是最好吃的東西。世間事似乎原本就是這樣,一個情字落在里面,那滋味便不一樣了。

    待吃完年糕,胡不歸突然道︰“富貴,你在家多陪陪大娘,我們還有點事兒要辦,等辦完了再回來找你。”

    張富貴道︰“那我與你們一同去吧。”

    梅輕雪道︰“不用啦,你就在家陪大娘吧,難得回來一次,我們去去就來,最晚天黑前也就趕回來了。”

    富貴娘說道︰“孩子們,大娘給你們包年夜餃子,誰也不許不來啊!”

    梅輕雪道︰“大娘您就放心吧,老胡他們可饞著呢,一準回來吃您包的餃子。”小虎一听還有個什麼餃子要吃,說什麼也不跟梅輕雪等人走了,賴皮嘻嘻的躺在熱炕頭上,攤開四肢假裝睡覺去了。梅輕雪無奈的望著這只又饞又懶的小貓,起身與富貴家眾人告辭。說話間幾個人出了富貴家,向京城方向奔去。三人在雪野上飛掠而過,宛如三點驚鴻,大地平整而遼遠,富貴母親年糕的余溫尚在心間,卻見京城已經近在眼前了。

    梅輕雪道︰“老胡,你是要去找心湖散人吧?”

    胡不歸道︰“是啊,一些事兒總得有個交待,俗界里有個說法是過年不討債,都是在年關上去了結了,才好回家過年的,咱們這就去了結一下。”

    梅輕雪道︰“玄武的事兒我們已經替他做了,想來你是為了你師弟的事兒去的吧,你想怎樣呢?殺了傲霜散人為你師弟的家人報仇嗎?”

    胡不歸搖搖頭道︰“殺不殺他那是小酒兒的事兒,終有一天小酒兒自己會去找他算賬的,我卻是要去問個清楚,究竟小酒兒與那小皇帝有何干連?”

    胡不歸等幾人一路風馳電掣直闖進了皇宮大內的御花園,小橋還是那座小橋,只是比往日顯得更加寂寞,殘雪依舊,無人問津。胡不歸率先踏上小橋,才走了幾步,突然間五道陰毒凌厲的指風鬼魅一般的向胡不歸的肋下抓來,殺機乍現。

    胡不歸右手電閃,一把扣住了有如幽冥鬼爪一般的一只手,手爪的主人卻是老太監陳有路。胡不歸此時修為大進,陳公公又哪里是他的對手,只見胡不歸手腕一抖,轟的一聲便將陳公公直接拍進了橋下冰層。頓時水花四濺。

    猛地,冰層爆裂,陳公公發瘋似的揮舞雙爪向胡不歸抓來,卻是一副拼命的模樣。只听見一個聲音喝道︰“有路,住手!”卻是心湖散人自島上飄了出來。

    陳有路身子在空中猛地一頓,隨後惡狠狠的盯著胡不歸退了開去。胡不歸若無其事的走向心湖散人,說了聲︰“老爺子,玄武的事兒我們已經搞定了。”

    心湖散人點頭道︰“我已經知道了,多謝諸位了!三位里邊請。”說著將胡不歸三人引進了茅屋。

    胡不歸道︰“你卻是怎麼知道的?”

    心湖散人鄭重其事的站起來,腳尖輕點,隨著地面一陣隆隆之聲響起,茅屋中央露出一個洞來。一個平台緩緩升起,只見平台上擺著一個小小的陣法。似乎分了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又有諸多紛繁復雜的輔助陣法,中間則是一點亮星閃爍不定。心湖散人道︰“這就是需要神物配合的神州鎮煞總陣,那個光點就是你們尋到的玄武了,現如今陣法已經啟動了。諸位仙俠此番辛苦了,老朽代表馭龍宗上下叩謝諸位仙俠。”說著便要躬身行禮,卻被胡不歸一把拉住了。

    胡不歸道︰“老爺子,你也莫忙謝我們,老胡可不白幫你這個忙。你倒說說如何謝我們?”

    心湖散人微微一愣,卻沒想到胡不歸是來討好處的,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對答,卻听胡不歸正色道︰“老爺子,我只求你三件事,你看看可行不。”

    心湖散人到︰“胡兄弟但說無妨,凡是老朽能辦到的,定當依言而行。”

    胡不歸道︰“這第一件事就是請老爺子解散馭龍宗下屬的那群殺手,從此不得肆意屠殺良善,老爺子,你看可否?”

    心湖散人點頭道︰“胡兄弟,這馭龍宗的殺手狼組現如今已經不存在了。此狼組是我師弟傲霜散人一手創辦起來的,但其頭領狼王卻並非是我馭龍宗的弟子,今日陳有路來報,說狼王已經帶著他手下二十余名狼殺手悄然離開了京城,從此駕馭龍宗將不再有狼組了。”

    胡不歸點頭道︰“這第二件事就是請馭龍宗從今往後不可再干預國政,國事自有天子仁臣料理,而你馭龍宗還是操心神鬼仙途以及天下運勢吧。”

    心湖散人道︰“胡兄弟說得有理,其實我馭龍宗原本便是如此,雖然入世,卻不過多的干預朝政國事,誰知道歷經數代之後,竟然逐漸滲入了代天行事的思想,一些宗主便產生了凌駕于天子之上的高傲心性,此也是我與我師弟傲霜之間產生分歧的原因之一。胡兄弟,你放心吧,老朽接任本代宗主之位後,定當整頓馭龍宗,還朝野一個清靜。”

    胡不歸又道︰“還有著第三件事,我有一件事兒要詢問傲霜散人,他現在何處?”

    心湖散人略一躊躇,最後道︰“胡兄弟,你還要找我師弟算帳嗎?他此刻已經是重傷在身了,雖然這也算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但我這個當師兄的卻也不能看著不管,胡兄弟,你還有什麼怨氣就沖我來吧。老朽一應承擔了。”

    胡不歸笑道︰“老爺子誤會了,我只是想找他問一件事兒。我已經見過小皇帝了,但還是有一事不明,所以想問他一問。”

    心湖散人雙眼一眯,道︰“原來你已經見過小皇帝了,這麼說你該知道傲霜為何那麼做了。你還有什麼疑問?”

    胡不歸道︰“我想知道的是小皇帝和我師弟柳青璇究竟是什麼關系?”說到這里,胡不歸緊盯著心湖散人的一雙眼楮,道︰“想必老爺子也是知道的吧。”

    心湖散人猶豫片刻後,道︰“此事我確實是知道的。你師弟與當今天子其實是孿生兄弟。他們降生之時,我師弟卜了一卦,卦象上說︰天不應有二日,國不該有二主,此卦乃是凶卦。于是,就在皇子剛剛降生之時,傲霜便命人將其中一個秘密處死。誰知道當時的左丞相柳公靜雲偷偷使人替換了那小嬰孩兒,恰逢柳靜雲的長子柳晚晴夫人生產,于是便來了個狸貓換太子。此事連柳夫人也不知道,了解內情的不過是柳家父子。一直到今年先皇駕崩,傲霜才偶然查出了另一個皇子的下落。所以才會有柳家滅門的慘劇。我雖不贊成以殺戮代天行事,卻也不願看到二子爭雄,使天下生靈涂炭。現如今,你師弟是修道之人,也算是脫了塵世,但望他一心修道,莫再入這十丈紅塵了。”

    胡不歸心道︰果然是如此,只是小酒兒入不入紅塵卻改由他自己決定了,老天說他要與他兄弟爭皇位他便要爭皇位嗎?我看不見得!胡不歸又道︰“還有一事,那太和殿的神龍不日即將返回龍域去了,你可知道?”

    心湖散人點頭道︰“自從前些時日感應到神龍甦醒,我便知道會有這一天了,算起來它也為我人世立下了大功,也該榮歸故鄉了。我師弟總擔心神龍一去,龍氣消散,會導致禍患不斷。我卻以為久拘神物視為不仁,不仁者,必遭天譴。該來的來,該去的去吧。”心湖散人的話說的沖淡,不帶一絲喜怒。只見香爐里一縷燻香裊裊,輕煙散去,卻留余香。

    青城山的除夕依舊是一片寧靜,山月照人,人如松,松如仙影,迎風輕搖,一派自然之態。在洞口佇立良久,卓不凡望著一陣陣松濤,思緒在樹梢上跳躍著,修道之人夢寐以求的道胎他已經練成了。這般的進度在青城山是史無前例的,然而卓不凡的心里沒有一絲驕傲,他的身上背負了太多的東西。

    滅門的血案尚無頭緒,而身上蟄伏的朱雀又將他推向了妖魔附身的處境,不是說朱雀是天生神獸嗎?為何它附身之後,自己竟然會變得如此殘暴,連師叔和大師兄也不放過?如此說來,自己一日不降伏這朱雀,便一日不能出洞,否則自己便是這人間的一大禍患了,可是父母親人之仇究竟要不要報呢?這般苦挨究竟要到幾時?山岳一般的壓力無聲的橫在了卓不凡的心頭,他驟然想起,今天是除夕,一個寂寥而冷清的除夕。

    突然山崖旁傳來一絲動靜,卓不凡沒有回身,心神直接透了過去,不由得微微一愣。轉過身來。只見兩人一獸從夜色中向自己走來。楊不悔左手提著一只食盒,右手牽著小師弟柳不醉,沿著山徑小路向自己走來。在他們身後,是那只體形碩大的水麒麟,傻乎乎的跟在柳不醉的身後。

    柳不醉歡呼一聲︰“卓師兄!”掙脫了楊不悔的手,奔了過來。那水麒麟也搖晃著腦袋跟著跑了起來。等柳不醉撲到卓不凡的懷里時,那水麒麟竟然也一頭撲了過來,卻見卓不凡一只手輕輕一推,正頂在水麒麟的額頭上。頓時,水麒麟一個龐大的身子便如頂在一座山上一般,絲毫動彈不得。水麒麟不服氣,鼻孔噴出兩道粗氣,四蹄用力蹬踏,卻依舊是半分也前行不了。

    柳不醉笑道︰“大傻,別胡鬧,這是我卓師兄,他可厲害著呢,小心他摔你個屁股墩。”

    楊不悔也慢慢走上進前,一雙眼楮滿含著笑意,靜靜的看著卓不凡,月光在她身上披散下來,猶如輕紗一般將她正個人攏在其中。卓不凡不由得臉上微微一紅,旋即避開了楊不悔的眼神,對柳不醉說道︰“不醉,你們怎麼來了?”

    柳不醉道︰“今兒是大年夜,我和楊師姐怕你一個人呆著寂寞,上山來陪你過年的,要是胡師兄也在就好了,他最能惹人開心,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呢,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陪他過年呢。”

    楊不悔笑笑道︰“小酒兒,你胡師兄最是喜歡熱鬧的,有他的地方自然有快活,卻不用咱們擔心。”說話間將手上食盒放在一塊大青石上,打了開來,只見又是幾樣精致清淡的小菜,中間還有一壺酒。

    三人圍著青石坐定,楊不悔給卓不凡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方要舉杯,卻听柳不醉道︰“楊師姐怎麼不給小酒兒斟酒?”

    卓不凡笑著給柳不醉倒滿一杯,道︰“小酒兒可也跟老胡學會喝酒了呢。”

    柳不醉道︰“卓師兄,你卻不知道了,這喝酒卻是我師傅他老人家把我教會的。”說到這里突然神色一陣黯然,顯然是想起了閉關療傷的師傅來。卓不凡不由得心中升起一陣歉意,若不是自己朱雀附體傷了師叔,這小酒兒也不會如此傷感。卻見楊不悔笑了笑道︰“小酒兒,你看那邊!”

    極目望去,只見成都方向有星星點點的煙花在夜空之中綻放,想來一向繁華的錦官城此刻必定是熱鬧非凡了。

    從皇宮出來,天色已見昏黃。只听見大街小巷一片鞭炮齊鳴,一簇簇粲然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如真如幻,美妙絕倫。街上孩童嘻嘻哈哈的燃放著手中的鞭炮,家家戶戶門口貼起了春聯,一片喜慶歡騰的氣氛。

    胡不歸突然驚呼道︰”哎呀,富貴娘的餃子可該煮好了!咱們趕快走!“說著就要騰身而起,卻被梅輕雪一把揪住了道︰“你急什麼,你這番沖上天去,看那些炮仗不把你炸開花才怪!”

    胡不歸嘿嘿一笑,拉了梅四和梅輕雪快步向城外走去。三人穿梭在 里啪啦炸響的鞭炮之中,一陣陣火藥硫磺的氣味在街上蔓延開來,煙氣騰騰,炮聲喧囂。

    胡不歸拖著兩人盡量朝人少的胡同走,在穿過一個狹窄的小胡同時,胡不歸突然感到身上肌膚驟然一緊,心頭暗叫不好,一身龍氣自動灌注到全身各個角落,就在此刻,一捧煙花般的光華綻放在胡不歸的面前,美得要命,要胡不歸的命。

(第八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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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夜魔重現 第九十四章 裂甲

    天上的煙花總是美且易逝,而射向胡不歸的煙花卻是美且奪命。那捧煙花絢爛已極,一重光焰生出千星萬點細碎的流光,在胡不歸的面前炸開了。

    胡不歸的第一個反應是雙臂一振,將梅四和梅輕雪全都甩上了半空,脫出煙花爆裂的範圍,炫目的光彩隨即迎面而來。胡不歸透過重重迷幻般的流光,看到的只是一點劍尖。那千重光焰全都來自這一點劍尖上。才一動念,寒氣已經觸及到了肌膚。

    胡不歸胸口衣衫碎成了千百片蝴蝶,被勁風激的向後飛去,那柄劍已經刺入了胡不歸的肌膚,生死比煙花更短,恍惚一剎那便可歷經百次。喧囂遠去,世界消隱,胡不歸的時間停止了。沒有盡情燃放的鞭炮聲,沒有熱鬧歡快的笑聲,也沒有冷酷殘忍的殺伐聲,有的只是一片寂然。

    驟然之間,胡不歸的身子變得沒有一點重量,比鴻毛還輕。千萬點光華化為一柄長劍,劍尖已經刺入了胡不歸的胸膛,而長劍握在一個身穿奇異鎧甲的男人手上,這個人正是南塘秋。而這燦爛的一劍卻是南塘秋從來也沒用過的千重煙花訣,此劍訣是來自梵天寶典的不傳之密,自從南塘秋習得之後就從來也不曾顯露過,即使是在梵天谷眾弟子面前也不曾使過。

    長劍雷霆一般向前疾刺,而胡不歸的身子就像是一片粘在長劍上的羽毛一般,隨劍向後,長劍半分也抵不進去。而胡不歸傷口處的血肉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聚集了大量的龍氣,經過龍氣改造的身體再次顯現出了過人的強橫,傷口處的血肉竟然死死將劍尖夾在了肉中,一團龍氣咆哮著沿著劍身沖向南塘秋。

    南塘秋只覺得一股勇猛的氣息沿著長劍直沖下來,頓時手臂一麻,劍勢頓時淤塞了,而那股彪悍的氣息依舊朝著他體內沖去,南塘秋不覺一驚,全身真元狂涌,隨即手腕一抖,長劍蕩成一片秋水。胡不歸的身子便如秋水之中的一葉殘荷,隨秋水而動,每一個波動,每一次震蕩無不與秋水相吻合,任水波蕩漾,卻終奈何不得那葉殘荷。卻突然間一道勁氣射向胡不歸,卻是南塘秋左手一指弒仙指寄射而出。以他的修為,這一指卻遠遠勝過他徒弟顏如雁數十倍不止。那道指風細如尖針,銳利之中夾雜著無堅不摧的剛勁。棉可擋錘,卻不可防針,這一指便是戳在生鐵上,也要給它戳出個窟窿來。

    卻听見胡不歸一聲長嘯,猛地自劍尖上躥了出去,身子尚在半空,雙拳卻雷霆一般的轟了下去。一拳橫里砸向那道尖利的指風,另一拳卻砸向了南塘秋的頂心。

    梅四雙手一揚,兩柄菜刀憑空出現在手上,方要沖下去,卻見一群梵天谷弟子飛身將他圍了起來。梅輕雪凌空踏步,奔向胡不歸,卻驟然見到一片藍光,卻又是那個手持瑯神劍的美貌少女。這許青青卻是只盯著梅輕雪一人,她不動便罷,她若一動,瑯神劍便立即削了出去,橫在當場。

    胡不歸的拳風橫向砸在那道尖細如針的弒仙指上,雖是逼其鋒芒的打法,卻依然在兩相接觸之時感到一陣血氣洶涌,那道指風卻被打得鄉下傾斜,嗖的一聲隱沒在地底了。而另一拳眼看就要打中南塘秋頂心,卻突然間南塘秋的頭上瞬間生出一個頭盔,胡不歸的龍氣當的砸在上面,卻只是令南塘秋頭頸微顫,半點傷害也沒造成。

    梵天谷一眾佔了出其不意的先機,此時梅四被一群以顏如雁為首的梵天谷弟子團團圍住,梵天谷眾弟子組成了一個奇異的陣法,只見劍光霍霍,卻都是受在自己身前,竟無一人進攻,自是將梅四困在其中。梅四心中惦記胡不歸的安危,焦急之中猛地向其中一名實力較弱的弟子沖去。誰知道他的菜刀剛剛遞出,梵天谷眾弟子的劍光便連成一片,朝那個實力較弱的弟子聚集,驟然間,梅四所面對的便不是那一名弟子,而是十余名梵天谷弟子力量的總和。一股巨力頓時將梅四又撞了回去。好在梅四雙刀飛舞,這才擋住了猶如水銀般無孔不入的劍光。

    梅輕雪已經于許青青數度交手,憑著女人的直覺,她能感受到來自許青青的那種近乎嫉妒的仇恨,一柄瑯神劍毫不留情的攻向梅輕雪。無堅不摧的劍芒,時而大開大闔,時而陰柔狠辣,似乎什麼劍訣用在這柄劍上都能施展出它最大的威力。而梅輕雪卻不願傷了面前這個明眸皓齒的少女,她能感受到這個女孩兒心中那種莫名的傷悲。于是盡管她的琴絲訣被一道一道的削斷,可是她還是沒有使出殺招,只是盡力防御而已。

    琴絲訣從宮弦使到了羽弦,除了威力奇巨的文、武二弦沒有用過之外,其余五弦訣一一施展出來,只見滿天柔絲飛舞,間雜著聲聲琴音,時而如飛雪輕舞,時而如小溪淙淙,一片平和溫柔的曲意。

    梅輕雪原本是想借這平和沖淡的曲子消減許青青心中的恨意,卻不料許青青先是心神略一舒緩,隨後心中猛然一凜,原本就對梅輕雪暗含怨氣,此刻這曲子听在耳中更生怨憤,只道是這美貌妖女便是憑了這些靡靡之音和無比妖媚的美色迷得那姓胡的小子神魂顛倒,不由得厲聲喝道︰“小妖女,要打便爽爽快快的打,弄出這些靡靡之音想要迷惑誰?”

    梅輕雪苦笑道︰“小妹妹,不是我要打,而是你要與我打,你若肯罷手,那便再好不過了。”

    許青青緊咬銀牙,捏了個法訣,只見瑯神劍神龍一般從她手中躥出,高懸在空中,只見藍光驟然一亮,一道剛勁至極的藍光筆直向著梅輕雪劈了下來。梅輕雪心中暗嘆,卻也震驚于這神劍無堅不摧的鋒芒。梅輕雪不敢硬接,心念急轉,一個移形換位,身子憑空消失,瞬間橫移出五丈,電光火石之間,那道強大的劍芒直劈下來,只听一聲霹靂,劍芒沒入大地,大地上驟然被劈開一道裂痕。一陣氣流激蕩,梅輕雪縱然閃出了五丈,避開劍芒中心,卻依舊被周遭的氣機牽動,頓時一陣血氣翻涌,花容變色。

    而許青青此時卻也並不好受,這瑯神劍原是世間罕見的神兵,以許青青的修為只能勉強發揮神劍三層的威力,此刻在激怒之下,她也不去想自己能否控制威力爆發的神劍,竟然催逼真元施展出神劍五層的威力,神劍余力反震,許青青只覺得胸口一堵,隨即便感到一陣經脈不暢,駕馭神劍的法訣頓時散了。

    失去掌控的神劍徑自亂舞起來,只見一道道藍光凌空劈下,不辨方向的朝著在場眾人胡亂劈去。眾人頓時大亂,便是身著玄武甲的南塘秋也不敢直接瑯神劍的鋒芒,只見劍光連閃,一轉眼已經有五名梵天谷的弟子趨避不及,傷在了瑯神劍之下。而其中一道劍光卻將梅四的肩頭切開一條深深的傷口,所幸他趨避的快,加上瑯神劍脫離了主人掌控之後,威力大減,否則只怕一條手臂就該離他而去了。

    梅四只覺得肩頭一陣劇痛,卻見身旁一片劍光閃爍,卻是幾個梵天谷弟子趁機向他遞出了劍招,登時梅四背心、肋下以及腰腿紛紛中劍。梅四忍痛揮舞雙刀,只听叮當數聲,四名偷襲的梵天谷弟子中刀倒地,另有一名卻是被梅四的菜刀一拍,打昏在當場。然而更多的梵天谷弟子圍了上來,梅四立即陷入了危機之中。

    南塘秋舍棄胡不歸,向著呆在當場的許青青飛去。而胡不歸一見梅四危險,也朝著梅四奔去。人未至,一道淡黃龍氣化為繩索,套在了梅四的腰間,用力一拽,將梅四拖出了梵天谷眾人的包圍。卻听得身後一聲嬌呼,不由得心頭一震,轉身看去,只見梅輕雪嘴角掛著一絲血痕,而如玉般的一截脖頸竟然握在了南塘秋的手掌之中。

    卻原來就在胡不歸奔向梅四之際,瑯神劍一道劍光朝著梅輕雪劈來,梅輕雪連忙向後退避,卻突然背心處猛然一痛,一股大力撞在了背心,頓時雙眼昏黑,幾欲昏厥,一口鮮血忍不住涌了上來。還沒等梅輕雪有所反應,南塘秋一只手掌真元生出絕大一股吸力,一把捏住了梅輕雪的脖頸。

    胡不歸和梅四頓時血液倒流,全身冰冷,胡不歸高叫道︰“南塘秋,你放開她!你怎麼說也是一代宗師,怎麼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偷襲我等後輩?若是傳了出去,只怕與你梵天谷的顏面不大好看吧。”

    說話間,胡不歸一步一步的朝南塘秋走去。南塘秋冷然一笑道︰“我手上這女娃分明是個妖類,我便是一把捏死她,于我梵天谷的聲譽也不會有什麼影響,更況且我這也是在幫你,你這小子還與這些妖類混在一起,只怕到時候就連你師傅天痴真人也保不了你!”

    胡不歸紅著眼一步步走上前去,卻突然藍光一閃,瑯神劍兀自橫在身前。卻原來是許青青被她師傅一拍打通了於堵的經脈,隨手一招,收回了瑯神劍。許青青劍尖直指胡不歸胸膛,道︰“站住!再往前走一步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胡不歸朗然長笑道︰“別說一步,便是十步百步我也走得!你待要如何?”一股疏狂灑脫的氣質躍然而出,在場眾人只覺得面前這個平日看似潑皮無賴的小子,此刻便如換了一個人似的。

    許青青尚未答話,卻听南塘秋冷笑一聲道︰“好啊!好有氣魄啊!胡公子,請你再向前走一步試試看,你再走一步,我就捏斷你這伙伴的脖子,看看究竟是胡公子的豪氣要緊還是這位梅姑娘的小命要緊。”

    胡不歸雙眼幾欲噴出火來,他怒視著南塘秋道︰“你待怎的?”

    南塘秋笑道︰“很簡單,你們幾位再陪我去一趟地下城,把那玄武給我逗引出來,再給它吃上一丸醉金仙,那麼我就放了你這位朋友,你看如何?”

    卻听梅輕雪怒道︰“你這是做夢!老胡,你是條漢子就殺過來,別受這小人的挾持,若是他殺了我,你跟四哥替我報仇就是了,卻不必違著你的性子跟他服軟!”梅輕雪還欲再說,卻被南塘秋手掌輕輕一用力,卡住了咽喉,說不出話來,只是一雙眼楮怔怔的望著胡不歸。

    胡不歸心頭一熱,原本縮回去的一支腳又伸了出來,一股熱血直往上沖。胡不歸道︰“南塘秋,老子說到做到,你敢傷她,老子就把你的烏龜殼鑿穿,你信也不信!”說著抬腳跨出一大步去。

    許青青只感到一陣怒氣抑制不住,她顫聲道︰“站住!你再不站住我便殺了你!”一柄瑯神劍便架在胡不歸胸前,一陣寒意刺的胡不歸肌膚生疼。胡不歸眼神堅定的向前又跨了一大步。此時他的胸膛距離劍尖不過一步而已。就在此刻,梅輕雪淒然的朝著胡不歸一笑,右手後翻,一股碧綠的妖元撞向南塘秋的小腹。南塘秋手腕一抖,將梅輕雪拋了起來,隨即一掌打在梅輕雪的背心,只听 的一聲,梅輕雪口吐鮮血的飛了出去,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只是生是死。南塘秋冷笑道︰“不知死活的孽畜!”

    胡不歸狂怒不已,身形向前狂沖,眼中卻像是看不到面前這柄絕世神兵一般,許青青一陣氣苦,他竟然為了那個妖女可如此舍命,他當真是不怕死嗎?頓時心智恍惚,也不知是如何作為,只覺得手腕向前一送,就听噗的一聲輕響,瑯神劍頓時刺入了胡不歸胸膛。鮮血沿著胸膛涔涔流淌。

    就在瑯神劍刺入胡不歸胸膛的一剎那,猛然間一個被封存的記憶驟然在胡不歸的意識里爆炸開來,那是小青和天書一起留在胡不歸心中的那些玄奧難明的記憶。在此刻有如洪水一般的泛濫了。與梵天寶典和如意青蓮燈一本同源的瑯神劍便如鑰匙一般,暫時開啟了梵天寶典和如意青蓮燈在胡不歸心中種下的密藏,一道光亮照亮了胡不歸的神識。

    只見胡不歸全身驟然一亮,他竟然憑空穿過了手持瑯神劍的許青青,一步之間便跨到了南塘秋身前,似乎時間和空間都短暫的停止了一下。等南塘秋有所反應的時候,胡不歸的拳頭已經落在了他的身上。

    沒有鋒芒畢露的真元光芒,也沒有驚天動地的轟鳴,每一拳都與胡不歸擊破傲霜散人劈山刃的那一拳一樣,真元高度凝結在一雙拳頭上,聚則強,在突起的中指指節上,狂野而好斗的龍氣傾瀉而出,每一拳都打在南塘秋的胸口甲冑上。一拳接著一拳,胡不歸口中怒喊道︰“老子便要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打不破的!看老子鑿爛你這王八殼子!”

    而梵天谷的眾弟子全部呆住了,他們不可致信的望著這一幕,卻沒有一個上前動手的。而許青青則是呆呆的捏著手上的瑯神劍,口中喃喃的道︰“我殺了他,我殺了他!”

    從第一拳起,南塘秋就感到身子猛烈的震蕩著,盡管有玄武寶甲的護持,卻依舊感到一陣陣沖擊。南塘秋慌亂之中,噗的一指弒仙指戳在胡不歸的胸口,頓時在胡不歸的身上穿出一個洞來。而胡不歸卻似乎半點感覺都沒有,閃電般的拳頭滾滾而來。

    一陣陣更加猛烈的震蕩從南塘秋胸口甲冑上傳了進去,直打得南塘秋身子向後不住飛去,雖沒有傷及肉身,卻打得南塘秋魂飛魄散,怎麼這小子當真如此拼命?這一怒之下竟然有如許驚人的斗志。

    千百拳接連不斷的打在同一個地方,胡不歸的一雙拳頭已經皮開肉綻,露出了森然的白骨,然而再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了,胡不歸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打穿這王八殼子,把南塘秋這個老王八從殼子里打出來!他傷害了自己的伙伴,他必定要為此付出代價!

    猛然間,只听 嚓一聲,堅韌無比的玄武寶甲竟然裂開一道裂痕,南塘秋心中更是惶恐,連抵抗都忘掉了,只听著胡不歸的拳頭接連不斷的擊打在自己胸口,一股鑽心的疼痛從肉身上傳了出來。須彌之間,原本無堅不摧的玄武寶甲裂成千百片碎片,一陣劇烈的疼痛滲入了南塘秋的五髒六腑。緊接著胡不歸的拳頭直接打在了他的肉身上,轟的一聲爆響,南塘秋被砸進了地下。地面頓時出現一個深坑。胡不歸飛身追了下去,一拳接一拳的鑿在南塘秋的身上,只听見骨骼碎裂的聲響不斷從南塘秋的身上傳來。

    一聲鬼神般的長嚎自深坑中傳來,只見胡不歸猛然一腳將軟得不成樣子的南塘秋踢了出去,南塘秋的身子嗖的化為一道流星,向外飛去。梵天谷眾弟子此時才清醒過來,紛紛朝著師傅飛去的方向奔行。一個梵天谷的女弟子拉了痴痴呆呆的許青青,也跟著眾人一同奔去了。

    胡不歸慢慢從深坑之中爬了出來,猛然間胸口鮮血一陣狂涌,直到此時,他的傷勢才開始發作了。然而他踉蹌著腳步,向著梅輕雪一步步走去。梅四從震驚中驚醒,一躥身,扶助了搖搖欲墜的胡不歸,又是一縱,來到梅輕雪身旁。胡不歸彎腰一探梅輕雪的脈搏,只覺得雖然微弱,卻依舊在躍動著,不由得略微放心,隨即卻又顯出了憂色,因為他感到輕雪的傷勢確實是十分嚴重。胡不歸抱起輕雪,對梅四道︰“四哥,咱們去富貴家!”說著便欲騰身而起,卻哪里還有力氣。梅四頓足嘆息道︰“怎麼會這樣呢!”一團綠光裹住胡、梅二人,向著張富貴家的方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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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夜魔重現 第九十五章 滴血

    門扉 當一聲被撞開了,風卷殘雪,一擁而入。

    小虎猛然一聲低吼,沖了出去。三個全身是血的人倒在了門口。卻正是胡不歸等三人。小虎頭上的白毛頓時炸了起來,它圍著地上三人團團亂轉,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口中慌亂的叫著,前爪不斷地在胡不歸和梅輕雪的臉上拍來拍去,卻見這兩人都是閉目不醒,更是惶恐。

    張富貴一家也奔到門口,只听張富貴喊道︰“老胡!輕雪!四哥!你們怎麼了?!”一閃身躥到近前,抱起渾身是血的梅四,進了內室。富貴的家人也七手八腳的將胡不歸和梅輕雪一並抱了進去。富貴娘焦急的道︰“這是怎麼了啊,這幾個孩子才出去這一會兒怎麼就搞成這樣?究竟是誰造的孽啊?連幾個孩子也不放過!”說著老淚就流了下來。

    張富貴也是一陣慌亂,呆呆的看著渾身是血的三人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還是富貴娘喊道︰”三兒,發什麼傻啊!快用你給娘治眼楮的法兒,救救他們啊!”富貴這才猛醒過來,連忙運起青城清露咒,卻由于過度緊張,真元竟然不能如意運轉,好半天雙掌才發出一片清輝,籠罩在梅四身上,片刻過後,清輝之中化出幾滴清露,滴在梅四唇上。梅四呻吟一聲,睜開了眼楮。

    張富貴心中一喜,道︰“四哥!你醒了!”

    梅四點點頭,掙扎著道︰“我沒事兒了,你先救輕雪!”說著便自行運功療傷。張富貴立即轉到梅輕雪身邊,將一捧清輝籠罩在她身上。

    小虎頓在梅輕雪和胡不歸身邊,一聲不吭,一雙貓眼卻在二人身上來回游走,時而輕輕用貓爪觸摸一下梅輕雪的臉龐,時而低頭舔舔胡不歸的眼楮,只希望他們能夠睜開眼楮。

    胡不歸此刻卻是陷入了另一個奇異的夢境之中,一身的內傷、外傷正在悄然好轉,經過龍氣改造的身體再次顯現出了強大的生命力。

    清輝不斷的化為一滴滴清露落在梅輕雪的身上,然而她卻依舊一動也不動,一張臉蒼白的有如白玉一般,身子似乎越來越涼,呼吸也逐漸若有若無。張富貴見梅輕雪不見好轉,心中焦急萬分,不由得又催發真元,清光更盛,而富貴的臉色也逐漸蒼白起來,他那本不深厚的真元眼見著就要枯涸了。

    就在此刻,驟然間清輝驟然一亮,變成濃重的青霧一般,籠罩在梅輕雪的身上,緊接著清露有如小雨一般的滴落,滴滴答答的灑在了梅輕雪的身上。張富貴回身一看,卻是胡不歸坐了起來,周身龍氣流轉,化為青城清露咒,替梅輕雪療傷。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了,張富貴的真元早就無以為繼,臉色蒼白的坐到一旁調息去了。而胡不歸卻依舊守著梅輕雪,不斷的將真元化為甘露,滴灑在梅輕雪的身上。富貴的家人退到屋外,也是心神不定的守著。

    油燈里的燈芯啪的爆出一星兒燈花兒,隨後就听見梅輕雪嚶的一聲醒轉過來。她慢慢睜開眼楮,瞧了瞧屋內眾人,最後目光落在了胡不歸的臉上,無聲的笑了。

    胡不歸的眼楮里也滿是笑意,一笑之間,無數言語盡在其中。

    小虎歡呼一聲,躍到她的身邊,本想直接扎進她的懷里,卻又怕弄疼了她,于是便蹲在她的枕邊,一只前爪輕輕搭在她的肩頭,目不轉楮的盯著她看。梅四和富貴也聚攏過來,一群伙伴擁在一起歡喜得不行,共患難之中產生的友情在幾人心中流淌,為了伙伴能夠渡過危險而欣喜不已。

    梅輕雪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被胡不歸輕輕按住了,胡不歸從懷里掏出兩顆天妖續命丸塞進梅輕雪的口中,道︰“你傷得不輕,好好養著吧!”兩顆丹藥吞下去,片刻過後,梅輕雪的臉龐透出一絲血色,顯見得這天妖續命丸的藥效驚人。適時門簾一掀,富貴娘走了進來,見到眾人都好好的,口中直念阿彌陀佛。胡不歸笑嘻嘻的對富貴娘道︰“大娘,快給我們煮些餃子吧,我都餓死了!”

    小虎一听,立即跟找到知己一般,一頭撲進了胡不歸的懷里,心里直道︰還是咱倆趣味相投啊!這般想著,一線口水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富貴笑道︰“瞧你們這副饞樣兒,我娘水都燒了好久了,就等著你們回來呢!說起來你們究竟出了什麼事兒?”胡不歸就將被梵天谷伏擊的事兒講給富貴听,直把富貴听得咬牙切齒,待講到胡不歸打碎了南塘秋的玄武寶甲時,張富貴禁不住拍手稱快,他覺得這世上似乎沒有什麼是老胡說出來辦不到的。

    片刻過後,一大盤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了上來。盤子還沒放穩,就見嗖的兩下,盤子里就少了兩只餃子。卻是胡不歸和小虎搶先下手,也不顧燙,一口就吞進了肚子里。富貴娘笑道︰“慢點吃,仔細燙著了,餃子還多著呢!”富貴捧出一壇子酒來,給斟了幾大碗酒,道︰“我們北方有句俗語,叫餃子就酒,越喝越有,這過年吃餃子沒酒可不行。”

    胡不歸大喜,道︰“這句話甚妙!甚合我意!大娘、大哥、二哥,大家都來!我跟小虎都是沒家的孩子,卻沒享受過與家人一起過年的滋味呢!”說著將富貴的家人全都拉上了炕,眾人盤腿圍在矮幾周圍,頓時一股溫馨的家的味道充滿了簡陋的小屋。除夕夜就在一片暖融融的歡愉氣氛之中度過了。

    這一夜,胡不歸、梅四和富貴以及越來越貪杯的小虎喝的酩酊大醉,歪歪斜斜躺了一炕。富貴娘把醉貓小虎從梅四臉上扯下來,將它舒舒服服的放在小被子里,又給其他幾個孩子蓋好被子,一雙眼楮充滿慈愛的看著這一床的孩子。

    新年的清晨終于在母親的守望和一片醉漢的鼾聲之中來臨了。梅輕雪早早就醒了,與富貴娘一起看著炕上這一群可愛的家伙,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小虎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從被窩里爬了出來,抱著富貴的脖子睡得甚香。而胡不歸這小子又習慣性的把臭腳丫子放到了梅四的臉上,梅四則是在睡夢中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危機,也或許是難耐老胡的一只臭腳,竟然召喚出了他的雙菜刀,握在手里,直把梅輕雪和富貴娘看得一陣陣發冷,直為胡不歸那一只臭腳丫子擔心不已。

    只有張富貴一個睡得最是老實安穩,盡管被小虎緊緊地抱住了脖子,卻將外呼吸轉而為內呼吸,進入了真元自動運轉的狀態。卻听張富貴突然喊道︰“老烏龜哪里跑!”隨即  一陣拳打腳踢,只見老胡、梅四、小虎一個個被打飛了出去,卻是他夢見自己大發神威打得南塘秋龜殼崩裂,四處逃竄,好不威風。原來最危險的竟然是他。

    等胡不歸幾個鼻青臉腫的爬回來,梅輕雪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在一陣喧鬧過後,幾個醉漢終于梳洗完畢,走出屋子。胡不歸臉上仍掛著水珠,一出屋門便哎呀一聲,道︰“今兒是大年初一,老敖該恢復真身,準備回家去了。咱得去送送他!”

    于是幾個人便向富貴娘辭行,富貴說什麼也要跟著他們同去,一行人出了村口之後,提縱身形,向京城方向飛奔而去。胡不歸擔心梅輕雪重傷未愈,伸出一只手去牽她的手,卻被梅輕雪啪的一聲打在手背上,胡不歸尚沒明白過來,卻見梅輕雪懷里抱的小虎小爪子迅捷無比的緊跟著啪的拍了出去,也在胡不歸的手背上打了一下。

    梅輕雪面頰微紅的輕笑一聲,足尖點地,從胡不歸身旁飄然而去,留下這手背上連挨兩下的傻小子站在雪地上發愣。小虎從梅輕雪懷里探出腦袋,嘎嘎怪笑著看著胡不歸,一顆小貓心自作聰明的想道︰笨蛋老胡!這都不懂啊!你拉著輕雪一只手,她便只能用另一只手抱我,那哪兒有兩只手抱著舒服啊,活該你挨打!

    一陣霧靄飄過,清新的山風吹來,青獠洞前的大青石上,卓不凡和楊不悔並肩而坐,痴痴的望著蒼翠的遠山,兩只手不知不覺握在了一處,也不知道是誰先握住了誰,一切都來得那麼自然,就像這迎面吹來的山風。

    小酒兒早就橫在兩人腿上睡熟了,清秀稚嫩的臉龐上露出一片安寧的睡態。而水麒麟大傻則是臥在大青石後面呼呼的睡著,一個清亮的鼻涕泡兒掛在鼻孔上,隨著呼吸忽大忽小。

    卓不凡輕聲地說道︰“不悔,謝謝你!”

    楊不悔嗔怪地說道︰“你我之間又何必說這個呢,往年都是在小青山與師傅師姐們一同過年,熱鬧倒是熱鬧,卻不如這青獠洞來的清靜,更何況你不也陪我看了一夜的煙火嗎,這等過年倒是第一遭呢。”

    卓不凡搖搖頭道︰“自我們從京城回來,師傅命我在這青獠洞中修行以來,往日的同門師兄雖然也偶爾來看我,卻都深懷戒備,看我猶如看一個怪物一般。他們嘴上不說,其實心里是怕我的。只有你跟小酒兒兩個對我毫無戒心,依舊把我當成從前的卓不凡,這番情誼不凡永世不忘。”

    楊不悔道︰“看你說的,若是老胡在,他必定第一個前來看你,咱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說這些就顯得生分了。”

    卓不凡道︰“是啊,也不知道老胡此刻在哪里呢?”說話間兩人都禁不住向遠方眺望,似乎在雲靄之外,一張充滿陽光的笑臉海市蜃樓一般出現在天邊。

    卓不凡和楊不悔掛念的人此刻正蹲在太和殿大殿內的巨大屋梁上,拖著腮幫子靜靜的看著那條紫檀木雕龍。梅四、輕雪和富貴以及小虎都藏身在巨大的屋梁上,靜靜的看著大殿之下。這幾個膽大妄為的家伙當真是任意而為,原本除了富貴和小虎身上不帶傷以外,其他三人都是重傷未愈,竟然又敢回到這紛擾不斷的京城來,竟然還蹲在了守備極度森嚴的太和殿大梁上,此時如果遇上幾個宿敵,只怕是連逃命都不大利索了。

    然而胡不歸這小子向來是想做什麼就去做了,哪里去想什麼後果。而梅四等人也似乎逐漸被胡不歸感染,總覺得跟著這小子走不會有錯,不管是喝酒還是打架,都是極其痛快的。盡管喝酒之後會頭痛,打架之後全身痛,卻依舊是執迷不悔,且樂此不疲。

    在此之前一直沉默的敖將終于開口了,︰“不是他!我要等的不是今天這個小皇帝。”

    胡不歸道︰“怎麼會不是他呢?你前日不是說你等的人就是坐在這龍椅上的天子嗎?難道他身上沒有你所說的神龍血脈?”

    “沒有,”敖將繼續說道︰“方才登基大典的時候,我用龍氣在他體內試過了,從他指端滴出的鮮血沒有一絲一毫龍族血脈,他確實不是我要等的人。可他是皇族唯一的至親血脈,卻怎麼會不是呢?這個我卻想不通了。”

    胡不歸突然哎呀一聲,道︰“莫非你等的人竟然是小酒兒?定是如此了!”

    敖將問道︰“這小酒兒又是何人?”

    胡不歸道︰“他是我的師弟,也是這小皇帝的孿生兄弟。不如這樣吧,老敖,你且在這里多呆幾日,我回山去問問我師弟,看他願不願意幫你,若是願意,我就帶他來見你,你看可好?”

    敖將大喜,連連道︰“甚好!甚好!那就煩勞胡兄弟了!”

    梅輕雪道︰“老敖,我有一事不明,你說當年你被蚩尤打得重傷,肉身大半損壞,所以才不得已寄居在這里。那麼當時想必還有小半的肉身並未損毀,怎麼你不用那些自己的血脈來恢復真身呢?”

    敖將道︰“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當時我被蚩尤打成重傷之後,又中了蚩尤的奇毒,此毒不但腐肉蝕骨,連真元魂魄也會隨之慢慢被銷蝕掉,我是不得已才舍棄我原來的真身的。如今若是有一滴干淨的神龍血脈,我便可以借此恢復我的真身了。”

    胡不歸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麼若是我師弟將他的神龍血脈滴給你,于他有什麼損傷?”

    敖將道︰“這個你可以放心,我只取一滴他的鮮血就足以了,于他是沒有絲毫損傷的,況且只要他願意,我還可以帶他一同去龍域修煉,像他這種有神龍血脈的人,在我們那里修煉會比在這人世快上數十倍。”

    胡不歸道︰“那好,我們這就回去,不管成與不成,我們都會盡快趕回來的。”說著就跟梅四等人打了個手勢,眾人與敖將告辭,施展法訣溜出了太和殿,竄上高空,向青城方向飛去。

    雲層之上,胡不歸站在落梅琴尾向下望去,只見雲海翻騰,一片蒼茫。從雲層縫隙中露出了起伏的大地,轉眼又被雲層掩蓋。鼻息里是梅輕雪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小虎從梅輕雪懷里跳出來,一雙貓耳朵凍得通紅,鼻涕兮兮的鑽入胡不歸的懷中避風。梅四拉著與小虎一樣鼻涕兮兮的富貴跟在胡不歸兩人身後,張富貴從來沒有離開京城這麼遠,不由得滿心好奇,一雙眼楮東張西望,嘴里也不停的問這問那,直把不善言談的梅四愁得不行,對前面胡不歸道︰“老胡,你就傳了富貴馭劍飛行的法訣吧,我怕被他嘮叨的暈頭暈腦的,別一頭扎下去了。”

    胡不歸笑道︰“我倒是想教他,只是我自己也不會呢。回頭去了青城山請我師傅傳了他吧。”

    張富貴一听可以學得馭劍飛行的本事不由得心花怒放,至此之後,每隔片刻便問青城山到了沒有,梅四干脆用了個小法術封住了自己的听覺,給他來個只見其形,不聞其聲。連老胡也忍不住想用個法訣封住富貴那張很具殺傷力的嘴巴了。

    雲層漸薄,一片片連綿青山出現在眼前,熟悉的景物再度映入胡不歸的眼簾。依舊是滿山的蒼翠,依舊是那座熟悉的山門,胡不歸心中暗道︰我又回來了。

    胡不歸指引幾人在山門前降落,梅輕雪等人都是第一次來青城山,直覺得在北國冰封時節里,此處卻是滿眼蒼翠,當真是一個青字了得。而沿途走去,山路蜿蜒,一步一景,步步不同,林色幽深靜溢,平生第一次領略了“青城天下幽”的妙境。

    待走了一段過後,梅輕雪拉了拉胡不歸的衣袖道︰“老胡,不如我跟四哥就在山門處等你們吧,我們進去多有不便,只怕給你和天痴真人惹麻煩。”

    胡不歸道︰“這怎麼成,你們只管隨我上去就是了,我師傅他老人家最好不過了,他自然不會讓別人輕慢你們的,一切有我師傅呢。再說皇宮你都去得,這青城山又不是我們青城派的私家領地,你們卻為什麼去不得?”說著拉了梅四等人,向山上走去。

    幾人一路向上,沿途遇上不少青城弟子,都笑著與胡不歸笑著打招呼,卻也偷偷地用眼楮瞟著梅輕雪等人,只覺得這一群人美的極美,邋遢的極邋遢,古怪的甚為古怪,當真是離奇的一群組合。

    山道上一個面容清瘦的道長迎面而來,卻正是胡不歸的師叔天韻道長。胡不歸連忙上前行禮道︰“天韻師叔,不歸可想死你了!”

    天韻道長笑道︰“這才出去幾天啊,就想師叔了?只怕是又惦記著師叔那點兒樂器吧。”

    胡不歸笑道︰“師叔,我哪有那麼不堪,我啊這次倒要給你介紹一位極為高明的琴家,倒要看看你如何謝我!”

    天韻道長仔細看了看胡不歸身旁幾人,卻沒瞧出誰像操琴的高手,待仔細體察,卻不由得心中一驚,卻覺得這其中有一男一女竟然不似人類,反倒有淡淡的妖氣,只是這妖氣竟然並不與自己的道氣相沖,心中不免一陣差異。隨即想到胡不歸這孩子想來行事與眾不同,結交朋友更是寬廣,師兄天痴真人尚不去管,自己也不必橫加干涉,不由得朝眾人笑笑道︰“不歸啊,倒是給師叔介紹一下你這幾位朋友啊。”

    胡不歸便將梅四等人一一介紹給天韻道長,梅四等人一一上前見禮,天韻道長還禮笑道︰卻不知幾位之中哪位是操琴的高人?”

    梅輕雪臉上一紅,道︰“天韻真人折殺晚輩了,晚輩只是略曉些琴韻皮毛,還請真人多加點撥。”

    天韻真人愛樂成痴,一听這個容貌清麗的小姑娘便是胡不歸所說的操琴高手,忍不住便邀請梅輕雪回山切磋音韻去,卻被胡不歸攔住了道︰“師叔且莫急,等我帶他們去見過我師傅了再帶他們去您那邊吧。”

    天韻道長臉上略一遲疑,還是道︰“不歸啊,這個你師傅已經再度閉關了,這次你是見不到他了。一同閉關的還有你天竹師叔。另外,你的好朋友卓不凡也被天玄師兄幽禁在青獠洞清修去了,天玄師兄倒是沒有禁止眾人去探望不凡,你可以去看看他。”

    胡不歸一听自己師傅和天竹師叔閉關不由得一愣,再听說卓不凡被幽禁不由得猛然一驚,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師叔,天玄師叔為什麼要把不凡幽禁啊?他犯了什麼大過了?”

    天韻真人嘆了一口氣道︰“不凡倒也沒有犯什麼大過,天玄師兄將他幽禁卻是為了他好。據不智說在京郊那場血戰之中,不凡突然被朱雀附體,因而大開殺戒,不但屠盡了在場的魔教教眾,甚至連你天竹師叔和不智都被他打成重傷。天玄師兄是怕不凡再度朱雀爆發,那就難以控制了,因而命他在青獠洞苦修,好早日擺脫朱雀的束縛。”

    胡不歸道︰“我不相信不凡會傷害天竹師叔和孫師兄!他絕對不會作出這等事兒的!縱使是他朱雀附體也不會做出這種事兒的!我這便去看他!”說著身形一閃,一陣風似的朝青獠洞方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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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8:09:1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卷 夜魔重現 第九十六章 釋魔

    胡不歸一路疾馳,身形快成了一道看不清輪廓的輕煙,而梅輕雪等人緊追其後,眼見得前方一座黑炯炯的山崖,猶如火燒過一般,卻正是鎮獄崖了。尚未奔到近前,就听見一聲蒼涼的低吼,眾人心中都是一顫,不覺加快了腳步。

    緊接著又是一聲低沉的嘶吼,就見青獠洞前一個女子的背影呀的一聲軟倒在地,似有一團火焰在洞口升騰。胡不歸身子一閃,躥到近前。只見青獠洞口處,一個身形奇偉的漢子,周身散發著熊熊烈焰,赤裸的上身猶如赤銅一般奇古雄壯,一頭長發在烈焰之中飄揚起來,面容也是奇古而猙獰,只有一雙眼楮卻是那麼的熟悉,那雙眼楮中竟似乎帶著一種深沉的悲憫和強烈的抑制。當他的目光和胡不歸的目光相對時,突然眼中閃現出一絲溫潤的光彩,轉瞬就被血紅的眼眸掩蓋了,只听他嗷的一聲低吼,轉身沖進了青獠洞中。他還是那個自幼一起長大的卓不凡嗎?

    而那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卻是臉色蒼白的楊不悔,一只食盒打翻在地,她身子仍顫抖不已,卻不像是受了什麼傷。隱隱有痛苦的低吼從洞中傳了出來。

    胡不歸心中大急,眼見得這次卓不凡朱雀附體比上次更加猛烈,甚至連身形相貌都改變了,卻不知道這朱雀究竟是要奪舍還是要從卓不凡身上破體而出了?胡不歸道︰“不悔,你沒事兒吧?”

    楊不悔搖了搖頭卻是說不出話來,嘴唇嚅動了幾下,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胡不歸厲聲喝道︰“不悔!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你趕緊去請天玄師叔來此!救小桌子要緊!輕雪,你們在這里等著,別跟進來!”說罷身子猛地一躥,奔進青獠洞中。

    梅輕雪怕他有危險,伸手去拉,卻是差了半寸沒能抓住。梅輕雪眼見得形勢危急,而楊不悔又已經六神無主,癱軟在地,便攙扶起楊不悔道︰“妹妹,天玄真人所在何處?我陪你去請他老人家來吧。”

    楊不悔略一定神,道︰“多謝姐姐好意,小妹這就去請掌教師伯來,請幾位朋友在此稍候片刻。”說罷一縱身化為一道清光,向老霄頂方向飛去。望著楊不悔的背影一絲疑問在梅輕雪的心頭升起,方才他們來時,那被朱雀附身的卓不凡究竟是要拉楊不悔進洞還是將她推出了洞外呢?

    青獠洞沒有其他出口,洞體卻頗為幽深,蜿蜒曲折,亂石嶙峋。胡不歸一路奔去,待拐過幾個彎兒,猛然見到一團火光,只見卓不凡極度痛苦的抵在岩壁上,一雙拳頭不住的迸射出火焰,一拳一拳的鑿在石壁上,亂石崩濺如雨,伴隨著一陣陣熱浪襲來。似乎卓不凡正處在天人交戰的處境之中,在朱雀原力的侵蝕之下奮力掙扎著,試圖保持一絲清醒的神志。幾百拳後,卓不凡生生用拳頭鑿出了一個深達丈余的岩穴來,身子也隨之向里闖去,似乎只等著真元耗盡,油盡燈枯而亡。

    胡不歸大喊一聲︰“小桌子!你快停下啊!”

    卓不凡听見胡不歸這一聲喊,身子猛然一震,手上拳勢略一滯待,然而隨後卻更加猛烈的向前瘋狂打去,口中掙扎著喊出一句︰“老胡!你快出去,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了!”聲音嘶啞而焦急,卻不知道在朱雀原力不斷侵蝕著他神志的時候,他是怎麼喊出的這一句話來。听他話里的意思,似乎是要將自己深藏在這洞中,決不出去害人。

    胡不歸道︰“我怎麼能撇下你一個人走呢?咱們是好兄弟,生便同生,死便同死!”說話間便沖向了烈焰騰騰的卓不凡。胡不歸雙手抓住卓不凡的肩頭,一陣灼熱的疼痛頓時從手臂上傳來,然而胡不歸卻抓得更緊了,兩道龍氣灌入了卓不凡的體內,只覺得一股蒼涼古老的氣息立即向自己的龍氣攻來,灼熱之感更勝。龍氣頓時也興奮起來,狂向朱雀原力沖了過去。

    青獠洞外,梅輕雪等人焦急地等待著,只听到山洞內一陣躁動,不由得替老胡擔心。梅輕雪一揮手招出落梅琴,真元灌入指端,一陣琴聲錚錚響起,穿透岩石,直達青獠洞的深處。那曲聲起先中正平和,隨後輕緩緩數聲清鳴,清靜出塵的意味在曲意之中徘徊,一絲絲滲入了洞穴之中,猶如清泉一般流淌著,蕩滌著一顆顆在塵世間蒙塵染垢的心靈。

    張富貴和小虎率先受到琴聲感應,兩個不約而同的坐在地上,閉上了眼楮,清涼而喜悅的感覺涌上心頭,一派舒爽已極的模樣。接著梅四也坐了下來,眯著眼楮感受著那清泉一般的曲子在自己心間流淌。

    一個飄逸的身影悄然落在梅輕雪身後,來人卻正是胡不歸等人在山道上遇見的天韻道長。此刻天韻道長心中震驚不已,卻沒想到這個妖族少女所彈奏的竟然是一首道家意韻十足的《流水》,更沒想到這少女的琴技竟然精湛到如許程度,單以琴技而論便已經不在天韻本人之下了。更為難能的是這妖族少女竟然能夠領略《流水》一曲之中的妙境,直追神韻而曲調散漫自然,沒有一絲呆板,卻如奏活了一溪流水,自高山上潺潺而下。

    愛樂成痴的天韻道長立時雙手虛按,一只碧玉簫驀然出現在指端,頓時清管流聲,簫聲悠揚蕩漾,化入淙淙的琴聲之中,頓時流散飄逸之氣更勝,一陣陣散入青獠洞中。

    卻說青獠洞中的胡不歸,手上劇痛難忍,而體內龍氣與這朱雀原力爭斗的難解難分,經脈血氣一並震蕩不已,實在是內外煎熬,難受至極。卓不凡卻依舊猛力向前狂攻,眼見得一個岩洞越來越深,卻不知道究竟什麼時候卓不凡才能停下手來,似乎他若不發力在這岩石上,一身郁積便無處排遣了。

    猛然間,一陣清涼的樂曲傳入兩人耳中,胡不歸頓時感到一陣舒爽,似乎手上的被炙熱高溫燒灼的疼痛也減輕了幾分。而心中的煩躁焦慮也漸漸的舒緩下來,他不由得穩住心神,全力操控龍氣與卓不凡體內的朱雀原力相抗衡。

    就在此時,突然卓不凡的拳頭咚的一聲,似乎有金鐵的聲音傳來,卻見崩裂的岩石後面露出了一塊一人高的銅牌,銅牌上似乎鐫刻著極其繁復的花紋和咒語。然而此時誰也沒有注意這些細節。卓不凡前行之勢受阻,不由得雙全瘋狂的鑿向那銅牌,頓時炙熱的火焰自拳頭不斷的迸射出來,咚咚之聲不絕于耳。在朱雀原力的作用下,高溫瞬間侵入那銅牌。

    就在卓不凡狂擊那塊銅牌之際,他體內的朱雀原力大部分被調走沖擊那塊銅牌了,頓時胡不歸的龍氣長驅直入,奮力驅趕著卓不凡體內變弱了的朱雀原力。

    突然轟的一聲,卓不凡的拳頭竟然打碎了那塊銅牌,一個亮晶晶的事物在銅牌後面驟然粉碎。猛然間,山體中一個奇異的空間被打開了,卓不凡的身子向那空間陷去,胡不歸雙手抱住卓不凡,兩人同時陷入了那個莫名的空間之中。似乎是某個禁忌法陣被卓不凡打破了一個缺口,黑暗頓時將兩人吞沒了。

    卓不凡身上的火焰在破開這個空間的同時熄滅了,一陣奇異的能量波動令朱雀原力一點點地退回到胸口天罡北斗陣中,重新蟄伏起來。四周是猶如實質的黑暗,即使是修為達到了道胎期的卓不凡和被龍氣改造過身體的胡不歸運起真元卻依舊兩眼昏黑,不能視物。隨著朱雀原力的退卻,胡不歸也撤回了自己的龍氣,而卓不凡的神志卻逐漸清醒過來,他問道︰“老胡,這是哪里?”

    胡不歸苦笑道︰“我若是知道那就好了,小桌子,你沒事兒了吧?”

    卓不凡點頭道︰“這次當真是凶險之極,沒想到這朱雀躁動的如此厲害,它似乎是意識到我的修為不斷提高,怕終有一天被我煉化,所以才會按耐不住,想要盡早出世了。幸好有你來了,我當真怕我被它控制了,傷害到你。”

    胡不歸道︰“扯淡,你當真相信你被朱雀附體的時候打傷了天竹師叔和大師兄?那我問你,你這次的情形更為嚴重,為何你卻一拳拳的打向石壁,而不對我發一拳呢?我便不信這些鬼話!”

    卓不凡一聲長嘆道︰“我自己自然是不會打傷天竹師叔和大師兄的,可是這朱雀可就難說了,我總感覺它如同一個妖魔一般,殘忍好殺,嗜血成性,並且當它將我完全控制的時候,我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若不盡早將它降伏,只怕它當真會借我之身為害世間呢!”

    胡不歸皺眉道︰“我也與同是四神獸之一的玄武打過交道,卻怎麼感覺它並非是殘忍好殺的妖獸啊?難道這四神獸之間的差異竟然如此之大?”就在胡不歸正在琢磨朱雀與玄武的差異時,突然全身龍氣驟然狂飆,如臨大敵的感覺更勝過與朱雀原力相遇的興奮,一種前所未遇的危機感涌進了胡不歸的神識之中。與此同時,身周那猶如實質般的黑暗驟然扭動起來,便像是一頭龐然巨獸甦醒了一般。

    而身負道胎的卓不凡自然也早感應到了這一番變化,似乎一個極度危險的對手就隱藏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陰冷邪惡的氣息越來越盛,胡不歸和卓不凡向背而立,全身修為提升到了頂點,全力戒備著。

    突然,兩人只覺得身周那猶如實質的黑暗驟然一空,身子緊跟著便向下墜去。眼楮似乎依稀看到一條黑影向外躥了出去。頓時那龐大的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目所能視的暗淡,只見這是一個深藏在山腹內的大空洞,空洞的四周一共有六十四塊銅牌,每塊銅牌上瓖嵌著一個晶體,卓不凡認出,那似乎是清城派的小羅天伏魔陣法,卻比在藏經閣典籍中記載的伏魔陣更為繁復。小羅天伏魔陣法一共使用八塊密煉伏魔鏡,而看這個大陣竟然使用了六十四塊伏魔鏡,將這個所在封印的密不透風,只有從被卓不凡打碎的那塊銅牌處露出一個大洞來。兩人穩住身形,卻不由得面面相覷,不知道方才這里被封印著的究竟是什麼。

    卓凡凡看了看那剩余的六十三塊伏魔鏡,默想著自藏經閣里讀到的法訣,隨後手捏法訣,伸手一招,六十三面伏魔鏡一陣搖動,中心處的晶體驟然一閃,隨後紛紛脫岩石,向卓不凡飛來,且越變越小,最終變成銅錢大小,落在卓不凡攤開的手掌上。

    青獠洞外,梅輕雪與天韻道長一曲《流水》尚未奏完,只見一道青影朝這邊疾馳而來,而那青影的身後是一條逶迤延綿的青氣,隨著那人的奔跑,自青城群山不斷的有青氣融匯其中,那人便似牽了一條青龍一般,沖了過來。這氣勢雄渾壯闊的來人正是青城掌教天玄真人。在天玄真人身後遠遠跟著天風道長、天兵道長以及天龍道長等人。想必是听聞卓不凡出事兒了,便心急如焚的奔來。

    天玄真人奔到青獠洞前,瞟見梅輕雪等人,心中禁不住咦了一聲,但眼前形勢緊急,卻也不顧得多說,徑自帶著身後龐大的青城靈秀之氣沖進了青獠洞中。天風道長等人也緊跟其後,守在了洞口。天風道長等人一見梅輕雪也不由得暗自咦了一聲,這個與天韻道長合奏樂曲的女子竟然帶著一股淡淡地妖氣,卻不知道究竟是何來歷。

    天玄道長一陣風似的沖進青獠洞,身後裹挾的青氣頓時涌滿了整個洞口。驀然一道勁風與天玄真人擦身而過,刺啦一聲撕開濃重的青城靈氣,在電閃之間躥了出去。天玄真人猛一回身,向後抓去,口中喝道︰“何方妖孽!竟敢擅闖我青城山!”一團青氣直追出去。

    那黑影縱身前行,猛然間身上一股濃重的黑氣擋住了背心,天玄真人的一記擒龍手噗哧抓在一團滑不留手的事物上,勁力還沒發作便被滑開了。那黑影似乎曉得天玄真人修為了得,卻不戀戰,身子一縱便奔出了青獠洞。

    卻見前方一人橫在洞口,那人手捏法訣一條真元煉就的護身神龍驟然盤踞在青獠洞前,擋住了那人的去路,卻正是天龍道長。那黑影嘿嘿一聲冷笑,筆直朝前沖去,一只手掌快愈閃電的伸出,一把捏住了神龍的脖頸,隨手一揮就將神龍砸向了一旁。那神龍與天龍道長血脈相連,頓時直覺得胸口一陣劇痛,眼前一黑,摔了出去。

    緊接著天風道長和天兵道長一左一右撲了上來,天風道長右掌橫削,一道玄青罡風化為利刃,削了出去。左手則抓向沖出來那人。而天兵道長則是左手打出五枚三清滅魔梭,右手則將一柄拂塵撒了出去,千絲萬縷纏向來人。天韻道長站在前面則是手畫道符咒語,一連下了三道困身咒擋在近前。

    卻見那黑影,在一瞬間雙手向兩邊一蕩,一股龐大而滑膩的力道消解了天風道長和天兵道長的攻勢,隨後雙手一合,刺啦一聲,竟然穿透天韻道長的三道困身咒,鬼魅一般的沖了出去,黑芒一閃,伴隨著一聲淒厲的長嘯消失在群深山之中了。

    青城群道盡皆駭然,卻不知道方才那個究竟是什麼妖孽,竟然有如此強大的實力,以青城五道之力竟然也留他不住,此人在前有四人阻擋的情形下依舊毫不停滯的沖了出去。這世上當真還有這般厲害的妖孽嗎?

    天玄真人躍出青獠洞,低首沉思,心中不斷的問道︰“方才那人究竟是誰?難道幼時听聞的傳說竟然是真的?這鎮獄崖下當真囚禁著惡魔啊!這可如何是好,這等惡魔逃入人間豈不是我等的罪過?!”

    正在青城群道驚詫惶恐之際,又從青獠洞中走出來兩個人,一個是赤裸著上身的卓不凡,另一個則是被燒得一團漆黑,滿身火泡的胡不歸。天玄真人問道︰“不凡、不歸,你們沒事兒吧?”說話間天玄真人一把拉過卓不凡,純正的青城真元透了進去,他只覺得那朱雀原力雖然在卓不凡胸口躁動不安,但已然沒有危險了。隨後,他又抓起胡不歸的手腕,卻突然間又甩了開去,口中咦了一聲,道︰“不歸,你這身古怪真元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竟然如此爭勇好斗!”卻原來是他的真元剛一觸及胡不歸的身子,那好斗的龍氣不等胡不歸驅使就自動攻了過來。天玄真人是何等樣人,又怎會與胡不歸斗法,于是隨手拋開了胡不歸的手腕。

    胡不歸尷尬一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待我有空再慢慢回稟掌教師叔吧。”天玄真人點了點頭。,旋又問道︰“方才從洞中竄出來的那妖孽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胡不歸和卓不凡便一五一十地將中間經過講與天玄真人,說著卓不凡就掏出了自青獠洞中收來的那六十三面伏魔鏡遞給他師傅。

    當天玄真人兩指捻起一枚銅錢大小的伏魔鏡時,臉色不由得越發的難看,他一言不發的將手中的伏魔鏡遞給了師弟天兵道長,天兵道長接過那枚伏魔鏡,才看了一眼,臉上便顯出了驚訝的神情,隨即捧在手中細細看去,再不理會外界任何事務,一個心神似乎全部沉浸在了那枚伏魔鏡之中了。

    待胡不歸兩人講完,天兵道長突然道︰“這是以九煉九祭之法煉制出來的法器啊!只這一枚伏魔鏡就有著驚人的威懾力,真想不到究竟是什麼妖魔竟然動用了六十四枚來鎮壓他,若非恰巧不凡是天生火脈,更巧的是又在朱雀爆發的當口,不凡的先天真火加上朱雀的原火,正是以火克金,這才破了這個大羅天伏魔陣法,否則便是憑天玄師兄的修為也難將這銅鏡打破。”

    天龍道長受了那黑影一記,所幸並無大礙,調息了片刻便已復原,心中卻仍舊是驚駭不已,只一個照面便破去了自己的護身神龍,還險些傷到自己,這等修為的妖魔,只怕是普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天龍道長不由問天玄真人道︰“這青獠洞囚禁的究竟是什麼妖魔?怎得這般厲害?”

    天玄真人沉默不語,天風道長卻道︰“這等厲害的人物別是昔日魔教教主燕西行吧?除了他普天之下再也想不出比這更厲害的妖魔了。”

    天玄真人正色道︰“不管他是誰,這等妖魔自我等手中逃脫,于這人世必是一場浩劫,我等當竭盡全力,也要誅此邪魔,以彌補我等之過。”說到這里又轉頭對卓不凡道︰“不凡,你能苦心修煉,在這短短時日里竟然修煉到道胎初成,當真是難能可貴,但是你卻要警惕那朱雀再度爆發,這青獠洞看來你還需多住些時日呢。為師知道叫你在這里苦修是苦了你了,但是這也是為了你好,你定當心志如鐵,勤加修行,不化解了你身上這個異數便決不出此山洞,你可做得到嗎?”

    卓不凡低頭稱是,目光卻瞥見了站在眾位師叔身後的楊不悔。楊不悔正一臉關切的神情望向自己,依稀之中,他似乎記得自己朱雀發作時曾經向楊不悔伸出了烈焰騰騰的手掌,想到這里,卓不凡不由得心中一寒,若是當時自己是想要殺她,那可就是危險之極了。若是她常常與自己在一起,那麼難保下一次會怎樣了。想到這里卓不凡心頭猛地一痛,隨後一個念頭浮了起來。

    卓不凡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師傅,這邪魔是孽徒放出來的,誅殺邪魔之任理當由徒兒一人擔當,請師傅準徒兒下山誅殺此魔,不滅此魔,徒兒誓不為人!”

    胡不歸听到這里,也一並跪下道︰“掌教師叔,這事兒也與我有關系,若不是不凡不想傷著我,而一味的往里躲就不會誤入法陣放出那妖魔,請師叔準我與不凡一道誅殺這妖魔,好彌補我們的過失。”

    天玄道長喝道︰“都起來!簡直是胡鬧!你們以為憑你們倆個就能滅了那妖魔?方才你們幾位師叔聯手都沒能留住人家,憑你們這點道行那不是叫你們去送死嗎?!此事自有我們長輩料理,你們都不要說了!不凡你立即回洞去,不消解了你身上的朱雀之患便別出來見我!”

    說到這里天玄道長再度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梅輕雪和梅四,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對著胡不歸招了招收道︰“胡猴兒,你且隨我來吧。”胡不歸悄悄吐了吐舌頭,跟了過去。走了兩步卻回身去看梅輕雪等人。卻見天韻道長擺了擺手道︰“不歸,你去吧,你這幾個朋友有我招待著,你盡管放心吧。”

    胡不歸長身一躬道︰“那就煩勞師叔了。”

    天韻道長卻不再理會胡不歸,而是笑容滿面的對著梅輕雪道︰“姑娘,你們幾位且隨我去清流山上坐坐吧。”他一見到梅輕雪這等高絕的琴技便打心眼里喜歡,說什麼也要與她多探討些音韻之中的妙趣,巴不得胡不歸多去些時候呢。

    梅輕雪笑著應了,與梅四、富貴一道隨著天韻道長去了。

    而在青城山一處了無人跡的山嶺上,一個人冷笑道︰“連他你們都放出來了,呵呵,這回人世間可便熱鬧多了,且看你們如何收場吧!”說話間那人化為一捧綠光消失在蒼翠的青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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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夜魔重現 第九十七章 北上

    清虛殿的一間小室內,一縷燻香牽著胡不歸的視線,在空中縹緲變幻,最後那抹燻香逐漸散入漂浮的縴塵之中了。青煙外是天玄真人一張陰雲密布的臉,眼眸之中透出了一絲憂色。胡不歸靜靜的看著這個曾經在天下人面前極力維護自己的掌教師叔,卻不知道師叔把他喚來究竟要與他說些什麼,心中卻是一片坦然,只道︰就算是師叔責罵自己惹出了這番大禍,那也一力承擔了便是,雖然打不過那被放出去的妖魔,拼命卻總是可以的。

    卻見天玄真人隨手一揮,畫了一道禁制符,將這間小室與外界隔離開來,這才緩緩說道︰“不歸,你這次出游有何經歷,是怎麼應對那玄武出世的,又是怎麼遇上你天竹師叔他們,你且與師叔細細道來吧。”

    胡不歸心中一愣,暗道︰難道師叔又要責怪自己了嗎?于是,胡不歸便將這一路的情形詳細的講與天玄真人。天玄真人默默地听著,臉上的神情有如一潭靜水,波瀾不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待胡不歸講完天玄真人搖頭道︰“這南塘秋妄為一代宗師,行事卻這等卑鄙無恥,倒真是叫人齒冷。不歸,你們這次做得很好,既沒叫玄武落在任何人手中,又幫那馭龍宗完成了安鎮神州的平安大陣,更為難得的是你在打敗傲霜散人的時候,沒有將其殺之而後快,這一點最叫師叔為你高興。你若是殺了他,只怕是這個世界上少了一個以殺止殺的傲霜散人,卻又多了一個以殺止殺的胡不歸了。”

    難得這個平日里一臉嚴肅的掌教師叔夸獎自己,胡不歸心中一陣歡喜,道︰“多謝師叔夸獎,弟子還有一事稟告。”說著便將神龍敖將、馭龍宗以及小酒兒的事兒說與天玄真人。

    天玄真人听完之後道︰“這馭龍宗未免也入世太深了,雖然借助超凡的力量干預人間運勢,有違天道,但此門濟世救人的初衷卻還是好的。原來你這一身的古怪真元是來自那條神龍的啊,那神龍的龍氣這般爭勇好斗,難怪當年軒轅黃帝會招來這九條神龍來殲滅蚩尤呢。還有一事你卻不知道吧,那蚩尤便是上古時期魔教的魔君,而軒轅黃帝則是代表著當時的正教,自古以來便是正邪不兩立啊,不歸,你可千萬仔細著,別走錯了路,墜入魔道了。我看你生性過執著于講義氣二字,怕你會在這上面吃虧犯錯,所以才會叮囑你謹慎交友。說起來,你那幾位朋友中有兩位應該是妖族的吧?”

    天玄真人是何等修為,他隨之瞥了一眼,便已然知道梅輕雪與梅四的底細了。胡不歸訕笑這道︰“弟子知道定然逃不過師叔法眼,那兩位確實是妖族的人,不過他們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壞事,倒是與弟子一道和魔教周旋,又完成了平安符一事,雖然是妖,也算是好妖吧。”

    天玄真人笑道︰“什麼好妖壞妖的,你這猴兒就會胡喊,你師傅也曾對你說過擇友之道,師叔也不再多颁@鋁耍 緗衲閌Ω翟俁缺展兀 闈液米暈  傘2蛔硨痛笊翟諭蚰炅 匭蘗叮 澆  履憧扇ノ什蛔マ救耍 還業囊饉際親虐澆 暇刮 頤橇 鹿焦Γ 歉煤煤盟退丶蟻緄摹2蛔砣羰竊敢猓 惚憒咭惶稅傘︰美玻 閎グ傘!br />
    胡不歸辭別天玄真人,心中一片輕松,原本以為會被責罵,誰知道竟被夸獎了。出了清虛殿後,腳步輕快的向萬年蓮池去了。尚未走到蓮池跟前,遠遠的就看到在萬年蓮池一片翠玉般的碧水上漂浮著閉目凝神盤膝而坐的柳不醉。只見一捧霜霧圍繞在柳不醉身周,一呼一吸之間,有一縷淡淡的清輝自萬年蓮池升起,吸入柳不醉的鼻息之中。

    胡不歸含笑走向萬年蓮池,卻突然頭上風聲驟起,被龍氣改造過的身體立即做出反應,胡不歸瞬息間橫里跨出五丈,只听 的一聲巨響,一個龐然大物從天而降,生生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來。頓時一陣煙塵彌漫,柳不醉也自入定中睜開雙眼,瞪大了迷惑的眼楮看著胡不歸和他旁邊的大坑。

    胡不歸伸手揮開煙塵,卻見一個碩大的腦袋晃晃悠悠從土坑里爬了出來,正是憨戳戳的大傻。卻原來是大傻遠遠的便嗅見胡不歸的氣味,不由得心中一喜,想來個高空怪獸炮彈,以報從前胡不歸和小虎高空墜落砸它之仇,誰成想這胡不歸竟然又長進了甚多,卻叫它砸了個空,直摔得自己昏頭昏腦,好不沮喪。

    胡不歸哈哈一笑,拍了拍大傻的腦袋說道︰“我說大傻啊,你想偷襲老胡,那還得再修煉幾年!我可瞧著你沒啥長進啊,你看看人家小酒兒這進展可都比你快啊,一定是你平日里總是貪玩不肯練功,沒事兒就玩個高空墜落什麼的,所以才進步如此緩慢,是不是啊?”

    大傻直氣得兩只鼻孔狂噴惡氣,一頭撞向胡不歸,卻被胡不歸一把抱住粗壯的脖頸,動彈不得。胡不歸哈哈笑道︰“這麼久不見了你就不想老子啊?老子可是想你了呢!”卻見柳不醉飄飄然從虛空中奔了過來,一把抱住了胡不歸道︰“胡大哥,你可回來了!”

    胡不歸摟住柳不醉道︰“小酒兒,我方才看你修為可又長進了不少呢,我這次回來正是專程來找你的。咱們坐下來說話。”說著拉了柳不醉一屁股坐在了水麒麟大傻身上,大傻無可奈何的甩甩尾巴,隨他們去了。

    胡不歸將一切來龍去脈盡數將給柳不醉,最後道︰“一切該當如何都看你的意思,還有,老胡沒替你殺了那傲霜散人,那是因為老胡要酒兒做個男子漢,好男兒要自己擔當自己的事兒,別人替你做不來的。等你長大,你若覺得此人當誅,你便提了劍去宰了他,若是覺得殺他便如屠狗,怕髒了自己的手,那便也由得你去。那敖將之事也是如此,你若不願意,你胡大哥也不會怪你的。一切由你自己定奪。”

    柳不醉驟然听聞這一切,頓時呆住了,兩眼噙著淚水,欲流而又強自忍著,一絲與他幼小的年紀不相稱的倔強浮現了出來,竟有幾分像是幼時的胡不歸。胡不歸瞧在眼里,故意硬起心腸裝作沒有瞧見,是該這孩子擔當的他卻怎麼也躲不開,倒不如在挫折和磨難中成長起來,長成一個鋼鐵一般的男子漢。這才是老胡願意看到的。

    過了半晌,柳不醉偷偷擦干了眼淚,果斷的道︰“胡大哥,我跟你一起去京城!”

    胡不歸笑道︰“我就知道我兄弟是個爺們兒!咱們這便去尋我那群朋友準備上路吧。”

    清流山上,一陣仙樂飄飄,引得無數鳥雀競相從青城諸峰飛來,數十只仙鶴也從小清山飛來,圍著清流山盤旋不去。更有許多小獸,從洞穴中探出一雙耳朵來,靜靜聆听這天籟一般的樂聲。

    胡不歸牽著柳不醉沿著山間小路上行,大傻呼哧呼哧的跟在後面。遠遠的便看見兩個人在山頂上晃來晃去,卻正是梅四和張富貴兩人。原來天韻道長將他們領到清流山後,便于梅輕雪探討起音韻上的學問來。兩人越說越投機,最後天韻道長再度捧起碧玉簫與梅輕雪合奏起來。梅四和張富貴喝了兩碗茶湯之後,便不耐煩了,于是悄悄溜出來在山間閑逛,不多時小虎也跟著他們出來了,兩人一貓就此百無聊賴的在山上打轉兒,絲毫不覺天韻道長門下弟子看他們時那古怪的眼神。

    小虎站在一處平地上,鼻子突然在空中仔細嗅了嗅,猛地一躥身,朝柳不醉奔來。它身子方才竄出去,就听見轟的一聲,一個龐然大物就正砸在它方才身處之地,卻又是水麒麟大傻想搞怪獸炮彈的把戲,然而再度落空了。而此時,小虎已經躥到了柳不醉的懷里回頭嘎嘎笑笑起來,只把個大傻郁悶到了極點。

    胡不歸笑著將大傻拽出了大坑,旁邊的柳不醉卻早已經和小虎親熱去了,柳不醉捏著小虎肥嘟嘟的肚皮道︰“小虎啊,你這趟出去可又胖了不少,都吃了些什麼好吃的啊?”小虎一听吃的這可來了精神,連忙指手畫腳的比劃起來,什麼脆皮無骨鴨,什麼山蜜灌鹿肉,什麼極鮮熊掌,爪勢滔滔不絕,卻叫柳不醉看了半晌,半個也沒看明白。而大傻卻跟梅四兩個大眼對小眼,四目相對,場面也是頗為古怪。

    胡不歸正要將梅四和富貴介紹給小酒兒,卻被張富貴一把揪住了道︰“老胡啊,你師傅他老人家不在,哪可由誰來教我馭劍飛行啊?”

    胡不歸道︰“這還不容易,這青城山上人人都會馭劍飛行,只怕我這小師弟都已經學會了呢,隨便找個人教教你便成。”

    張富貴嘟囔道︰“什麼人人都會,我瞧你便不會,老胡,你可別哄我。”

    胡不歸歪著嘴道︰“老胡是不願意學,我要練的御風飛行,卻不是這馭劍飛行,說來你也不懂。”說著便抬腳走開了。

    張富貴卻轉過來,拉住了柳不醉道︰“小師傅,我听說你會馭劍飛行啊!你教教我好不好?我拜你為師。”

    小虎歪在柳不醉懷里捂著鼻子發出一聲怪笑,張富貴卻翻個小白眼兒不去睬它,只是拉住了柳不醉不住懇求。柳不醉笑道︰“我這麼小卻怎麼收得你這麼大一個徒弟,不行不行!”

    張富貴急道︰“怎麼不行,小師傅,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你會道術,而我老張卻不會,你便可以做我的師傅啊!”

    胡不歸一听這事兒有趣的緊,嗖的一下又躥回來拉著柳不醉道︰“小酒兒,你便應了他吧,這人頑皮的緊,你收了他,叫他也學學乖,這說起來,你倒是咱青城山年紀最小的師傅了,哈哈,回頭我天竹師叔出來一看自己徒孫兒都有了,那可不得高興死了。”

    柳不醉紅著臉道︰“胡大哥,你莫要取笑我了,我哪里做得來人家師傅啊?!”

    卻見張富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喊道︰“小師傅在上,請受富貴一拜!”這一來倒嚇了柳不醉一跳,小手一揮呼的一股勁氣便將張富貴推了開去,張富貴又欲下跪,卻見膝蓋以下竟然結成冰塊,彎曲不得,不由得口喊道︰“小師傅,你就收了我吧!”口中滔滔不絕的一串話語傾瀉而出,直把個小酒兒搞得頭疼欲裂,他擺擺手道︰“好了好了,這位大哥,我教你道術便是了,只是你也別叫我師傅,咱們只做朋友就是了。”說話間又一揮手,張富貴腿上的堅冰頓時化為一灘清水。

    小酒兒此言一出,直把個張富貴說得眉開眼笑,立即拉著小酒兒討教那馭劍飛行之法。小酒兒說給他這馭劍飛行不但要有一定的修為根基,還需要一件法寶尚可施行。富貴一听頓時又苦起一張臉來,可憐兮兮的看著胡不歸。胡不歸頭皮一陣發麻,還不等富貴開口便忙不迭的從懷中掏出了清光匕,丟到張富貴的手上道︰“好了好了,這個送給你了!”

    張富貴笑嘻嘻的拎著清光匕又繼續向小酒兒討教這馭劍飛行之道,小酒兒便將如何操控飛劍法寶,如何運轉真元,以及口訣咒語一應灌輸給了張富貴。張富貴不住地在心中默記,此人生性無賴,記性卻是極好,不多時便記住了十之七八,剩余的又不住的請教小酒兒,到當真是個不恥下問的模樣。

    幾個人嘻嘻哈哈走進清流山清韻閣,只听得簫琴之聲此起彼伏,其間似一問一答,猶如兩個雅士烹茶閑談,古雅之態無以復加,卻驟然听見 的一聲,隨後就是一陣惡臭,卻是大傻跟在眾人後面,冷不丁放出一個臭屁,直薰得離它最近的張富貴砰然倒地。緊接著兩只腳嗖的伸出來, 的將大傻踢飛了出去,外面 的又是一聲,其間還伴隨著唉呦呦的叫喊聲,听來這次的怪獸炮彈卻倒沒有落空。

    胡不歸笑嘻嘻的收回腳,卻見天韻道長也不好意思的將腳收了回來,胡不歸笑道︰“師叔,我這朋友的琴彈得還好嗎?”

    天韻道長道︰“豈止是好,不歸啊,你若有人家一半,那師叔可就滿意了。你們在青城山多住些時日吧,我與這小友也可多探討些音韻之道。”

    胡不歸道︰“我卻是與師叔辭行的。”說著就將事情經過與天韻簡單講述了一番,天韻嘆息道︰“那你們辦完事兒就盡快回來吧。”說著又轉身對梅輕雪道︰“姑娘,貧道瞧你深具慧心,又與你一見如故,這里有一本《五音正道譜》你且拿去,據說此譜是我青城一位以音韻入道從而羽化升仙的前輩所撰。我想與你的修為倒是有些益處,音韻一道乃天之存有,不獨為人類所有,此道乃是萬靈之道,你我雖非同類,卻盡可由此同窺天機,體悟天道,望姑娘勤修苦悟,早證大道。”

    梅輕雪也不推辭,雙手接過了那本薄薄的冊子,拜謝道︰“多謝天韻真人垂青,晚輩定當勤修苦學,以不負前輩賜書之恩。”旁邊眾人都覺得這天韻道長確實是個心地寬厚的長者,不以梅輕雪身為妖族為異,反倒以書相贈,實在是難得。

    辭別天韻道長之後,胡不歸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出山門,那大傻卻也遠遠的跟隨眾人前來。胡不歸笑道︰“大傻,你可不能跟我們去,你是咱青城山的鎮山獸,你走了叫誰看家去?再說,你若出去了,沒準那火頭道人老張嫌你平日吃得太多,趁你不在山上,偷偷在萬年蓮池中小便,那你回來可就該喝他的尿水了,你可要仔細看著點!”

    大傻一听也是啊,那老張每次送食兒來嘴里總是嘟嘟囔囔不大樂意,別真叫他給陰了,還是不去的好。于是走到柳不醉的身旁,一顆碩大的腦袋在柳不醉的身上蹭了蹭,顯出戀戀不舍的樣子。柳不醉摸了摸它的鼻子道︰“大傻,我很快就回來了,你可要好好練功啊!”

    大傻點點頭,打了兩個驚天動地的噴嚏,隨後望著眾人依依不舍的回山去了。

    眾人駕起各自的法寶,飛上天空,梅四伸手要去拉張富貴,卻被他推開了道︰“我也來試試這馭劍飛行!”說著默念口訣,清光匕驟然從他掌中躥出,在半空中打了個旋兒,而後懸浮在他身前。張富貴嘿嘿一笑,躍上了清光匕。又猛一催動法訣,一個身形炮仗一般嗖得躥上了天空,張富貴心中大喜,平生第一次*自己的力量飛了起來,頓時美的兩眼眯成了一條線兒。

    眾人也隨之飛了起來,卻見張富貴在空中像個沒頭蒼蠅一般胡亂打了幾轉兒,隨後就一頭從雲層中扎了下去。卻原來是真元不濟,再也掌控不住,直向著地面砸去。還是梅四嗖的伸長了橡皮一般的手臂,一把揪住了張富貴,這才避免了又一個人肉炮彈在青城山炸響。

    眾人在一片笑聲中向北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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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夜魔重現 第九十八章 故人

    夜色如鴉,星月無蹤。

    老張頭醉眼惺忪的走在道兒上,在毛腳女婿家多吃了幾杯的他心中一片舒泰。那女婿老實的像個木頭樁子,叫他倒茶他就倒茶,叫他吃酒他就吃酒,哪里去尋這麼听話的女婿去?于是老張頭在不知不覺中醉了,腳步踉蹌的朝鄰村自家走去。原本女婿該來送他的,卻早已被他灌醉成一灘爛泥躺在桌子底下去了。姑娘倒是要送他,卻被他攆了回去。嫁出去的姑娘不去伺候自己漢子那成什麼話!還不叫鄰里們笑話自己沒個規矩?

    于是老張頭腳步踉蹌的獨自上了路。一陣夜風吹來,張老頭酒意燻然,只依稀記得家的方向,嘴里哼著鴛鴦調,一路歪歪斜斜的朝夜色深處闖去。

    突然一陣冷吹過,老張頭只覺得心口一涼,再繼續向前走,卻感到有水涔涔的流淌下來,伸手一摸,那水熱乎乎、粘糊糊,是血!而自己的一顆心卻已經不見了,胸口是一個血窟窿。老張頭慘叫一聲,倒在了路上。

    在老張頭身後漆黑的夜色中,一個比夜色更黑的身影放足狂奔著。噩夢一般的黑氣縈繞在那人身周,那人手上正捧著一顆熱氣騰騰的人心,噗嗤一口下去,手上就只剩下半顆尚在顫抖的人心了,夜梟一般的笑聲在夜色中遠遠蕩開,風吹不散的恐怖頓時籠罩了大地。

    一盞殘舊的油燈光焰昏黃,隨著一陣陣鼾聲微微搖曳著。屋內火炕上,胡不歸、小酒兒等人胡亂躺成一攤。小屋中間,一張古琴輕飄飄的懸浮在半空,梅輕雪側身臥在落梅琴上,吐氣如蘭,衣帶輕搖,宛如神仙中人。

    幾聲犬吠從村口傳了進來,整座村莊像個熟睡中的莊稼漢,安靜而滿足。原來,胡不歸等人一路從青城而來,路上小酒兒奈不過張富貴小師傅小師傅的一通亂叫,便不斷的指點富貴馭劍飛行的訣竅,這一路停停走走,等張富貴終于可以歪歪斜斜的起飛之後,天色也便昏黑了。于是胡不歸等人便尋了這村子,找了一戶人家借宿。

    莊戶人家哪兒有什麼好招待,白菜粉條炖的肥豬肉,就著窩頭、饅頭,一群人吃得熱氣騰騰,只喚著說好吃,把那戶主人家高興的合不上嘴。然而,當胡不歸道這莊戶人家也不容易,叫張富貴拿幾個銀兩出來做酬謝,莊戶人家卻立即變了臉色,道︰這大正月里的,你們這小哥幾個不是寒磣我們來著?吃點東西算啥,快把銀兩收了,省的老漢我惡心!

    幾人見莊稼老漢淳樸好客,也不好再說什麼,卻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是該為這老漢家做些什麼。胡不歸和梅四等幾人躺在炕上商量著該幫老漢做些什麼,商量了半天卻發覺這老漢似乎沒有什麼需要他們幫助的。莊戶人家看天吃飯,日頭不出,他先出。白天頂著個日頭與大地討生活,夜了頂著個月亮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生活就這麼簡簡單單的過著,簡單而又快樂,絲毫不遜于他們這群身懷異術的修真中人。

    還沒商量出個結果,胡不歸幾個竟然裂開大嘴,呼呼睡了起來。只把梅輕雪看得是搖頭不已,也便臥在落梅琴上休息去了。只有張富貴一個,白天里得了馭劍飛行的法訣,又得了一柄清光匕,心中自然是喜不勝收,一時間興奮得難以入睡。他遠遠的躲開臭腳丫子亂伸的胡不歸和動不動就在睡夢中召喚出雙刀的梅四,獨自躺在牆邊,不住的把玩那柄清光匕。

    卻听噗嗤一聲,清光匕上發出一道劍芒,嗖的連穿兩道土牆,射入老漢家的豬圈里,只听見豬圈里的一頭肥豬嗷嗷叫了起來,卻是被劍芒刺中了豬臀,不由得慘叫起來。頓時屋里屋外一陣慌亂,胡不歸等人眯著眼楮爬起來,待搞清楚狀況之後,頓時人手貓爪齊上,將罪魁禍首張富貴打翻在地。

    眾人跑到豬圈,只見那頭肥豬後臀鮮血淋灕。梅四立即掏出些天妖谷療傷藥,敷了上去。卻見那傷口立時便止住了血,傷口也在迅速愈合,這豬也不知道究竟是幸運還是倒霉,先是被道家的法器所傷,隨後又為天妖靈藥醫治,真不知道究竟它上輩子是積德行善了還是缺德作惡了,或許兩者兼而有之吧。

    眾人直跟那家老漢說對不住,老漢雖然心疼自家這頭老母豬,又是詫異這幾個孩子究竟是怎麼傷的自家母豬,嘴上道︰不打緊,不打緊,都去睡覺吧。眾人還沒進屋,卻猛然見西邊火光沖天,隱隱約約有哭喊聲傳了過來。

    胡不歸問道︰“大伯,那邊是什麼地方?”

    老漢伸著脖子看了看驚道︰“莫不是楊家村失火了吧!”

    胡不歸立即道︰“哥兒幾個走一趟吧,去救火了!”說著便率先走了出去。眾人快步出了村口,便施展開身法,流星一般向著火光奔了過去。

    還沒奔到近前,便听見一陣喝斥打斗之聲,卻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仗劍攙扶著一個美貌女子自火海中闖了出來。

    胡不歸瞧得清楚,那男子竟然是已經叛出梵天谷的甦慕白。卻見他身後兩名身穿灰色袈裟的僧人手持紫金禪杖緊追不舍,一道道降魔佛光焰在甦慕白身周炸響,火星四濺。甦慕白揮劍奮力抵御著,向村外奔去。懷中的女子似乎受了重傷,被甦慕白拖著,躥出了村子,鄉村外樹林中奔去。那兩名僧人緊追不舍,幾個人速度極快的奔進了樹林之中。

    胡不歸立即道︰“小酒兒用降雨珠救火,四哥、輕雪、富貴你們負責救人,我去攔著那兩個大和尚!”話沒說完,人便一溜煙追了出去。就在胡不歸說話之際,柳不醉已經飛身趕到了火場,揮手拋出了天雨真人贈他的降雨珠,天生水脈加上天雨真人的降雨咒和法寶降雨珠,只見傾盆大雨立時出現在了火場之上,將起火的數十間屋舍盡數籠罩其中。頓時一陣水汽蒸騰,暴雨如注,火勢頓時小了幾分。而梅四等人也身形如電,竄梭在火海之中,每一次進出都帶出數名被大火困住的村民。

    那兩個僧人追進樹林,其中一個身子一振,身上袈裟隨即飛了出去,只見那袈裟內側用朱砂寫滿了梵文,隨著那僧人的一串咒語響起,那袈裟驟然變得巨大起來,朝著甦慕白和那女子罩去,袈裟上的梵文經文隨著咒語散發出一片金光,眼見著就要將甦慕白和那女子罩住。只見那女子呀的一聲,暈死過去,全身痛苦不堪的顫抖起來。

    甦慕白一咬牙,飛身迎上了那袈裟,劍光閃爍,向著袈裟刺去。只听一陣嗤嗤之聲,袈裟上金光亂閃,咒語的法力略有些減弱了,而那袈裟竟然絲毫未損。那僧人道︰“孽障!還不伏法嗎?”說著手上法印變幻,只見那原本輕飄飄的袈裟驟然沉重起來,山岳一般的壓了下去。甦慕白只覺得那袈裟越收越緊,越來越重,似乎再也逃不出去了,不由得起了拼命之心。頓時狂吼一聲,長劍一反往日精巧凌厲的劍招,直來直去的劈砍出去,袈裟與長劍不住相交,只听得那僧人的咒語越念越急促,那袈裟也越收越小,眼見得就要將甦慕白裹在其中,卻听得刺啦一聲,甦慕白竟然將那袈裟生生撕開一道口子,仗劍躥了出來。

    只見另一個僧人念了一聲佛號,翻手一掌,一道金光正打在甦慕白肩頭,甦慕白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跟著落了下去,摔在那女子身旁。那僧人正待說什麼,卻听那個袈裟被毀的僧人喊道︰“師兄,還跟他們多說什麼,用羅漢紫金缽收了他們就是了!”那僧人點了點頭,一揮手,擲出一個紫金缽盂,那缽盂旋轉而上,懸在了甦慕白和那美貌女子上空。隱隱有雷聲自那缽盂中響起,法器尚未啟動,威勢已然顯了出來。只見那僧人手捏法印,咒語剛到嘴邊,卻突然變成了一聲“啊!”

    只听咚的一聲,一道淡黃真元驟然將那羅漢紫金缽盂打飛了出去,隨後一個少年的身影出現在目瞪口呆的二僧面前,卻正是隨後趕來的胡不歸。那僧人哎呀一聲,向著缽盂飛去的方向追了出去,那可是白馬寺的鎮寺之寶,豈可就此遺失?而另一個僧人滿臉怒意的喝道︰“什麼人!竟敢阻止佛爺降妖!”

    胡不歸道︰“兩位高僧只怕是找錯對象了吧,這人分明是正道修真同門,你們卻怎麼說他是妖?”

    那僧人道︰“他雖不是妖孽,但他身旁躺著的卻是一只妖狐!此人助紂為虐,死不足惜!”

    胡不歸冷笑道︰“這麼說那些村民也都助紂為虐了?是以你們要燒了他們的房子,叫他們無家可歸?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如你們這般殃及無辜,又與為非作歹的妖類有何區別?”

    那僧人大怒,掄起紫金禪杖向胡不歸砸去,口中喊道︰“先滅了你們這些邪魔外道再說!”

    胡不歸又是一聲冷笑︰“來得正好!老子正要揍你個殺人放火的賊和尚呢!”說著一拳迎了上去。只听 的一聲響,那僧人的紫金禪杖脫手而出。那僧人只感到胸口一陣血氣翻涌,難受已極。他兀自強忍著體內紊亂的真元,飛身一超,凌空抓住了被胡不歸一拳砸飛的禪杖,身子滴溜溜打了個轉兒,再度揮杖向胡不歸掃去,一捧金光透杖而出。

    胡不歸身子傾斜,向上一腳踢了出去,一股龍氣直沖向那僧人發出的光焰,轟的一聲大響,只見那僧人嗖的被踢飛了出去。而此時另一個僧人卻手持羅漢紫金缽盂飛了回來,這次他卻不敢再將缽盂拋出,而是高舉過頭,口中念道︰“大覺羅漢正法眼,十方妖孽———哎呀!”卻是一句咒語尚未念完,手上的羅漢紫金缽盂又被胡不歸一腳踢飛了出去,只見金光一閃,那紫金缽盂去勢比上次快了數倍,化為一顆金星向遠方飛去。那僧人顧不得料理胡不歸,連忙架起法身再度追了出去。

    胡不歸這才轉過身來,只見甦慕白已經攙了那女子站了起來,胡不歸笑道︰“甦大哥,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

    甦慕白道︰“多謝胡兄弟解圍,這兩個僧人可追得我們好苦!哦,咱們趕緊回村看看,那些村民可算是被我們給連累了,唉!”說著便拉了那女子向村子掠去。

    胡不歸緊跟其後,道︰“不要緊,我有幾位朋友此刻正在村中救火。”

    甦慕白聞言心下略微一寬,道︰“只盼著村民沒有什麼損傷,否則叫我如何安心啊!”在說話間,胡不歸暗中打量了一眼,那一直默不作聲的美貌女子,只見她一雙眼楮嫵媚已極,雖是身受重傷,但眼波流轉,竟然顯出一副楚楚可憐的媚態來。而此女身上當真有一股獸妖氣質,想來應該是千妖老祖一流的族人吧。

    一轉眼,胡不歸等三人便來到小村子。卻見小村一片狼藉,殘垣斷壁隨處可見,被梅輕雪等人救出來的村民圍成一堆,對著被焚毀的家園失聲痛哭。所幸的是這樣的大火竟然沒有人被燒死,只有十余個被火燒傷的,也都一一被梅四敷上了傷藥。

    這一場大火燒毀了將近三十余戶人家,近兩百余名鄉親無家可歸。在瑟瑟的寒風中,母親抱著孩子,兒女擁著老人,一副淒慘景象。胡不歸越看越是憤怒,一團怒火在心頭躥了起來,即使這狐狸精其罪當誅,那也不該牽連這許多無辜百姓。胡不歸只恨自己方才出手太輕,叫那兩個惡僧逃了出去。

    甦慕白和那女子見得眼前這幅人間慘景,禁不住全身顫抖,兩人一步步走到一家相擁而泣的村民面前,雙雙跪倒,甦慕白沉聲道︰“是我們連累鄉親們了!”

    那家老人無奈的搖了搖手道︰“哎,你們走吧,這放火的也不是你們放的,怪只怪我們老百姓的命不好。”

    胡不歸走上前道︰“老人家,你們切莫急,我們來替你們想想辦法。”

    那老人垂淚道︰“還能有什麼辦法啊,家都燒光了!”

    胡不歸眼神堅定的看著那老人道︰“老人家,你相信我就是了。在三天之內我定能叫你們重建家園!”也不知為何,那老人從這個少年人眼中看到一種無所畏懼的勇氣和強大的信心,雖存疑惑,不知道這少年究竟有何本領在三天之內重建這一片廢墟,卻不由得有些相信了。

    胡不歸喊道︰“四哥、富貴、輕雪、小酒兒你們過來一下。”甦慕白和那美貌狐狸精也一並湊了過去,胡不歸道︰“大家商量一下,怎麼幫這些無家可歸的鄉民重建家園。”

    梅四道︰“老胡,你方才跟那老人家說三天之內就可幫他們重建家園,這可有點托大了啊!”

    胡不歸道︰“四哥,你舊居天妖谷卻沒有听過人間有句話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是不是啊,富貴。”說著胡不歸就笑嘻嘻的看著張富貴腰間的荷包。直看得張富貴背脊一陣冰涼,連忙道︰“哎呀,我身上的錢都放到家里了,這可怎麼是好啊!”

    胡不歸嘆氣道︰“那就只好拿那柄清光匕當了去,換些銀兩了。”

    張富貴幾乎就要哭了出來,拖著哭腔道︰“老胡,我身上倒還有些散碎銀兩,又何必當刀呢!你沒事兒夸什麼海口啊!就算是有銀子,在天之內也是絕對不可能蓋出這許多房子來啊!”

    胡不歸道︰“這世上有很多事兒都未必是絕對不可能辦到的,只要努力辦到了,這絕對不可能就變成了奇跡,我們就是要做創造奇跡的人!咱們手頭的銀子實在不夠,就去問富戶借些出來用用,總不能叫鄉親們在這天寒地凍的大野地里苦挨啊!四哥、甦大哥,咱們幾個這就分頭行動,在鄰縣尋些財主官僚們拿些銀兩來,天亮前在此匯合!”

    梅四和甦慕白等紛紛點頭,眾人約定飛的稍微遠些,以免取銀子又牽連到這里的村民。于是眾人分成了三撥,甦慕白和那美貌狐狸精一撥,梅四和張富貴一撥,胡不歸、梅輕雪和柳不醉一撥,分三個方向去了。

    分說梅四和張富貴兩人向西而去,這梅四是曾經跟著胡不歸做過一回強盜的,重操舊業也叫他頗為興奮。而從沒干過這等勾當的張富貴更是興奮異常,看著那財主老爺殺豬一般的在客廳里滾來滾去,為那些銀子痛哭不已,張富貴一顆心樂開了花兒,直道痛快。

    也是第一次作強盜的梅輕雪卻顯得有些扭捏,紅著臉牽著小酒兒跟在胡不歸身後,只見胡不歸一腳踹開了一戶深宅大院,大搖大擺的闖了進去。口中喊道︰“有活的沒有?出來幾個見客了!”

    立時便有七、八名膀大腰圓的護院衣衫不整的跑了出來,還沒看清來人是誰,每人臉上便著了一腳,七葷八素的躺了一院子。胡不歸哈哈大笑著闖進了內堂,揪出了瑟瑟發抖的財主老爺,一柄從護院手中搶的刀子架在那財主脖頸上,厲聲喝道︰“趕緊把家里的銀子統統拿出來!要不然本大王就給你來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梅輕雪看著胡不歸煞有介事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卻又覺得有些不妥,于是干咳了兩聲,站到一邊。柳不醉卻是興奮的緊,小孩子家只當是做戲,也跟著喝道︰“快點拿銀子,否則本小王給你來個紅刀子進去白刀子出來!”

    他這一說話,就連假裝凶惡的胡不歸也笑了,卻想不出這個小師弟修為何時精進到竟然可以紅刀子進去白刀子出來的境界了。

    巫冥殿內,一股無形的壓力在幽深而陰暗的大殿中彌散開來,壓得大殿中站立的眾人一個個喘不過氣來。這壓力的來源是陷在一片暗影中的巫冥宮宮主巫神道。在他身旁是站立著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那怪物只剩一只獨眼,目光滯呆,毫無生氣。然而他身子里卻似乎有蟲在蠕動著一般,皮肉毫沒來由的扭動著。這個怪物赫然是曾經的孽龍。

    只听見黑暗中一聲冷笑,巫神道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了出來︰“好啊,巫冥宮和魔刀堂聯手,眾多精銳高手出擊,結果呢?巫王六衛死了兩個,魔刀堂堂主的高足和手下四名刀奴全部戰死,老夫的徒弟魔龍也被打得只剩下一顆魔丹,而圍捕那身負朱雀原力的卓不凡的人竟然全軍覆沒,當真是好得很啊!付出了這麼多代價,所得的竟然是兩手空空,當真是好得很啊!”

    巫神道這個啊字方才出口,一道暗龍氣已經鬼魅一般躥了出去,他是想借一名低階弟子泄憤。卻沒想到他的暗龍氣還沒踫到那名弟子,就听見一聲慘叫,隨後一個巫冥宮弟子的尸身被丟了進來,胸口一個血窟窿,一顆心已經被人剜去了。

    緊接著一個陰森邪惡的聲音傳了進來︰“娃娃們,趕緊出來拜見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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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8:11: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卷 夜魔重現 第九十九章 夜魔

    三十六盞桐油燈驟然一暗,光焰縮成一豆,一股血腥氣彌散開來。

    “什麼人,膽敢在此撒野!”巫王六衛剩余的四衛一起撲向大殿門口。只听見怦怦數聲,又是三具失卻人心的尸體被丟了進來,胸口依舊是一個血窟窿,只有尹揚一個身形爆退, 的背脊撞在大殿內的石壁上,臉色煞白,胸口心窩處有五道深深地爪痕,露出了森然白骨,只差些許他的一顆心便也不是他的了。

    一團有如實質的黑氣涌進了大殿,那黑氣猶如活物一般蜿蜒扭轉,隨著黑氣的扭轉,逐漸顯露出一個身材魁梧的老者。那團黑氣袍帶般的纏繞在那老者的身上,只見他面目粗獷,深目廣額,下顎盡是鋼針一般的須發,隨著那變幻無定的黑氣飄然流轉,那老者魁梧雄渾的身姿猶如天魔降世一般。

    那老者大踏步的走進殿內,兩只手上抓著兩顆熱氣騰騰的心髒,嘴角胡須上盡是血跡,顯然方才已經吞噬了一顆人心。那老者哈哈笑道︰“娃娃們倒真是有孝心,老夫剛出來這熱騰騰的人心就送到老子嘴邊上來了!”

    那老者神情倨傲,顧盼之間,于殿上眾人視如無物,只是瞥眼瞧了瞧摔在牆角的尹揚,道︰“你這娃娃倒是有點機靈,去把你家主子喊出來迎接老子!”說話間噗嗤又是一口,右手人心落肚,那老者道︰“這有修為的人心卻與凡人的味道不同,不錯!不錯!”

    大殿上眾人雖也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教教眾,此時卻人人心中泛起一陣寒意,這老者一出手就連殺四人,且將四人心髒全部挖出來生吞了,不但如此,那巫王三衛都是結成魔丹的高手,被剜心之後,一顆魔丹竟然也在剎那間為那團黑氣吞噬了。然而更令這群魔教教眾膽寒的是這老者身上卻不帶半點殺氣,似乎殺人對他來說便如呼吸一般尋常,又似乎方才那幾個人不過是他眼中的一道吃食兒而已,便如殺雞時誰會對雞散發出滔天的殺氣呢?

    尹揚原本恨極了這老者,此人一出(電腦小說站http://)手就殺掉了他的三個兄弟,竟然還當著眾人的面將他三人的心髒生吞了,然而那老者猶如天魔一般的氣勢竟然震懾得尹揚動彈不得,眾人瞧得分明,此人分明也是魔教修為,卻無人識的此人是誰。

    巫神道一直不動聲色的踞在暗影里冷眼看著,一直到那老者將手上的人心吃淨,這才沉聲問道︰“尊駕究竟是何人?來我巫冥宮又有何歸干?”

    那老者一步橫越十余丈,出現在巫神道的面前,只見巫神道身邊那團從未被燈光照亮的暗影驟然被推開了,桐油燈的光焰照亮了巫神道一張蒼白消瘦的臉龐。那老者傲然道︰“娃娃,只怕你沒听過你家爺爺的名號,老夫乃是向天橫!”

    此言一出,巫神道的心禁不住咯 一下,嗖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張暴露在燈光中的臉上竟然不由自主地抽噎了幾下,巫神道心道︰竟然是他!可是怎麼可能是他呢?而巫冥殿上眾人卻是一片茫然,卻沒有听說過這向天橫究竟是何方神聖。也難怪巫神道會如此驚訝,便是昔日的魔君燕西行出現在他眼前也不過如此了,卻听他道︰“夜魔向天橫?前輩當真是千年前橫行無忌的夜魔?傳說中不是說前輩被青城廣陵道長煉化了嗎?卻怎麼竟然再度出世了呢?”

    向天橫傲然道︰“廣陵老道雖有地仙(手機小說網wap,16k,Cn)的修為,但要想將老夫煉化卻也沒那麼容易,那老道不過是用六十四面伏魔鏡將老夫困在了青城山鎮獄崖中,害得老夫千年不見天日,哼!這筆帳遲早是要算的!”

    此時大殿上中眾人才不由得一陣驚嘆,原來這夜魔的名頭只是存在魔教的傳說之中的,姓是名誰卻是一無所知了。傳說中近千年來魔教中修成接近地魔修為的不過兩人,一個是前任魔君燕西行,另一個則是傳說中的夜魔了。

    只見那向天橫上前一步,坐在了巫神殿正座上,雄踞的身姿微微前傾,確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氣魄。巫神道站在下首,心中急速思量,自己決不是這魔頭的對手,他這番重出人世,只怕整個魔教都要歸他一人掌管了,此時到該為自己做些打算,至少也可保得目前的地位才好。這般拿定了主意便道︰”恭喜前輩得脫險境,此實數我魔教之幸啊!”

    向天橫嘿嘿笑道︰“我在外面听人說你這里叫什麼巫冥宮,怎麼咱魔教過了千年卻倒換了名字啊?”

    巫神道干咳一聲道︰“前輩,我魔教並未更名,只不過是一教分成了四支,我巫冥宮便是其中一支而已。”

    向天橫道︰“呵呵,分家了啊?現如今的魔君又是哪一位啊?他卻無力約束你們嗎?”

    巫神道只得將百年前那場正邪大戰講給向天橫,向天橫不動聲色的听完,最後鼻子里冷橫一聲道︰“這燕西行當真算不得是個人物,卻為一個小娘們送了性命,實在是不配來當我魔教的魔君!”說到此處,向天橫一雙魔眼在大殿上巡視一番,只听他說道︰“孩兒們,從今往後,你們便奉我為魔君,瞧我如何令咱們魔教揚眉吐氣吧!”

    大殿之上原有幾個是昔日魔君燕西行的舊部,听那向天橫詆毀昔年的主子,心中陡然一怒,只見一個人高聲叫道︰“你便比燕君強嗎?我瞧卻是未必!”

    這個“未必”兩字方才出口,只見黑氣暴漲,一道黑氣嗖的飛進人群,揪起說話那人的脖頸,只听得一聲慘叫,又是一顆人心被當場剜了出來。向天橫冷笑道︰“還有誰反對?”一團黑氣伸縮不定的在他身周游走,蛇信一般的對著眾人瞄來瞄去。

    卻見一個黑臉老者挺胸站了出來,道︰“袁兄弟不怕死,我老朱也算一個!夜魔,老子就不服你做魔君!燕君在位時幾曾殺過這許多自家兄弟?好啊,你連我一起殺了吧!昔日跪在燕君面前起誓的那些兄弟們就當是全死了!”這老者一番話說得殿上許多人紛紛低下了頭。

    向天橫哈哈大笑起來,仿佛遇到了天下最可笑之事一般,待笑過之後,他盯著那老者說道︰“不殺人便是好魔君?為了一個女子便棄我魔教于不顧的人算是一個好魔君?一個讓你們龜縮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宮中的人算得上是一個好魔君?什麼是魔君?就是地上魔教的君王!是要帶領魔教鏟除一切異己,叫正道修士死無葬身之地!這十丈紅塵該由我們來主宰!要的就是血流成河,尸骨成堆!要全天下臣服在我魔教的腳下!而能做到這一切的就只有我了!”一股滔天的氣勢隨著向天橫的話語勃然而出,席卷了整個大殿,眾人只覺得一股熱血直往上沖,瞬間便融入到這股氣勢之中了。

    向天橫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那呆立當場的老者道︰“殺你是因為你不懂得隨明主而奪天下的道理!”一線黑氣隨之刺入了那老者的丹田,一顆魔丹頓時化為烏有。向天橫又對著那具尸體說道︰“不取你的心,是因為你還算是條漢子!”

    至此,殿上眾人不約而同的跪倒在地,高呼︰“吾等願奉夜魔前輩為魔君,止死不渝!”

    天色微明,在楊家村的廢墟外,胡不歸和梅輕雪、小酒兒坐在三個大包袱上向遠方眺望。只見遠遠的有兩道淡影朝這邊飛來,三人凝神望去,正是甦慕白和那美貌狐狸精。只見甦慕白手上拎著一只包袱,看樣子他們的收獲遠不如胡不歸這個慣盜。

    果然,當甦慕白見到胡不歸他們那三大包賊贓時禁不住一張俊臉紅了起來,胡不歸嘻嘻笑道︰“甦大哥是頭一回做強盜吧,興許走的時候還跟財主道歉來著呢,哈哈。”

    那一直沒開口的美貌狐狸精此時卻驚訝的道︰“咦,你是如何知道的?”她這一說,想來情景倒當真是如此了,胡不歸等人想著甦慕白猶如謙謙君子模樣的去財主家做到盜賊,不由得一陣好笑。而甦慕白的臉更紅了幾分。

    甦慕白干咳兩聲,故意轉移話題,說道︰“誒,還有兩位朋友沒回來呢啊。”

    胡不歸道︰“四哥他們想來也不會多到哪里去,不過看樣子,光你我的收獲便已經足夠了。”說到這里,胡不歸看了一眼那美貌狐狸精,說道︰“不知道姐姐貴姓,甦大哥也須給我們介紹一下啊。”

    甦慕白道︰“這倒真是我的不是了,昨晚情勢匆忙,倒沒來得及與眾位介紹呢。這位是冷翠屏冷姑娘,我與冷姑娘也是萍水相逢。”說到這里,那美貌狐狸精又起身與胡不歸和梅輕雪等人見禮。

    胡不歸哦了一聲,問道︰“冷姑娘身屬獸妖族,卻不知道可認得白如鴻白大哥嗎?

    冷翠屏驚訝道︰“怎麼胡公子認得我家少主?”

    梅輕雪笑道︰“豈止是認識,他與白大哥是生死交情。怎麼,姑娘是從萬獸谷出來的嗎?”

    冷翠屏點了點頭,又不由自主地仔細瞧了瞧面前這位容貌極美的少女,原本她狐類便是以美貌自負的,但在這少女面前卻似乎有些自漸形穢,以她的修為卻又瞧不出梅輕雪天妖的身世,只覺得與這陌生少女卻有著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胡不歸看出了些端倪,笑道︰“那你兩姐妹可該好好親近一番了。”說著道出了梅輕雪的來歷,冷翠屏這才恍然大悟,上前拉著梅輕雪的手道︰“好姐姐,我說怎麼頭一次見面就感到這等親切,卻原來是自家人呢!”

    胡不歸卻問道︰“那兩個和尚究竟為何要追趕二位呢?”

    甦慕白略停滯了一下,說起了事情的經過。原來他自老霄頂被南塘秋逐出師門之後,一個人浪跡天涯,形單影只,寂寞蕭索。近日原本在這附近城中歇腳,卻見城里家家戶戶喜氣洋洋,熱鬧非凡,正是年節喜慶的日子。他卻不由得一陣心思煩亂,只身出城,向著荒野走來。

    卻遠遠的瞧見倆個僧人手持紫金禪杖正在圍攻一個弱女子,那女子眼見得便要不支,只見其中一名僧人一杖將那女子打得飛了出來,正巧落在甦慕白的身邊,顯然已經受了重傷。甦慕白扶起那女子,雖然他立即便感到那女子是個妖類,卻見她一雙眼楮露出了哀求的神色,那哀求之中又透著一絲絕望,甦慕白驟然想起自己為求一個良心安寧結果被師傅趕出門牆,卻也是這般的無助無望,不由得起了憐憫之心。

    甦慕白向那二僧見禮道︰“兩位高僧,晚輩這廂有禮了。敢問二位高僧在那座寶剎參禪?”

    其中一個僧人頗為無禮,喝道︰“兀那小子,快快放下那個妖女走人,這兒沒你的事兒!”態度之強橫盡在一張滿是橫肉的臉上。甦慕白心中一陣怒氣上沖,此人原本就是個外圓內剛之人,否則也不會在青城絕頂當這天下修真人的面公然反叛他的師傅,此可見這和尚無禮,不由得冷然說道︰“這位高僧好沖的火氣,卻不需要修嗔戒的嗎?”

    那僧人大怒,道︰“我白馬寺的事兒你也敢管嗎?”

    甦慕白冷笑道︰“白馬寺又如何?今天這事兒在下還真就管定了!”這般一來二去,雙方便廝打起來。一經交手,甦慕白才感到這兩名僧人的修為著實不弱,若是一對一,或許他還稍勝一籌,然而對方以二敵一,便既不是對手了。在廝打了片刻過後,甦慕白驟然施展出一個障眼法,一團濃霧暴起,遮住了二僧視線,又一連甩出了十余道遁地符,這才趁機帶著那負傷女妖沖了出去。

    甦慕白帶著那妖族少女躲進了楊家村。一戶好心的村民收留二人。甦慕白隨即正色詢問那狐妖,是否做了什麼惡事,招致那兩名白馬寺的僧人追殺。那女子向著她獸妖族先靈起誓,道,此前若是做過一件為非作歹的事兒,便叫天雷轟得神形俱滅。甦慕白雖覺得自己攬上這事兒有些魯莽了,卻並不後悔,那兩個惡僧不問青紅皂白,竟然連自己也一並算計在內,實在是有些不講理了。兩人剛在那戶村民家安頓下來,也不知道那兩個僧人用了什麼法門竟然一路追蹤到了村里。一番打斗下來,二僧的降魔佛光焰終于引著了村中民居,這才造成了一場禍事。

    胡不歸問冷翠屏道︰“那麼冷姑娘又是哪里得罪了那兩個和尚的呢?”

    冷翠屏神色黯然道︰“胡公子,這個你就不要再追問了,總之小翠絕對沒有做什麼為非作歹的壞事!”

    胡不歸等人見她似乎有難言之隱,也不便再問下去,便岔開話題閑聊起來。

    眾人正自交談,卻見兩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袱向這邊飛來,當先的一個包袱輕飄飄的落地之後,梅四的身子從包袱後面鑽了出來。緊接著只听見張富貴的聲音喊道︰“快讓開啊!我又收不住了!”只見張富貴便連人帶包袱砸了下來。

    眾人身形一閃,只听轟得一聲大響,一陣塵土飛揚,張富貴終于著陸了。望著滾做一地的元寶、銅錢,胡不歸驚嘆道︰“四哥,你們從哪里搞了這許多銀子來?”

    梅四嘿嘿一笑,道︰“富貴做強盜做的興起,于是我們就多跑了些州縣,向百余家富戶借來的這些銀子。”

    張富貴灰頭土臉的從坑里爬了出來道︰“怎麼樣,老胡,咱們可沒叫你失望吧?”

    胡不歸興致勃勃地說道︰“好,有銀子了就可以開始籌備給村民們重建家園了!富貴,你負責招募工匠,十里八鄉的工匠都給我招來,人是越多越好!甦大哥,你負責采買磚瓦木材等構建材料。四哥,你負責采買家什用具和衣物糧食。冷姑娘,你和輕雪負責將受災村民安置到周邊村鎮,先住下來,每戶發放二十兩紋銀。小酒兒,你呆會兒與我一道先去將那片廢墟平整出來,今日正午準時開工!”

    眾人也為胡不歸的熱情所感染,紛紛道一聲好,便各司其職去了。

    先說梅輕雪和那美貌狐狸精冷翠屏這路,兩人都屬妖族,那冷翠屏雖然與梅輕雪是初次相見,卻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親近之感。兩人手牽著手走在一處,氣質卻截然不同。一個是千嬌百媚,于舉手投足之間便有萬種風情;一個是清雅淡然,于濁濁塵世中顯出一派清麗脫俗的意態,卻仿佛那妖的骨骼中卻蘊含著仙子的神髓。

    這樣兩個美貌女子去說服鄉民當真是出奇的順暢,梅輕雪端莊的儀態加上冷翠屏有意散發出來的魅惑之氣,很快受災的鄉民們便紛紛從梅輕雪兩人手中拿了銀兩,跟著兩人去了。

    待眾人走空,胡不歸就帶著小酒兒笑眯眯的走到廢墟上,道︰“小酒兒,該咱哥倆干活了!”說著雙掌合攏,一捧龍氣化為一道十丈寬的氣牆,向著遍地瓦礫推了過去,幾次下來,就推出了一大片平地。小酒兒畢竟是小孩兒心性,立即也興致勃勃地施展開正宗青城五行厚土搬運術,一推推的砂石瓦礫隨著小酒兒的法訣牽引,被挪移到了村口。

    沒過多久,那一片廢墟便被胡不歸師兄弟二人清理得干干淨淨,兩人意猶未盡,又飛到場地上空,一掌掌的拍向地面,將那片場地拍打得平整已極。待一切收拾妥當,胡不歸和小酒兒拍拍身上塵土,向村外走去。

    出了村口,卻見到一排大帳篷架在村外。帳篷外梅四正雙腳翻飛,踢起了十余口大鍋,那些鍋子一一落在支好的架子上。隨後一些漢子推著獨輪車,載來了一車車糧食蔬菜,又有一輛輛馬車拉著諸般家什用具,不斷趕來。

    胡不歸兩人走到近前,只見送貨的諸人,人人手中拿著一個紙條,其上寫著事物名稱,所需數量等等。字跡卻是梅四的筆跡。只見來一輛車,梅四也不說話,直接幾錠銀子丟過去,卻原來這個不擅與人交往的四哥又是用了只丟銀子不說話的辦法。

    北方民間,正月里是不出門做活計的,這張富貴卻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出去了一個時辰之後,就回到村外大帳篷里,笑眯眯的等著。不多時便陸續有工匠來到楊家村外。張富貴則笑眯眯的坐在大帳篷里給前來報名的工匠發錢,只見前來報道的工匠是越來越多,似乎十里八鄉會點活計的都來了,最後竟然連鄰縣的工匠也不斷向這般趕來。

    等太陽爬上樹梢,只見一輛輛騾車拉著磚瓦木材等建築用材浩浩蕩蕩的,朝楊家村駛來。當先的一輛騾車上做著的正是甦慕白。

    待正午時分,工程正式開始,胡不歸等人也加入到熱火朝天的場地上,在眾多鄉民面前雖不便施展玄通,卻在挖溝、搬磚、抬木頭等諸多方面顯露出了令村民們驚駭的力量,這幾個年輕小伙子臂力過人也倒罷了,怎麼那兩個看似嬌滴滴的大美人竟然也是力量驚人,一根合抱粗木那兩個女子竟然毫不費力的抬著就走,實在是令很多心里原本打著這兩個美人歪主意的漢子立即從里到外老實了起來。

    所有工匠本成了兩撥,白日里一撥,入夜之後點上火把燈籠,又是一撥,整個工程便這樣日夜不停。到了第三日清晨,三十余戶屋舍盡數修建了起來。

    胡不歸等人三日未眠,此時見到一大片簇新的屋舍呈現在眼前,禁不住歡喜的大笑起來。只有小虎一個因為幫不上什麼忙,那些村民又不理會這只白貓的胡亂叫喊,因而顯得悶悶不樂,無精打采的趴在梅輕雪的懷里打著瞌睡。

    當村民們望著一幢幢奇跡般生出的新房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那個黑乎乎的少年竟然真地在三天之內重建了他們的家園,等他們再去尋那少年以及他的同伴時,卻發現那群年輕人早已不見了蹤跡。

    矮崗上,幾個少年含笑望著遠方的村莊,和煦的陽光照在年輕的臉龐上,映照出比陽光更明媚的笑容。然而一片陰影烏雲般的遮住了陽光,投射在眾人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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