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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Nelson DeMille] 《荒島奪命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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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7 21:43: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如何度過這個良宵是由愛瑪女士決定的。
  她早早起床,使勁地刷牙以把我弄醒,然後冰浴,用電吹風把頭髮吹乾。她用手指梳理了
一下頭髮,又從手提包裡取出口紅和眼影,在穿衣鏡前稍稍化了點淡妝。
  從穿上內褲和拖鞋到把衣服從上往下套好,她只用了四秒鐘。
  她不是那種生活在繁文縟節中的女人。
  我實在不習慣讓女人來等我,所以我以最快的速度沖了個澡,然後匆匆套上那條最緊的牛
仔褲和一件白色的網球衫,腳上穿的是帆布便鞋。我那枝槍仍鎖在衣櫃裡。
  遵從懷特斯通女士的提議,我們開車去了一家名叫卡橋格的小飯店,那兒瀰漫著本世紀三
十年代的氣息。飯店裡充斥著農夫、送貨工人、當地小販、幾個遊客、卡車司機,也許還有一
對像我們這樣在做完愛以後的早餐上開始相互瞭解的情人。
  我們坐在一個小包間裡,我隨口問了一句:「人家看到你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會不會有什麼
議論啊?」
  「幾年前他們就不再議論我了。」
  「那我的聲譽呢?」
  「約翰,你同我在一起,名聲只會變得更好。」
  看來今天早上我們都有點尖刻。
  她要了份極為豐盛的早餐,有香腸、幾個雞蛋、炸土豆條,還有烤麵包片,她向我解釋說
她昨晚沒吃正餐。
  於是我提醒她:「昨晚你把你的正餐都給喝下去了。我曾提議去吃比薩餅。」
  「比薩餅對你的身體沒好處。」
  「你剛才點的東西對你也沒好處。」
  「我可以不吃中飯,共進晚餐如何?」
  「當然,我正想問你呢。」
  「好吧,六點鐘來花店接我。」
  「好的。」我環顧四周,發現有兩名穿制服的南侯德鎮警察,但沒看到麥克斯。
  早餐送上來以後,我們就開始吃了。我喜歡吃人家做的東西。
  其間,愛瑪問我:「你為什麼會對奇德上校如此感興趣?」
  「誰?喔––那幫海盜啊。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他當年就在這一帶出沒,身臨其
境,真是刺激。哦,我似乎有些記起來了,我小時候就聽說過他的傳奇。這也不足為怪呀。」
  她盯著我說:「可是你昨晚對此表現得相當激動。」
  我開始後悔昨晚的初露端倪了。我盡量使自己冷靜些。但是現在看來懷特斯通小姐開始對
我的好奇心抱有極大興趣了。於是我只好哄她:「如果我找到了寶藏,我一定與你分享。」
  「這還算有點良心。」
  我用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說:「今天下午我想回歷史協會看看,行嗎?」
  「幹嗎?」
  「我得在禮品屋為我母親買點禮物。」
  「如果你是歷史協會的成員,那我還能給你打個折扣呢。」
  「就這麼說定了。嗨,我說,我為什麼不能在下午四點來接你呢?」
  她聳了聳肩,說:「隨便。」
  我隔著桌子端詳著她。晨光靜靜地灑落在她的臉上。有時我不知怎麼搞的,老是想著前一
個晚上發生的事,儘管我自己也不願這麼做,甚至有時想起來就覺得陰部不舒服。但是愛瑪給
我的感覺就很好。我真喜歡她。我喜歡看著她一次吃下兩個煎雞蛋、四根香腸、一堆炸土豆條
、黃油麵包、果汁,還有奶茶。
  她向櫃台後的鐘瞄了一眼,這時我才注意到她連手錶都沒帶。她真是個自由的精靈,同時
居然又是歷史協會的主席。真讓人不可思議。
  許多人都朝她微笑著打招呼,看來她在此地的人緣相當好。這真是個好跡象,我似乎在一
週之內已有兩度墜入情網了。我很想知道愛瑪對男人的評價,尤其是她對弗雷德里克‧托賓,
還有我自己的看法。也許她並不從意識形態上來評價男人,或是女人。也許她鍾情於天下所有
的男人。我和托賓之間的差別再大不過了。我想,她之所以被托賓吸引,不外乎是看中了他褲
子後面口袋裡那個鼓鼓囊囊的錢包;而她看上我則是因為我褲子前面鼓起的那一塊。
  我們邊吃邊聊,我也打定主意在下午前絕不談及海盜和奇德上校之事。但最終還是讓好奇
心佔了上風,我的腦海中突然閃現一個念頭,於是我問女招待要了一支筆,把4410681
8這個號碼寫在餐布上。我把餐布反過來給她看,並問道:「如果我把這組數字當成六合彩的幸
運號碼,我會是個贏家嗎?」
  她正咬著麵包,笑道:「頭獎!對了,你是從哪兒弄來這個號碼的?」
  「從我看到的一份東西上。它代表了什麼含義嗎?」
  她環顧四周,然後壓低聲音告訴我:「當年奇德上校被當成海盜而被囚禁在波士頓監獄時,
他曾偷偷地送了一張條子給他的妻子莎拉,條子的最後就是這組數字。」
  「還有呢?」
  「還有就是幾百年來人們都試圖弄明白它的含義。」
  「你的看法呢?」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這組數字同寶藏有關。」
  「這不會是他的筆誤吧?」
  「難道我們都變傻了嗎?」
  「開個玩笑而已,你懂嗎?我只是在開玩笑。」
  她白了我一眼,說實話,我似乎是有點在自作幽默了。她說:「我不想在此地討論此事。上
一輪奇德熱出現在本世紀四十年代,而我不想被指控為再次掀起一輪奇德熱。」
  「那就算了吧。」
  她又問我:「你有孩子嗎?」
  「可能吧。」
  「正經點!」
  「我不曾有過孩子,你呢?」
  「我也沒有,但我則真希望能有個孩子。」
  這樣聊了一會兒後,我又折回到數字的主題上,並輕聲問道:「這組數字會不會是地圖上的
坐標啊?」
  她顯然是不願觸及此事,但她還是告訴我「顯然如此。而且這是個精確到了分和秒的八位
數的地圖坐標。大致地點在緬因州的鹿兒島附近。」她倚在桌上,繼續說道「奇德於一六九九
年回到紐約的事有著確鑿的記載,而且他每天的活動都有可靠的證人監視,所以他去鹿兒島埋
寶藏是不可能的。但是,關於鹿兒島還有另外一種傳說,即約翰‧雅格布‧阿斯特果真在鹿兒
島發現了奇德上校或是其他海盜的寶藏,那也僅僅是個開始而已。」她呷了口茶,接著說「大
量的書、劇本、民謠、傳奇和種祕劇都同威廉‧奇德上校的寶藏有關。但其中的百分之九十九
都僅僅是個謎而已。」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奇德留給他的妻子的那組數字難道就沒有意義了嗎?」
  「當然不是了,但是退一步說,即使它真的代表地理坐標,當時的航海技術也根本不可能
精確到如此程度。尤其是緯度。用一六九九年的測量方法得到的一個八位數的坐標可能與當今
的測量結果相去百里之遙。即使是在今天,有衛星導航,也會存在二十英尺的誤差。但是對挖
寶來說,即使誤差小至二十英尺,你也要白費好多功夫。我覺得這個坐標理論已被其他理論取
代了。」
  「舉個例子來說吧。」
  她惱火地嘆了口氣,瞄了瞄四周,對我說:「好吧,不過這兒不是地方。」她拿過鉛筆和餐
巾,給每個字母邊上寫了它在字母表中對應的字母,這樣就成了。」她說「我認為關鍵在於最
後三個字母。」
  「H-A-H?」
  「是的,哈!哈!哈!懂了嗎?」
  「HAH,HAH?」我翻來覆去的端詳著這三個字母,最後把它往桌上一放說:「這位奇
德上校是個誦讀困難者嗎?」
  她笑了:「這些都是沒用的,約翰,三百年來許多比你我都聰明得多的人都費盡心思想找出
答案,結果都徒勞無功,現在大家都認為這組數字是毫無意義的。這僅僅是個玩笑而已,哈!
哈!哈!」
  「但這又是為什麼呢?我是說,奇德被囚禁,而且還面臨這絞刑的懲罰,他為什麼要來開
這個玩笑呢?」
  「好吧,就算它有意義,就算它不僅僅是個玩笑,但其中的含義只對奇德上校夫婦有用。
她曾去監獄探望他幾次。他們交談了,而且他們之間忠貞不渝。他可能對她講了一半的線索,
而另一半的線索存在一封信裡,而信卻被弄丟了。」
  真有趣。就像我的職業一樣,都需要尋找線索,只不過他們的線索已經有三百年的歷史了
。我問她:「還有別的說法嗎?」
  「好吧,最盛行的說法是這些數字代表了步數,而這也是海盜們記錄藏寶地點的傳統方法
。」
  「步數?」
  「是的。」
  「從哪兒算起?」
  「那就是奇德夫人知道,而你不知道的。」
  「唉。」我瞄了那些數字一眼,步數真的不少呢。
  「再說了,你得先知道個人的號碼,這可能意味著––」她看著那片餐巾,繼續說「可能
在十度的方向上走四十四步,十八度的方向走六十八步。或反之亦然。或把這組數字從後往前
讀。有誰知道呢?如果你不知道出發點在什麼地方,那又有什麼用呢?」
  「你覺得珍寶會埋在那些橡樹底下嗎?我是說奇德樹林。」
  「我不知道」她繼續說道「寶藏可能已被人發現,而發現者絕不會向全世界大聲叫嚷的,
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麼寶藏,或許寶藏仍待在那不知名的地方,並將永遠不為人知。」
  「你認為如何?」
  「我認為我現在應該去開我的花店了。」她把餐巾塞進我的口袋,我去付了帳,我們一起
走了。這兒離愛瑪停著她那輛貨車的匹克尼克歷史協會只有五分鐘的行程。我把車開進停車場
,她在我的臉上匆匆一吻,似乎我們之間的感情要比一般的情人更深些。
  她說:「下午四點在馬蒂塔克大道的懷特斯通花店見。」她下了我的吉普車,鑽進她的小臥
車,並朝我揮揮手,然後就開走了。
  我坐在吉普車裡,聽這地方台的新聞節目。其實我可以將車開上公路,但我不知道下一步
將去哪兒。事實上,我似乎已將所有的線索都用光了,而我又沒有間供我查閱資料用的辦公室
。我也不再接到法醫、證人等有關人員打給我的電話。甚至極少有人知道往哪兒傳遞有關信息
。總之,我覺得自己已淪落為一個私人偵探,而且還是無證上崗。
  然而,縱觀全局,自從我遇見愛瑪‧懷特斯通以來我還是有些驚人的發現的。如果我對戈
登夫婦被謀殺之原因尚存疑慮,那組出現在他們的航海圖誌裡的號碼44106818可助我
撥開疑雲。
  另一方面,即便湯姆和朱迪真是尋寶人,因為各方面的證據都說明了這個問題,但我還是
不能確定尋寶就是夫婦倆的死因。戈登夫婦在普拉姆島的考古掘洞與他們在家中慘遭槍殺之間
有什麼聯繫呢?
  我又查了一下電話留言,有兩個人曾打電話給我,一個是麥克斯,他問我把那一美元的工
資寄到哪兒;另外一個電話是我的上司偵探沃爾夫打來的,他再次強烈要求我給他的辦公室打
個電話,並暗示我現在我正在惹火上身,而且後果越來越不堪設想。
  我發動了車子,行駛在路上,對我來說,有時候光開車子就是一種享受。
  廣播裡的男播音員正在播報新聞:「有關普拉姆島的兩位科學家在拿騷遇害的最新消息,南
侯德警方和薩福克警察局發表了一份聯合聲明」這位新聞播音員的口氣在星期二早上聽起來像
黑手黨頭目,他一字不漏地讀了那份聲明。我的天哪,要是我們能讓城裡新聞界的老兄們不對
這些消息妄加評論,那我們就不用為搞不好公共關係而發愁了。這份聯合聲明就像是個膨脹了
的熱氣球一樣,只不過裡面除了兩具死屍外就沒有什麼內容了。它著重指出了竊取埃博拉病毒
就是戈登夫婦的犯罪動機。而聯邦調查局單獨發表的一份聲明中說,雖然他們尚未查明戈登夫
婦的同夥是美國人還是外國人,但他們已經獲取了一些重要的線索,並在進行緊密的偵查。世
界衛生組織也表示了對這種為許多第三世界國家所急需的抗菌素的被盜表示了極大關注。
  最使我憤怒的是官方對此事的評述已將湯姆和朱迪描述成了喪心病狂的竊賊了。他們不僅
盜竊了他們老闆的時間和資源,後來當他們研製出了一種牛痘疫苗後,他們又將配方偷走了,
甚至還可能有些樣品,想以此來賣個好價錢。與此同時,成千上萬的非洲人民在不斷的死於這
種可怕的疾病。
  我現在都能想像得到納什、福斯特和我看到的從渡船上下來的那四個穿西服的人,以及一
幫白宮和五角大樓的新聞代理人們此刻定是在忙於撥打普拉姆島和白宮之間的熱線。當路人皆
知戈登夫婦之死與這些能改變人的基因的疫苗有關時,這些天才們也就樂得接受了這種說法了
。其實,平心而論,他們也不希望生活在瘟疫的恐懼中,但是我敢以我餘生的傷殘補貼來押賭
,在華盛頓方面將戈登夫婦劃為竊賊的時候,絕對沒有人曾替夫婦倆或他們家人的名譽做過絲
毫的考慮。
  而具有諷刺意義的是,如果這也算得上是個諷刺的話,福斯特,納什和政府都不折不扣地
相信戈登夫婦竊走了一種或更多的生物武器和病菌。蝸居華盛頓的人們,上至總統、下到各行
政管理系統的工作人員,仍在他們的內褲之外套上防生物感染的服裝才能安心睡覺。好吧,去
你們的!
  我在卡橋格一家熟食店停下,買了一杯咖啡,還有一大堆報紙,有《紐約時報》、《華盛
頓郵報》、《新聞週刊》,還有長島的《每日新聞》。在所有的報紙上,戈登夫婦的故事都一
倍壓縮成為數英吋的豆腐乾,並刊登在那些次要的版面上。甚至連《每日新聞》都不再關注當
地的這起雙重謀殺案了。我敢打賭華盛頓的要人們一定會很高興的看到此事正在逐步被淡忘。
我也是如此。這似乎幫了我的一個忙,當然也在幫他們的忙。
  而當福斯特,納什等人正在查找戈登夫婦在國外的代理機構和那裡的恐怖分子時,我得根
據我的預感和我對戈登夫婦的感覺來行動。我很高興地發現我過去的思路是對的,這一切與生
物戰爭和毒品都無關,戈登夫婦絕對不是在幹什麼違法的勾當,至少也不是太出格。對這一發
現,我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不管怎樣,我還未找到兇手。而同等重要的是,我知道戈登夫婦不是罪犯,我決定要為他
們正名。
  我喝完了咖啡,把報紙往後座上一扔,上路了。我來到那座建於五十年代的「海灣景觀」
汽車旅館,我向總台打聽福斯特和納什,櫃台後的年輕人告訴我他們結帳離開了。
  於是我開著車四處轉,儘管我有些懷疑自己是否是漫無目的,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你
不知道自己要去那兒以及為什麼會這樣,那你不是個政府工作人員就是確實是漫無目的了。
  不管怎樣,我決定去東方角看看。那天天氣很好,雖然有些涼風,但令人愜意。
  我把車子開到普拉姆島的輪渡站,我想去那兒的停車場看看那裡的車子,以此來判斷今天
島上是否有什麼大動作。說不定我還能在那兒碰到幾位有趣的人物呢。當我要開進停車場大門
時,一個普拉姆島的警衛揮手攔住了我。我當時可不比現在,我沒有從他身上碾過去。他走到
車窗前問我:「先生,您要幹什麼?」
  我舉起我的警察盾型徽章給他看,並說道:「我同聯邦調查局一起來調查戈登一案。」
  他仔細檢查了我的盾型徽章和身份證,與此同時,我也盯著他的臉看,很顯然,我似乎也
被列在他的那張由破壞分子、間諜和性變態者組成的黑名單上。他看來有點沉不住氣了,在盯
著我看了一會兒後,他清清喉嚨說:「先生,請您先把車子停那兒,我來幫你搞張通行證。」
  「好的。」我把車子開到一邊。事先我未曾想到門口會有個警衛,而我應該曾料到這一點
的。那人徑直進了那磚房,而我也去停我的車。我有些心虛,因為我沒有資格來這裡。
  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輪渡碼頭上泊著兩艘軍用艇。當我靠近時,我發現每輛車裡都坐
著兩個穿制服的人,我知道他們肯定是海軍警察。星期二早晨,我在普拉姆島可沒看到一輛軍
用車,但是自那以後,世道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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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7 21:43:58 |只看該作者
  我還看到一輛黑色的凱普瑞斯大轎車,就是星期二那天我看到那兩個穿西服的傢伙乘坐的
那輛。我當時還仔細地看了車牌號碼。
  為了更清楚地瞭解情況,我索性駕車繞著停車場裡那一百來輛車子兜圈子。我發現有一輛
掛著出租牌照的白色福特轎車,我敢打賭這就是福斯特和納什開的車子。看來普拉姆島今天有
大行動了。
  驀然間,我從車子的側窗裡看到有四個穿著藍制服的警衛正朝我跑過來,一邊朝我揮手,
一邊還在大聲地叫喊。哦,我的天,剛才我是誤解那個警衛了!
  我開車徑直朝他們衝過去,他們不斷地喊著:「停下!快停下!」不過,也算我走運,因為
他們沒有去拿槍。
  我很想讓福斯特和納什在事後聽人匯報此事的時候好好的生一通氣,同時也耍耍他們,所
以我就開著車子圍繞著四個警衛不停地兜圈子,同時也學著他們的樣子,邊揮手邊喊著:「停下
!快停下!」就這樣,我繞著他們兜了幾圈後,趁著還沒有人被我激怒到要拔槍向我射擊的時
候,就從出口處溜掉了。來了一個向左的急轉彎之後,我把車子開到了大路上,然後猛踩了一
下油門,車子便又往西開到了來時路上去了。後面也沒有人朝我開槍,這也是我如此喜歡這個
國家的原因之一。
  兩分鐘以後,我已經來到了連接東方港和東馬里森之間的那條狹長的土地上了。現在,我
的左邊是桑德海灣,右邊又是一片海灣,大群大群的海鳥飛翔在這兩者之間,原來這裡就是亞
特蘭大海灣的候鳥飛行線。看來我每天都在學習著新知識。
  突然間,一隻白色的大鷗從我的正上方朝我俯衝下來。牠選準了時機,隨著一個優美的姿
勢,在那大幅度的俯衝之後,牠又一展玉臂,微微下滑之後,又改成俯衝,繼而向上爬升。然
後牠又算準時間,開始投彈,於是我的擋風玻璃上便灑滿了青綠色的排泄物。今天看來真夠倒
霉的。
  我打開雨刮器,卻發現儲水器中空空如也,但那些東西又擋住了我的視線。好吧,好吧,
我只好停下車。不過我的儲備還算是相當豐富的,後座上還有那瓶昂貴的托賓‧馬婁酒。我從
汽車儀錶盤上貯物格裡取出那把帶螺旋瓶塞起子的瑞士軍刀,打開了這瓶酒,到了一點在擋風
板上,並讓雨刮器開始工作,我自己則呷了一口酒,味道還不錯。我又倒了點酒在擋風板上,
隨後自己再嘗了點。一個過路車的車主見我如此,對我鳴了鳴汽車喇叭,並向我揮手致意。幸
虧構成那攤東西的原料與製酒的原料差不了多少,所以擋風玻璃經酒一洗,除了紫色的一片薄
霧之外,倒也沒有留下別的什麼痕跡。我一起喝光了酒,把酒瓶扔回到後坐上,又上路了。
  一路上,我想起愛瑪‧懷特斯通。我是那種記得在事後第二天就送花的人。但是,送花給
一個花店老闆也未免顯得多此一舉。據我所知,我的送花定單最後得經過愛瑪之手,說不定她
得親手做個花籃,然後送給自己。她肯定會說:「傻透了!」看來我還是買點禮物送給她為妙。
買什麼呢?托賓酒?不合適吧!別忘了他們曾一度是情人。更有甚者,她幾乎能在當地所有的
禮品店和手工藝品店都能買到她想要的東西。老天!這可叫我為難了。我平生又最討厭為女人
買衣服和珠寶,但看來這次我是別無選擇了。
  回到大道上,我停車加了油,並為雨刮器的儲水箱加滿了水,還重新洗了一下我的擋風玻
璃。並投資買了一張當地的地圖。
  我朝路上觀望了一下,看是否有人把車停在附近來監視我。看來我並未被跟蹤,我極善於
發現尾巴,不過那次在西一零二道上的事是個例外。
  儘管我不認為自己現在身處險境,但我還是考慮了一下是否要回去拿槍。但後來想想又算
了。
  現在那張地圖和我那過人的智力就是我的武器了。我繼續向前,想開車到陡崖去。儘管很
是費了些勁,但我還是找到了通向那個陡崖的正確的路了。我停了車,爬到了陡崖之頂。
  這次,我撥開了那些灌木叢和克拉莎草,仔細地察看了那片地。我甚至還找到上次我曾坐
在它上面的那塊岩石。我覺得要是人們想要在這兒埋什麼東西。這塊大石頭倒是一個很好的標
誌物。
  我走到陡崖的邊緣。三百年來這兒顯然經受過嚴重的風燭,埋在這兒的東西很可能暴露在
風中和水中,也有可能散落到了海灘上。我現在已能慢慢地想通整件事的始末了。
  從陡崖上下來以後,我鑽進吉普車裡,通過地圖找到了去馬蒂塔克灣西部的路。在那裡標
誌的不是「奇德樹林」,而是一塊寫著「奇德上校地產」的標牌。顯然,那些傢伙們正在做一
個市場夢。我駕車駛進所謂的奇德上校莊園,那是一座一九九六年蓋的帶草場和哥德角式樣的
房子。這時,一個小男孩騎著自行車正要與我擦肩而過,我攔住他問:「你知道『奇德樹林』在
哪兒?」
  這個約摸十二歲左右的男孩沒做聲。
  我解釋道:「靠近海灣的地方有沒有一片樹林被稱為『奇德樹林』的?」
  他看了我一眼,隨即又看了看我的四輪坐騎,我猜他一定把我當成印第安那‧瓊斯之類的
人了,因為他緊接著問我:「你要去探寶?」
  「不,不,不。我不過是想去那兒同那些樹合張影。」
  「奇德上校把寶藏埋在了其中的一棵樹下了。」
  看來,除了我還沒有人拿他當回事過。這種事在生活中又太平凡了。我問他:「樹在哪兒?」
  「有一次,在警察把我們趕跑之前,我們曾挖過一個很大的洞。可惜現在那兒搞了一個公
園,你不能在那兒隨便挖洞。」
  「但我只是想拍幾張照片而已。」
  「如果你真想挖洞,我會幫你看住警察的。」
  「好吧,你來帶路。」
  他騎著自行車在前面引路,我開著車跟在後面。那是一條蜿蜒曲折伸向南方的路。我們最
終在一個海濱公園停了下來,在那兒年輕的母親們用小推車推著她們正在蹣跚學步的孩子們在
散步。我的左邊是馬蒂塔克灣,更遠處是一座小艇船塢。我把車停在路邊,下了車我才發現這
兒根本沒有什麼大橡樹,有的只是一地灌木叢。這片地北至海濱,東止馬蒂塔克灣,西邊是一
座深入海裡的陡崖。我來的那條路的南邊是一片高地,那就是所謂的奇德上校的地產。
  那小男孩問我:「你的鐵鍬在哪兒?」
  「我不是同你講過了我只是來這兒拍照而已了嗎?」
  「那你的相機在哪兒?」
  「你叫什麼名字?」
  「比利。你呢?」
  「強尼。這地方沒錯吧?」
  「錯不了。」
  「奇德樹林在哪兒?」
  「就在公園裡。」
  他指向那片廣闊的大土地,那顯然是一片未經開發的公園用地,也是整個海濱公園的一部
分。用我那曼哈頓的眼光來說,這應該叫做自然保護園,而不應稱之為公園。不過我還是沒有
看到那高聳入雲的大橡樹,於是我說:「橡樹在哪兒?」
  「在那兒。」他指給我看一片冬青葉棟,野櫻桃,還有一些其它種類的草木,但其中沒有
一種是高於二十英尺的。比利對我說:「你看到那邊那棵大樹了嗎?上回我和傑里就是在它底下
挖的。說不定哪個晚上我們還會回來接著幹的。」
  「這主意不賴,不過現在還是讓我們來好好瞧一瞧吧。」
  比利把他的自行車往草地上一摔,於是我和我的新搭檔就一起行動起來了。雖然草很高,
但是灌木叢很是稀疏,所以走過去倒也不費事。比利的地理課顯然是學得很糟糕,否則他就會
知道這兒僅有的幾棵樹木根本沒有三四百年的歷史。不過,事實上我也沒指望能在這兒發現上
面刻著骷髏和股骨圖形的百米高的大樹。
  比利問我:「你車上有鐵鍬嗎?」
  「沒有,現在我只是來探查一下情況而已,明天我們將帶個大挖土機來。」
  「真的?如果你真找到了寶藏,你可要和我分享的!」
  我盡量學著海盜的口吻說:「年輕人啊,一旦我找到了寶藏,我定要割斷所有向我索寶的人
的喉嚨。」
  比利用雙手摩挲著自己的脖子,同時又發出「咯咯」的慘叫聲。
  我踢著腳下多沙的泥土,一直走到我要找的東西為止,那是一個已有一半爛掉的大樹樁,
而且上面覆滿了泥土和植被。我問比利:「你還看到過這種樹樁嗎?」
  「噢,當然了,這兒到處都是。」
  我環顧四周,回想著殖民時代曾屹立於桑德海灣之畔的這片平地上的那些原始的大橡樹。
這地方對於船隻和人來說都是一個天然的庇護所。我甚至都能想見那艘三桅桿的船隻駛進桑德
海灣,幾個人乘著橡皮小艇進了水灣並到達了我泊車的大致位置。他們把橡皮小艇繫在一棵樹
上,涉水來到岸上。他們上岸時手上還拿著東西,就像湯姆和朱迪端著那隻小冰箱一樣。水手
奇德和其他幾個人走進這片橡樹林,他們選定了一棵樹,在底下挖了個洞,把寶貝埋了,並在
離開前,在樹上做了個記號,希望下次回來能找得到。當然,他們再也沒有回來過。這就是為
什麼會有這麼多關於寶藏的傳奇流傳在世的原因。
  比利問道:「你想不想看看我和傑里挖寶的那棵樹?」
  「當然。」
  我們朝一棵約摸有五英尺高的錯綜交錯而又久經風霜的野櫻桃樹走去。比利指著一個已被
泥土填滿一半的淺坑說:「就是這兒。」
  「你們為什麼不在樹的另一側挖呢?或者你們為什麼不在離樹幾英尺的地方挖呢?」
  「我也不知道,我們只是猜猜而已。哦,對了,你有藏寶圖嗎?」
  「當然有了,不過要是我給你看那個的話,你肯定會一腳把我踢開的。」
  「啊!」他做了一個世界末日來臨的動作。
  我朝車子走去,比利老兄緊緊的跟著我。我問他:「你今天怎麼不去上學?」
  「因為今天是歲首節。」
  「噢,你是猶太人?」
  「不,我不是,但我的朋友丹尼是。」
  「丹尼在哪兒?」
  「他去上學了。」
  看來比利還真有點當律師的天分。
  我回到車子上,並在錢包裡找了一張五美元的鈔票,我把錢遞給比利,說:「比利,謝謝你
的幫助。」
  他接過鈔票,問我:「嗨!謝謝!你還需要更進一步的幫助嗎?」
  「不,謝了,現在我得趕回去向白宮匯報了。」
  「白宮?」
  我把他的車子扶起來遞給他,然後坐進我的吉普車,把車子發動起來。我對比利說:「你們
挖的那棵樹太年輕了,它肯定不是奇德上校那個年代的。」
  「是嗎?」
  「奇德上校是三百年前的人了。」
  「哇塞!」
  「你看到地上那些又老又霉的大樹樁了嗎?那些才是奇德上校時期就有的大樹。你還是在
那些樹樁底下挖洞吧。」
  「你真是太好了。謝謝你的建議。」
  「不過等你找到了寶藏,我一定要回來取我的那一份的!」
  「好吧,可是我的朋友傑里一定會把你的脖子給擰下來的。不過我可不會那麼做,因為畢
竟是你告訴了我們寶藏的位置。」
  「你可要當心傑里把你的脖子擰斷啊!」
  「啊––!」然後我就走了。
  我的下一步行動是為愛瑪買些禮物。一路上,我慢慢想著事情的前後始末。
  事實上,寶藏很可能被分埋在幾處,而戈登夫婦要找的或他們已找到的那份寶藏一定是被
埋在普拉姆島上,我對此幾乎都敢下斷論了。
  但是普拉姆島是屬於政府的土地,從那片土地上發現的任何東西都屬於國家,尤其是內政
部。
  所以,把國有財產悄悄轉變成個人財產的捷徑就是將它偷偷地轉移到自己的土地上來。但
如果這片土地是租來的,那麼對財寶的歸屬問題又會起爭執。於是,我明白了戈登夫婦為什麼
要花大價錢從瑪格麗特‧威利那兒買下一英畝臨海的土地。
  但是,我心中尚存幾處疑點。其中之一就是戈登夫婦如何得知普拉姆島上埋有寶藏?答案
可能是他們對歷史和考古有著濃厚的興趣,並通過他們在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會員關係知道的
;但也有可能是,另有別人很早就知道普拉姆島上埋有寶藏,只是苦於無法上島,所以就與戈
登夫婦結識,因為夫婦倆是島上的高級僱員,隨便上島根本不成問題。最後他們將寶藏的祕密
透露給戈登夫婦,並制定好了取寶的計劃,最後一切都成交了。但沒想到此事是在如蠟燭般搖
曳的血光之中結束的。
  湯姆和朱迪是好人,但他們也不是聖人。我又想起貝思說過的那句話了「金子能讓聖徒墮
落。」我現在終於明白這句話有多真了。
  戈登夫婦顯然曾想把寶藏重新埋到他們買下的那塊地上,然後向全世界宣佈他們發現奇德
上校的寶藏了。這樣他們只需向政府和紐約州交付一筆稅金就可以了,但他們的同夥顯然有著
不同的打算。於是矛盾產生了。事情一定是這樣的。他們的同夥不滿足於得到的那百分之五十
的份額,因為還可能要支付一大筆稅金。
  這倒讓我開始考慮這批寶藏的價值。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它足以誘使一個人去犯
雙重謀殺罪。
  我現在正在教我的學生明白一個道理,即理論要與所有的事實都掛上鉤,如果兩者對不上
號,那你要去查查事實是否有誤,如果事實確鑿,而理論還不行,那你就要考慮換一套理論了。
  在此案中,我們初期獲得的大部分事實材料都將我們導向一種錯誤的理論。但是不管怎樣
,我已經最終發現了一種前後一致的理論,它能將所有的事實都合理地串起來:所謂的普拉姆
島上的考古挖掘,戈登夫婦那艘昂貴的汽艇,昂貴的水上房屋,停在普拉姆島邊「螺旋體」號
,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會員證,在桑德海灣的那一英畝多餘的地,甚至那一次去英國的短期旅
行,還有戈登夫婦的海盜旗,丟失的小冰箱,海上圖誌上的那個八位數,現在把所有這些看起
來毫不相干的事情串在一起,我就得到一個一致的理論了。
  但是我轉念一想,我的判斷會不會全錯呢?我的大腦曾失血過多,現在拿出這麼一套毫無
事實依據的理論來,是否說明了一個問題,即我已經不再適合幹偵探這一行了?我只是幸運的
被留在斯塔膝島上做巡邏。
  那也是有可能的。就拿納什和福斯特來說吧,他們也算得上是聰明人了,而且還有整個世
界在為他們作後盾,但他們現在卻南轅北轍,追蹤著錯誤的線索。雖然他們智力超群,但他們
反被自身狹隘的世界觀所限制:國際陰謀,生物戰爭,恐怖分子,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他們
甚至還有可能從未聽說過有奇德上校這回事呢!老天!
  但儘管我有了這個上下連貫的理論,對一些事情我仍不明白,也尚存疑慮。比如說兇手是
誰?有的時候,在你掌握所有證據或領會所有細節問題之前你就已經抓獲兇手了。在這種情況
下,案犯甚至可能有極為出色的表現,他會告知你錯過了什麼,誤解了什麼,他的犯罪動機是
什麼,諸如此類的等等。當罪犯對罪行供認不諱時,我希望他們不僅僅承認自己有罪,我還希
望能瞭解他們的犯罪心理,這對下一次破案有好處,反正案子總是破不完的。
  在該案中,我先獲得的是我所認定的犯罪動機,而不是兇手。對於兇手,我只知道一點,
那就是他(她)必是絕頂聰明。因為我實在無法想像戈登夫婦會與一個白癡同謀。
  我的腦海中有著一幅關於此案的分析圖,其中有一點就是托賓的葡萄園。但即使是現在,
我雖說對奇德之事已有一個連貫的理論,我還是無法將托賓與戈登夫婦的關係很好地落實到我
的分析圖中去。
  好吧,或許我可以––我驅車往托賓的葡萄園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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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7 21:44: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屬於莊園主的那輛白色「保時捷」此刻正靜靜的待在停車場裡。我把我的吉普車停好,下
了車,往葡萄酒廠走去。
  中央塔樓的底層兩翼有著許多廂房。我從參觀者的接待處走進去,只見在樓梯和電梯口各
有一塊寫著「僱員專用」的牌子。事實上,當初我看到托賓先生下來時就注意到了電梯有鎖,
所以我還是從樓梯上去。為了以防萬一,我總是這麼做。這個樓梯實際上是這座用雪松木做頂
的塔樓中的一個鋼筋水泥的防火出口。每一層樓上都有一扇鐵門,二樓門上寫著:「會計部,人
事部,宣傳部。」三樓的門上寫著:「銷售部,市場部,船運部。」以及諸如此類的部門,等等。
  而四樓的門上卻貼著「行政辦公室」的字樣。我直上五樓,那兒也有一扇鐵門,不過門上
什麼標誌也沒有。我轉了轉把手,門鎖著。我還注意到那兒有個監視儀和對講機。
  我下到四樓,一進門便是接待處。房間中央有一個圓形的接待台,但裡面空無一人。房裡
有四個敞開的門分別通向四個橢圓形的辦公室。這是圓形樓房的顯著特色。每個辦公室有一扇
又大又美的窗戶。但是第五個辦公室的門卻緊閉著。
  我在開著門的辦公室裡沒有看到一個人,現在是下午一點三十分,人們大概都去吃午飯了。
  我走進接待室,環顧了一下四周。紫色的真皮傢具,牆上接著德庫寧和波洛克的贗品畫,
還有一些僱員的孩子或孫子們淌著鼻涕的照片。還有一個監視儀正在工作,我對它揮揮手。
  突然,那扇一直關著的門開了,一個三十來歲看上去非常精幹的婦女從裡面出來。她問我
:「先生,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麻煩您通知一下托賓先生,就說柯里先生正等著見他。」
  「請問事先有約嗎?」
  「我和托賓先生之間用不著什麼事先約定。」
  「可是,托賓先生正要去吃中飯,老實說吧,現在他就是跑著去也嫌遲了。」
  「那我就開車送他去。請告訴他我在這兒等著呢。」我素日最討厭在辦公室裡亮出我的警
徽了,但有兩種情況除外,即我來保護當事人,或是來逮捕他。可有時候,事情又沒有這麼簡
單,比如說目前這種狀況。我對那個年輕女人說「請告訴他此事非同小可。」
  她轉身折回那扇緊閉的門,敲了敲才進去,隨即又把門關上了。我在外面足足等了一分鐘
,那時候的我也真夠耐心的,然後她才讓我進去。
  我說:「托賓先生,我對自己的做法感到很抱歉,但是我實在是迫於無奈,而且我知道您那
麼寬宏大量的人一定不會見怪的。」
  他打發走那位年輕女士,而他自己卻一直站著。此人頗具紳士風度,對我的貿然闖入不僅
未露絲毫怒意,而且還說:「好啊,這可是個意外的驚喜啊!」
  我也喜歡他這麼講,於是我也回敬他:「對我來說,這也是個意外之喜啊!我本以為要到你
的晚會上才能與你再次相見,卻沒想到我又突然想起你來了。」
  「你怎麼會突然想到我呢?」
  我心想,是在同你的前任女友做愛的時候。不過,我嘴上講的可正經多了:「我正和別人在
談及此案,你也是知道的,即戈登夫婦一案,我們談著他們的為人,他們對酒的偏好,以及他
們與你的交情。不知怎的,此人碰巧提起你,說你同夫婦倆很熟。於是,我就想到你了。」
  他顯然沒有往我設下的圈套裡鑽,因為他問:「這就是你來這兒的目的嗎?」
  「當然不是。」我沒有繞圈子。他背對著窗戶,站在那兒也一動不動。我繞過他的桌子,
眺望著窗外,並讚歎了一句:「這兒的風景多美!」
  「在這兒你能看到整個北約克最美的風景,當然,要是你在燈塔上,就另當別論了。」
  「沒錯。」托賓的窗戶朝北,底下就是他的那片大葡萄園,園內夾雜著幾處農莊和果園,
給單調的葡萄園增添了幾分異樣的色彩。真是令人感到美不勝收。在遠處,地面上升為冰川時
期造就的陡崖。在我這個角度看過去,都能望見桑德海灣。我問:「您有望遠鏡吧?」
  他猶豫了一會兒,走到他那個陳列著名貴物品的書架上,把望遠鏡遞給我。
  「謝謝。」我接過望遠鏡,並把它定位在桑德海灣,我說:「我能看到康涅狄格河岸線。」
  「當然。」
  我朝左邊看去,並把它定位在像是湯姆和朱迪買下的那塊陡崖上,我問道:「我剛剛得知戈
登夫婦在那兒買了一塊地,你知道此事嗎?」
  「我怎麼會知道這個?」
  可愛瑪告訴我的可不是這樣的,我的弗雷德里克。我說:「他們可能學習了你的生意經,花
了二萬五千美金買了一塊沒有開發權的土地。」
  「他們應該想到,這些土地的開發權已經賣給了當地政府。」
  我放下望遠鏡,說:「我可沒說開發權已經賣給政府了。我只是說他們不能開發屬於自己的
土地。那可能是因為分區制的緣故,沒有很好的水源,沒有電力供應,還有其它什麼。為什麼
你會認為他們那片地的開發權已被賣掉了呢?」
  他回答說:「事實上我可能聽人說起過此事。」
  「噢,那你是知道他們曾經買過一塊地的了。」
  「我想起來了,有人曾告訴過我這件事。我不知道那片地具體在哪兒,只知道他們沒有開
發權。」
  「這就對了。」我回到窗前,又開始擺弄起托賓的望遠鏡。我再次觀察著戈登家的那片地
,它西邊的那片陡崖在與馬蒂塔克灣交接的地方落下。於是我也看到了被稱為「奇德樹林」的
那一帶,還有那所謂的奇德莊園。在右邊的極遠處,我能清楚地看到綠港村,甚至還能分辨得
出東方角和普拉姆島。我說:「這地方簡直要比帝國大廈的觀察台還要好,雖然沒有那麼高,不
過––」
  「你到底想做什麼,柯里先生?」
  我沒理他,繼續說道:「你也知道的,現在整個世界都在你的腳下,你呼風喚雨,好不自在
。看看這一切吧:四百英畝的地產,一座水上居所,一座餐廳,一輛『保時捷』,或許還有別
的什麼。現在你就身處這五層的塔上,對了,順便問一句,五樓是幹什麼用的?」
  「那是我的公寓。」
  「瞧瞧!對了,我還想知道,女士們喜歡這樣嗎?」
  他沒做回答,而是說:「我昨天見了你之後就與我的律師談了談。」
  「是嗎?」
  「他建議我在沒有顧問的陪同之下最好不要向警方透露任何東西。」
  「我也已經告訴過你,那是你的權利。」
  「我的律師經過再次咨詢已經確定你已經不再被麥克斯威爾警長聘任為此案的顧問了。所
以,你昨天就沒有權利來要求我做什麼了。」
  「好吧,現在,那事兒還有爭議。」
  「不管是否有爭議,總之,你現在沒有資格待在這兒了。」
  「不錯。既然我現在已經不是警察了,那你總可以跟我講了吧。這倒也不錯。」
  弗雷德里克‧托賓也不理會這個,繼續說道:「我的律師已經答應與警方密切合作,知道麥
克斯威爾警長不再需要他的和我的幫助為止。對了,警長先生對你上次來找我已經感到不悅。
現在,你不僅讓我難辦,而且也給他難堪。」托賓繼續說道:「我熱心資助本地的主要政治家們
,而且我投了大量的時間和金錢來支持本地的歷史協會,並建起了許多歷史紀念碑,還為醫院
和其它慈善機構捐款,其中還包括警方的慈善組織。我想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吧?」
  「噢,當然。在你說最後十句話之間就已經夠清楚了。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來這兒只是
想看看能否請你吃頓中飯?」
  「謝謝你的美意,可我已經有午餐約會了。」
  「好吧,等下次機會吧。」
  他瞄了一眼手錶,正式宣佈:「我確實該走了。」
  「當然可以,我們一起下樓吧。」
  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點點頭。
  我們離開了他的辦公室,走入接待廳,在那兒他對接待員說:「柯里先生和我之間的事情已
經瞭解了。他以後不會再來了。」
  哇塞,好有風度的談吐。這個傢伙能不知不覺地逃過老奸巨猾的人的眼睛。
  托賓先生將鑰匙插入電梯的鎖,電梯很快就到了。我們走了進去,為了打破那令人難堪的
沉默,我說:「你還記得我上次買的那瓶黑波爾紅葡萄酒嗎?它可被我派上大用場了。不過這件
事說起來可也真有些滑稽,我拿它來清除汽車擋風玻璃上的鳥屎了。」
  「什麼?」
  這時候,電梯門開了。我們走進了公共活動場地。我跟他解釋說:「一隻大海鳥一邊拉屎一
邊朝我的汽車擋風玻璃衝來––」
  我最後加了一句:「被我喝掉的那半瓶味道還不錯。比較溫和。」
  他說:「你實在是太不懂得珍措這種好酒了。」
  「我猜你也會這麼說的。」
  他穿過那扇通向接待處的門,我仍同他在一起。
  就這樣,我們一直走到停車場,我說:「順便說一句,你還記得我曾經說過有位女士讓我想
起你的嗎?」
  「當然。」
  「她說她是你的朋友。不過自稱是你的朋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比如說戈登夫婦,他們充
其量也不過是你的熟人而已。」
  他沒做回答。看來,要使他這樣一個老江湖上鉤不是一件易事。托賓先生是不會昏了頭的。
  我說:「不管怎樣,反正她自稱是你的朋友。你認識愛瑪‧懷特斯通嗎?」
  他猶豫了一會兒,但接著大步走到他的車前,說:「是的。我們一年前曾約會過。」
  「你們還是朋友嗎?」
  「為什麼不是呢?」
  「我幾乎所有的前任女友都企圖殺了我。」
  「我簡直不敢相信怎麼會搞成這樣。」
  我當時就笑了,真奇怪,我到現在還真有些喜歡這個傢伙了,儘管我還把他當成了謀殺我
的朋友的疑犯呢。不過可別誤解我,要真是他幹的,我一定不會心慈手軟的,我會將他送上電
椅的,或者參考這個國家處置第一個被詛咒的謀殺犯的做法。但就現在而言,我得以禮還禮。
  另一件讓我覺得奇怪的事便是,自我們上次交談以後,我就發現我們之間有一些共同之處
,即我們都想得比平常人更深遠些。我真想拍拍他的背說:「嗨!弗雷德里克,這事對我倆都有
好處嗎?」或諸如此類的話。但紳士們並不親吻而談。
  弗雷德里克‧托賓卻說:「柯里先生。我覺得你可能認為我隱瞞了一些戈登夫婦的事,我現
在得向你保證絕無此事。但是,如果警方想從我這兒得到口供,我將十分愉快的同他們協作。
同時,作為一個顧客,你在這兒是受歡迎的,而且你可以作為嘉賓到我家裡聚。但我不歡迎你
來我的辦公室,也不想讓你進一步向我逼口供。」
  「這聽起來似乎挺合情合理的。」
  「祝你愉快!」
  「午餐愉快!」
  然後他就鑽進他的「保時捷」,一溜煙的走了。
  我轉身看著托賓塔上飄揚的黑色的托賓旗,我想他要有什麼物證要藏匿的話,那可能就在
他的海濱別墅或是此塔頂端的公寓裡。毫無疑問的是,來一次合法搜查是不可能的,也沒有一
個法官願意為我頒發這麼一個搜查令,看來我得為自己發一個午夜搜查令了。
  我開著吉普車回到了大路上。我查了一下電話留言,發現有兩個人曾打電話給我。第一個
電話是紐約警察局離職控制科的一個未留名的勢利潑婦打給我的,她告訴我體檢提前到下週二
舉行,並讓我確認此消息。當上司無法控制你時,他們就設法讓人事處、薪資處或是醫務處給
你打幾個非回不可的電話。我對此最反感了。
  第二則留言來自我的前任搭檔貝思‧彭羅斯,她說:「嗨!約翰,你好!很抱歉我沒有能盡
早與你聯繫。這幾天實在是太忙了。儘管我知道現在我們之間並沒有官方的合作義務,但是我
仍想同你討論一些事情。我明天下午來找你行嗎?請給我回個電話,或者我過會兒再給你打電
話確認一下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好好保重自己。」
  就這些。她的口氣倒是很友好,但是比起我們上次面對面的交談可就要遜色一些了。更別
提臉頰上那動人一吻了。對一個電話留言過於自作多情恐怕不是一件好事,我是說,當她回到
自己的天地中去時,那兩天內發展起來的感情自然也會隨之降溫了。
  而現在她又想來同我討論案情,那也只能說明她想探聽我的發現。對於彭羅斯來說,我只
是另一個證人而已。或許我這麼說是過於刻薄了。不過,現在我得讓貝思移出我的腦海,而讓
愛瑪進去。我從不善於處理此等錯綜複雜的關係,這比起刑事案件來要複雜得多,也危險得多。
  不管怎樣,我還是得給愛瑪買件禮物。這時,我看到路邊有家古玩店,好極了。我把車子
停在路邊。在美國的另外一件好事就是街上賣的古玩真是多得不計其數,我真弄不明白怎麼會
有那麼多古董的。我在那家散發著霉味和濕氣小店裡細細地挑選。這時候店主,一個小巧可愛
的老太太,走過來問我需要什麼。
  「我需要給一位年輕女士挑選一件禮物。」
  「妻子還是女兒?」
  我心裡想說是一位在我與之發生了性關係之後還不怎麼瞭解她的人。不過,我嘴上說的卻
是:「一位朋友。」
  「噢」她向我展示了幾樣東西,但我對古董向來沒什麼概念,不過我後來想出了一個絕妙
的主意。我問她:「你是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成員嗎?」
  「不是。但我屬於南侯德歷史協會。」
  老天,看來當地真有不少諸如此類的機構呢。我又問道:「你認識愛瑪‧懷特斯通嗎?」
  「當然。她是位挺不錯的年輕女士。」
  「一點沒錯。我正是為她挑選禮物。」
  「是嘛!為什麼事情啊?」
  因為喜歡她和感謝她。我回答說:「她幫我在檔案調查中做了大量工作。」
  「噢,她對此可是十分在行的。你要找什麼?」
  「嗯,這聽起來似乎很可笑。不過,自我的孩提時代起,我就對海盜故事著迷了。」
  她吃吃地笑了。她說:「著名的奇德上校曾來過此地。」
  「是嗎?」
  「在美國獨立戰爭以前,有許多海盜都來到這裡。他們在加勒比地區大肆掠奪法國人和西
班牙人的財富,然後去北方銷贓,或是重新裝備他們的船隊。還有一些人就在此地安頓下來。
」她繼而微笑著說:「有了那些金銀財寶,他們很快成為上流社會的首富。其實,這兒的許多原
始資本都來源於海盜的掠奪物。」
  我喜歡這位老婦人的老式談話方式。我加了一句:「現在許多資產也還是與海盜有關。」
  「我對此知之甚少,不過我覺得那些走私毒品的人與海盜很有雷同之處。當我小時候,這
兒還有許多私販朗姆酒的人,我們都是些遵紀守法的人,但是沒辦法,誰叫我們處在海上的交
通要道上呢。」
  「更別提亞特蘭大候鳥飛行路線了。」
  「那是屬於鳥類的。」
  「不錯。」
  在聊了一會兒後,我就自我介紹為約翰,而她也介紹自己為西蒙斯太太。我問:「南侯德歷
史協會有關於海盜的記載嗎?」「當然有。但是不多。在檔案館裡有一些原始的文件和信件。
我們的小博物館裡甚至還有一份懸賞海報。」
  「你有真海盜圖可以讓我借去複印一下嗎?」她微笑了。
  我又問道:「你認識弗雷德里克‧托賓嗎?」
  「誰不認識這個富比古呂底亞國王克羅伊斯一樣的人物啊!」
  「他也是南侯德歷史協會的成員嗎?當然,我說的是托賓,而不是克羅伊斯。」
  「雖然他不是,但他是個熱心的捐助者。」
  「他來過你們的檔案館嗎?」
  「我想他以前肯定來過,不過,在過去一兩年裡都沒來。」
  我點點頭。我得不斷的提醒自己,這兒不是曼哈頓,在這個總人口不到兩萬人的社區裡,
雖然不能說人人都相互認識,但至少人人都知道誰認識誰。這對一個偵探來說,簡直就像是在
自討苦吃。
  不管怎樣,我的又一次調查結束了。我問西蒙斯太太:「您能介紹我為懷特斯通女士買點什
麼?」
  「你想花多少錢?」
  「懷特斯通女士對任何價值的東西都當之無愧。這樣吧,就五十美元吧。」
  「這恐怕––」
  「一百美元。」
  她這才微笑著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個帶大壺柄的陶瓷夜壺,上面灑滿了小玫瑰花作為點綴。
她說:「愛瑪收集這些東西。」
  「您是說夜壺?」
  「她拿它們當花盆用。她可收集了不少。」
  「你敢肯定嗎?」
  「當然。這個壺可是我特意留著給她的。這是維多利亞後期製造的,正宗的英國貨。」
  「好吧,就買它吧。」
  「事實上,它的價值可遠遠大於這區區一百美元。」
  「那你說它值多少?」
  「起碼二百美元。」
  「它被人用過嗎?」
  「我想是的吧。」
  「您有古董證明嗎?」
  「當然。」
  「請您幫我包裝一下好嗎?」
  「我會將它裝入一隻漂亮的禮品袋裡。」
  「能不能在壺柄那兒打個蝴蝶結?」
  「只要您願意。」
  成交以後,我就帶著這個裝在一隻粉色的漂亮禮品袋裡的被捧上了天的夜壺離開了這家禮
品店。
  之後我就去了建於一八四一年的卡橋格免費公共圖書館。它直到現在還發著與當年一樣的
工資。圖書館坐落在一座村中的公共綠地的邊緣,這是一座有尖頂和護牆楔型板的大型建築物
,看上去曾經是一座教堂。
  我停好車進去。在前排有個神色嚴厲的老太太透過眼鏡用她那鳥般尖銳的眼光上下打量著
我。我朝她微笑著,並特地從她身邊飄然而過。
  在書庫的入口處寫著這樣一個條幅:「通向寶藏之路––讀書。」好主意。
  謝天謝地,這兒的書並沒有用電腦編排目錄。這樣,十分鐘後,我已經坐在閱覽室的一個
角落裡看起了一本名叫《寶藏大全》的參考書了。
  我讀到一個名叫約翰‧謝爾比的英國薩克漢姆人,他在一六七二年從馬上摔下來,跌入一
個灌木叢,結果在那裡發現了一隻裝有三千五百多枚金幣的鐵箱子。根據英國的法律,埋在地
下的無主財寶,一經發現都歸政府所有。但是這個謝爾比卻不願將財寶交給政府,所以他以叛
國罪被逮捕並斬首而死。這對美國的內務署來說,不啻為一個現成的好教材。
  我又翻閱了一下美國政府以及各州對於發現財寶的有關法律,發現基本上所有的法律都遵
循這樣一條原則:「發現者喜,丟失者泣。」
  然而,有份《美國文物保護法》中卻規定,凡在聯邦政府的土地上發現的任何東西都視情
況而屬於農業部、安全部或是內政部的祕書處的管轄範圍。更有甚者,在聯邦政府所有的土地
上動土挖掘還要事先申報並請求批准,而挖出的東西卻要歸政府所有,這簡直是欺人太甚。
  但是,如果你在自己的土地上發現了金銀財寶或諸如此類的東西,那它們就是屬於你的。
不過,你得證明這些財寶的原主人已不在人世,而且合法繼承人又下落不明,還有,這些東西
不是偷來的。不過,即使這些東西是偷來的,只要你能證明其原有合法主人已死,或下落不明
,或在當時是美國的敵人,在這樣的條件下,你還是可以合法的擁有這批財寶。最好的例子便
是海盜的寶藏、贓物、地產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到目前為止,一切都是這麼辦的。
  而好上加好的是,美國內政部的貪慾出人意外的減少了:只要你不是職業探寶人,你只需
為賣掉的或每年將之換為現金的那部分財寶交稅即可。如此說來,假如你是個生物學家,你有
片土地,而有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或者說是由於你對於考古的熱衷,你在那兒發現了價值千萬
的財寶,只要你不出售,你就用不著付一分錢的稅。這聽起來倒挺不錯。這幾乎要引誘我將探
寶作為我的業餘愛好了,可我轉念一想,我現在不正是這樣的嗎?
  此書還說,如果寶藏具有歷史價值,或者與某一事件或某種文化相連,它的價值還要翻倍
。你瞧,這本書還舉出了奇德上校的具體例子來了呢!
  我繼續看了一會兒,知道了一些關於無主財寶的法律條文,以及歷史上一些趣事的記載。
其中有一個尤其讓我側目:那是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某君正在倫敦檔案館翻閱有關海事法庭
的文件時,發現了一封一個名叫查爾斯‧威爾遜的著名海盜於一七五零年寫給他兄弟的一封已
發黃的信。這封信最初是在一艘被英國海軍擒獲的海盜船上發現的。信中說:「我的兄弟,在弗
吉尼亞州的昆科特島上,及整個半島的南端的第二個港灣往北走一百多步有三條小溪,那往北
數的第三條小溪的源頭有一個面朝大西洋的懸崖,那兒長著三棵雪松,它們之間各相距一碼半
。在這二棵樹之間,我曾埋下了十隻鐵皮包好的箱子,內有金銀、珠寶、鑽石,總價值達二十
萬英鎊。你祕密地去一趟將財寶取回。」
  很顯然,查爾斯‧威爾遜的兄弟從來都沒有讀到過這封信,因為它已經被英國海軍截獲了
。那麼,是誰得到了那筆財寶呢?英國海軍,還是那個二百年後來倫敦檔案館讀到這封信的人
?看來這本《寶藏大全》的作者還沒有結束他的故事。
  而事實上,在倫敦檔案館的海事法庭部分,只要你有時間和耐性,再加上一個放大鏡,以
及對古英語的一知半解,當然還要點貪慾、樂觀精神和冒險意識,誰知道你能在那兒發現什麼
呢?我現在終於明白了去年夏天戈登夫婦在倫敦的那一週裡都幹了些什麼。
  我想戈登夫婦也曾看過我現在正在看的這本書,他們也知道有關發現財寶的法律。此外,
他們的生活常識也提醒他們在普拉姆島上發現的財寶是屬於政府的,沒有五五分成之說。還有
,在他們租來的土地上發現的財寶是屬於出租人,而不是承租人的。要想清楚這些並不需要法
律學士的學位。
  如果湯姆和朱迪果真在普拉姆島上發現了什麼的話,他們解決財寶歸屬問題的好辦法就是
閉口不談。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會覺得從長遠利益考慮,最好的辦法是改變財寶的發現
地點,然後再宣佈他們的驚世發現,並任由媒體大炒。這樣,他們只需付每年賣掉的那部分財
寶的稅金,而他們就成為歷史上發現奇德寶藏的年輕博士了。這是任何一個聰明人會採取的做
法。換了我,我也會這麼幹的。
  但是我仍有幾個問題,其一就是他們得把東西從島上偷運出來。其二就是他們得將寶藏重
新埋在一個既合情理又經得起科學的考驗的地方,而答案就在他們買下的那塊被侵蝕了的陡崖
上。
  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有了意義,當然,對他們來說,也是如此。但是,在事情的進行過程中
,他們因為說了或做了什麼而被殺害。
  弗雷德里克‧托賓曾對我撒了幾個謊,關於一些事情,以及他同戈登夫婦之間的關係。而
現在,他們之間的聯繫又有了許多不同的解釋。再者,托賓現在既沒有破產,又沒有流露出衰
敗的跡象,這對於一個偵探來說,這是一道紅色的閃電,同時又是一次警鐘。
  托賓不僅主動和戈登夫婦交好,他還引誘了作為歷史學家和檔案管理員的愛瑪‧懷特斯通
,看來這一切都順理成章了。托賓可能就是那個知道普拉姆島上埋有寶藏的人,同時他也可能
就是那個資助戈登夫婦去英國一週以調查和確認藏寶地點的人。
  弗雷德里克‧托賓目前是我的主要嫌疑犯,但我也並不排除對保羅‧史蒂文斯以及普拉姆
島上其他人的懷疑。據我所知,這個陰謀比我原先設想的要大的多,涉嫌人可能包括史蒂文斯
、卓納,或是島上的其他人,還有托賓,或許還可能有愛瑪‧懷特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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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7 21:44: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找到懷特斯通花店可不是一件難事,因為在過去的三個月中我經常驅車駛過這裡。
  我把車子停在小店附近,然後再在車子的側鏡裡看了看我的頭髮,這才下車大步走向花店。
  這倒是個好地方,到處是花,而且馥郁芬芳。櫃台後的一個小傢伙問我:「請問您需要什麼
?」
  「我同愛瑪‧懷特斯通約好見面的。」
  「你是約翰?」
  「正是在下。」
  「她臨時有事,請您稍候。」接著,他朝裡間喊道:「簡尼特,約翰來見愛瑪了!」
  簡尼特從裡面房間走出來,她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跟她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個叫安妮
的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婦女。簡尼特對我況:「愛瑪希望你去歷史協會找她。」
  「好吧。我應該能找到那所房子的。」
  安妮說:「她可能會遲點去,因為還得先去送一些花,還有別的一些小事。」
  「不要緊。我會在那兒等她的。如果有必要的話,我還能等上一夜。」同時我又在想:這
點小事,用得著這麼大動干戈的要三個人來通知我嗎?很顯然,我正在參加一個展覽會,而展
覽品就是我本人。
  這時那個年輕人又遞過來一張商務名片,說:「如果有什麼問題,就給這兒打個電話。」
  「我會的。謝謝你們的幫助。」我走到門口,然後回頭加了一句:「愛瑪待在這個地方可真
不錯。」
  他們都笑了。
  我走了。很顯然,我已經輕而易舉地通過了他們這一關。
  回到我的吉普車上,我朝卡橋格綠地駛去。我一想到愛瑪同托賓沆瀣一氣,而且相互之間
那麼瞭解就不由得心煩意亂。而且,她居然還動用了花店裡那麼多人來考驗她的新朋友。
  另一方面,當你同一個新結交的女人上床的時候,你不由會想這是你出於自身的魅力,還
是這種事情對她來說只是小菜一碟。但是,這可是我主動的啊。我是從哪兒看到她的名字的?
瑪格麗特‧威利?好像不是,我最早還是在普拉姆島上戈登夫婦的記事簿裡發現她的名字的。
在這裡,似乎所有的人都糾纏在一起,或許瑪格麗特也牽涉在其中,或許北約克所有的成人都
有涉嫌,而我只是其中唯一的外人。就像那些令人毛骨驚然的恐怖影片中,整個村莊的人都是
女巫和巫師,而那個茫然不知所措的遊客一出現就成了他們的盤中餐。
  我駛進歷史協會的小停車場,那兒沒有什麼送花的貨車,只有一輛十年前的老福特車。
  我認為現在還不是呈上那隻夜壺的好時機,所以就把它留在汽車後座上了,晚飯以後再說
吧。
  我走到前門,那兒貼著一張便簽,上面寫著:「請進。」
  於是我就進去了。在大門廳裡,我大聲喊道:「愛瑪!」沒人回答。我走過這所大房子裡的
每一個房間,大聲喊著:「愛瑪!」都沒有人理我。如果說她沒鎖門就離開了這所存有許多文物
的房子,那也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於是我突然想到她可能在上廁所,那我就不應該這麼大聲喊
她了。如果她在等我的話,她肯定不會浪費她的才華的。
  我走到樓梯底下,再次喊她的名字,還是沒人答應。
  我於是沿著那吱吱作響的樓梯往上走。此刻我真希望自己身上帶著槍。
  當我走到最後一個台階時,我停下腳步聽了聽。除了老房子發出吱嘎聲外,一片靜寂。我
決定走進樓上那間通向那長長的走廊的客廳。
  我盡量使腳下的木板地不發出聲響,但每走一步,這見鬼的地板都要又尖叫又呻吟。
  我走到客廳門口。門緊閉著。我猛地把它推開,該死的鉸鏈又發出吱呀的尖叫聲。見鬼!
  我走了進去,從那半開的門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我旋即轉身,愛瑪手持一把劍向我的腹
部猛刺過來,口中還唸唸有詞:「看到!你這黑心腸的海盜!」
  我的心動加速,甚至都要尿褲子了,但我還是擠出一個微笑說:「的確很有趣。」
  「我嚇著你了,是嗎?」
  她頭戴一頂藍色的三角帽,手持一把舊時水手用的短彎刀,當然是塑膠做的。
  「你著實讓我吃了一驚。」
  「你看上去可不只是吃了一驚。」
  我坐下來,這時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條褐色的寬鬆長褲,藍色的襯衫,還有涼鞋。
  她說:「帽子和刀都是在禮品店買的。那兒有節櫃台專門出售奇德上校的東西。」她走到火
爐邊的一個扶手椅旁,順手拿起一頂畫著白色頭蓋骨和交叉的股骨圖形的海盜帽,還有一把塑
膠軍刀,一副眼罩,還有一張看上去就像是羊皮紙的東西。她把帽子和眼罩遞給我,並堅持讓
我戴上,同時又把劍插進我的皮帶,還把那張畫了地圖的發黃的羊皮紙遞給我看,上面赫然寫
著:「海盜地圖。」地圖上畫著一個長滿了棕擱樹的小島,一個指南針,一張正吹著西風的臉,
一條圈圈點點的航道,一艘三桅船和一個海蛇怪,還有一個標誌著藏寶點的大大的黑叉。
  愛瑪說:「這是我們這兒最暢銷的商品,它的主要對象是各個年齡階段的孩子。」她又加了
一句:「現在人人都對海盜的財寶著了迷。」
  「是嗎?」
  「難道你不是?」
  「這實在是很有趣。」我問她:「難道弗雷德里克也對海盜的寶藏感興趣?」
  「可能吧。」
  我問:「你似乎曾告訴過我你以前教過他認識古英語。」
  「沒錯。但我不知道他到底對什麼感興趣。」她的眼睛盯著我,我迎著她的目光,我們對
視了一會兒,然後她問:「約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自己也不太確定。」
  「你為什麼老是向我打聽弗雷德里克?」
  「因為我嫉妒他。」
  她對這個回答沒做出任何反應,但她又反問我:「你為什麼想同我在這兒見面?」
  「這個嘛––我能不能請求你對此保密?」
  「保什麼密?」
  「關於那些海盜的事。」
  「海盜的什麼事?」要告訴一個證人你要什麼,並解釋為什麼要這個之前可要好好想清楚
。於是我乾脆改變了話題:「我見到你的僱員了,簡尼特,安妮,還有––」
  「華倫。」
  「對,就是他。順便告訴你,我已經通過他們那一關了。」
  她微笑著握住我的手,對我說:「來,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模樣。」
  她把我領進大廳,然後走進那個十八世紀的臥房。我在一面嵌進牆裡的鏡子中看到了自己
頭戴海盜帽,眼蒙眼罩,腰插短劍,我說:「我看上去真像個海盜。」
  「像極了。」
  「謝謝。」
  她又說:「我敢打賭你從未在羽毛褥墊上做過愛。」
  「從來沒有。」
  「你要不要將眼罩和帽子拿下來?」
  「這是我的幻想還是你的主意?」
  她笑了,然後,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將衣服脫光了扔在地板上。但她的頭上仍戴著
那頂三角帽,她一手扶著帽子,一邊跳上了床,躺到了那床可能是極為珍貴的古董被子上。我
想,大概從來沒有人在那上面做過愛。
  我自然奉陪到底。除了帽子和眼罩,我也把其它東西都脫光了。
  我曾經說過,愛瑪個兒高,腿又長,而那個年代的床則比較短,所以她的頭和帽子都到了
床頭板上,腿也伸到了床腳豎板上。這看上去很滑稽,我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在笑什麼?」
  「你,你比床還大。」
  「好了,現在讓我們來看看你有多大吧。」
  如果你沒有在羽毛褥墊上做過愛,你大可不必為此感到遺憾。我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那
些古老的畫像上的人物個個都沒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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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7 21:44: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事後,在那間檔案室裡,我們脫掉了那些奇服怪飾,靜靜地坐在一張橡木桌旁。愛瑪泡了
一杯聞起來就像是藥用搽劑似的草藥茶。
  她本人收集了不少東西:用塑膠紙包好的原始文件,一些古書,還有一些歷史信件和文件
的複製品。她一邊呷著茶,一邊細細地翻閱著那些文件。而我此時正處於一種男性做完愛後的
典型狀態中:想好好睡一覺,或者索性離開這兒。但我不能這麼做,因為我還有活要幹。
  愛瑪問我:「你究竟對什麼感興趣?」
  「海盜的寶藏。這兒有嗎?」
  「當然,你隨便在哪兒挖個坑,都可以發現金幣、銀幣、鑽石和珍珠。所以農民們都紛紛
抱怨這給他們犁地帶來了極大的不便。」
  「這我可以想像得到。但是現在我們最好還是正經點吧。」說實在的,我討厭別人自作聰
明。
  她接著說:「有幾個關於海盜的傳說和真相都與此地有關。你想聽聽其中最出名的一個嗎?
那就是奇德上校的故事。」
  「我當然想。不過我只對奇德上校來到此地埋寶之後的那一段經歷感興趣,從那兒開始講
好嗎?」
  「好吧,首先,威廉‧奇德上校是個蘇格蘭人,但他同妻子和兩個孩子住在曼哈頓,更確
切地說,是住在華爾街。」
  「現在那兒仍然是海盜的世界。」
  「其實奇德上校算不上是個海盜,當時他被馬薩諸塞、紐約、新漢普郡的總督貝拉蒙特勳
爵聘為私掠船船長。受皇家委任,威廉‧奇德上校於一六九六年從紐約港出發,在海上緝拿海
盜並沒收他們的贓物。貝拉蒙特自己出重金購買並裝備了奇德上校的船隻,『探險之艦』。在
英國,這種緝私船也有別的有錢有勢的支持者,其中包括英國的四個勳爵,和當時的威廉國王
本人。」
  「我看麻煩就出在這裡,所以千萬別去與政府合辦的企業。」
  「阿門。」
  我用心聽愛瑪講述這個故事。我在想托賓是否知道這個故事,如果是的話,是不是在遇見
愛瑪之後知道的?為什麼會有人相信三百年後寶藏仍然在那裡?據我同比利在馬蒂塔克灣的談
話來看,奇德上校的寶藏只是個夢而已,只是個騙騙孩子的童話而已。當然,寶藏有可能還埋
在原處,但是它又產生了這麼多的傳奇和祕史,如同愛瑪在卡橋格小飯莊所說的,那麼多的假
地圖、假線索使它在過去的三個世紀裡都變得無意義了。我又想起了在那個公共圖書館看到的
那個翻出查爾斯‧威爾遜的信的人。看來托賓和戈登夫婦也可能碰巧發現了一些真實可靠的證
據。
  愛瑪接下去說:「在加勒比海連連碰壁後,奇德決定去印度洋碰碰運氣。結果在那兒他截獲
了印度的莫臥爾大帝的兩艘船。船上的奇珍異寶在當時就價值二百萬英鎊,在現在可值二千萬
美元。」
  「幹得不錯嘛!」
  「不幸的是,即使是這樣,奇德還是犯了一個大錯。莫臥爾大帝與英王締有盟約,於是他
就將船被扣之事向英王抗議。奇德為自己辯護說,莫臥爾的船是因為持著法國通行證,而英法
兩國當時正在交戰,即使莫臥爾大帝的船隻不是海盜船,也算得上是敵船。但對奇德來說,不
幸的是,英國政府通過對東印度公司與莫臥爾王朝之間的大貿易額面保持著良好的關係。這樣
一來,奇德就有麻煩了。而唯一的救星便是那價值二百萬英鎊的戰利品。」
  「金錢萬能。」
  「一貫如此。」
  這是對金錢的赤裸裸的揭露。這時我的腦海中又掠過了弗雷德里克‧托賓的影子。雖然我
並不一定是因為妒忌他以前與愛瑪的關係,但我還是想看到他被送上電椅的那一天。好了,好
了,我警告自己不要再多想了。
  愛瑪繼續說:「這之後,威廉‧奇德乘船回了美洲。他在加勒比地區逗留期間,發現自己成
了一名被緝捕的海盜。為防不測,他把他份內的三分之一的戰利品存放在西印度群島的一個可
靠的朋友那兒。而他的許多船員不願捲入此事,所以他們拿了自己的份額紛紛下船留在了加勒
比一帶。奇德就買了一艘小一些的船,那是一艘叫做『聖安東尼奧號』的單桅桿船。他要回到
紐約去應傳喚出庭。在途中,更多的船員想要離開他,於是他把他們都留在了特拉華和新澤西
一帶。當時他的船上仍留有一筆數目可觀的金銀財寶,在今天可能價值一千五百萬美元。」
  我問:「你怎麼知道船上有那麼多財寶呢?」
  「當然,沒人知道確切的數目。這些都是根據後來莫臥爾大帝向英王的抗議書所做的猜測
。那也很可能是有誇張的。」
  「莫臥爾人向來愛撒謊。」
  「我想也是。先不談那批財寶價值幾何,就想想那其中有部分珠寶是具有被圖書館典藏價
值的。在想想看,那時候的一枚金幣,如今就值一千美金。如果再加一個證書聲明它是奇德寶
藏的一部分,那它的價值就要翻兩三番了。」
  「我看你一定在哥倫比亞大學修過銷售學。」
  她微笑了,之後,便看了我很久,她說:「這一定與戈登夫婦的謀殺案有關,是嗎?」我迎
著她的目光,說:「請你繼續講下去。」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繼續說了下去:「我們從一些文件和資料記錄上得知奇德上校由東往
西駛入長島海灣,然後他在牡蠣灣登陸。在那兒他與一個因為海盜辯護而著稱的律師詹姆士‧
愛默特取得了聯繫。」
  「等等,我的前妻也是為那家公司工作的。他們現在還在幹著老行當。」
  她沒理睬我,繼續說道:「那期間,奇德曾同他在曼哈頓的妻子取得聯繫,他們在『聖安東
尼奧』號會合。我們知道那時候財寶還在船上。」
  「你是說那個律師沒有把財寶騙到手?」
  「事實上,奇德已向愛默特支付了一筆可觀的律師費用。」
  我看著愛瑪‧懷特斯通說話的樣子。她的面前堆放著許多文件,在檔案室的燈光中,她看
起來甚至聽起來都像是位一本正經的女教師。她使我想起了我在傑伊認識的幾個女教官:她們
在課堂中,自信、淵博、冷靜、幹練。這在某種程度上,這使我感到她們性感迷人。可能我從
六年級就開始有這種女教師情結了。尤其是威爾遜小姐,她現在還經常出現在我的春夢裡。
  愛瑪繼續說:「愛默特先生代表奇德上校去波士頓與貝拉蒙特勳爵見面。愛默特將奇德的信
轉交給貝拉蒙特。同時他將莫臥爾大帝的兩艘船上的法國通行證交給貝拉蒙特,以此證明莫臥
爾大帝在英法兩國之間是個兩面派,而奇德上校的扣船行為是完全合法的。」
  我問:「奇德在攻擊那兩艘船時是如何得知船上的通行證是法國簽發的?」
  「這是個好問題。不過,在審理此案的過程中,通行證就從未被拿出來過。」
  「你剛才不是說奇德的律師將作為重要辯方證據的通行證上交給了貝拉蒙特嗎?」
  「沒錯,可是貝拉蒙特,出於政治上的原因,卻希望奇德被絞死。」
  「應該解雇那個律師,在這種問題上,人們應上繳複印件,而將原件收好。」
  她微笑著說:「是的,那些原件在倫敦的審判法庭上再也沒有被拿出來,而缺少那兩張法國
通行證,奇德死定了。」她又補充了一句:「那幾份通行證還是於一九一零年在大不列顛博物館
中被發現的。」
  「這對被告來說,顯然是太遲了。」
  「當然了,威廉‧奇德基本上是被誣陷的。」
  「倒霉的人兒。不過聖安東尼奧號上的財寶去哪兒了?」
  「那正是問題的所在。我會告訴你愛默特去見貝拉蒙特勳爵後發生了什麼事,但既然你是
個偵探,那我就想讓你來告訴我財寶在哪兒。」
  「好吧。當時我正在場。」
  她接著敘述道:「事實上,愛默特並非是名好律師,他以為只要奇德去波土頓自首就能得到
公平處置。事實上,貝拉蒙特托愛默特給奇德捎去一封信,信上說」愛瑪拿起她面前的一份複
印文件讀到:「我已經同陛下的議會商討過了,他們的意見是如果您真如您自己聲稱的那般清白
無辜的話,您完全可以放心地到這裡來。我對您本人沒有任何懷疑,我只會向陛下求情,讓他
寬怨您。」
  「宮廷謊言。」
  愛瑪點點頭,繼續讀貝拉蒙特的信:「我向您發誓我會遵守諾言,而且我事先申明對你帶來
的那批金銀財寶,我非但不會動一絲一毫,我會根據議會的建議將它們留在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那裡,等候英王的命令再做處置。」
  愛瑪抬頭望著我問:「這份東西能將你騙到波士頓來聽候絞刑的指控嗎?」
  「我不會,我是個紐約人,能在一英里之外就聞到一隻耗子氣味。」
  「威廉‧奇德也不會。他是個紐約人,又是個蘇格蘭人。但他又能怎麼辦呢?在曼哈頓,
他還是個擁有相當資產的紳士,他的妻子和兩個孩子都在那艘單桅桿船上,而且他堅信自己是
無辜的。更重要的是,他有錢,其中的三分之一在加勒比,但其餘的都在船上。他希望能用這
批財寶來換取自己的性命。」
  我點點頭,真有趣,三百年來,世態人情的變化竟是如此之小。在這件事中,政府僱用了
此人為他們做一些骯髒的勾當,他做了其中一部分工作,但由於偶然的失誤,他給政府捅了個
政治上的麻煩,於是政府不但要取回自己的錢,同時還想謀得他應得的那部分,所以政府誣陷
他,最後將他送上絞架。但即使政府這樣做,大部分錢還是沒能流入政府的腰包。
  「同時,奇德讓他的船一直在海灣裡來回航行,從牡蠣灣到嘉丁納島,直至布洛克島。在
此期間,他的船也慢慢的變輕了。」
  「他在埋寶嗎?」
  「似乎是這樣的。而且這也是關於寶藏傳奇的來源。」她說:「他的船上有著價值一千萬甚
至是一千五百萬的金銀財寶,而他知道自己隨時有可能在海上被捕。他的船上裝有四門炮,雖
說船身很輕快,可終究無法與戰艦相比。要是換了你,你會怎麼做?」
  「溜之大吉。」
  「他的船上幾乎已經沒有什麼船員了,而且很快就會面臨供給短缺的問題。還有,別忘了
他的妻兒都在船上。」
  「但是他有錢啊,帶上足夠的錢逃跑不就行了嗎?」
  「但他沒有那麼做。他決定去自首。但他也並不傻,他決定將戰利品藏起來。要記住,這
才是貝拉蒙特,那四個勳爵,還有英王本人想得到的收益。這份財寶成了奇德的救生符。」
  我點點頭「後來他就將財寶都埋起來了?」
  「一點沒錯。在一六九九年,曼哈頓和波士頓海域之外的地方鮮有人來往。所以奇德倒是
可以找到幾千個可以安全登陸埋寶的地方。」
  「就像是『奇德樹林』之類的地方。」
  「是的,還有再向東去還有一處叫做『奇德陡崖』的地方,那時海邊陡崖一部分。因為長
島沒有多少巖礁。」
  我一下子站了起來,問道:「你是說,有一處陡崖被稱為『奇德陡崖』嗎?在哪兒?」
  「在馬蒂塔克港和東方角之間,沒人知道它的確切地點,那只是整個傳奇的一個組成部分
而已。」
  「但其中的一些是真實的,不是嗎?」
  「是的,這樣才使整個傳奇更富有魅力。」
  我點點頭。這傳奇中的一部分,即「奇德陡崖」,就是促使戈登夫婦買下威利太太那塊在
陡崖上的地的真正原因。真聰明。
  愛瑪接著說:「毫無疑問,奇德在幾個不同的地點都埋了寶,可能在北約克,也可能在布洛
克島,或者是在漁夫島。許多傳說中都認為他把寶藏埋在了這些地方。」
  「還有別的藏寶點嗎?」
  「據我們所知,還有一處確切的藏寶點,那就是嘉丁納島。」
  「嘉丁納島?」
  「對,這段歷史有據可查。在一六九九年六月,奇德在海上來回航行並準備與貝拉蒙特談
妥交易的期間,他曾停留在嘉丁納島以補充供給。那時候這座小島被稱為懷特島,但不管是當
時還是現在,這座島都是屬於嘉丁納家族的產業。」
  「你是說,現在擁有這座島的嘉丁納家族,在一六九九年也是該島的主人?」
  「是這樣的。自從一六三九年英王查爾斯將此島賜給嘉丁納家族後,該島便一直歸他們所
有。一六九九年,約翰‧嘉丁納,第三代島主,同家人一起住在島上。奇德上校的故事在很大
程度上也是嘉丁納家族傳奇的一部分。事實上,在島上有個『奇德山谷』,還有一塊標誌著約
翰為奇德埋寶的地點的石碑。整個島都是私人產業。但是島的主人或許會帶上你在島上轉一圈
」她猶豫了一會兒,但還是說:「弗雷德里克和我曾是那位紳士的座上賓。」
  我沒有對此作出任何反應,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如此說來,那兒曾埋有寶藏?」
  「是的。當威廉‧奇德和他的聖安東尼奧號出現的時候,約翰‧嘉丁納還駕了艘小船去看
誰上了他的島。據載,這次會面是在友好的氣氛中進行的,雙方還曾交換了禮物。他們之間至
少還有另一次會面,那時候奇德把好些財寶交給約翰‧嘉丁納,請他代為保管。」
  我說:「奇德應該讓他給張收據。」
  「你別急,奇德做得更徹底。他對約翰‧嘉丁納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要是我回來發現財
寶沒有了,我就要你的命,或是你兒子的命。』」
  「這比區區一張收據管用多了。」
  愛瑪呷了口茶,看著我說:「當然,奇德再也沒有回來過。當他收到貝拉蒙特給他的又一封
言辭懇切的信後,他就準備去波士頓面臨指控了。他在七月一日到達波士頓,他被允許有一個
月的自由活動時間去看望親朋好友,但之後貝拉蒙特就下令逮捕他,並把他投入大牢。他的船
隻和在波士頓的住宅都被徹底搜查了,找出了一袋金銀,還有一些珠寶和鑽石。這雖說是大筆
財富,但它不是奇德所擁有的全部,這些財寶甚至還不足以抵銷這次緝私行動的開銷。」
  我又問道:「那嘉丁納島上的財寶如何處置呢?」
  「嗯,這一點上可是眾說紛紜。這筆財寶自然引起了貝拉蒙特的關注。他特地派人給約翰
‧嘉丁納送了一封信。」愛瑪從她面前抽出一份複印件,讀到:「嘉丁納先生,我已經把奇德上
校和他的一些部下安全地囚禁在本市的監獄了。經我本人和陪審團的審訊之後,他供認曾將一
袋裝在盆裡的金子和其它一些財寶存放在你處,我以陛下的名義命令你速將這批財寶送來我處
,等候陛下發落,而對您的不辭勞苦,我自會做出相應的補償。簽名:貝拉蒙特。」
  愛瑪將信遞給我,我瞟了一眼。事實上,我都能猜到幾分了。我想,這份東西居然能保存
三個世紀,真令人難以置信。我突然意識到,另一些有三百年歷史的關於奇德寶藏的文件可能
就是導致戈登夫婦這對二十世紀的科學家被謀殺的原因。
  我對愛瑪說:「我希望約翰‧嘉丁納能給貝拉蒙特寫封回信,反問一句:『什麼奇德?什麼
金子?」
  她笑了;「不,約翰,嘉丁納不敢得罪總督和英王。他如期帶著財寶親自去了一趟波士頓
。」
  「我敢打賭,他扣留了其中的一部分財寶。」愛瑪把一張紙往我面前一推,說:「這是一份
當年約翰‧嘉丁納呈給貝拉蒙特勳爵的原始財寶清單的直接影印件。原件現保存在倫敦檔案局
。」
  我看了一眼那份影印件,其中的好幾處都已經殘缺不全了,而且那古英語對我來說根本無
法讀懂。所以我把它推回到愛瑪面前,並問道:「你真能讀懂上面的字嗎?」
  「當然。」她把影印件舉到燈前,讀到:「七月十七日從約翰‧嘉丁納先生手中簽收:一袋
粉狀金子;一袋金幣和銀幣;一包金粉;一隻裝有三隻銀戒指和各色寶石的袋子;一袋水晶和
閃光石;裝在一隻小袋子裡的兩隻紅玉耳環,兩顆小瑪瑙,兩塊紫水晶;一袋銀扣子;一袋碎
銀;兩袋金條;還有兩袋銀條。用金衡制計算那裡共有黃金一千一百一十七盎司;白銀二千三
百五十三盎司;珠寶共十七盎司。––」
  愛瑪從那份清單上抬起頭來說:「這份財寶已經是相當可觀了。但你是否相信它與莫臥爾王
向英王所報失的那筆數目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從嘉丁納島上挖出的財寶,以及從聖安東尼奧
號和奇德在波士頓家中搜出的財寶中,其中的金子和珠寶要乘以二十才和莫臥爾王所說的數字
相當。」她微笑著問我:「好了,偵探先生,剩餘的戰利品,或者說是贓物,在哪兒?」
  我回敬她以微笑:「好吧,我想其中的三分之一仍在加勒比海地區。」
  「沒錯。據有關文件記載,那部分財寶也失蹤了。並由此引發了一百多個加勒比傳奇,簡
直可以和此地的諸多奇德傳奇相媲美。」
  「還有,船員們在走之前都拿了他們的份額。」
  「儘管如此,所有船員拿走的財寶的總和都不及整個財寶總數的十分之一。那是他們的協
定。」
  「還要加上醫療和牙醫補貼。」
  「剩餘的財寶在哪兒?」
  「我們可以設想約翰‧嘉丁納侵吞了一點。」
  「假設合理。」
  「還有那個叫愛默特的律師,他也一定貪污了一些。」
  她點點頭。
  「剩下多少?」
  她聳了聳肩:「有誰知道呢?人們估計剩餘財寶在今天的價值是五百萬到一千萬美元左右。
但依我看來,如果財寶真在爛木匣裡或諸如此類的地方發現,把它放到索思比拍賣行,其價值
一定還要翻兩番。就拿藏寶圖來說吧,如果真有那麼一幅藏寶圖,而且還是奇德的親筆所做,
在拍賣會上就能開個天價了。」
  「你在禮品店買幅藏寶圖需要多少錢?」
  「四美元。」
  「它們是贗品嗎?」
  她微笑著,同時把茶喝光了。
  我說:「我們正在假設奇德為保險起見,將財寶埋在幾個不同的地點,以作為日後換取他的
性命和自由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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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7 21:44:29 |只看該作者
  「幾乎所有的人都是這麼推測的,既然他可以將一批財寶埋在嘉丁納島上,他就可能將另
一批財寶埋在其它地方。比如說『奇德樹林』和『奇德陡崖』。」
  我說:「我曾去過『奇德樹林』。」
  「是嗎?」
  「我覺得應該是那個地方,但樹都已經被砍掉了。」
  「沒錯。在本世紀初還留有幾棵大橡樹,現在一棵都不剩了。過去人們就在樹下挖寶。」
  愛瑪又告知我:「在殖民地時期,挖掘海盜的寶藏都成了一種全國範圍的狂熱。以至於本‧
富蘭克林在報上發表反對的聲明。直至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還有人繼續在此地挖寶。現在這種
狂熱已經過去了。但這已經構成了本地文化的一部分。這就是我在卡橋格飯莊時為什麼不願意
讓任何人聽到我們在談論寶藏,否則的話現在大概有半個鎮的人都已經在挖寶了。」她說著,
同時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不可思議。」我問愛瑪:「既然奇德將寶藏看成是他的救生符,那為什麼這道符也未能救
得了他呢?」
  「這是由一系列的誤解、不幸和報復造成的。但有一點,無論是在波士頓還是倫敦,沒有
人認為奇德能重新獲得他留在加勒比的那筆財富。他們的話很可能是對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了。同時,你又得面對莫臥爾的抗議,以及此事產生的政治影響。奇德也存在僥倖心理,企圖
拿藏寶地點作為交換條件以圖英王的大赦。但英王和其他人可能覺得要保住東印度公司就得嚴
懲奇德,並將掠奪物還給莫臥爾大帝,所以他們對奇德的條件就不那麼感興趣了。他們寧可將
奇德絞死,後來他們也這樣做了。」
  「奇德在牢裡透露過藏寶的地點嗎?」
  「什麼也沒有。不管是監獄中的記錄還是奇德本人的態度都表明,他已經意識到不管怎樣
自己都是死路一條。所以,我想他也認命了,他決定將所有的祕密都帶入墳墓,這也是他的最
後一招。」
  「或者,他將祕密都告訴了他妻子。」
  「那也是極有可能的。儘管她自己原來就有點錢,但是在她丈夫死後,她似乎活得很闊綽
。」
  「女人嘛,大多如此。」
  「說話時請別帶上性別歧視的色彩,好嗎?你只需告訴我財寶在哪兒就行了。」
  我回答說:「我沒有足夠的信息,那些線索都太陳舊了,但我仍想作出其它地方還可能埋有
寶藏的推測。」
  「你認為奇德把這些藏寶地點都告訴了他的妻子嗎?」
  我想了一會兒,回答說:「奇德認為他的妻子也可能會被捕逼供,所以我想他一開始肯定沒
有透露藏寶地點,但是後來他被投入波士頓的監獄並行將被押往倫敦之時,他可能給他的妻子
留下了一點線索。比如說那個八位數。」
  愛瑪點點頭:「人們都在猜測奇德的妻子莎拉可能想辦法找到了部分財寶。但我覺得奇德不
可能將所有的藏寶地點都告訴了她,因為萬一她也被捕並招供的話,那他以寶藏來換取生命的
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再者,我真的相信,其中的一部分藏寶地點確實已隨著奇德的死而進
入了墳墓。」
  我問:「他們用酷刑折磨奇德了嗎?」
  「沒有」她回答說:「人們一直都在想他們為何不用酷刑逼供。在那時候,使用酷刑也是相
當普遍的事。」過了一會兒,她又加了一句:「其實,許多關於奇德的故事都是無稽之談。」
  「如果當時我在場,我會讓它們都變得有意義。」
  「如果當時你也在場,他們肯定會以故意搗蛋罪將你一併處死的。」
  「好愛瑪,對我客氣一點嘛!」
  我把剛剛所聽到的信息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並細細回味。忽然間我又想起了查爾斯‧威
爾遜寫給他的兄弟的那封詳細的信,於是我問愛瑪:「你覺得奇德可能記得他所有的藏寶地點嗎
?這麼多地方,他記得住嗎?」
  「恐怕有點困難吧。貝拉蒙特曾經想找到寶藏的下落,而且他也從奇德在波士頓的宅所和
聖安東尼奧號上發現過一些文件,但其中並沒有藏寶圖,或是有關寶藏的記載。此外,還值得
一提的是,奇德在倫敦被絞死前貝拉蒙特就已經死了。這樣一來,即使貝拉蒙特果真拿到了藏
寶圖,那也很可能由於他的死亡而失蹤了。」
  這時愛瑪抬頭對我說:「你看到了,約翰,有這麼多的線索和暗示,還有許多前後說法不一
致的地方。幾個世紀以來,對此感興趣的人們已經做了無數回偵探了。你怎麼樣?想清楚了嗎
?」
  「還沒有呢,再給我幾分鐘的時間。」
  「隨你的便。不過,我可是想去喝一杯了,我們走吧。」
  「等等,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她嘆了口氣說:「好吧,問吧!」
  「嗯,讓我假設我是奇德上校,我已經在長島海灣航行了––多久了?」
  「幾週了。」
  「對,幾個星期了。我曾去牡蠣灣同一個律師接觸,我的妻兒也在此期間從曼哈頓來到我
的船上。我又去了嘉丁納島,並請嘉丁納先生為我埋了一批財寶。我知道他埋在哪兒了嗎?」
  「不知道,這就是為什麼不要藏寶圖的原因。奇德只是告訴嘉丁納當他回來取寶的時候,
財寶必須還在那兒,否則他就要他的人頭。」
  我點點頭:「這比畫一幅藏寶圖可靠多了。奇德甚至用不著親自去挖洞。」
  「一點沒錯。」
  「你覺得奇德在其它地方也會這麼幹嗎?」
  「誰知道呢?更通常的做法帶少數幾個人上岸去,祕密地將財寶理好,然後再畫張地圖。」
  「那樣的話,不是會讓別人也知道藏寶的地點了嗎?」
  她回答說:「海盜們來保密的傳統做法是把挖洞的那人殺了,扔進洞裡。船長和他信任的夥
計將洞埋上。所以,人們通常都相信被害水手的鬼魂就附在財寶上。事實上,財寶的箱子裡也
曾發現過人的骷髏。」
  「謀殺罪的推定證據。」我說。
  她接下去說:「我曾提到過,至此奇德的船員已減少到了六七人。只要他相信其中的一個人
來照料他的船和家庭以及那幫船員,他就可以放心的潛入任何海灣或是小島去埋他的財寶了。
在沙地裡挖個洞可不是什麼大工程。那些老影片裡常描述大隊人馬一起上岸去,但由箱子的大
小來決定要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去埋寶,而這也足夠了。」
  我點點頭:「我們對歷史的認識都受了這些影片的誤導。」
  「可能是這樣的吧。」愛瑪說:「但這類影片中有一點倒是很對的,即所有的探寶活動都是
由於偶然發現了一張藏寶圖引起的。奇德的那張藏寶圖,我們在樓下只賣四美元,但幾個世紀
以來,它們都是以幾萬塊錢賣給那些上當受騙的人們。」
  我仔細地想了一會兒,覺得可能是其中的一張藏寶圖,那張真圖,不知怎的落入了湯姆、
朱迪和弗雷德里克‧托賓之手,或是托賓一個人的手中。我對愛瑪說:「你剛才說嘉丁納島從前
又被稱為懷特島?」
  「是的。」
  「附近還有什麼島是後來改了名的?」
  「當然有了。幾乎所有的島嶼一開始都有個印第安名,這是很自然的。後來慢慢的就有了
英文名或是荷蘭名。還有一些島是近年來才改名字的。在新大陸上有個特別令人頭疼的問題就
是各個地方的地理命名。一些英國的船長只有荷蘭版的地圖,有的地圖上島嶼和河流的名字都
標錯了。比如說,拼寫錯誤,還有的地圖乾脆留著大空格,還有的則很缺德地故意誤導人。」
  我點點頭:「讓我們舉個例子,就像這個羅賓斯島,或者乾脆就拿普拉姆島來說吧,它們在
奇德的那個年代叫做什麼?」
  「對於羅賓斯島我不太確定,不過普拉姆島除了拼寫上有點小變化之外,沒做什麼大變動
。當時它被拼成P-L-U-M-B-E。這是由它早先的荷蘭名字P-R-U-Y-M-E
-Y-L-A-N-D演變而來的。」她補充說:「也可能有更古老的名字,想奇德這樣在接受
貝拉蒙特的委派前已經有好幾年沒出過海的人所持的或買到的很可能是幾十年前的航海圖。這
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海盜的藏寶圖,很可能是依照航海圖來畫的,所以其中很可能有錯誤。還
有,當今世界上已經沒有幾張真正的藏寶圖了,所以很難對藏寶圖的可靠性妄下定論。這還要
看海盜本人的水平,有的海盜也的確是『朽木不可雕也』。」
  我被她逗笑了。
  她卻繼續說道:「如果海盜不準備畫藏寶圖,那要根據他所寫的提示來發現寶藏的機會真是
微乎其微了。舉個例子說吧,假如你找到了一張羊皮紙,上面寫著:『在普拉姆島上,我埋下
了我的寶貝:以那鷹狀巨石為起點,朝那兩棵橡樹走三十步,然後再往南走四十步,』諸如此
類的線索,等等。但是萬一你不知道普拉姆島在什麼地方,那問題就大了。如果你通過調查普
拉姆島以前的名字,你還得找到那塊當時人們稱之為鷹狀巨石的大岩石,還有那兩棵大橡樹,
對嗎?」
  「是的。」
  過了一會兒,愛瑪對我說:「從某種意義上看,檔案保管員就像是個偵探。我能猜一次嗎?」
  「當然可以。」
  她想了一會兒,說:「好吧,戈登夫婦發現了奇德寶藏或是其它海盜寶藏的一些線索,同時
找到線索的還有別人,這就是他們被謀殺的原因。」她盯著我,問道:「是嗎?」
  我說:「差不多吧,我現在仍在調查之中。」
  「戈登夫婦弄到這批財寶了嗎?」
  「我不太清楚。」
  她沒有緊接著追問下去。
  我問:「戈登夫婦如何會偶然發現那些線索的?我看這兒沒有一個文件上寫著『海盜藏寶圖
』的字樣。對吧?」
  「沒錯。這裡唯一的海盜圖就在禮品店裡。但是,我們這個歷史協會和其它的博物館,歷
史協會都存有大量從沒有人翻閱過的文件。即使是被人翻閱過了。他們也有可能不知道其中的
含義。你明白嗎?」
  「是的,我想是這樣的。」
  她接著又說:「約翰,你也是知道的,有的人經常去檔案館,諸如倫敦檔案局,或是大英博
物館之類,他們就會從中發現人家遺漏的或是無法理解的信息。所以不管是在我們這個歷史協
會,還是其它陳列室,甚至是私人家中,都有可能發現新線索。」
  「在私人家中?」
  「沒錯。在這兒,至少每年一次,我們都會收到人們從老房間裡翻騰出來的東西,他們將
這些老古董捐贈給我們收藏。其中有遺囑、陳年軼事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等等。我的猜測是,
當然這僅僅是個猜測而已,戈登夫婦並非是專業的檔案管理員或是歷史學家,他們可能偶爾翻
到一份極為明顯的材料,他們根本不需要專業知識便能看得懂。」
  「就像是一張地圖?」
  「不錯,一份清楚地標出了各種地理坐標的地圖。上面注有坐標、方位、步數,以及整個
過程。如果他們能得到一份這樣的信息圖,他們就可以直接去挖寶了。」她低頭沉思了片刻,
說:「對了,戈登夫婦曾在普拉姆島做過多次考古挖掘活動,也許他們就是在找寶藏吧。」
  「我對此確信無疑。」
  她長久地看著我,然後說:「可是我聽說他們在整個島上四處挖掘,這樣看來他們似乎並不
知道寶藏的確切位置。」
  「考古挖掘只是一個幌子而已。這使他們能夠有借口帶著鐵鍬滿島走動。但話又說回來,
即使事情不是這樣的,我也不會感到吃驚的。」
  「為什麼?」
  「即使他們在普拉姆島上挖到寶藏,他們也無權保留。因為那是政府的土地。所以他們就
得編個故事來證明財寶確實歸他們所有。他們會聲稱,在資料檔案中,不管是在這兒發現的,
還是在倫敦檔案館發現的,總之他們找了有關『奇德樹林』,『奇德陡崖』的有關資料,而這
些資料促使他們去探寶。而事實上他們早就知道寶藏是在普拉姆島上。」
  「簡直難以令人置信。」
  「是啊,但是你得往前推算,從一開始發現了一幅真正的藏寶圖或是文字說明開始,它確
切地描述了普拉姆島上的藏寶地點。讓我們假設如果是你得到了這個信息,那麼,你,愛瑪‧
懷特斯通,你接下來會怎麼辦?」
  她幾乎不假思索地說:「很簡單,我就將它交給政府。這是一份極為重要的歷史文件,而那
批財寶,要是它真的存在的話,也具有極為重要的歷史意義。如果它是被埋在普拉姆島,那麼
它就應當在普拉姆島上被發現。想在這上面玩花樣,不僅是不誠實,而且是在設歷史大騙局。」
  「所謂的歷史本來就充斥著謊言、欺詐和騙局。這也是為什麼財寶會被埋在那兒的原因。
發現者即擁有者,這難道不是很公平的一件事嗎?」
  「這可不行。如果財寶是在何人的土地上被發現的,即使是政府的土地,如果是我發現了
財寶的下落,我應得的只是一個獎賞而已。」
  我微笑了。
  她看著我問:「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
  「嗯,我會同奇德上校一樣,想出一個交易,我不會輕易將財寶的位置告訴土地的主人。
即使我拿這個祕密作為交換條件來要求得到寶藏的一個份額,這也是公平的。換了美國政府也
會這麼做的。」
  她想了一會兒說:「我想,戈登夫婦差點也要這麼做了。」
  「沒錯。我認為戈登夫婦有一個甚至還可能有幾個同夥,比他們更貪婪,甚至還具有謀殺
傾向。我們不知道戈登夫婦到底在忙些什麼,或者說他們的意圖何在,因為他們已經死了。我
們可以想像得到,自從他們獲悉在普拉姆島上埋有寶藏的確鑿消息開始,他們的每一步行動都
是經過了精心的策劃,而且是極為巧妙的。匹克尼克歷史協會,考古挖掘,檔案查證,甚至他
們在倫敦檔案館的那一個星期,這一切都是為他們偷偷地將寶藏從政府的土地上轉移到他們自
己的土地上面做的準備。」
  愛瑪點點頭:「那就是戈登夫婦從威利太太手中買下那塊地的原因。他們需要有一塊地來重
新埋寶。哦,那兒就是『奇德陡崖』?」
  「應該是吧。你說,我是言之有理呢,還是滿口瘋話?」
  「你滿口瘋話,不過卻也言之有理。」
  我沒理會她的俏皮話,繼續說道:「如果有個一千萬或是二千萬作為賭注,那麼戈登夫婦冒
這個險也就值得了。因為他們不僅要付出時間,還得防止被人知道他們的行跡,而且還要事先
考慮到歷史學家、考古學家甚至是政府方面的各種調查。他們不僅將會變得富有,而且會因此
出名。不管是福是禍,他們將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像他們這麼年輕、漂亮、聰明,而且富有
,他們可不想惹任何麻煩。」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但是其中某個環節出了差錯。」
  「這是顯而易見的,因為他們被謀殺了。」
  在接下來的片刻,我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我現在已經有了許多答案,但更多的是疑團。
或許其中的一些將成為永遠解不開的謎,因為,湯姆和朱迪,同威廉‧奇德一樣,將一部分祕
密永遠地帶入了他們的墳墓。
  最後,愛瑪問我:「你知道是誰殺了他們?」
  「可能是他們的同夥。」
  「會是誰呢?」
  「我目前也不太清楚,你認為誰會有這個嫌疑?」
  她搖了搖頭,但是我覺得她的腦海中已經閃過了一個人的名字了。
  我已經把許多信息透露給眼前這位我還不太瞭解的愛瑪‧懷特斯通了。但是我相信自己的
判斷,我不會看錯人的。即使我判斷失誤,即使愛瑪也是同謀之一,那也沒關係,反正她對自
己的所作所為清楚得很。要是她把這些洩漏給弗雷德里克‧托賓或是別的什麼人,那反而更好
,因為我已經把此案摸清楚了。弗雷德里克‧托賓住在那麼高的塔上,我得放出許多煙霧才能
使他有所耳聞。即使是我不那麼認識的人,那風聲也會傳到他或她的耳中。這就到了在案件調
查中放手不管任由事態發展的那一個階段了。尤其是在時間也越來越緊迫的情況下,更要這麼
做了。
  我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辦,然後決定首先打破沉默:「我聽說曾有部分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成
員上普拉姆島去做過一些考古挖掘活動,有這回事嗎?」
  她點點頭。
  「弗雷德里克‧托賓也是其中之一嗎?」她猶豫了一下,我猜那是因為她忠於他的老習慣
造成的。最後,她說:「沒錯,他有一回曾上島去。」
  「是由戈登夫婦帶領的嗎?」
  「是的」她看著我,問道:「難道你認為––,我是說––?」
  我對她說:「我只能想出動機和方式,但我從來都不能推斷出任何嫌疑犯。」說完,我又加
了一句:「你得對此保密,這非常重要。」
  她點點頭。
  我看著愛瑪,此時的她看上去同往常一樣,是一個誠實、聰慧,而且帶有一種令人愉悅的
瘋狂勁兒的女人。我真心喜歡她。我拿過她的手,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我說:「謝謝你為我花的時間,還有你那淵博的學識。」
  「我很樂意。而且這事本身也讓我很感興趣。」
  我點點頭。這時奇德又浮現在我的腦海中了。我說:「後來他們就把他絞死了。」
  「是的。在他受審前,他就在英國的監獄裡待了一年。他們禁止他請法律顧問,或是提供
證人和證據。後來他被判有罪,並被絞死在泰晤士河港的刑台上。他的屍體被塗上柏油並掛在
河口的枷鎖裡以作為對過往水手的警戒。那殘餘的屍體做了烏鴉們幾個月的食物。」
  我驀地站起來說:「我們出去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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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7 21:44: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我真的很想痛痛快快地吃一頓通心麵了,所以我建議去克勞迪奧餐廳吃晚飯,愛瑪同意了。
  這座餐廳坐落在綠港村,那兒的總人口只有兩千,還不及我在曼哈頓住的那座公寓樓裡的
人口。
  我們沿著主幹道往東行駛。當我們抵達那兒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整個村莊都籠罩在一
片沉沉的暮靄中。綠港村可不比其它村落的雅緻,它以前是,其實現在也是一個勞務港口和頗
具商業氣息的捕撈小鎮。近年來,雖然這兒也漸漸向城市靠攏,街上也出現了一些時裝精品店
,風雅的餐廳以及諸如此類的新潮事兒,但是克勞迪奧餐館還保留著它原有的風貌。它是北約
克最早的幾家餐館之一。它位於主幹道的盡頭,臨著海灣,靠著碼頭。它靜靜地站在那兒,不
管世事滄桑變化,幾個世紀以來一直保持著同樣的特色。
  我把車子停好,我們走在長長的船塢堤壩上。一艘又大又舊的三桅船永遠地停泊在港口。
附近還有家蛤蠣店,周圍有人在散步,幾艘摩托艇繫泊在岸邊,或許它們的主人現在也在克勞
迪奧餐廳小酌呢。這又是一個美麗的夜晚,我忍不住讚歎了一下這美麗的天氣。
  愛瑪卻說:「在加勒比海有個熱帶低壓氣旋正在形成。」
  「普洛贊克派得上用場嗎?」「那只能用來對付小颶風。」
  「對。」就像一頭小獅子一樣。在曼哈頓的公寓裡看颶風總是一件美事,那颶風就像是一
頭脾氣暴躁的小獅子一樣。但是在這個海拔不足五十英尺的地方,颶風可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了。我還記得小時候的一次八月颶風,一開始還覺得挺好玩,可後來就毛骨驚然了。
  我們一邊走,一邊聊天。在兩人的交往之初,總會有些激情,尤其是前三天,但過了一段
時間,卻又往往會覺得相看兩厭,所以另外一個人會說:「真希望你只是逢場作戲而已。」但同
愛瑪‧懷特斯通在一起,我覺得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滿意。她看上去也似乎喜歡和我在一起
。事實上,她也這麼說了。
  「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為什麼?」
  「因為你同與我約會過的男人都不一樣。他們只想聽我講話,談論我,同我討論藝術、政
治、哲學,凡事都要徵求我的意見。你不同,你只想著和我做愛。」
  我大笑不已。
  她挽住我的手,我們一直走到船塢的盡頭,站在那兒,靜觀過往的船隻。
  她開口說道:「我現在正在想,要是湯姆和朱迪還活著,他們就會對外宣佈他們發現了一筆
巨額財富,一份海盜的寶藏,奇德上校的寶藏,那麼這個時候我們這兒就會擠滿了記者,一如
夫婦倆被謀殺的時候的那種情形。記者會在整個南侯德的大街上採訪路人,拍攝主幹道,以及
諸如此類的事。」
  「他們就是幹這一行的。」
  「所以說,本來記者是應該來宣傳他們發現了寶藏的,而現在卻變成了宣佈他們被謀殺了
,這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諷刺。」
  我點點頭:「有趣的發現。」
  「我在想,那時候會不會有新聞記者來到匹克尼克歷史協會來尋找寶藏的資料。」
  「很有可能。」
  她繼續說道:「你還記得我曾經說過,過去這兒曾掀起過幾輪探寶熱。最近的一次是在本世
紀三十年代開始的,那時候正處在經濟大蕭條時期。這股探寶熱一直蔓延到五十年代為止,奇
德熱風靡了這一帶,這通常是由一些愚蠢的謠言開始的,或是由於在海灘上偶爾發現的不值錢
的古幣引發的。人們從各地趕來,在沙灘上,陡崖上,樹林裡,挖啊,掘啊。可是近年來,再
也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了,或許是時代變了。」說罷,她問我:「你小時候玩過海盜遊戲嗎?」
  「讓我想想,我想起來了。我小時候在這兒曾聽說過海盜的故事,可是也沒有多少。而且
,我的嬸嬸非常精明,而且很有遠見。」
  「我的家族很古老,一直可以追溯到殖民時代和獨立戰爭時期。我清楚地記得許多海盜的
傳說。我有個哥哥,我還記得他同他的朋友們玩過一兩次海盜的遊戲,我想這是屬於男孩子們
的遊戲,就像警察和強盜,牛仔和印第安人的遊戲。」
  「我猜現在的孩子們玩的緝私探員和毒販的遊戲。但現在還有一個孩子,熱衷於到『奇德
樹林』裡去探寶。」我把那個小探寶迷比利的故事告訴她。
  她評價說:「這是有週期性的。海盜們可能又回來了。」她問我;「你讀過羅伯特‧路易斯
‧史蒂芬遜的《金銀島》嗎?」
  「當然,還有愛倫坡的《金龜子》,你還記得那些漏洞百出的線索,上面有頭羊的骨骼,
小羊,小孩,即奇德,你現在懂了嗎?」
  「早懂了。你讀過華盛頓‧歐文的《沃爾夫特‧韋伯》?」
  「從沒有聽說過。」
  「那是一個絕妙的海盜故事。」她告訴我「你看過那些三四十年代的極盡誇張之能事的探
險電影嗎?」
  「我非常喜歡看那些影片。」
  她說:「你知道英語中很少有詞彙比以下幾個更讓人想入非非的:海盜、寶藏、西班牙武裝
商船,等等,還有什麼?」
  「冒險家。我非常喜歡這個詞。」
  「海盜出沒的加勒比海,如何?」
  「不錯。」
  就這樣,我們站在船塢邊的那艘又大又舊的三桅船畔,看著夕陽,玩著傻得可愛的文字遊
戲。我們嘴裡不斷的冒出這些古里古怪的詞,如西印度海盜,達布隆,短彎刀,眼罩,假腿,
鸚鵡,走跳板,黃島,戰利品,掠奪物,贓物,骷髏旗,藏寶圖,寶物箱,還有那朗姆酒瓶,
在瓶底稍稍一刮,就可以看到這樣的詞:「真見鬼」、「啊呀,我好勇敢哦!」以及諸如此類的
話。講著講著,我們都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然後我對她說:「我喜歡你。」
  「你當然喜歡我了。」
  我們沿著碼頭往回走到克勞迪奧餐廳,事實上,我們是手拉手一起走的,我已經很久沒有
這樣做了。
  對不是週末的晚上來說,克勞迪奧今晚已經算是很忙了。我在預定桌子的時候,我們先坐
在吧台上先喝杯酒。
  我已經說過了,這是個建於一八三零年的老餐館,據說也是美國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即克勞
迪奧家族一直經營下來的餐廳。克勞迪奧家族自一八七零年接收之後,一直延續至今。在我家
每天早上,都為廚房和洗手間發生糾紛,所以對他們一百三十年的悠久歷史感到不可思議。
  據酒店的夥計介紹,當綠港村還是個捕鯨船船籍港的時候,這裡還只是一個小飯店,而我
和愛瑪現在靠著的吧台則是十八世紀八十年代左右由大駁船從曼哈頓運來的。
  吧台和後面的酒櫃是由桃花心木做的,其中還鑲嵌著蝕刻玻璃和印第安大理石,隱約透露
著一種異國情調,看起來不像是殖民地時期的風格,而後者在當地更為常見。在這裡,我就像
是回到了曼哈頓,尤其是當我聞到隔壁餐廳裡的意大利食品的香味時,這種感覺尤其強烈。有
的時候,我很想念曼哈頓和那些看起來像是意裔居民區的地方,比如說現在正在進行的聖‧真
內羅大餐的餐廳。
  要是我現在就在紐約城,那今晚我肯定是和法納利在摩爾布里傑的那些小吃攤上大吃特吃
,而這個夜晚肯定是在某個咖啡屋消磨掉的。很顯然,我對自己的將來還得重新做出一些選擇。
  愛瑪要了一杯白酒,酒吧夥計問道:「我們有六種不同的地產白酒論杯賣,請問您要哪一種
?」
  「噢,我要品達。」她回答道。
  看,這就是我的女人,既真誠又忠心。她不會在新歡面前飲舊愛的酒。我得說,年紀大了
,肩負的包袱就重了,而你也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
  我要了杯啤酒,我們舉杯同飲,我說:「再次謝謝你。」
  「你最喜歡我的哪堂歷史課?」
  「關於羽毛褥墊的那一課。」
  「我也這麼認為。」
  我們就這樣閒聊著。
  在餐廳四周的牆上掛著一些紀念品,有克勞迪奧餐廳的老主人們的黑白照片,由過去划船
賽事的老照片,綠港村的老風景照,等等。我喜歡這些老餐館,因為在這兒,你既可以喝到啤
酒,又有如置身於一座活的博物館。
  在六月份,同樣也是在這家克勞迪奧餐館,我第一次遇見了戈登夫婦。這也是我今晚想來
此地的原因之一。此外,我的胃也急需這兒的辣椒醬來安撫一下了。有的時候,你要回想起過
去在某處曾發生過什麼事情,再次身臨其境不啻為一個好辦法。
  我回想起我的父母,哥哥和姐姐一起坐在這樣的桌前,討論著今天的活動,以及計劃著明
日的安排。我已經有幾年沒有想到過這些陳年往事了。
  不管怎樣,我不能再去想那些童年的回憶了,那最好是躺在舒適的長沙發上幹的事。我重
新回想起六月份在這兒發生的事。
  那時候我來這兒,選擇了這個酒吧,是因為這裡是我所知道的為數不多的幾個地方之一。
我現在回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但是世上又有什麼東西能像酒吧和啤酒那樣使一個男人精神振
奮的呢?
  那天,就像往常一樣,我要了杯雞尾酒,還有一杯啤酒。不一會兒,我就注意到離我不遠
坐著一位極富魅力的女人。那時候還未到旅遊旺季,而週末又剛過,天上還飄著雨,所以酒吧
裡都沒有什麼人。我的視線與她的相遇了,她似乎還朝我笑笑,於是我走過去同她打招呼:「嗨
!」
  她對我說:「你好!」
  「我叫約翰‧柯里。」
  「我叫朱迪‧戈登。」
  「你一個人在這兒嗎?」
  「還有我先生同來,他去了洗手間。」
  「噢。」這時我才注意到她手上的結婚戒指。為什麼我總是記不得去看人家的結婚戒指呢
?唉,但儘管她已經做了他人婦,但她至少現在是一個人。但我後來還是岔開話題說:「我幫你
去找他。」
  她微笑著說:「你別逃啊!」
  我頃刻間就愛上了她,但我還是很堅強地說了一句:「再會。」我正要走回我原來的座位上
,湯姆回來了,朱迪把我介紹給他。
  我正想說聲再見,湯姆卻說:「再來一杯啤酒吧。」
  我這時才注意到他們都帶有外地口音,所以當時就以為他們是早到的遊客。他們沒有我以
前常在紐約人身上感覺到的魯莽。記得有個笑話說,一個從美國中西部來的遊客在大街上向一
個紐約人問路,他是這樣開口的:「打擾您一下,先生。請問帝國大廈怎麼走,還是他媽的我自
己去找?」
  不管怎樣,我還是不想同他們喝那一杯,因為我覺得很尷尬。我想,那可能是因為我曾想
同他的太太調情吧。但我現在仍想不通當時我為什麼還是留下來和他們一起喝了一杯。
  雖然我屬於那種不怎麼愛講話的人,但是戈登夫婦有本事讓我開口。於是,不到一會兒的
功夫,我就告訴他們最近遭遇的不幸,後來他們同時想起了曾在電視上看到過我辦的那個案子
。當時對他們來說,我還真算個名人呢!
  他們提到他們在普拉姆島工作,我覺得很有趣。而當後來他們告訴我他們是直接從辦公室
乘賽艇過來的,那時我就更感興趣了。湯姆曾邀請我去參觀他的賽艇,我拒絕了,我對賽艇可
沒有那麼熱衷。
  後來當我提到我有座水邊的房子,湯姆就問我房子的詳細位置,以便他日後來訪。我就告
訴他了。使我驚奇的是,他和朱迪真的就在一個星期後出現在我的家中。
  那個晚上,我們在克勞迪奧一直相處得很愉快,我們甚至還共進了晚餐。那已是三個月之
前的事了,算起來也不是太久。當時我覺得自己很瞭解他們。可是現在看來,他們還有一些祕
密不為我所知。
  忽然我聽得愛瑪在說:「喂,約翰?」
  「對不起,我想起了第一次與戈登夫婦見面時,就在這間酒吧。」
  「是嗎?」她問我:「你是不是感覺有點難受?」
  「我真是難以想像與他們在一起有多快樂。在這件事上,我原先還以為不會像這樣受到私
人感情的影響呢。」
  她點點頭。我們隨便聊了點別的什麼。突然間我想到,要是愛瑪與殺手同謀,且不論他們
以何種方式共謀,她都會設法從我這兒套出點什麼。但她看上去似乎想迴避這個話題,這對我
來說再好不過了。
  此時,我們的桌子已經擺好了,於是我們過去用餐。那是一個臨著海灣的封閉式露台。坐
在那兒,我明顯的感到天氣冷多了。看來夏天馬上就要結束了,一想到這個我的心裡就不是滋
味。我已經領教過這種瀕死的滋味了,至少在當時我受傷後,鮮血從我的嘴裡潺潺流出時我已
經感受到了。而現在,日子慢慢變短了,寒風漸漸的急了,我感到自己生命中的盛夏已經逝去
,當年那個看到子彈就如此興奮和驚訝的小約翰已經長成了那個身中三槍後躺在西一零二街的
臭水溝裡的中年人了。
  還好,這是在美國。在這裡,你總會能得到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機會,你可以捲土重來
,你可以再次復興。所以,只要你不厭其煩,你總能作出正確的抉擇,除非你是個傻子。
  這時候愛瑪又說道:「你又走神了。」
  「噢,我不過是無法決定到底是先吃什麼。」
  「油炸食品對你沒有好處。」
  我反問她:「你想念城市生活嗎?」
  「偶爾會。我喜歡在城市裡的那種匿名的感覺,沒人認識你,而在這裡,人人都知道你昨
晚同誰睡覺了。」
  「如果你把每個男朋友都帶給你的僱員參觀的話,我想上述情況是無法避免的。」
  她沒有理睬我,反而問道:「你呢?你懷念城市生活嗎?」
  「我不知道,這要到我回去之後才能作出回答。」這時,我告訴她我要去一下洗手間,事
實上我去了車子裡把那隻裝在禮品袋裡的夜壺拿了出來。
  我把這隻袋子放在她面前。她問我:「這是送給我的嗎?」
  「當然。」
  「噢,約翰,你用不著這麼做。我現在能打開看看嗎?」
  「請便。」
  她伸手進去把這隻用粉紅色包裝紙紮著的夜壺拿了出來:「這是––?」
  我突然感到一陣苦惱,要是古董店的那個老傢伙弄錯了怎麼辦?她會不會把愛瑪‧懷特斯
通當成了別人?「喂,等等」我說:「我看你還是別拆為妙。」
  現在其他的顧客都朝我們這邊看了,他們都帶著好奇而又多管閒事的神色,有的人還向我
們微笑。
  愛瑪拆掉那些包裝紙,於是那隻描畫著粉紅色玫瑰的夜壺就赫然呈現在我們面前了。愛瑪
抓住那個把手,仔細端詳。
  這時周圍有人抽了一口冷氣,至少我聽起來是如此。還有人在竊笑。
  愛瑪說:「這真是太漂亮了。你是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的?」
  「就憑我是個偵探。」我順口胡謅了一句。
  她一邊翻來覆去把玩著這隻夜壺,帶著欣賞的神色,一邊卻看著製陶者的印記。
  這時,侍者走過來說:「要是你們需要的話,後面還有個休息室。」
  我們都不禁咯咯地笑了起來。愛瑪說她要在裡面種上一些微型玫瑰,我說這樣絕對能防止
人們坐在它上面了。在開了一通這種無聊的玩笑後,我們就開始了晚餐。
  這頓晚飯吃得很開心,我們一邊聊天,一邊欣賞海灣的夜景。
  她問我是否還要和她共度良宵,這也是我所想的。她打開皮包,給我看裡面的一支牙刷和
一條內褲,說:「瞧,我已經準備好了。」
  這時那個滑稽搞笑的使者碰巧又在我們旁邊,他問我們:「你們還要喝咖啡嗎?還是要急著
回家?」
  在我們駛回馬蒂塔克的路上,我突然有一種莫名的預感:這一切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不管是這件案子,還是我同愛瑪的關係,或是與貝思,甚至還有我的工作。現在我就感到了風
暴來臨前的那種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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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我還在穿衣服,門鈴就響了。我想,樓下的愛瑪會去開門的。
  我穿好衣服,棕色的寬鬆褲,帶條紋的牛津衫,外加一件藍色的便裝,還有一雙帆布便鞋
,裡面沒穿襪子。這就是沿海城市居民的標準打扮。在曼哈頓,不穿襪子的人們也帶著警徽,
但在這裡是屬於相當時髦的裝束了。
  十分鐘後我下樓來,發現愛瑪‧懷特斯通正在和貝思‧彭羅斯在廚房間一起喝咖啡。哇塞!
  在那種場面就需要明白該怎麼做了。我對貝思說:「早安,彭羅斯偵探!」
  貝思也說:「早上好!」我對愛瑪說:「這是我的搭檔貝思‧彭羅斯偵探,我猜你們已經見過
了吧。」
  愛瑪說;「你看,我們正在一起喝咖啡呢。」
  我別有用意地對貝思說:「我還以為要過段時間才能見到你呢。」
  貝思說:「我改變計劃了。昨晚我曾給你打了一個電話留言。」
  「對不起,我忘了查留言了。」
  這時愛瑪起身說:「對不起,我得去工作了。」
  我說:「噢,我開車送你去。」
  這時貝思也知趣地起身說:「我也得走了。我只是順便來取那份反映戈登夫婦的財務狀況的
電腦列印單的。如果在你這兒的話,我現在就想把它帶走。」
  愛瑪對我們兩人說:「你們都給我坐下。你們有公事要幹。」她走向門口:「我會叫華倫來送
我一程的,他就住在附近。對了,我這兩天會一直待在我的公寓裡。」她走出廚房,眼睛也沒
看我一下。
  我對貝思說:「她是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主席。」
  「是嗎?她幹這個工作可嫌年輕了一點。」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貝思說:「我總覺得,出於禮貌,我應該向你通報一下那邊的情況。」
  「你不欠我任何人情。」
  「但是,你對我幫助很大。」
  「謝謝。」
  我們倆都站在那兒,我喝著我的咖啡,她也喝完了她那一杯,放好勺子和餐巾,似乎她馬
上就要離開。這時我看到她的椅子邊上有隻行李箱。我說:「坐下吧。」
  「我得走了。」
  「再來一杯咖啡吧。」
  「好吧。」她為自己再倒了一杯咖啡,並在我的對面坐下。她說:「你今天穿得非常整齊。」
  「我正試圖改變自己的形象,以前沒人拿我當回事。」她今天穿了套定做的服裝,是海軍
藍的,裡面還有件白襯衫,她看上去非常的賞心悅目,尤其是那清亮的眼神。我說:「你今天看
上去也很美。」
  「謝謝,我不過是衣服穿得好了吧。」
  「也是。」這雖然有點兒苛刻,但也確是我的真實看法。我不知道她對我剛才那位客人有
何想法,或許她什麼也沒有多想。在我對她的那點感情衝動過去以後,我就提醒自己她在工作
上曾毫不留情的甩掉過我,而現在她卻又回來找我了。
  我不知道是否該告訴她我已經取得了一些重要進展,更確切地說,我已經找到了這起雙重
謀殺案的動機。而且弗雷德里克‧托賓確有重大嫌疑。我可能錯了。事實上,這種事情耽擱了
那麼久,我也不那麼肯定弗雷德里克‧托賓就是殺害戈登夫婦的兇手了。他可能隱瞞了很多信
息,但是扣動扳機的可能另有其人,比如說保羅‧史蒂文斯。
  我現在想知道貝思手中是否有一些對我有用的信息,而我手中絕對有她感興趣的東西,這
很可能會演變成一場友好的爭論。第一回合。我說:「麥克斯終止了我為南侯德鎮服務的資格。」
  「我知道。」
  「所以,我認為我不應該私地裡探聽警方的任何機密。」
  「你是真不想知道呢,還是在鬧鬧脾氣而已?」
  「兼而有之。」
  她把玩著咖啡勺子,然後說:「我很佩服你的看法和洞察力。」
  「謝謝。」
  她朝房間的四周環顧了一下,說:「這房子還真不錯。」
  「就像是個打扮得花裡胡哨的大個子老婦人。」
  「是你叔叔的房子?」
  「是的,他就像華爾街一樣有錢。而我也是他的遺囑受益人之一。他煙抽得很厲害。」
  「你在這兒有個療養的處所挺好的。」
  「其實我應該去加勒比海療養。」
  她笑了:「那你就會錯過這樣的美差了。對了,順便問一句,你現在感覺如何?」
  「嗯,還不錯。在我竭盡全力之前,我都沒事的。」
  「不要太拚命哦。」
  「我不會的。」
  「那麼,你前幾天幹嗎去了?有什麼新發現嗎?」
  「沒什麼進展。但是,我得告訴你,麥克斯給我惹了這麼多的麻煩,而我的上司又在出事
當晚的電視新聞上看到我了;還有,你的朋友,納什先生,又向我的上司狠狠地告了我一狀,
真是鼠肚雞腸之輩。」
  「約翰,你當時也令他很難堪。我敢打賭他一定是生你的氣了。」
  「可能吧。說不定他還想要我的命呢。」
  「噢,這點我可不清楚了。」
  哼,我可是清楚得很。我說:「更要命的是,我可能還得向那些在警察廳的大頭頭們解釋一
下我的行為。」
  「那可是太糟了,我能幫點忙嗎?」
  「謝謝,我沒事的。終日與一個受槍傷的警察廝混在一起對你的人際關係可不會有什麼好
處。」
  「那你的工作怎麼辦?是繼續幹下去,還是考慮轉行?」
  「繼續幹下去。」
  「你確信?」
  「當然。我想回去,我已經準備好了。」
  「很好。你看上去也是如此。」
  「謝謝。」我問她:「那麼,究竟是誰殺害了湯姆和朱迪‧戈登?」
  她擠出一個笑容說:「我還以為到現在為止你會告訴我答案的呢。」
  「他們給你多少錢,值得你這麼為他們如此奔命?」
  她默默地把玩著勺子,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對我說:「當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並不
喜歡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讓我猜猜,是因為我傲慢、愛自作聰明,還有,長的也太帥了?」
  使我驚奇的是,她居然點點頭:「沒錯,但是我現在覺得肯定你還有別的什麼讓我看不順眼
。」
  「不會吧。」
  「當然會了。」
  「可能我一直在受到我內心深處的孩童心理的影響吧。」
  「你還是挺不錯的。但你應該看到你身上被壓抑的成年人的一面。」
  「這對於一個受過槍傷的警察來說,未免太不恰當了吧!」她沒理睬我,而是繼續說道:「
總的說來,你還是挺好的,既忠於朋友,又忠於職守。」
  「你能這麼說,我非常感謝。現在,讓我們回到案子上來吧。你想知道我的進展嗎?」
  她點點頭:「就權當你有所進展吧。」然後,她又略帶調侃地說:「你似乎在忙於別的事情吧
。」
  「工作關係而已。她是當地歷史協會的主席。」
  愛瑪此時探頭進來,說:「好了。我似乎聽到門外有汽車的喇叭聲了。貝思,見到你真是很
高興。約翰,我稍後再跟你聯繫。」說完,她就走了。我聽到前門開了,隨即又關上了。
  貝思說:「她看上去挺不錯的。而且動作也很輕巧。」
  我什麼也沒說。
  貝思說:「你把那些反映戈登夫婦財務狀況的列印稿給我好嗎?」
  「好吧。」我起身說:「在書房裡,我去去就來。」
  我走進中間的走廊,但我沒進書房,而是徑直出了前門。
  愛瑪正坐在一個柳條椅中等便車,貝思的那輛黑色福特警車就停在房前的環形路上。愛瑪
說:「我剛才還以為聽到喇叭聲了呢,不過沒關係,我就在這兒等等好了。」
  我說:「對不起,我不能親自開車送你去上班。」
  「沒問題,華倫家就在附近,他現在已經在路上了。」
  「好吧,我們什麼時候再見面?」
  「星期五晚上我和一幫女友要出去。」
  「女人在一起怎麼玩?」
  「就像男人一樣呀。」
  「女人們通常去哪兒玩?」
  「通常都去漢普頓,因為那兒能找到有錢的情人或丈夫。」
  「同時找丈夫和情人嗎?」
  「先找到誰,就算誰。我們自有協定。」
  「那就這樣吧,過會兒我去花店找你。對了,你的夜壺在哪兒?」
  「你的臥室。」
  「我過會兒將它一道帶來。」
  這時一輛車子在長長的車道上停了下來,愛瑪起身說:「你的搭檔看到我時,似乎吃了一大
驚。」
  「嗯,我想她一定以為應該是我去開門的。」
  「但她看上去不僅僅是驚奇,而且也有點,有點心亂,或者說是悶悶不樂,甚至有點不高
興。」
  我聳聳肩。
  「你不是說在這兒誰都不會來找你的嗎?」
  「本來就是嘛。我星期一才同她初次見面。」
  「但我們第一次相見還是在星期三。」
  「這話沒錯,但是––」
  「你聽我說,約翰。我不是在吃醋,但––」
  「她只是––」
  「華倫到了,我也該走了。」她順著台階往下走,走了幾步又回來,匆匆在我臉頰上吻了
一下,然後匆匆向車子奔去。
  我朝華倫揮揮手。
  好極了。我進了屋,走進書房,打開電話留言機,第一則留言是昨晚七點貝思留下的:「明
天早上十點我要和麥克斯碰面。我想順便來你家一趟,大約會在上午八點半左右。如果你不方
便的話,今晚打個電話給我。」然後她給我留了她家裡的電話,她在留言中接著說道:「或者明
天早上打電話給我,或者打到我的車上。」她又留了她汽車上的電話,然後又說:「如果你煮咖
啡的話,我會帶多福餅來。」
  她的聲音中透露著一種極為友好的語調。其實她今天早上真應該從汽車上給我打個電話的
。但是沒關係,根據我多年的經驗,我知道,如果你漏聽了一條消息,接下來肯定會有意想不
到的趣事發生的。
  第二則留言是法納利於昨晚八點留下的。他說:「嗨!你在家嗎?如果在的話就把話筒拎起
來聽吧。––好吧,好吧,聽著。今天有兩個反恐怖主義特別工作組的人來找我,其中還有一
個是聯邦調查局的,名叫什麼惠特克‧懷特布萊德的傢伙,真是個不識時務的花花公子。還有
他那個當警察的搭檔,算起來也是我們的同行了。我們以前也曾見過幾次面的,反正你知道我
指的是誰。他們想知道我是否有你的消息。而且,他們想在你星期二體檢的時候見你,而我則
負責到時候把你交給他們。我估計聯邦調查局現在已經開始懷疑他們自己發佈的那些關於埃博
拉病毒的新聞稿了。我敢打賭我已經嗅到他們企圖掩飾這一切的氣息了。嗨!我們會不會得花
柳病,而看到那致命又致病的玩意兒從我們身上掉下來?順便跟你說一聲,我們明天晚上都要
去聖真內羅。你也來同我們聚一聚吧。在泰奧爾米納酒吧,晚上六點。有肯尼、湯姆、弗蘭克
,可能還有幾個小姐。我們要痛痛快快吃個夠。來跟我們一起吃意大利重辣硬香腸吧。再見!」
  有意思。我說的是反恐怖主義特別工作組。現在看來他們似乎還未曾為防止埃博拉病毒進
入黑市交易而苦苦尋求過一個萬全的解決方法。華盛頓方面顯然還處在一片驚恐之中。我應該
告訴他們其實沒什麼可怕的,夥計們,這不過是為了一堆海盜的寶藏而已。你們都知道的,奇
德上校、達布隆舊金幣、舊時西班牙硬幣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但是,讓他們找恐怖分子去吧
。誰知道呢,他們或許也會找到一兩個的。這對他們來說,不啻為一次好的練習。
  唉,我那聖真內羅大餐,一想到油炸烏賊、烤餡餅,我都要流口水了。老天,有時候我覺
得自己是似乎被流放到這兒來的。但有的時候,我又能融入這兒的生活:寧靜安詳的大自然,
沒有交通堵塞,有的只是大隊大隊的鳥群––
  今晚六點趕到多爾米納是不可能的,不過我又不想自投羅網。我還需要點時間,到了下週
二,我就身不由己了:首先是體檢,然後是沃爾夫的談話,最後還有那批反恐怖主義特別工作
組的傢伙。我不知道惠特克‧懷特布萊特是否認識喬治‧福斯特,或者這兩者根本就是同一個
人。
  不想那麼多了,我拿了那份戈登夫婦的財產情況的列印稿,同時我又瞄見桌上那隻從托賓
的葡萄園裡買的裝著一片彩繪瓦的袋子。我把袋子拿在手上,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吧,就這
樣猶豫了好一陣子,還是想:以後再說吧。我把袋子放下,徑直去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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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7 21:44: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貝思已經從她的行李箱裡拿出了一堆文件,並開始在我的餐桌上辦公了。我注意到其中還
有一盤多福餅。我把那份列印稿遞給她,她接過去,放在一邊。我說:「抱歉,我去了那麼久。
我去聽電話留言了,其中有你的。」
  她回答說:「今天早上我真該從車上給你打個電話的。」
  「沒關係,在我這兒,你永遠受歡迎。」我指了指桌上的文件,問道:「讓我看看,那是什
麼?」
  「一些筆錄,報告,你想知道嗎?」
  「當然。」我倒了兩杯咖啡,並坐了下來。
  貝思說:「你發現他們在財務上有什麼可疑之處嗎?」
  「沒什麼不同尋常的,不過在他們的英國之行後,他們的電話費,威世信用卡和證券股票
的支出都有上升。」
  她問我:「你覺得他們去英國除了工作和渡假之外,還有別的目的嗎?」
  「可能有。」
  「你覺得他們在國外會有什麼代理人或接頭人嗎?」
  「他們在英國究竟幹了些什麼我們就不得而知了。」當然,我心裡明白他們在英國的一個
星期幾乎全花在了查閱那些有三百年歷史的古文件上了。他們頻繁地出入倫敦檔案局,或者還
有大英博物館,以資證明他們作為尋寶人的誠意。但是,到目前為止,我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些。
  貝思在她的書中做了一個小筆記。或許日後也會有檔案管理員對一個二十世紀末的刑事偵
探的筆記感興趣的。我以前曾有過一個筆記本,但其中的字跡連我本人也難以辨認,所以記了
也是白記。
  貝思說:「好吧。我們從頭開始。首先,我們現在還沒能從海灣中撈回那兩顆子彈。看來這
是毫無希望了。所以人們已經放棄努力了。」
  「明智的決定。」
  「好吧,下一項,指紋。幾乎房子裡所有的指紋都是戈登夫婦目已的。我們曾查了一下他
們的清潔女工,她在出事當天早上還在那兒幹活,所以我們也發現了她的指紋。」
  「那本航海圖誌上的指紋呢?」
  「是戈登夫婦自己的,還有你的。」她接著說:「我用放大鏡和紫外線仔細察看了書的每一
頁,試圖找出些記號,用針眼做的記號,和一些密語。但也是徒勞無獲。」
  「我確實想那書上可能會透露點什麼。」
  「沒這麼幸運。」她朝她的筆記上瞄了一眼,說:「驗屍報告證實了你當時的推測。戈登夫
婦雙方都是因為頭部中槍致死的。而且子彈都是從腦葉進去的。我們還在現場發現了經過燃燒
的火藥和發射藥,這一切都表明兇手是在離戈登夫婦很近的地方開槍的,這也就排除了兇手使
用來福槍從遠處行兇的可能性。驗屍官沒有明確表態,但他說兇手的槍肯定是在離被害人五到
十英尺的地方開火的,因為只有這樣,子彈的口徑才可能是在更大的範圍內:點四四或點四五
。」
  我點點頭:「與我們當初所推測的結果一致。」
  「沒錯,驗屍報告上還有––」她瞄了一眼那份報告單「毒理學––沒有發現藥物,不管
是合法的還是非法的都沒有。胃裡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可能只有一點早餐,兩具屍體上都沒有
什麼印記,沒有傳染病和其他什麼明顯的疾病。」她繼續講了一兩分鐘,然後從報告單中抬起
頭來說:「死者中的女性已經懷孕一個月了。」
  我點點頭。用懷孕來慶祝發現寶藏所帶來的突如其來的名聲和財富真不愧是一種好辦法。
  我們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有時候諸如驗屍報告之類的東西最能破壞人的情緒了。作為一
名刑事偵探,最令人難以忍受的工作之一就是得在驗屍的時候在場。這也是合法尋找證據的途
徑之一。但是我不想看到屍體被肢解,其中的器官被一個個拿出來稱量,以及所有諸如此類的
事。我知道戈登夫婦的屍體被解剖時,貝思在場。我不知道當我看到自己熟識的人的腸胃、大
腦等物被掏出來的時候,我在一旁還是否把持得住。
  貝思推開前面的文件說:「他們的跑鞋中的紅土的主要成分是粘土、鐵和沙。由於這種粘土
在附近很常見,所以我們無法證實他們鞋上的土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帶來的。」
  我點點頭,問道:「他們手上是否有什麼痕跡表明他們最近曾從事過一些體力活?」
  「有。湯姆的右手掌根部有個水泡。而且死者雙方都曾同泥土打過交道,儘管他們曾試圖
用鹽水洗手,但他們的手上和指甲中都殘留了一些粘土,而且他們的衣服上也有這種泥土的污
跡。」
  我再次點點頭。
  貝思問我:「你覺得他們在做什麼?」
  「挖土。」
  「為什麼挖土?」
  「可能在尋寶吧。」
  她以為我又在耍弄那套自以為是的伎倆,所以根本就沒有理睬我。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接著她又提到了法醫報告上的幾點,但我沒覺得其中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貝思繼續說:「對他們的房子的搜查也沒找到什麼可疑之處,他們的電腦裡除了財務和納稅
記錄之外什麼也沒有。」
  我問:「你說一個女人和一台電腦有什麼區別?」
  「你的高見呢?」
  「電腦中能插入一張三點五英吋的軟碟。」
  她閉了一會兒眼睛,揉了揉太陽穴,又做了一次深呼吸,這才接著說:「他們有個文件櫃,
裡面有一些法律文件和私人信件,我們現在正著手對這些材料進行分析。這裡面可能會有點文
章,但是到目前為止,還是徒勞無功。」
  「任何於兇手有牽連的文件都可能已被偷走。」
  她點點頭,繼續說:「戈登夫婦擁有價值不菲的衣物,即使是休閒裝,也必出名牌。他們沒
有色情製品,沒有性工具,酒窖裡倒藏了幾瓶酒,家裡還有四本相冊,其中幾張照片中也有你
。他們家中沒有錄了音的磁帶,不過有本記事簿。我們正在將之與他們辦公室的那本做比較。
他們的藥品櫃中也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他們的夏裝和收藏起來的冬裝口袋中也沒有什麼東西
。他們也沒有不屬於自己家的鑰匙。對了,有一樣東西不見了。那就是墨菲家的鑰匙。不知你
是否記得墨菲先生說過他曾將一份自家的鑰匙交給戈登夫婦保管。」她翻過了一頁,繼續往下
念。我沒有分神,儘管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東西。
  她繼續說:「順便提一句,我們發現他們買了威利家的一片地。一切手續都合法。還有,我
們沒有發現保險箱,銀行存折之類的東西。不過我們發現兩份保額為二十五萬美元的人壽保險
,都相互指定對方為第一受益人,第二受益人為父母和兄弟姐妹。他們的政府人壽保險也是如
此。此外還有一份簡潔的遺囑,同樣指定對方、父母和兄弟姐妹為受益人。等等。」
  我點點頭:「幹得好。」
  「噢,他們的牆上、家庭影集、仿製的藝術品或是護照上都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律師呢?」
  「在牆上?」
  「不,貝思,我說的是律師,他們的律師是誰?」
  她微笑著對我說:「你也不喜歡別人對你賣弄小聰明啊?但是你自己卻––」
  「我們還是來談談律師吧。」
  她聳聳肩說:「我們找到了那位住在印第安那州的布魯明頓的律師的名字。我們將很快同他
聯繫。」她加了一句:「我同他們雙方父母都通了電話。這是我最不願意做的一部分工作。」
  「我深有同感。」
  「我沒讓他們來這兒。我說等屍檢一結束,我會將他們的骨灰寄給舉行葬禮的那一家。我
會讓麥克斯告訴他們警方還得保留他們的大量私人物品,如果有可能的話,這些東西還要用來
出庭作證。約翰,你也是知道的,當你接手一起謀殺案時,一切都特別令人難受。死亡本身就
是一齣悲劇,更何況是謀殺了。這對每個人來說都令人難以接受。」
  「我理解。」
  她拿起另外的一張紙,說:「我向緝毒處、海岸警衛隊,甚至還有海關詢問了戈登夫婦的『
螺旋體』號。有趣的是他們都知道戈登夫婦的這艘賽艇,他們對這類高檔次的賽艇十分關注。
不管怎樣,他們都認為戈登夫婦是清白的。沒有人說他們曾看到『螺旋體』號在大西洋上駛出
過視線之外的地方。更沒有人懷疑這艘賽艇涉嫌走私、販毒或者是其他違法行為。」
  我點點頭說:「貝思,事情不是這樣的,但是現在也不是我該說出來的時候。」
  貝思接著說:「告訴你一個消息,型號為「三零三SR–1」的賽艇的出水道尺寸為三十三
英吋,這是它能進入相當淺的水域。它又有八十八加侖的油箱和一對七點四升的梅爾克魯瑟牌
的引擎。最大馬力可達四百五十四馬力,最高時速為每小時七十五英里。如果是新賽艇的話,
售價可達九萬五千美元。但這是艘二手賽艇,所以戈登夫婦只花了七萬五千美元。」她抬起頭
來對我說:「這是性能最好的賽艇,同時也是最貴的。這超出了戈登夫婦的經濟承受能力,而且
也不是他們的日常必需品。就像買一輛法拉利跑車來做交通車一樣。」
  我說:「你似乎挺忙的嘛。」
  「當然,你以為我這兩天幹嗎去了?」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繼續說:「我覺得可以排除走私販毒的可能性了。即使是戈登夫婦買
了一艘這麼好的賽艇,他們也不是在日常生活中用,他們要的是它的性能,只是為了以防萬一
。」
  「防止什麼意外?」
  「比如說當他們被追殺的時候。」
  「誰會追殺他們呢?為什麼事呢?」
  「我不知道」我拿了一隻肉桂多福餅,咬了一口說:「味道不錯。你親手做的?」
  「當然,我還做了焦糖蛋奶多福餅、巧克力鬆餅、還有果醬多福餅。」
  「我本來是大受感動的,可是袋子上卻寫著『尼克糕餅店出品。』」
  「你不愧是個好偵探。」
  「當然,小姐。你還有什麼寶貝嗎?」
  她翻了翻面前的文件,說:「我查了戈登夫婦近兩年的電話記錄。」
  我一下子坐直了:「怎麼樣?」
  「就你所預料的那樣,他們打了許多電話回家,找父母、朋友和親戚。湯姆打到印第安那
,朱迪打到伊利諾州。許多打往普拉姆島的電話,給服務人員的電話,給餐館的電話,等等。
還有幾個電話是打給匹克尼克歷史協會,還有打給瑪格麗特‧威利的,還有兩個是打到麥克斯
威爾的住所的。還有一個是打給保羅‧史蒂文斯在辛辛那提的家中的。還有,在過去的十二週
裡,他們共給你打了十個電話。」
  「應該有這個數的。」
  「本來就是的。還有,每個月有兩個電話是打到位於匹克尼克的托賓酒廠的,或者是給南
侯德的托賓,或者是給弗雷德里克‧托賓的。」
  我說:「這位先生在南侯德有座海濱別墅,同時在匹克尼克的葡萄園裡有處公寓。」
  她驚奇地看著我,問道:「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的?」
  「因為愛瑪,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主席,也就是剛剛離開的那位女士,是托賓先生的密友
。同時,我也應這位莊園主之約,將於明晚去他的海濱別墅參加一個晚會。我想你最好也要去
一下。」
  「為什麼?」
  「因為這是一個同當地人交談的好機會,麥克斯也將會出席。」
  她點點頭說:「好吧,我會去的。」
  「你應該從麥克斯那兒打聽到一些詳細情況,事實上,我到現在連張請柬都沒收到。」
  「我明白了。」
  「繼續談談戈登家的電話單吧。」
  她低頭看著面前的電話打單,說:「去年五月,他們從英國倫敦打了四個國際長途,電話費
直接從他們的電話信用卡上扣。其中有兩個是分別打回印第安那和伊利諾州的,還有一個是打
到普拉姆島的總機的,還有一個長達四十二分鐘的電話是打給弗雷德里克‧托賓位於南侯德的
家中的。」
  「真有趣。」
  「他們同弗雷德里克‧托賓有什麼瓜葛?」
  「我不太清楚。」
  「那就請你告訴我你清楚的那些事吧。」
  「我想現在是你作報告的時候,我無意干擾你。」
  「不,約翰,現在輪到你了。」
  「貝思,我不是在同你捉迷藏。你先講完,就權當是在同你的上司匯報案情吧。等你講完
了,我再告訴你我的發現,好嗎?」
  她想了一會兒,顯然是不願意被約翰‧柯里玩著轉,她問我:「你真有什麼發現嗎?」
  「當然,我不會騙你的。你繼續吧。」
  「好吧,我說到哪兒了?」
  「電話記錄。」
  「對,在過去的二十五個月裡,一共有一千多次電話記錄。我現正把它們用電腦進行編類
分析。我確實發現了一個可疑之處,當兩年前的那個八月份戈登夫婦初來此地的時候,他們先
是在東方港靠近輪渡的地方租了一所房子,而僅僅過了四個月,他們就搬到這所位於拿騷角的
水上房子來了。」
  「他們那所東方港的房子也是在水上的嗎?」
  「不是。」
  「疑點就在這兒。僅來這兒兩個月他們就決定要一所水上房子,還要有一艘賽艇,這是為
什麼?」
  貝思說:「那也正是我們想要知道的。」
  「對」其實我已經知道為什麼了。因為戈登夫婦發現了普拉姆島上埋著點東西,需要他們
去尋找並挖掘。所以當時光回溯到兩年前的那個八月,他們就已經計劃好了行動的第一步:找
一所帶碼頭的房子,然後買艘賽艇。我對貝思說:「請繼續講。」
  「好吧,普拉姆島。那邊的人相當狡猾,讓我很頭疼。」
  「這對你來說也是一種鍛鍊。」
  「我把戈登夫婦的整個辦公室通過輪渡搬到了東方角,然後裝上一輛警車,運到了薩福克
郡的實驗室。」
  「該郡的納稅人聽到這個消息一定很高興。」
  「還有,我取了他們辦公室裡的指紋,並用真空吸塵器打掃過了,並已經上了鎖。」
  「我的天哪,你做得夠徹底的。」
  「約翰,這可是一起雙重謀殺案,你在城裡遇見這類謀殺案會怎麼做?」
  「我首先會通知衛生防疫部門。請你接下去說。」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後說道:「好吧。我還拿到了普拉姆島上所有員工的通訊地址,我們
派了五名偵探去進行面談。」
  我點點頭:「很好。我自己挺想同多娜‧阿爾巴談一談的。」
  「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找到了她的話,請別忘了通知我們一聲。」
  「她跑了?」
  「渡假去了」貝思說:「所以我說他們相當狡猾。」
  「對,他們到現在還想隱瞞什麼東西,簡直是無可救藥了,官僚到了極點。」我說:「你的
那兩位同夥納什和福斯特去哪兒了?」
  「首先,我要聲明他們不是我的同夥;其次,我也不知道他們的行蹤。估計他們就在附近
,不過不是在我們的眼皮底下,他們已經離開了桑德海灣。」
  「我知道了,還有什麼嗎?」
  「我得到一張庭證去清查普拉姆島上所有的政府武器,其中有點四五口徑自動手槍,一打
M-16,還有兩枝二戰留下的卡賓槍。」
  「我的天,他們難道要來進攻我們?」她聳聳肩:「我想許多武器都是軍隊留下的。他們一
直都在為被解除武裝而嚷嚷不休。我把每一技槍都經過了射彈檢驗,並留下了一份記錄報告,
說不定我們在找到殺害戈登夫婦的子彈時用得著。」
  「想法倒是不錯」我問:「你們將於什麼時候重新武裝普拉姆島?」
  「下週一或週二。」
  我說:「我看到渡船上有些海岸陸戰隊的人在活動。我猜可憐的史蒂文斯先生的安全隊被你
們解除武裝後,他們感到需要受保護了。」
  「這可不關我的事。」
  我說:「順便插一句,我敢打賭他們肯定沒有將所有的武器都交出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該為史蒂文斯弄張逮捕證了。」
  「沒有一個法官會為你簽發那張逮捕證的,不過不要緊,你還是繼續講下去吧。」
  「還是普拉姆島。我出其不意地給陳博士打了個電話,她好像住在石頭河。我有一種直覺
,在我們去實驗室之前就已經有人調查過她了,因為後來當我去她家的時候,她就無法像當時
那樣誇誇其談了」貝思說:「陳博士對我說,戈登夫婦可能是偷了某種重要的細菌或病毒,當然
她也無法肯定。」
  我點點頭,幹得不錯,循規蹈矩得讓人無懈可擊。其中的一些是與案情有關的,可有些根
本就是無關緊要的東西,據我所知,在這件案子中,只有三個人會想到「海盜寶藏」上去,那
就是我、愛瑪還有那個殺人犯。
  貝思說:「我重新走訪了肯尼斯‧基伯斯,同樣也是在他家。他住在雅克芬,那兒離我住的
地方不遠。他這個人有點兒輕賤,但除此之外,我覺得他知道的並不比我們多。不過,我覺得
保羅‧史蒂文斯身上肯定有文章。」
  「我也覺得如此,你同他談過嗎?」
  「我曾經試圖這麼做,可惜給他溜掉了。」她接著說:「我覺得他肯定知道點什麼,約翰,
作為普拉姆島上的安全主管,沒什麼能逃過他的眼睛的。」
  「應該是這樣的吧。」
  她看著我,問道:「你認為他也有嫌疑嗎?」
  「如果他讓我有些懷疑,那他就是我的嫌疑犯。」
  她想了一會兒說:「我覺得他看上去就像是個兇手,儘管這麼說很不科學。」
  「的確如此,我曾開過一門課,名叫『形似與行事如兇手的人們』。」
  她不知道我是否在取笑她,事實上,我並沒有這麼做。她說:「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調查一
下他的背景,那些有權知道最多的人––聯邦調查局的人,卻總是拖拖拉拉的。」
  「事實上,他們已經做了你想讓他們做的這些事,但就是不想告訴你。」
  她點點頭,很意外地說了一句:「這案子真是一塌糊塗!」
  「我以前就這麼同你講過了。」我又問了她一句:「史蒂文斯家住哪兒?」
  「辛辛那提。在新倫敦。那兒有政府渡船定時開往普拉姆島。」
  「把他的住址和電話號碼告訴我。」
  她在筆記本中找到後開始拿筆給我記,可是我卻說:「我的記性很好,你只要跟我講就行了
。」
  她看著我,再次帶著一絲不相信的神情。唉,為什麼沒有人拿我當回事呢?不管怎樣,她
還是告訴了我保羅‧史蒂文斯的住址和電話,我把這條信息塞進腦袋中的一個角落裡,然後起
身對她說:「我們出去走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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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7 21:44: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我們出了後門往海邊走去。她感歎了一句:「這兒真美。」
  「我現在已經慢慢學會欣賞它了。」我順手拾起一塊平整的石子打了個水漂,石子在水面
上跳了三下才沉下去。
  貝思也找了塊不錯的石塊,一揚臂,一鬆手,使了全身的勁,石子打了四個水漂才沉下去。
  我說:「你手臂的力量挺好的嘛!」
  「我懂得怎樣去投擲。我是刑事組壘球隊的成員。」她順手揀起一塊石子往遠處的一堆石
子扔去,離目標就差那麼幾英吋,於是她再試了一次。
  我在一邊看著她不停地擲石子。以前她身上讓我著迷的地方現在還是那麼吸引我。她的矜
持,她的眼神,那落寞的眼神最讓我鍾情。我現在幾乎敢肯定地說,在我的房子裡發現愛瑪讓
她覺得很尷尬,甚至有些慍怒,而更重要的是,她驚奇地發現自己竟會有這些想法,或者說她
覺得自己棋逢對手了。我說:「我很懷念同你在一起的時光,分離使我們的心走得更近了。」
  她在擲石子的同時回頭瞟了我一眼,說:「那你肯定要愛上我了,因為今天很可能是我們最
後一次相見。」
  「別忘了還有明天的晚會。」
  她沒睬我,繼續說道:「我覺得要說有嫌疑犯的話,那肯定是保羅‧史蒂文斯。」
  「為什麼?」
  她再次瞄準了那個石子堆,這次她命中目標了。然後她告訴我:「我昨天打電話去普拉姆島
找他,那裡的人說他不在。在我的再三逼問之下他們才說他生病在家,而我打電話到他家,卻
沒入接電話。」她又加了一句:「又一個失蹤的普拉姆島人。」
  我們沿著海岸邊的小石子路走。
  我對史蒂文斯先生上回的表演也感到非常不滿。他也是一個潛在的犯罪嫌疑人。我曾經說
過,我很可能冤枉了弗雷德里克‧托賓,不過也不能排除他們兩人合夥作案的可能性,或是他
們兩人都無辜的可能性。我曾經以為一找到犯罪動機就能找到兇手,但現在發現這一切都是為
了金錢,而為了金錢,任何人都可能成為嫌疑犯。
  我們沿著海岸往東走,走過了鄰居們的房子。漲潮了,海水拍打著海岸。貝思將手插入她
夾克衫的側口袋裡,她低著頭,像是陷入了沉思。時不時地她會踢一塊石子或貝殼;當她看到
一顆海星在海灘上擱淺時,她彎腰將牠拾起來,扔回海灣。
  我們默默地走著。然後她打破了沉默:「至於卓納博士,我們倒是在電話裡愉快地交談了一
會兒。」
  「你們為什麼不親自去卓納博士的家中找他呢?」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他現在可能正在華盛頓,他被召去向聯邦調查局、農業部以及其它
什麼地方做個交待。這之後,他便有一系列的出差計劃––南美、英國以及許多需要他的專業
知識的地方去。」她又加了一句「他們使我無法同他聯繫。」
  「你該去弄個傳票來。」
  她沒答話。
  我又問道:「有來自華盛頓方面的阻力嗎?」她回答道:「我個人倒沒有。但我的上司可能有
––。當你打的尋呼沒人回,你要的東西遲遲不到你手上,你想開的會被無故取消,當這一系
列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告訴她:「我以前也曾碰到過這種情況。在政治家和官僚們弄清楚你在幫他們還是害他們
之前總會想個法子把你弄得暈頭轉向的。」
  她問我:「他們究竟怕什麼呢?他們究竟想掩蓋什麼?」
  「政治家們害怕他們不懂的一切事物,而他們卻又什麼也不懂。所以說,在這件案子上,
你盡力而為就是了。」
  她點點頭。
  我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謝謝。」於是我們開始掉轉頭往回走。
  我現在想起來了,貝思似乎特別喜歡這些文案工作,她很關注細節以及構成整體的各個小
部分。有些偵探認為他們能通過這些已知條件如法醫報告、射彈分析等破案,有時候這也是行
得通的。但在這個案子裡,謎底似乎與一開始的調查毫不相干,所以還得另想辦法。
  貝思說:「我們的工作人員徹底地檢查了戈登夫婦的兩輛汽車和那艘賽艇,上面所有的指紋
都是夫婦倆的,除了賽艇上有我的、你的和麥克斯的指紋。同時在賽艇的甲板上,他們發現了
一點可疑的東西。」
  「是嗎?」
  「有兩樣東西引起了我們的懷疑。一是我們剛才提起的泥土:此外他們發現了一些極小極
細的木片,已經腐爛了;而且那不像是漂流木,因為木頭裡沒有鹽分,這是埋在地底下的木片
,上面還有泥土屑。」貝思看了看我,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我要好好想一想。」
  「好吧。」
  接著,貝思繼續說道:「我同南侯德的鎮長聯繫過了,他名叫威爾‧派克。我詢問了他在鎮
上如何簽發持槍許可證的事。」
  「幹得不錯。」
  「同時我又查了該郡的部分手槍執照,我這兒有份電腦列印單表明該郡的居民中擁有一千
二百二十四個持槍許可證。」
  「如此說來,在鎮上的兩萬多名居民中,擁有持槍許可證的就有一千兩百多人。這可是個
不小的數目。你得傳訊很多人,不過這也不是一項無法完成的任務。」
  貝思又說:「具有諷刺意義的是,只要該案與瘟疫有關,就沒有什麼工作是不可能的。但是
我們現在已經不再將整個警力都放在這上面了。」
  「我把戈登夫婦看得很重,所以我也很重視這起案子。」
  「我知道,而且我也有同感。我現在只是向你講一下目前的現實情況而已。」
  我說:「要不要讓我給你的上司打個電話,把這些現實情況告訴他?」
  「隨他去吧。約翰,我會盡心。」
  「好吧。」事實上我知道當該郡的警方慢慢地對此案進行冷處理的時候,聯邦調查局的那
幫人一定是在奮力往錯誤的方向去找答案。但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問貝思:「托賓先生在那
持槍許可證的名單上嗎?」
  「是的。事實上,當時我瀏覽了一下名單,把我認識的幾個名字圈了出來。托賓就是其中
之一。」
  「還有誰?」
  「還有麥克斯。他有枝不值班時用的點四五口徑式自動手槍。」
  「那他也是你的嫌疑犯?」我半開玩笑地說:「托賓用什麼槍?」
  她看了我一眼說:「他有兩枝槍。一枝是直徑為九毫米的勃朗寧,還有一枝是點四五口徑自
動手槍。」
  「我的天,難道他還怕別人搶他的葡萄園不成?」
  「我想他可能會在攜帶現金或諸如此類的場合中用。在這兒,要是你和鎮長或警長熟的話
,你不費氣力就能弄到一個持槍許可證。」
  「這真有意思。」在紐約州,對於私藏武器有著極為嚴格的管理法規,但是你總能找到一
個地方去輕鬆地搞張持槍許可證的。不管怎樣,擁有兩枝槍並不能說明托賓就是兇手,但這至
少說明了他的某種品性。我想,弗雷德里克‧托賓可能是屬於脾氣溫和的那一類人;正如愛瑪
所說,他的言語和行為並不激烈,但他如果感受到了來自你的一絲威脅,他就會讓子彈打穿你
的腦袋。
  當我們走近我的房子時,貝思停下腳步,轉向大海。她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海。這是一個
極為經典的姿勢,就像是在古老的油畫中才能看到的。我忽然想她會不會心血來潮地去裸泳,
然後想想,貝思不是屬於這個類型的人。
  貝思問我:「你為什麼會對弗雷德里克‧托賓如此感興趣?」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因為我發現他同戈登夫婦的關係比我知道的要密切得多。」
  「這又說明什麼問題呢?」
  「我也不清楚。還是你繼續講下去吧。」
  她又回頭瞟了我一眼,然後從海灣那邊轉回身來,繼續往前走。她說:「我們後來搜查了戈
登夫婦住處北面的一片沼澤地,我們發現一個地方曾經有艘船被拖進蘆葦叢。」
  「是嗎?幹得好!」
  「謝謝你的誇獎」她說:「很可能有人乘一艘淺水船從那條路上來。星期一的漲潮是在下午
七點零二分,所以在下午五點三十分臨近漲潮的時候,戈登家的房子北邊的那片沼澤地可能會
有兩英尺的水,一條淺水船肯定能在那時穿過蘆葦叢,而且絕對不會有人看到船上的人的。」
  「真聰明,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因為你總是把時間花在想這些俏皮話上了。」
  「事實上,我那些話也不是刻意要講的。」
  她繼續說道:「我不能肯定蘆葦叢中一定有條船,但事情看起來就是這樣的。因為這些蘆葦
是最近才被折斷的。湖底的淤泥上倒是沒有什麼船的痕跡,但是自血案發生以來已經漲了八次
潮了,淤泥中即使有痕跡也早已被潮水沖刷掉了。」
  我點點頭說:「唉,這跟曼哈頓市區的兇殺案的區別實在是太大了。什麼蘆葦叢、沼澤地、
淤泥、底部浸有子彈的又大又深的海灣,這聽起來就像是育空河上的警察隊長普雷斯頓的故事
。」
  「你知道我講的是什麼。你這個自作聰明的討厭鬼!」
  「對不起––」
  「好了,我已經同麥克斯談過了。他對你處處刁難弗雷德里克‧托賓感到很惱火。」
  「去他媽的麥克斯!」她看了我一眼,說:「我已經在麥克斯面前幫你說好話了。」
  「非常感謝。」
  她問我:「你從弗雷德里克‧托賓那兒學到什麼了嗎?」
  「如果有的話,都學到手了。比如說如何舒展枝葉,如何讓酒桶裡的溶液將葡萄皮浸透,
還有什麼––?」
  「我該見他一面嗎?」
  我想了一會兒,說:「是的,他值得一見。」
  「你不給我一點提示為什麼我應該去見他呢?」
  「我會的,但現在不是時候。不過,你最好別往毒品、細菌、疫苗啊或與戈登夫婦的工作
有關的方面去想。」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開口問道:「你肯定嗎?」
  「我會騙你嗎?」會嗎?
  「那犯罪動機是什麼?」
  「我發現自己是在吊你的胃口。吊起來了嗎?」
  她看著我,幾乎有些開玩笑性質地猜問:「羅曼史?性?妒忌?」
  「不對!」
  「威利的那片地?」
  「那是其中的一部分。」
  她又陷入了沉思。
  我們現在又回到了我叔叔的產業上了,我們在靠近碼頭的地方停下。我們現在幾乎是面對
面地站著,雙手都插在各自的夾克衫的口袋裡。我正在試圖弄清楚在有愛瑪為參照物的情況下
,我對面前的這個女人有什麼感情,而貝思則正在考慮是誰殺害了戈登夫婦。我突然覺得等此
案了結之後,我們都得弄清楚自己的感情,以及這份感情是為誰而懷。
  貝思說:「選一塊石頭,盡你最大的努力打一次水漂。」
  「比賽嗎?」
  「當然。」
  「獎品是什麼?」
  「別急,你贏不了我的。」
  「好吧。我們是不是有些過於自信了?」我找到了一塊相當不錯的水漂石,一塊圓形的石
頭,底部是平的,而上面是凹形的,並有著完美的翼面。我就當自己現在是處在比分為三比二
的劣勢之下,來做關鍵的最後一擲。我揮動著手臂,突然一鬆,石頭擊了一下水面,然後又向
前滑了一段距離,然後又激水,又滑水,激水,滑水,再激水,再滑水,然後才沉了下去。好
極了!「共四下!」我怕她沒數。
  這時,她也已經找到了一塊好石頭,比我那塊稍大一點,兩邊都是凹進去的。估計這又是
另一種理論。她脫下夾克衫遞給我,然後舉手揚起那塊石頭。我不知道她是否將我當成了浮在
水面的假想敵,只見她手一鬆,石子便飛了出去。
  石子在水面擊了四次,正當它要沉下去的時候,一個小漣漪順勢報了它一下,於是它在水
面又滑了一次才沉下去。
  貝思擦了擦手,從我手中拿過她的夾克衫。
  「真棒!」我說。
  「你輸了」她一邊穿衣服,一邊說:「這下你總該告訴我你知道了些什麼吧。」
  「既然你是個了不起的偵探,那我就只將線索告訴你,你自己能理清的。聽好了:租下一
所在水上的房子,買一艘賽艇,從威利家買了一英畝地,匹克尼克歷史社,普拉姆島及其周圍
島嶼的歷史,他們在英國待的那一個星期,還有什麼––,對了那個號碼44106818,
還有什麼?」
  「保羅‧史蒂文斯?」
  「可能。」
  「弗雷德里克‧托賓?」
  「可能。」
  「他是什麼人呢?嫌疑犯?還是證人?」
  「現在可以這麼說,托賓先生和他的葡萄園可能已經徹底破產了。至少我聽說了這件事。
所以他可能身陷絕境,而身陷絕境的人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
  貝思說:「我會查明他的財務狀況的。同時也謝謝你提供給我這些偉大的線索。」
  我回了她一句:「線索都在那兒了。小孩,﹝譯註:小孩在英文中讀作Kid,這裡亦指奇
德。是雙關語。﹞去尋找一個更平常的標準吧,找一條能將這些都串起來的線。」
  她看來不喜歡玩這種遊戲,她說:「我得走了。我會告訴麥克斯你已經破了此案。他會給你
打電話的。」她開始穿過草坪往回走。我緊隨其後。
  回到廚房後,她就開始整理那些文件了。
  我問:「順便問一句,這兩面信號旗有什麼含義?」
  她一邊打開公文箱,一邊說:「這兩面旗幟代表了B和V兩個字母,Bravo和Vic-
tor是兩個勝利的暴徒,同時也是無線電聯絡時用的字母B和V的代稱。」
  我問:「有沒有別的字面上的意思?」
  「Bravo旗代表了危險的貨物,Victor旗意味著請求幫助。」
  「如此說來,這兩面旗幟的意思就是『危險的貨物,請求援助』?」
  她回答說:「是的。如果說戈登夫婦正在運送一些微生物的話就講得通了。這可能是給他們
的同夥發出的信號。但你說過此案與病毒或毒品無關。」
  「我是這麼說的。」
  她告訴我:「據我們辦公室一個當過海員的人說,許多生活在陸地上的人都會豎一面三角旗
,他們不過以此為裝飾或開個玩笑。但是海上你就不能這麼做了,雖然在陸地上沒人會拿它當
真。」
  「一點沒錯。戈登夫婦就愛做這些事。」但我突然想到:載有危險貨物,急需幫助––我
說:「讓我們假設它是向某人發出的求助信號吧,這真是個極妙的信號,沒有電話記錄,也用不
著行動電話,僅僅用一面古老的旗幟就行了。說不定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戈登夫婦可能在說
:「我們已將貨物帶上船了,請來幫我們卸貨。」
  「卸什麼貨?」
  「這才是關鍵所在。」
  她看著我說:「如果你有什麼消息或證據匿藏不報的話,我想肯定是這樣的,那麼偵探先生
,你會面臨指控的。」
  「又來了,你別來威脅我啊!」
  「約翰,我現在正在調查一起雙重謀殺案,被害人還是你的朋友。再說這可不是一場遊戲
。」
  「停,停,停!我不想聽你做報告。那天傍晚麥克斯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坐在自家的後院
裡,什麼閒事也沒管,而第二天的同一時間,我已經冒著生物污染的危險,在普拉姆島苦幹了
一天後擺渡回到了那個空空如也的停車場了。而現在你卻––」
  「你住嘴!我對你那麼好––」
  「噢,瞧,你把我整整拋開兩天了!」
  「我是在工作,而你在幹什麼?!」我們這樣爭執不下,然後我說:「停戰!我們這樣吵毫
無結果。」
  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說:「對不起。」
  「你是該感到對不起我」不過我又加了一句:「我也覺得很抱歉。」
  就這樣我們和好了,雖然沒有用吻來盡釋前嫌。
  她說:「我並不在逼你告訴我什麼,但是你的確答應過我在聽完我的講述後你會同樣回報我
的。」
  「我會的,但不是現在。」
  「為什麼?」
  「你先同麥克斯談談吧。你最好只告訴他你的收穫,而不要向他提起我的想法。」
  她想了想,然後點點頭說:「好吧,我什麼時候可以洗耳恭聽你的高見?」
  「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同時,你也可以好好想一想我給你的這些線索,看我們倆能否想到
一塊兒去?」
  她沒做聲。
  我又加了一句:「我向你保證,當我找出真相以後,我一定會把它盛在銀盤裡奉送給你。」
  「你真是太慷慨了!你要我拿什麼做回報?」
  「什麼也不要。你現在需要一個事業上的突破,而我已經處在事業的顛峰了。」
  「事實上,你已陷入了困境;而破了此案不僅無法幫你解脫,反而會使你越陷越深。」
  「隨它去吧。」
  她看了看錶,說:「我得去見麥克斯了。」
  「我陪你走到車子那兒吧。」
  我們出了門,她坐進車裡,說:「如果沒什麼意外情況的話,我們明晚在托賓的晚宴上見。」
  「對,你可以做麥克斯的女伴。」我微笑著對她說:「謝謝你來找我。」
  她的車子行駛在圓形車道上,可是她沒有將車開向下面的公路,而是轉了一圈又回到我面
前,她猛地剎住車,用一種很急促的聲音對我說:「約翰!你是不是說戈登夫婦是在挖寶藏。他
們稱之為重要的考古發現。但普拉姆島又是政府領地,所以他們就得將寶藏從普拉姆島轉移出
來並埋到自己的土地上,就是那片向威利家買的地。對嗎?」
  我微笑了,並向她翹起了大拇指,然後轉身進屋去了。
  電話響了,我一聽,是貝思。她問我:「他們挖到了什麼?」
  「電話裡交談不保險。」
  「約翰,我什麼時候可以再見你,在哪兒?」她聽上去很激動,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
  我說:「我會再同你聯繫的。」
  「你要保證。」
  「好,我保證。同時,我建議你別把這個透露出去。」
  「我懂了。」
  「那麼,再見––」
  「約翰?」
  「還有什麼事?」
  「謝謝你。」
  「你太客氣了。」我掛了電話。
  我出了廚房的後門,走到船塢的那端。我早已發現這是個沉思的好地方了。
  水面籠罩著一層談談的霧。我看到一艘小小的摩托快艇行駛在這茫茫的水霧中,突然一艘
帶艙的遊艇擋住了它的去路。摩托艇上的那個人彎腰揀起了什麼,然後我聽到了一聲響亮的號
角聲,那是霧角聲,然後我想起來裝煙霧劑的廣口瓶經常會發出這樣的聲音,就像是一個極生
疏的號手吹出來的電子霧角聲或銅管樂聲。在海上這種聲音司空見慣,幾乎沒人會去注意它。
即使在大晴天聽到這種聲音也沒人在意,因為當大船要停在深水中央的時候,船上的人就以此
為信號提醒繫在後面的小艇上來接船員。而且如果你是從近處聽到霧角聲的,那你絕不會聽到
接連兩聲槍響的。這也起到了手槍消音器的作用。這種方法實在是聰明得很。
  現在就是連那些極細小的枝節問題都已經出來了。我對自己已找到謀凶的動機––奇德上
校的寶藏感到很滿意。但我還是無法將托賓、史蒂文斯或其它人同殺人犯聯繫起來。事實上,
當我更為多疑的時候,我甚至將麥克斯和愛瑪也列入疑犯之列。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起案子肯定牽涉到一個大陰謀。但究竟是誰扣動了扳機?我的腦海中
逐一想到了麥克斯、愛瑪、托賓、史蒂文斯甚至還有卓納博士站在戈登家的後甲板上的情景–
–或者說另有其人,我從未想到過的或是我不認識的人。當你開始喊某人為殺人犯之前你得仔
細考慮清楚,並確信無疑。
  我接下來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要找到寶藏,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要是換了別人,也一
定會這麼做的。小約翰要去探寶了。但他得先戰勝一些邪惡的海盜才能得到寶藏,然後還得將
它交還給政府。想到這裡,我都感到一絲沮喪了。
  我開始考慮價值數百萬的金銀財寶是否會讓我感到幸福。金子!連聖徒都為之身陷泥淖的
金子!在我沒有過分沉迷於它之前,我又想起了因這份金子而喪命的那些人:奇德襲擊的那艘
運寶船上的人,奇德的部分手下,後來在刑台上被絞死的奇德本人,還有接下來的三個世紀以
來為了這份傳說中的寶藏死於非命的男男女女。最後還有戈登夫婦。我總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
感,這條死亡遊戲不會就此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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