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冷] [天堂之路][全書完]

陸戰男兒

第一集 浪子歸來 第十節 九零後駕到

    林東來順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個身材高挑,身高一米六七左右,卻依然穿著七公分高跟皮涼鞋的少女向著這邊走過來.

    她穿著黑色鏤空飾水晶上裝,黑色皺褶半裙,手中拿著粉紅色金屬鏈手袋.

    她的鏤空水晶上裝露出她雪白肌膚的同時,也恰到好處地在昭示著她的傲人身材,黑色皺褶擺裙,則將她修長美好的玉腿顯露無疑.

    無論是在定型摩絲和手抓式的造型下,凌亂中又自有秩序的張揚短發,還是她的全黑服裝搭配,又或者是她服裝上那些細小的亮片,都在大聲地向四周宣告著——這是個肆無忌憚的招搖,且有資本招搖的女孩.

    當看到judy來了之後,黃漫珊趕緊站了起來,笑著沖著兩米開外的judy說道:"judy,你來得挺快的嘛."

    林東來沒有動,依然坐著,不過手里的茶杯已經放下,兩手自然地放在椅子上,微笑地看著judy.

    "是啊,命好,沒有堵車."judy答完黃漫珊的話,然後馬上笑著向林東來伸手,"嗨,歡迎你加入我們白馬廣告,我是judy."

    Judy的笑容並沒有太多個人情緒,只是一種職業性的笑容,微笑之中自有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林東來對此並不以為意,他站了起來,微微欠身,禮貌地跟judy握了握手,"林東來."

    握完手,林東來又重新坐了下去.

    這讓judy略微有些驚訝,因為一般人在跟比自己職位高的人之後,都是會站著,直到對方坐下的.

    驚訝之余,judy心中略有不快,她喜歡自信的人沒錯,可這不代表她也喜歡狂妄.

    "一次成功的路演,就這麼張狂了嗎?我第一次路演可比你帥得多,我當時台下可是坐著500強公司的董事長."

    Judy心里這麼想著,臉上不動聲色,而是跟黃漫珊一起坐下,然後笑著對林東來說道:"你的優異表現,漫珊在電話里跟我說得好多遍了.我們白馬廣告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不過,一時的光輝,不代表永恒.你雖然很有天賦,但是畢竟剛入行,基礎還是略嫌不穩固,以後要多加學習才是.當然了,以你的聰明,我相信你很快就可以趕上來,甚至超過公司其他同事的."

    Judy的話說得很客氣,但是話語中居高臨下的味道卻是明顯得很的.

    黃漫珊知道是林東來剛才的動作讓judy不高興了,她很想從中斡旋一下,但是卻又覺得說什麼做什麼都不好,只能干著急,"東來啊東來,你那麼聰明一個人,怎麼老是在細處得罪人呢?"

    以正常人來說,聽到judy說這番話,肯定就知道judy是對自己的態度不滿.

    這個時候,要麼就是說幾句好話,彌補一下,要麼就干脆反唇相譏.

    然而,judy怎麼也沒有想到林東來竟然會一臉平淡地回答說:"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努力的."

    聽到林東來毫無情緒的一句回答,judy很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她于是側過臉看了看,用眼神詢問黃漫珊,"他怎麼這樣?"

    黃漫珊苦笑著摸了摸鼻子,心里卻是愜意得很,因為她從林東來的表現看出來,林東來對judy並不感興趣.

    事實上,林東來此時全然不知道黃漫珊的心理轉變,也沒有發現judy的話中之意,因為他的大腦的絕大部分的思考力,都在用來思考那兩個神秘人的事.

    心里開心歸開心,不管怎麼說,林東來將來還是要在judy手下做事的,所以黃漫珊不可能讓他們搞得太僵.

    于是,她樂了一會之後,終于還是站出來打圓場,"judy,東來昨天晚上熬了一整個晚上,到現在腦袋里估計是一片漿糊了."

    judy雖然年紀小,但是能夠混到今天這位置,不可能是個心胸太狹窄的人.聽到黃漫珊出來打圓場,也就算了,"哦,這麼累的話,那你趕緊去休息吧."

    "嗯,好."林東來說著,正要站起來,想了一下,又坐下,"不對,我還沒吃飯呢,肚子餓得厲害."

    原本還生氣林東來太過張狂,聽到林東來這麼說,judy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原本對林東來的惡感頓時消失了很多哦,"瞧你這話,好像我不給你飯吃似的.想吃什麼就點吧,我請客還不成嗎?"

    Judy剛說完,就聽到黃漫珊笑道:"這頓說好了是我請,judy你要請的話,下次提前預約吧."

    "喲,漫珊平時讓你請一頓,那還不得三求四請啊.今天這是怎麼了,主動送上門去?唉……這可真是重那個什麼,輕那個什麼啊……"

    "得了,judy,你說的哪跟哪啊……"黃漫珊又開心又害羞地笑著拍了judy一下,"好了,說正經的,東來還沒找到房子,我想讓他在我們那先住幾天,等找到房子就搬,你看怎麼樣."

    "行啊,反正還有間客房空著."

    Judy說到這里,看了看手表,然後又看了看林東來,"我也跟漫珊一樣喊你東來,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

    "東來,是這樣,我和漫珊今天約了個人,他現在應該快到了.所以,我們恐怕來不及送你回去了.我看這樣,你在這里開個鍾點房,先休息一下.等我們談完了上來找你.至于你的職位和待遇問題,我們明天在辦公室再細談,怎麼樣?"

    "沒問題."林東來點點頭.

    見林東來沒什麼問題了,judy也就不再跟他客氣什麼,轉過頭就開始跟黃漫珊談正事,"剛才剛出門的時候,劉少卿發了一封傳真給我,上面是項目的規劃圖,你看看."

    黃漫珊接過judy遞過來的傳真,大概瀏覽了一遍之後,說道:"一萬畝農地,手筆不小啊.劉少卿不會是從此以後想要轉行當農民吧?"

    Judy搖了搖頭,說道:"怎麼可能?那家伙幾乎恨不得睡在夜總會,怎麼可能會去當農民?"

    "那他想干嘛?"

    "我怎麼知道?"judy攤開手,苦笑了起來,"我和你一樣,只看到上面這張規劃圖."

    "他們什麼都不打算做,只是在炒地罷了."

    黃漫珊看著林東來,奇怪地問道:"炒地?東來,你沒有搞錯吧?這可是農地,農地怎麼炒?"

    "農地為什麼就不能炒呢?"林東來反問道.

    黃漫珊說道:"城市用地可以用來發展房地產,但是農地只能用來種,種地能賺多少錢?"

    林東來笑了笑,沒有接話.

    這時候,judy說話了,"東來,有什麼你就說出來吧."

    "難道你們從來就沒有研究過中國政府的土地政策嗎?"林東來看著judy和黃漫珊問道.

    "我們是做廣告的,我們研究這個干嘛?難道你研究過?"黃漫珊問道.

    "當然,中國的土地和金融,我已經研究了五年了."

    林東來說得這句話是實話.

    五年前他的軍師劉天在臨死之前,跟他留下過一封遺書,在里面有這麼一句話——"……如果你想改變自己的命運,你必須回中國去.如果你想把握自己的命運,你必須研究中國的土地和金融……"

    從此以後,林東來就開始潛心研究中國的土地和金融.

    Judy問道:"這個項目跟中國的土地政策有什麼關系呢?"

    "從兩千零八年開始,中國的農地就已經可以流轉了,重慶市甚至都曾一度出現過農地交易所.這是一個很明顯的信號,農村用地遲早將會跟城市用地一樣,成為大宗的交易品.既然是交易品,那麼自然就可以被炒了."

    "大宗交易品?"judy非常認真地聽完林東來的話之後,搖了搖頭,"這不可能,如果農地成為大宗交易品,那農民們怎麼辦?難道他們要去買地種嗎?如果農地價格炒得高高的,種地根本就掙不回來,那誰還去種地?沒人種地的話,那不是全國人都要餓死?"

    "為什麼非要用那麼多農民種地呢?美國就沒有農民,只有農場主,農場工人,他們不是照樣成了全世界最大的農產品出口國嗎?"林東來反問道.

    "但是,中國可有十億農民啊."judy說道,"我們跟美國國情不同."

    "十億農民這個說法早就已經不科學了.科學的說,中國是有十億農村戶籍的人口,但是他們並不都是農業人口.事實上,當今中國的農村現在基本上已經被完全空心化了.青壯年幾乎全部進城打工了,專心在家務農的青壯年幾乎絕跡."

    這時候,黃漫珊點點頭,"確實有這個情況,我有一次回老家去看我外婆.村子里幾乎全都是老弱婦孺."

    "沒錯,過去中國的工業容量不夠,無法容納那麼多的勞動力,所以農業的存在還很有必要.因為農業可以吸納大量的勞動力.所以,自從改革開放,完成初步的工業化之後,中國農業最大的貢獻,就不再是經濟貢獻,而是穩定社會.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我們的工業容量已經發展起來.而且隨著人口紅利的喪失,我們的勞動力過剩局面會漸漸消失.到那時候,我們就必須面對工業和農業爭奪勞動力的局面.甚至于不用到時候,現在的中國就已經開始在面臨這個情況了.

    這樣一來,目前我們這種幾乎跟封建時代沒有區別的農業耕作方式自然就顯得不合時宜了.它太浪費勞動力,我們必須盡可能地把勞動力從農地上解放出來,讓他們進入到工廠里去.按照資本主義國家的經驗,解決這個矛盾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躍進式的城市化.把農民全部變成市民."

    聽到這里,黃漫珊笑了起來,"這話怎麼聽起來像是西方的'圈地運動’?"

    "不可能像英國的'圈地運動’那樣血腥和殘忍,但是究其本質上來說,沒有任何區別.目前的中國政策走向,已經很明白了,那就是用二十到三十年的時間,把散落的農村集中在一起,變成一個個小城市,圍繞著幾個超級大城市和一系列的大城市,形成一個又一個大型經濟圈.而與之相對應的,就是讓現在的農村戶籍人口和土地漸漸脫離關系,成為工業化的城市居民.而把土地交給大型的農場主來進行大規模的,更高效,更節約人力的方式來經營."

    "農民脫離了土地,靠什麼過活?"judy雙手一攤,問道.

    "三個方向.第一,出售土地,獲得資金之後,在城市里找到工作,徹底轉型為城市居民.第二,出售土地,獲得資金之後,接受收購自己土地的人的雇傭,成為農場工人.第三,收購別人的土地,成為大規模農場的主人,也就是農場主."

    Judy想了一會,點點頭,說道:"好吧,我明白為什麼農地為什麼會成為大規模的交易品了.但是,你是公務員出身,你很明白,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土地國有,不像西方資本主義國家那樣,可以歸私人擁有.農業的回收期那麼長,而且農地的產出是恒定而沒有爆發期的,它的價值是完全可以被計算出來的,根本就沒有炒作空間."

    "四百年前,荷蘭人為了一種叫做郁金香的花瘋狂,全民投入炒作,把這種花的價格炒得比黃金要貴百倍.難道說,全世界最精明的荷蘭商人,會不知道郁金香只是一朵鮮花嗎?不……"林東來笑著搖了搖頭,"對于參與炒作的人來說,真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欲望.中國現在的城市房地產已經到了畸高的地步.在這個時候,農村用地一旦被激活,誰又敢說,不會形成新一波的炒作狂潮呢?"

    "農地事關十億農民,農地的供應量有那麼大,政府肯定會干涉的."

    "最怕的就是政府不干涉,政府一旦干涉,就更有利可圖.中國的地方政府大概是全世界逐利性最強的政府.只要你有辦法把他轄下的農地價格提起來,在不危及他烏紗帽的前提下,你要他怎麼干,他就會怎麼干.因為中國的地方官員,比全世界任何其他國家的官員,都更深諳有財一起發的道理."

    說到這里,林東來看了看拿在黃漫珊手里的那張規劃圖,"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們所說的劉少卿既然敢投資這個項目,應該也是已經跟某位官員搭上線了的."

    聽到這里,judy目不轉睛地盯了一陣林東來一陣,然後若有所思地點頭道:"不愧是公務員出身,對國家政策和官員特性的理解,比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強得多."

    林東來伸手端起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之後,對judy問道:"judy小姐,我可以問你兩個問題嗎?"

    "請問."

    "劉少卿的身家大概有多少?他可以動用的現金有多少?"

    "少卿他父親是做電冰箱的,身家有個四五億吧.少卿自己的主業是做日化的,應該也有個七八千萬吧.至于可以動用的現金的話,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過我想如果不跟他老爸要的話,我估計也就五六百萬吧."

    聽到judy說完之後,林東來說道:"我有一個非常冒昧的請求."

    "請說."

    "我希望可以參加今天你們和劉少卿先生的會談."

    "林先生,我需要一個理由."

    不知覺間,judy對林東來的稱呼又再次一變.

    剛開始的時候喊林先生,是因為生疏,表示距離.

    後來喊東來,是覺得他已經是自己屬下,表示包容和親近.

    而現在再次喊林先生,是因為judy已經清醒地意識到,林東來遠比她想象得要不簡單得多.

    "我想,如果我在的話,也許我可以謀取到最大化的利益……為我們大家."

    judy還沒說完,就聽到黃漫珊說道:"judy,就讓東來參加吧,他能幫忙的."

    Judy聽到黃漫珊這麼迫不及待地說話,沒有再打趣她,而是抿了抿嘴唇,然後轉過頭問黃漫珊,"漫珊,我想跟林先生單獨聊幾句,你看方便不?"

    黃漫珊有些愕然地看了看judy,"你……你不要亂講話哦."

    "放心吧."judy笑了起來,"要亂講的話,我會當著你的面講的."

    "嗯,那你們聊,我到那邊去吃點東西."

    黃漫珊說著,站了起來,走開了.

    等到確定黃漫珊不會再聽到自己的話之後,judy才用一種老于世故的腔調對林東來說道:"林先生,老實說,你到底對漫珊做了什麼?"

    十八歲就從少年科大畢業之後,judy雖然工作才兩年時間,但是她的心智卻早已比一般的中年人還要成熟.

    當她嚴肅認真的時候,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不然的話,她怎麼可能能在白馬廣告公司鎮得住場子?

    然而,judy的氣場也就只能壓壓那些循規蹈矩的白領罷了.

    "judy,不管怎麼說,你還只是個孩子而已,你可以用更自然的方式跟我說話."

    看著judy少年老成的樣子,林東來淡淡地笑了笑.

    在美國,他見慣了太多這樣的少男少女,十幾歲就覺得自己曆經滄桑,看破紅塵了.

    Judy看著林東來,眨了眨眼睛,點頭道:"好吧,那就用自然的方式說話,你上過漫珊沒有?"

    "沒有."林東來答道.

    Judy又問道:"那你想嗎?"

    "不."林東來搖頭.

    Judy繼續問道:"我第一次看到黃漫珊這麼維護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只跟她相處了一天的男人.如果你想上她的話,漫珊不會拒絕.這點你知道嗎?"

    "我從不為別人的感受負責."

    "既然你不喜歡她,那你為什麼要跟她來廣州?"

    "我來廣州是因為這里有我想要的生活.我的這個想法因漫珊而起,但是我實現我的想法本身,跟漫珊無關."

    "你是個自私的男人."

    "怎麼評價我,是你的自由."

    "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有著什麼樣的過去?我不相信你從前只是個普通的公務員."

    "我對漫珊撒了謊,我沒有當過公務員.這是我現在唯一可以告訴你的.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的話,恐怕得有些耐心.我必須選擇適當的時間一點點告訴你."

    "你不是個簡單的人,你可以有更好的去處.我原來以為你是因為喜歡她,現在你否認.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偏要鑽到我們這里來?"

    林東來伸手摸了摸額頭,有些疲倦地說道:"我今天真是有些累了,不想再進行這樣的智力對話了,不如我一次性把話說開,你看好嗎?"

    "行,你說."

    "首先,你跟我說這麼多,只是因為你對我心存疑慮.OK,那我們來分析下,我現在已經知道你的父親是勢力很大的黑幫老大.所以如果我是個騙子,或者是個心懷叵測的小混混,那麼我早就被嚇跑了.而如果我是個胸懷超級大陰謀的黑暗魔王,你和漫珊都還不夠格成為我的利用對象,對不起,這麼說或許有點傷你自尊,但是我只是實話實說.

    其次,你知道如果你把我趕走,漫珊一定會很難過.而你跟她情同姐妹,所以你不想讓她難過.所以,你沒辦法趕我走.而我也不想走.你看,我們達成了共識——那就是讓我留下來.

    最後,我不介意你提防我,警戒我,用最惡意的心來想我.但是我保證我不會做任何對你們不利的事.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我還會做點對你們有利的事.我剛剛告別了一段我不大喜歡的生活,對于這些,我沒有辦法跟你詳細說明.但是,我真心希望從你們身邊開始我新的生活,我真心希望我們能相處愉快."

    林東來說這一大串話的時候,judy幾次張開嘴想要說話,但是卻始終覺得自己沒法插進嘴去.

    最後,等到林東來把話全部說完之後,judy又愣了好一陣之後,才有些無奈地說道:"你是個完全不給別人選擇機會的人."

    "選擇其實是奢侈品,我們每個人生活中都沒有多少可選的選擇."

    Judy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看著林東來,"說實話,我一點也不喜歡你.不過,我得承認,你確實有你的魅力所在,難怪會漫珊會這麼快就迷上你……好吧,我依然允許你進入白馬廣告公司.同時,我也允許你參與我的這個私人項目.但是,我還是要警告你一句,我可以允許你傷害我,但是永遠不要試圖傷害漫珊.不然,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話說到這里,judy頓了頓,然後又繼續說道:"另外,我還有一個請求,希望你可以答應."

    "請說,力所能及的話,我會盡力."

    "漫珊在大學的時候曾經受過一次感情傷害,所以一直對感情有陰影在,成天寄情工作,對于男女之情完全不放在心上.你很了不起,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里,重新撩起她的情絲.只是很可惜,你不喜歡她.盡管我跟你只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我知道你這樣自以為是的男人,是不會相信日久生情這種事的.我不指望你在未來某一天突然愛上她,我只希望你處理好跟她的關系,不要給她造成傷害.別看漫珊為人開朗,她其實是個很脆弱的人,她受不了第二次傷害."

    原本完全掌握大局的林東來,在聽到judy談到這個問題之後,整個人突然顯得有些窘迫起來,"關于這方面的問題,你覺得……我該怎麼做才好呢?"

    Judy不敢相信地扭過頭,笑著看著林東來,"你不要告訴我,你竟然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問題?"

    林東來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並非完全不知道,但是,說實話,這不是我長項."

    "像你這樣的男人,應該有過很多女人才對啊."

    judy突然覺得看著林東來窘迫的樣子,實在是件太有成就感的事了.

    "我說過了,我不想談我的過去.我只能實事求是地告訴你,我並不擅長處理這些事,但是我會盡力配合你的要求."

    Judy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說道:"有個很簡單的方法."

    "什麼方法?"

    "像那些無聊的男人一樣,追求我吧."

    "你說什麼?"林東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Judy轉過頭看了看黃漫珊,將身子湊近林東來,小聲道:"我說,追求我吧."

    林東來幾乎馬上說道:"我不會."

    "假裝的."

    "更不會."

    Judy真是有點無語了,"把你的手機號碼告訴我,我會發短信給你指令的.我要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

    "我還沒有廣州號碼."

    "去買一個,現在就去."

    Judy說這句話一的時候,已經近乎在低吼了.

    林東來看著judy一臉怒容,眨了眨眼睛,站了起來,出去買卡去了.

陸戰男兒

第一集 浪子歸來 第十一節 小人物的尊嚴

    見到林東來走了出去,黃漫珊趕緊走了回來,一臉緊張地問judy,"他怎麼出去了?Judy,你跟他說什麼了?"

    "我跟他談了一下公司的待遇,問他有什麼想法,他說不低于七千就好.我說給他七千五,等他有成績再給他加薪.他又問我給他什麼職位,我說直接做策劃經理.然後又問我是不是可以預支薪水,我說不行.然後他說他想存些錢,問我哪里有便宜房子可以租.我告訴他,既然他手頭緊張,就可以先在我家住幾個月.我不收他房租,不過他在我家里不准亂丟襪子和內褲,不准十二點後回家,不准帶別的女人回來,不准看A片,自慰必須到衛生間,並且清理乾淨.要負責打掃全家衛生,不准偷看我們洗澡,不能碰觸我們的內衣……"

    Judy不愧是廣告業的精英,謊話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而且說得邏輯通順,語意通暢,完全讓人聽不出毛病.

    黃漫珊聽了之後,笑得樂不可支,"你真的跟他說這些啊?"

    "怎麼了?你心疼了?"judy笑著看著黃漫珊,問道.

    "去你的,你說什麼呢."黃漫珊扭過臉去.

    "漫珊姐,有句話我知道你不愛聽,但是咱們倆情同姐妹,我還是的跟你說.林東來這個人的心思太深了,咱們都看不透他,你還是不要太在他身上花心思的好."

    "好了,你別老說這些沒意思的話,我又沒說什麼……"黃漫珊正要再說什麼的時候,就看到有個身著一身紅色西裝的公子哥兒帶著一個人出現了.

    這公子哥兒自然就是黃漫珊口中的死闊少劉少卿了.

    而劉少卿身後跟著一個人,這人身高中等個頭,一米七二的樣子,是劉少卿的助理,名叫馮紅程.

    他今年二十四歲,人長得很壯實,但是很白淨,弄得很多人都以為他是鴨.而劉少卿身邊的那些朋友,也經常笑說,他是劉少卿養的兔兒爺.

    每次聽到別人這麼說的時候,馮紅程心里都很難受,但是為了口飯吃,他也只好勉強笑著逢迎了.

    劉少卿和馮紅程來了沒多久,買完手機卡的林東來就回來了.

    "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judy說著,走到林東來身邊,牽著他的手,對劉少卿介紹道,"這位就是你們萬眾矚目的牛人,我們白馬廣告公司房地產專案組的策劃經理林東來先生了."

    介紹完林東來,Judy又繼續給林東來介紹劉少卿,"東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這次項目的投資人劉少卿."

    兩人握手,互道一聲幸會之後,劉少卿就說外面包間不好談事,還是到大廳里去.

    這時候,林東來指了指劉少卿身邊的馮紅程,"這位是?"

    Judy這才笑著說道:"這位是少卿的助理馮紅程."

    她一介紹完,馮紅程趕緊走上來,很恭敬地伸出雙手,來跟林東來握手,一邊還很自然地把腰彎得很低.

    林東來一只手跟馮紅程握手,另外一只手撐住馮紅程的肩膀,"男人的腰,撐天的樹,不可以彎得太過分."

    馮紅程有些異樣地看著林東來,眼眸中流過一絲感動.

    跟著劉少卿這兩年來,林東來是所有人當中第一個主動要求介紹他,並且跟他說這種話的人.

    "謝謝."馮紅程輕輕說了一聲,然後重新退回到劉少卿的身邊.

    這時候,劉少卿提議道:"外面人多嘴雜,談事情不方便,我們找個包間吧."

    既然他提議,又是他買單,自然沒人反對.

    很快,幾個人就一起找了個包間坐了下來,各種酒水,水果上齊之後,劉少卿就讓服務員出去了.

    "好了,我知道漫珊和林先生都是剛下飛機,應該很累了.我們現在就不多說廢話了,先談正事.吃喝玩樂,我們談完正事再說,怎麼樣?"

    劉少卿看了眾人一眼,笑著問道.

    原本聽到judy和黃漫珊在電話里談論劉少卿的時候,他還以為這只是個手里有點錢的紈绔弟子.

    直到見面之後,林東來才發現事情並不是這樣.

    在喜歡聲色犬馬這方面,劉少卿或許跟其他紈绔子弟沒什麼不同.但是,這個人比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紈绔子弟會做人,因為他懂得照顧別人的感受,甚至于到了有些察言觀色的程度.

    對于一個處于他這樣優渥環境的人來說,這是難得的品德.

    而正也是為什麼連judy這樣高傲的人也不討厭他.

    Judy伸手拿起一塊西瓜,咬了一口,然後對劉少卿問道:"劉闊少,這一萬畝農地,你打算把它發展成什麼呢?"

    劉少卿笑了笑,說道:"今天坐在這個房間里的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吧,我根本不關心它發展成什麼樣.因為我根本就沒打算長久經營這塊地,我只是想著把勢做起來,然後把它賣出去."

    當聽到劉少卿這麼說,judy神色不動,而黃漫珊則是忍不住佩服地偷瞧林東來.

    林東來知道黃漫珊在偷看他,但是他只裝作沒看到.

    "不瞞大家說,這些地里大部分是荒地和山地,只有很少部分是農田.一共是一萬畝,平均每畝我花了差不多兩千五百塊.我打算運作個一年左右,只要有個一倍的利潤就轉讓出去.今天把幾位請來,就是希望大家一起參謀下,看看可以怎麼把這塊地做一下."

    Judy抿著嘴想了一陣,說道:"要說商業地產怎麼做,你問我,我或許還能說出個道道.但是說到農地,我還真是不在行."

    這時候,劉少卿笑著接腔道:"你急什麼?你們公司不是有高人嗎?"

    他這話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東來的身上.

    "劉先生,請恕我冒昧,規劃圖我看過了,依規劃圖上,山地荒地所占的比例,它的價格不可能有兩千五百萬那麼高.而以劉先生你的精明,又有關系,我覺得這塊農地的估值,最多也就做在一千萬左右."

    "哦……"judy笑著指著劉少卿,"好啊,劉少卿,你這個曹阿瞞,我們這麼熟,你還跟我們抖這個機靈?"

    劉少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自嘲道:"無商不奸嘛,哈哈哈,林先生真是高人,還真被你說中了.我這次投入的資金,差不多就是一千萬."

    "請問劉先生,這些地的租約一共是多少年?"林東來看向劉少卿,問道.

    "三十年."劉少卿答道.

    "那劉先生,你最多只投了一百萬吧?"林東來看著劉少卿,"四十萬付給擁有這些地的村莊作為第一年的首付,六十萬打點各個關節.然後你的林地證就拿到手了."

    劉少卿這次被林東來說得咳嗽了起來.

    咳嗽了好一陣之後,劉少卿臉色緋紅地說道:"難道林先生也買過農地?"

    "沒有."林東來搖了搖頭,"只是一直很關注這塊的事.對于農地的政策,以及地方政府運作的方式也略有了解罷了.劉先生,我剛才說這些,並不是為了專門揭你瘡疤,而是因為我有些事想要勸告你."

    "請說."劉少卿鄭重其事地點頭道.

    "如果你真的打算在這塊地上賺大錢,那麼你一定要盡快把三十年的錢全部補齊,不然倒時候吃虧的會是你自己.你既然能夠以這麼低的代價從平洲拿到這些地,那我相信,你肯定跟平洲市的某個政要關系很好.但是.官之所以為官,是因為他有一個寶字頭.一旦烏紗帽沒了,他就什麼都不是了.萬一有一天,這位政要下台了,調職了,那你的這些地該怎麼辦呢?如果這些地不掙錢,不會有人惦記你.而如果這些地可以掙錢,甚至于可以掙大錢,那找你麻煩的人可就不是一個兩個了."

    "這麼說,林先生的意思是,要我一下子砸一千萬進去?"劉少卿疑問地看著林東來,問道.

    林東來說道:"如果劉先生真想在這塊地上有所發展的話,那這一千萬是非砸不可的."

    "但是,實不相瞞,林先生,我一下子恐怕湊不到這麼多現金,我也不想跟我父親要,畢竟這是我自己的事."劉少卿說著,轉過頭,看著馮紅程,"要不,今晚就把我們家紅程拿到金碧輝煌去賣了?他前面我不知道,後面可絕對是處的."

    劉少卿這麼一說,黃漫珊和judy就都搖著頭笑了起來,看得出來,她們倆都習慣了劉少卿這樣調戲馮紅程.

    而馮紅程整個人心中一痛,一股鮮血湧到臉上,顯得臉色通紅,不知情的人,還覺得是他臉紅了.

    不過,他還是強忍住心中的痛苦,強顏歡笑著應對著.

    這一切看在林東來眼里,讓他覺得渾身上下不舒服.

    "劉老板,每個人都有自尊.你這玩笑開得太過了,我覺得你應該跟馮先生道歉."

    林東來對劉少卿的稱呼從劉先生變成了了劉老板,而且語氣也從剛才的隨意,一下子突然轉變到了很生硬的程度.

    這轉變快到讓在場所有人都完全無法適應,而他這麼一說,尤其是劉少卿顯得最愕然,臉上似笑非笑的,讓人摸不清他心里的真實想法.

    頓時,氣氛顯得有些尷尬,judy趕緊出面打圓場,"好了,東來,馮助理跟少卿很熟的,你就不要當真了.是吧,紅程……"

    馮紅程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正要像往常一樣討好地笑著點頭的時候,卻看到林東來的目光正投注在自己身上.

    這目光中含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讓馮紅程克制了自己維持了兩年的慣性.

    "我……我……其實挺……挺不喜歡這種玩笑的……"

    雖然結結巴巴,一邊說,一邊吞口水,但是馮紅程到底還是把自己的意思清晰地表達出來了.

    這下,沒有退路了.

    空氣中有詭異的氣息在四處流竄,這氣息讓在場每個人都有一種突然被迫屏住呼吸的感覺.整個房間顯得格外的安靜,五個人彼此之間,甚至于好像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

    只有林東來,他一點也沒有任何不自然,他雙手扶在椅子的兩側,身體自然地靠著椅背,眼神筆直地看著劉少卿.

    他的眼神中沒有任何含義,然而劉少卿卻莫名地感到有一種無形的巨壓加在他身上,讓他本就不協調的呼吸變得更加緊迫.

    僵持只是很短暫的一刻,只聽劉少卿拍了拍馮紅程的肩膀,"嗨……小馮,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不喜歡這種玩家你早說嘛,對不起了,我跟你道歉,從今往後,我再也不跟你開這種玩笑了,還有你們……"

    劉少卿指了指judy和黃漫珊,"你們也不許再跟我們家小馮開這種低級玩笑了,誰再開我跟他急.

    雖然劉少卿道歉了,但是林東來的心里卻始終覺得有些不痛快.

    因為他能明顯地意識到,無論他怎麼做,劉少卿和judy,甚至于黃漫珊都會莫名地對馮紅程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做為一個從社會最底層爬上來的人,林東來生來最討厭這個.

    一時間,林東來甚至有些想拂袖而起,將屋里這幾個人全部丟在這里的沖動.

    不過,這也只是一時沖動罷了,林東來不可能這麼做.

    如果什麼都按照一時沖動來行事,林東來十年前就已經橫死街頭了.

    在最短的時間里,平複了自己的心情之後,林東來又用剛才的語氣問劉少卿道:"劉先生,你方便告訴我,你缺多少錢嗎?"

    如果不是親身經曆,judy和黃漫珊甚至會有一種剛才的事情根本不曾發生過的錯覺.因為林東來的語氣轉換得實在是太快了.

    林東來這翻云覆雨,卻又自然而然的本事,把劉少卿也給弄懵了.

    他花了好幾秒鍾時間才反應過來,然後答道:"我總共能夠動用的現金,也就五百萬吧,還差差不多四百萬."

    "這筆錢judy會負責籌集給你."

    林東來這話剛說完,judy和黃漫珊幾乎同時詫異地望向林東來.

    林東來轉過頭,看著judy,笑著問道:"是嗎?Judy."

    Judy完全沒有想到林東來居然會這麼說,當她幾乎本能地想要出口否認的時候,她面對著林東來的笑容,仿佛感受到一種神奇的魔力,使得她話到嘴邊,竟然鬼使神差地轉口,"對,沒錯."

    說完這句話之後,judy就在腦袋里拼命計算自己的身家,十五萬存款,股票二十萬,一套房子還是她父親給她付的首期,市值是三百萬沒錯,但是里面有兩百萬是銀行的.

    怎麼算自己湊不出四百萬,不過,林東來既然開口了,他應該心里有數吧?

    腦袋里剛冒出這個念頭,judy就心里一陣納悶,"真他媽詭異了,我第一次見面,憑什麼這麼信他?算了,實在不行,可以介紹別的朋友來.按照林東來的說法,這個項目死活是賺的,沒關系,說不定到時候還可以撈點介紹費."

    就在judy在腦子里胡思亂想的時候,劉少卿問judy了,"你真有四百萬?"

    Judy馬上眼睛睜大,"怎麼?看不起人?"

    "不敢,不敢."劉少卿馬上把腦袋縮了回去,"這樣的話,那沒問題啊,既然judy你都願意進來摻和,那沒問題,我算你四成的股份.明天我就去籌錢,盡快把這事落實下來."

    劉少卿說完,就看向林東來,"林先生,接下來呢,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呢?"

    "就大勢而言,劉先生你這塊地無論怎麼都是賺錢的.所以,當務之急是確保這塊地到手.至于到手後怎麼做,就憑一張規劃圖,還是傳真的,我現在還無法答複你."

    聽到林東來這麼說,劉少卿先是略感失望,細想想又覺得林東來這樣不失為老道之謀.于是,便笑著點點頭,"我這幾天還有點事,過完五一吧,我也好把錢湊齊了,到時候大家一起到平洲市去看看.怎麼樣,judy?"

    "好啊."judy點點頭,說道.

    "成,那就這樣吧."劉少卿說著站了起來,看了看手表,"現在時間還早,要不,我們去酒吧喝點?"

    "我就不去了,剛下飛機,就跑來赴你的約,我到現在骨頭架子都還是散的,你還是放過我,讓我回去睡覺吧."黃漫珊搖了搖頭,說道.

    黃漫珊剛說完,judy就跟著說道:"我今天也是忙了一天,沒精力去折騰了."

    "那林先生呢?"劉少卿笑著看著林東來,"這附近有家酒吧叫做天愛酒吧,美女挺多的,就是不知道林先生你身體吃不吃得消啊."

    黃漫珊幾乎是本能地張開嘴就想替林東來說他累了,但是話到嘴邊,又覺得自己說這話不合適,只能硬生生吞下去.

    "做為一個正常的成年男人,在什麼時候都可以說自己吃不消,只有泡妞這件事上不能說吃不消."

    當聽到林東來說出這番話之後,黃漫珊的表情驚愕得簡直像只受驚的猩猩.

    她怎麼也想不到跟她共處一夜,對她沒有絲毫非分動作,言談舉止一直彬彬有禮,溫文爾雅的林東來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一時之間,她簡直有點生氣了,覺得自己有一種受騙的感覺.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好像又什麼都沒有被騙,于是氣鼓鼓地坐在一邊生悶氣.

    Judy看出來黃漫珊心中的郁悶,她于是有些感激地看向林東來.

    她以為林東來這麼說是因為他聽了自己的話,故意在黃漫珊身邊說這種破壞自己形象的話.

    其實,林東來根本就沒有想這麼多,他從來都是一個很少思考別人感受的人.一個有著他這樣人生經曆的人,必須得主觀,決斷,有時候甚至必須霸道,根本不可能那麼細膩地去考慮別人的心情.

    他之所以這麼說,只不過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自己本性的另外一面罷了.

    沒錯,昨晚黃漫珊在距離他只有一米外的地方睡著的時候,林東來完全沒有對她動過心思.但是這並不代表林東來是個純潔無暇的君子.

    事實上,他的處男之身在十四歲的時候就已經獻給了一個街頭女阿飛.

    十三年來,跟林東來上過床的女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人種基本覆蓋全球,國籍也跟聯合國會員國差不多了.

    林東來不動黃漫珊的原因很簡單,他做人一向分得很清楚,對于熟悉的女人,他尤其分得清楚,有且只有兩種可能性,朋友或者炮友.

    在林東來過去的生命中,這兩種角色絕不可能重合,一旦確定,就不大可能變化.

    聽到林東來這麼說,劉少卿笑了起來,他轉過頭看著judy和黃漫珊,"林先生初來乍到,怎麼說都是客人,你們倆陪一下唄?"

    "回家!"黃漫珊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氣呼呼地走了.

    "你們玩得開心."judy笑著跟三人說了一句,趕緊跟著黃漫珊走了.

    "林兄,漫珊她好像對你……"劉少卿笑眯眯地看著對林東來說道.

    "這只是一種沖動的情緒,跟我無關."林東來淡然道.

    "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我喜歡你這風格."劉少卿說著,仰頭大笑起來,然後又看了看手表,"真是不好意思,林兄,我突然想起來我公司還有點事,要去處理一下.天愛那兒,小馮很熟的.我看你跟小馮也挺投緣的,就讓他替我陪你去喝幾杯,你看怎麼樣?"

    "沒問題."林東來點頭道.

    "小馮,把林先生陪好啊."

    劉少卿又吩咐了馮紅程一句,然後一副趕場的樣子,急匆匆地走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後,馮紅程才轉過身,看著林東來,剛才一直忍著的眼淚止不住地就開始往下流,"林大哥,謝謝你."

    林東來看到馮紅程這副摸樣,頓時露出一臉極度厭惡的神情,"你到底有沒有把兒的?怎麼像個娘們一樣哭哭啼啼的,哭屁啊."

    馮紅程趕緊擦干眼淚,然後笑著說道:"對不起,林大哥,我……我實在是受壓抑太久了.要不是為了口飯吃,我早就不想跟劉少卿干了.他們這些有錢人對跟他們地位同等的人客氣得不行,但是對我們……說句難聽的,就跟看門狗沒區別."

    "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不要總是怪罪別人,想想自己的問題在哪.行了,我也不用你陪了,你回去休息吧.有血性的,明天就把劉少卿的工作給辭了.你也是一米七多,一百多斤,有手有腳的,到哪還能把自己餓死?"

    林東來說著,轉身就要走.

    這時候,馮紅程一把將他拉住,"林大哥,不如你跟judy說聲,讓我也去白馬廣告公司上班吧?"

    "你為什麼要去白馬廣告?"林東來反問道.

    "因為林大哥你在那上班啊,我想跟著你."馮紅程熱切地看著林東來,說道.

    "這是搞什麼,轉型轉來轉去又跑回來收小弟了."林東來心里這麼想著,正要出言拒絕的時候,突然心中又是轉念一想,"國際刑警盯著我,惡龍幫盯著我,維利會的人肯定也沒閑著.這麼多人盯著我,我無論做什麼,都可能引起大波瀾.不然的話,我也不用找白馬廣告來做暫時的避風港了.可是,一直這麼窩著肯定不行,我得做點動作才行.這需要有個可靠的代理人,馮紅程這個人……"

    林東來想到這里,轉過身,正對著馮紅程,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打量得他全身上下冒冷汗.

    "林大哥,你……你看什麼?看得我心里直發毛."

    "沒什麼,帶我去酒吧吧."林東來笑了笑,說道.

    不多時,林東來和馮紅程就來到了天愛酒吧.

    劉少卿說得沒錯,這里確實是美女紮堆的地方.

    通常來說,美女越多的地方,麻煩越多.

    原本劉少卿讓他來這里的時候,林東來確實是抱著獵豔的心態來的,可是現在,他的目的已經發生了改變.

    一到酒吧,馮紅程整個人就顯得放松起來,他一把把錢包掏出來,對林東來說道:"林大哥,今天我請客,你喜歡喝什麼隨便點."

    "來半打啤酒就好了."

    林東來說著,眼睛開始在人群中瞄,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對象.

    左瞄右瞄,瞄了好一陣之後,林東來終于找到了他心目中的對象——那是一個大卡座,里面一共擠了十幾個人,里面有四五個女的,其他的七八個一看就知道是出來混的.

    "小馮,你是真的想跟我嗎?"林東來看著馮紅程,笑著問道.

    "那還有假?"馮紅程的表情很誇張,"說實話,我見到林大哥你第一眼,我就覺得你身上有一種很非同常人的氣質.怎麼說呢?就是那種大人物的氣質.往那一站,一句話也不說,就讓人覺得不可輕視.特牛逼!這玩意叫著什麼來菏著,按照網絡小說的說法,這就叫做王八之氣了."

    "你還會看人?"林東來打開一瓶啤酒,喝了一口,問道.

    "那當然."馮紅程拍了拍胸脯,"我雖然年紀不大,可是誇海口,林大哥,我可是閱人無數的."

    說到這里,馮紅程又把聲音壓低,湊到林東來身邊,"林大哥,我也不騙你,我以前是做小姐經紀人的.我見過的客人成千上萬,什麼樣的客人都有,有有錢的,有有權的,有教授,有禽獸,有教授禽獸複合型的……呵呵,林大哥,不好意思,說回老本行,我太激動了.不過,說真的,林大哥,你以後有這方面的需要,你可以隨時找我的.我雖然不干這行了,但是這方面資源還是有的.專業的,比明星還漂亮的,兼職的,白領,護士,幼師,模特,警察,俄羅斯的,東歐的,越南的,泰國的,混血的,我全有."

陸戰男兒

第一集 浪子歸來 第十二節 助手與夢中情人

    "還警察?"林東來聽馮紅程說得唾沫橫飛的,禁不住笑了起來,"不會還是刑警吧?"

    "刑警?"馮紅程有些為難地撓了撓腦袋,"現在有警察文員,有交警,但是刑警還真沒有,不過給我點時間,我可以去開發一下的."

    林東來看著馮紅程,問道:"劉少卿之所以要你,不會就是讓你專門幫他找女人的吧?"

    "一半一半吧."

    "那另外一半呢?"

    "我十八歲就出來做事,在娛樂場所混跡了四五年,人脈還是很廣的,三教九流的人我都認識.所以,劉少卿有些不方便辦的事,或者不方便打通的關鍵,都是讓我去."

    "好,那我現在讓你去辦件事,你去不去?"林東來問道.

    "這還用說,兩肋插刀."馮紅程把胸脯拍得砰砰響.

    "不用兩肋插刀那麼嚴重."林東來說著,拿起一瓶沒有打開的啤酒,"諾,拿著."

    馮紅程不知所以然地拿起啤酒,"林大哥,你要我干嘛?"

    林東來伸手指著那堆男女,指著其中長相最為凶悍,身材最為彪悍,裸露出來的肩膀上都紋著紋身的壯漢,說道:"把這瓶啤酒拍在他頭上."

    "林大哥,你……你是在開玩笑吧?他們可一看就是道上的人啊."

    "那沒事了,你慢慢玩,我回去休息了."

    林東來說著,就要站起來.

    這時候,馮紅程趕緊伸手,一把把將林東來抓住,"林大哥,你別急,你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林東來于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馮紅程一邊抓住林東來的手,一邊拼命地拍著自己的腦袋想主意.

    月抹額一分鍾之後,馮紅程用力一拍大腿,"成,林大哥,我干."

    "哦?"林東來做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給我三分鍾."

    馮紅程說完,一連開了三瓶啤酒,然後一口氣將這三瓶啤酒完喝了兩瓶半,另外半瓶倒在了身上,弄得自己渾身酒氣.

    看到馮紅程這麼做,林東來都有點摸不著他的頭腦了.

    "林大哥,看我的."馮紅程得意地朝著林東來笑了笑,然後一把拿起林東來給他的啤酒就走了過去.

    只見他雄赳赳氣昂昂走到那壯漢的面前,然後在他們十幾個人的注視中,惡狠狠地沖著壯漢的頭,一瓶啤酒就砸了下去.

    這一下,連林東來都被震到了,他沒有想到,馮紅程居然真的這麼爽快就一啤酒瓶砸了上去.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剛震完的林東來徹底被驚到了.

    只見馮紅程一啤酒瓶打完之後,馬上跪在地上,抱著這個壯漢大哭了起來,"親愛的,你別離開我,你想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真的,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做……"

    那壯漢被啤酒瓶砸下去的那一刻,是一片蒙的,等到他醒轉過身來,正要暴跳如雷的時候,馮紅程的動作卻又讓他蒙了.

    無論是這個壯漢本人,還是跟他一起的人,都是粗豪之輩.當他們看到馮紅程的行為之後,都以為馮紅程是誤以為這個壯漢是他的愛人,于是一起放肆地大聲笑了起來,紛紛出言調戲著.

    這個壯漢的腦袋雖然被敲得很痛,但是好在腦殼夠硬,還是沒有流血.對于他這樣身體的壯漢來說,只要不流血,就沒什麼大不了的.盡管也很生氣,但是在大家都在笑的時候,他也不好意思突然暴怒暴打馮紅程,因為這行為跟當前氣氛不合.

    于是,他最後采取了,一把把馮紅程推開,粗暴地推倒在地,"你認錯人了,快滾."

    "你……你不是我親愛的彬彬嗎?"馮紅程淚眼婆娑地倒在地上,看著壯漢,滿目深情地說道.

    他這話引起這十幾個人又再是一陣狂笑,壯漢害羞地拼命地抓腦袋,"誰是你的愛人,快滾,快滾."

    馮紅程于是裝著一副認錯人的樣子,趕緊爬起來,穿越人群,回到了林東來身邊.

    "你很有創意."林東來佩服得五體投地地搖了搖頭.

    馮紅程從桌上拿過一張紙巾,把自己的眼淚擦了擦,然後對林東來說道:"林大哥,我知道你剛才是在考驗我.你想看看我到底有沒有膽色,能不能戰勝自己的怯懦.林大哥,我想告訴你,我的身體里的勇敢雖然不多,但不是完全沒有,只是我要將它獻給我認為值得的人和事.在其他時候,我願意別人把我看成一個懦弱的人,這樣……比較安全."

    "你比我想象中聰明."林東來眼睛微微眯起來,他看著馮紅程,"不過,說實話,我真的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麼你會有那麼強烈的沖動,非要跟著我.我只不過是一個廣告公司的白領而已,一個月萬把塊,我不能帶給你什麼."

    馮紅程深深歎了口氣,從底下拿起最後一瓶啤酒,打開,給自己倒上一滿杯,抿了一口之後,笑著看著林東來,"林大哥,你就不要再騙我了,我相信我的眼睛,你一定將會成為一個大人物."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林東來問道.

    "自信分兩種,一種是盲目的,這種自信與其說是自信,不如說是自大.擁有這種自信的人,在別人面前的表現總是容易過火.要麼口若懸河,擁有太強的表現欲.要麼故作沉默,卻不斷地做出這樣那樣的動作和表情,想要讓別人注意他.而另外一種自信,是基于人生經驗的,一種曾經滄海難為水的境界.這種人的最大特點,就是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所做所說的一切,在自己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准繩,不靠別人的嘴來判斷自己的人生.而林大哥你……"

    "我怎麼樣?"林東來好奇地問道.

    "你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你不依賴任何人,不愛任何人,也不留戀任何人,更不相信任何人.在這個世界上,你相信,依賴的人,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你自己.你一定有常人所難以想象的過去,那一定是不可想象的磨難.一般人也許早就完蛋一百回了,但是你依然度過了.正是因為這樣,你對自己擁有無比絕對的自信.你相信只要你想,你可以解決這世上任何你想解決的問題.如果說,在你的世界里有一個神的話,那這個神就是你自己."

    林東來沒有接話,端起酒杯,一口將杯中的啤酒喝干.

    "按說,以我這樣一個從農村出來的,一無背景而無實力的小青年,一輩子能夠這樣已經不錯了.在廣州有套房子,有輛車,有個白領老婆,在我們那兒,已經可以被傳成傳說了.如果換了別人,也許已經很滿足了,但是我不滿足.我見過很多人,他們連我都不如,但是卻混得比我好千百倍.他們行,為什麼我不行?我曾經想過很多,想要做一個獨當一面,縱橫江湖的大人物,誰見了我都要點頭哈腰."馮紅程說到這里,苦笑了一聲,"但是,我了解我自己.論學曆,我只是個初中生,論智商,我也就有點小聰明,論體力,我也最多做個小混混,論手腕,我連劉少卿都不如.可以說,如果我只靠我自己的話,我這輩子頂多也就做個雞頭,或者搞個小公司,小店面,就此終了一生.如果非要說我有點什麼長處的話,那也就這雙眼睛,還算會看人.人貴在自知之明,我必須面對一個事實,那就是,我馮紅程就是個爬山虎式的人物,如果我這輩子想要有什麼成就的話,我必須找到一個我認為可以追隨的人,一個真正的大人物.正是抱著這種想法,我才放棄了我原來獲利很好的拉皮條的工作,跑去給劉少卿做助理.其實,劉少卿給我的錢並不多,我給他干了半年了,他給我所有的錢,還不如我當初一個月賺得多.但是我認,因為我一直都只是將劉少卿當做一個跳板,希望可以找到值得我追隨一生的人."

    "一生?"林東來淡淡地笑了笑,"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沒人講一輩子."

    "是的,時代在變,但是忠誠的價值沒有變.如果說我身上有什麼東西最值錢,我會說是忠誠."

    "你難道不怕你說這麼多,我反而會不信任你嗎?畢竟,聰明人總是比笨人危險."

    馮紅程仰頭笑了起來,"別人或許會,但是林大哥你絕對不會.你只會怕我不能辦事,你不會擔心控制不住我的.如果我認為你連這點自信都沒有,我怎麼可能那麼堅定地認為你一定是個大人物呢."

    林東來又問道:"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我令你失望嗎?"

    "不排除有這種可能性.但是那又怎麼樣?我能損失什麼呢?無非是點時間罷了.我才二十四歲,我賠得起.本來也在劉少卿身邊待得很不開心了,正想離開,你正好讓我下定決心.而且,就沖你今天晚上在所有人都不尊重我的情況下,替我說話,我馮紅程賠上這點時間,也是值得的.最低限度,我可以交到林大哥你這樣的朋友,這已經很值得了."

    聽到馮紅程說完這麼多話之後,林東來突然有一種錯覺,仿佛坐在前面跟自己滔滔不絕的,是劉天.

    那個曾經在紐約聲名赫赫的第一黑幫軍師.

    "我很聰明,但是我的聰明是個人式的,只能經營好自己.而你的聰明是集團式的,你可以控制他人.所以,我認你做我的老大,追隨你.我奉獻我的忠誠給你,並不是因為盲目而無聊的崇拜,而是希望假你之手,達到我人生的巔峰.我是爬山虎式的人物,需要依附一顆參天大樹,才能刺穿蒼穹."

    如果剝除兩個人在學識和背景經曆的不同之處,這兩個人實在是太像了,簡直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一樣毫不掩飾的野心勃勃,一樣的目標明確,一樣的能夠了解別人和自己……還有太多太多的一樣了.

    一切都仿佛沒有變,仿佛一切都重新回到了八年前.

    然而,終究只是仿佛,並不是真的回到了.

    因為十九歲那個充滿熱血,一心只想往上爬,為此不惜鏟除任何人,也不介意被任何人利用的林東來,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林東來,一個不想再當任何人工具,想要真正掌握自己命運的林東來.

    當林東來好不容易從自己的回憶中走出來,重新回到現實世界,看著這喧鬧的酒吧,他有些疲倦地活動了一下肩膀,然後對馮紅程說道:"我不喜歡談我的過去,也不想談我的過去.不過,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我的過去不那麼簡單,有可能會給我帶來一些麻煩.你如果跟著我,這些麻煩也會牽連到你."

    馮紅程幾乎是想也不想就答道:"在一個毫無麻煩的窮人和一個很多麻煩的有錢人之中,我一定選後者."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說廢話了.我要你明天去替我注冊一間投資公司.你做法人,占百分之九十九的股份,再找一個你覺得可靠的人做股東,占百分之一的股份."

    "我做法人,占百分之九十九的股份?"馮紅程飛快地眨了眨眼睛,"那……林大哥你呢?"

    "我現在還沒到需要靠合同來保證我的權益的時候."林東來頓了頓,"你注冊過公司嗎?"

    "劉少卿手里一堆皮包公司,全是我給他注冊的."馮紅程答道.

    林東來又問道:"在廣州注冊一個一千萬注冊資本的公司,大概要多少錢?"

    "是貨真價實的投入一千萬?還是別人墊資?"馮紅程問道.

    "墊資."

    "那大概要二十三四萬吧."

    聽到這里,林東來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林東來回國絕不是一時沖動,是做了長久打算的,所以他對中國國內的很多東西都很關心,包括注冊公司.

    他知道,在國內墊資一千萬注冊公司,應該就是在二十多萬.

    馮紅程說的數字是實數,沒有一點水分,從這個角度說,他比劉天可靠.

    "好吧,那你先去弄吧,我估計你做前期工作大概需要三四天.費用方面,這幾天你先墊著,等過幾天我給你五萬,你先把周邊的事情辦好.等到注資公司注資的時候,他們開什麼價碼,都由我來結算."

    "不,不,不."馮紅程連連搖頭,"劉少卿為人很小氣的,注冊公司從來不找代理,全都是我親自跑的.所以,工商稅務這邊,人面上我都很熟的,只要林大哥你把墊資這塊的錢給付了,其他環節根本不需要花什麼錢,頂多也就是花幾百塊文件處理費罷了.你就不用給我錢了."

    "我給你錢,不只是為了酬勞你的功勞,也是為了讓你記住,只有我給,你才能拿,我不給,你碰都不能碰."

    林東來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顯得很強硬,馮紅程于是有些尷尬地點點頭,"好吧,那……那我就謝謝林大哥了,公司名字你想叫什麼?"

    "風云國際."林東來答道.

    "很好,很有霸氣,但是,林大哥,凡是帶有國際兩個字的,都要送到北京去批,可能要點時間."話說到這里,馮紅程又自己搖了搖頭,"沒事,我好像有個朋友可以幫這個忙……沒問題,就風云國際吧.今天晚上我就回去准備材料,三天之內,我把所有環節都走完,注資公司也聯系好."

    聽到馮紅程報出的時間,林東來連連點頭,他知道三天把注冊公司的官方流程都走完,是一種多麼變態的效率.

    "不過,林大哥,有件事我有點不明白,我可以問一下嗎?"馮紅程問道.

    "好奇心會害死貓的."

    "哦,那沒事了.公司注冊好之後,我們要怎麼做?"

    "參股劉少卿的這塊農地."

    "嗯?也就是說judy的背後出資人,其實就是林大哥你?"

    "是."

    "林大哥,這塊農地真的那麼有發展潛力嗎?這里距離廣州差不多兩個小時車程,我真是想不通它到底哪里那麼有價值了."

    "所謂價值,永遠是相對的.按說沙漠是最沒有開發價值的地方了,但是斯蒂文云在那里建立了拉斯維加斯.又好像海南,當年第一波炒作熱潮過後,海南被視為房地產的禁地,一大片一大片的爛尾樓.但是現在呢?三亞不又再次變成了寸土寸金嗎?"

    "這麼說,對于怎麼發展這塊農地,林大哥你已經胸有成竹了?"

    "不."林東來搖了搖頭,"我連地都沒有見到,也沒有深入研究,怎麼可能會有什麼方案.不過,這塊地將會真正被發展成什麼樣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看起來將會發展成什麼樣."

    "林大哥,我怎麼聽不懂?"

    "不用聽懂,你跟著看就行了,等這個項目走到最後,你就什麼都明白了."林東來說著,掏出手機,"把你電話號碼給我."

    馮紅程將自己的電話號碼告訴林東來,林東來用自己手機電話給他打了一個,"這是我的號碼,有什麼事隨時跟我溝通.你是一個人住嗎?"

    "是."馮紅程說道.

    "從現在開始,不要回家住了,每天晚上開房住,盡量不要讓人捉摸到你的行蹤."

    林東來的這個要求讓馮紅程覺得很莫名,但是這次他學乖了,他什麼都沒有問,只是點頭,"我知道了."

    "另外,劉少卿那里,你暫時繼續在那里上班.我讓你注冊公司這件事,也不要告訴任何人."

    馮紅程問道:"是,但是這件事……有件事我必須知道,最後這塊地你是真的想跟劉少卿一起發展,還是你要搶走獨吞?"

    "你有什麼意見嗎?"林東來問道.

    "沒有."馮紅程搖頭,"不過,如果你是要獨吞的話,我可能暫時就不能參與這件事了."

    "為什麼?你不是說劉少卿只是你的跳板嗎?"

    "是這樣沒錯,如果說得赤裸一點,我甚至有點討厭劉少卿這個人.但是,我畢竟做過他的下屬,所以,如果不是絕對必要,我希望不參與任何傷害他的事."

    "既然你對他沒有忠誠,為什麼還要介意這些事呢?"

    "這跟忠誠無關,這是個人品牌.我這麼多年以來,從來沒有出賣或者傷害過任何跟我做同事的人,以後也不會.這麼多年來,很少有人真正從內心深處看得起我,但是卻依然會跟我客套,甚至于在某些時候,願意施點小恩小惠給我,幫我點小忙.究其根本,就是因為我還有這塊個人品牌."

    林東來知道,馮紅程這麼說,多少都有些心計在里面.

    他想顯示他的價值,也想要讓林東來知道他的底限,那就是他可以為他做任何事,但是前提是不能傷害到他.

    盡管如此,林東來內心還是感到一陣欣喜,他越來越覺得馮紅程就是他要的人.

    "我會給他機會和我一起發展,但是最終我完全會得到這塊地,他劉少卿還要對我感恩戴德.另外,你放心,在這件事上,你盡管去做,我不會傷害你的個人信譽,落個見利忘義的名聲的,我保證."

    聽到林東來這麼說,馮紅程頓時笑了起來,"謝謝你,林大哥."

    "成,那今天就這樣,你先回去吧."

    "林大哥你住哪?要我送你嗎?我有車."馮紅程熱情地問道.

    "不用,這兩天一直窩著,我想適當地運動下,等會我自己走回去."林東來說道.

    馮紅程見林東來這麼說,也不勉強了,起身走人了.

    當馮紅程離開之後,林東來的大腦總算是暫時停歇了下來,他一邊喝酒,一邊看著旁邊的燈紅酒綠,迷離的音樂,曖昧的表情.

    林東來努力地想讓自己有站起來跟身旁美女搭訕的沖動,就像所有來到酒吧的普通男人那樣.

    但是,林東來發現他無法做到.

    這麼多年來,女人之對于他都是順手拈來.要麼是自己主動投懷送抱,要麼是自己的手下安排.

    無論哪一種,都唯恐不能把他伺候好,哪里需要他去挑逗,討好?

    可以說,林東來這麼多年來,發生關系的女人無數,但是他從未真正去了解過女人,因為他既沒時間,也無意願了解.

    從前他不覺得有什麼,因為女人是他最好的減壓器.

    但是現在,當林東來坐在這個酒吧里,腦中沒有任何事需要思考,也沒有任何人需要應對的時候,有一種從所未有的情緒突然在他的心中縈繞而生.

    這感覺是那樣陌生,以至于他用了好久好久的時間,才弄明白它的名字叫寂寞.

    當意識到自己的這種感覺之後,他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如何,這就算是成為普通人了嗎?怎麼感覺並不像想象中那麼好?

    林東來買了單,信步走出酒吧,夜晚的風有些涼.

    林東來原本是在路上跑跑步,維持一下身體的狀態,然而跑了幾步覺得沒情緒,便慢慢散起步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林東來來到了一個走到了一個廣場.

    整個廣場已經空無一人,按說應該一片寂靜,但是林東來卻聽到廣場深處有歌聲傳來.

    這是毫無伴奏的,純粹的人聲歌唱.

    唱歌的人似乎並不是那麼自信,唱的聲音並沒有完全放開.但是她的每一個音都唱得很准,最重要的是,她唱得其實比她自己想象中要好得多.

    她唱的是王菲的歌《紅豆》,"還沒好好的感受,雪花綻放的氣候,我們一起顫抖……"

    雖然在美國生活的時間比中國還長,但是林東來其實一直都沒有真正融入過美國文化,他始終到位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中國人.

    就連聽歌,他也更喜歡聽華語,而聽華語不可能不聽王菲.

    《紅豆》這首歌的王菲原唱,林東來也聽過很多遍,王菲的歌唱技巧當然是無話可說的,只是可惜偏于她習慣性的冷漠,配合這首歌歌詞本身的消極情境,讓人莫名地會覺得有些心涼.

    而這個在唱歌的女孩控制聲音和呼吸的技巧,自然跟王菲完全不在同一個層面上,然而無論是她的音色,還是她的腔調,都會讓人覺得帶有一種溫暖的色調.

    這聲線像極了加拿大才女SarahMclachlan的聲音,她曾經有過一首歌曲叫做《angel》.

    每一次,當林東來下令處死自己相處多年的手下,又或者要做任何他本性並不願意,但是卻不得不做的事的時候,他就會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聽這首歌.

    只有這一首歌,可以讓林東來的內心平靜下來,能夠讓林東來從殘酷冰冷的世界里感受到一絲溫暖.

    讓林東來沒有想到,當他回國之後,在某個陌生的廣場,竟然能夠再次感受到這種溫暖.

    這溫暖就好像最細微的小雨,滋潤著林東來的內心,使得他不自覺地放輕腳步,緩緩朝著歌聲傳來的地方走去.

    很快,他看到在廣場的中央有一個表演台,看起來像是新搭起來的.

    有幾個女學生模樣的人站在台下聆聽著,台上是一個女孩戴著一副隨聲聽,在羞澀地唱著,"會更明白什麼是溫柔,還沒跟你牽著手,走過荒蕪的沙丘,可能從此以後學會珍惜……天長和地久……"

    透過豎立在表演台邊的燈光,林東來看到這女孩的模樣——尖尖的臉龐,層次分明的齊耳碎發,五官極具東方的秀美.

    而她最吸引林東來注意的,是她嘴角上揚,自然而然的笑容.

    很甜,這是林東來對這女孩最突出的第一感受.

    對于女孩來說,甜是個很難把握尺度的東西,一不小心就容易變成媚俗,乃至于發膩的程度.

    然而,這個女孩的笑容和甜,卻是完全梅格瑞恩式的笑容和甜,甜而無邪,純澈清伶,

    恰似鄰家的女孩,清新可人,她一微笑,便讓你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美好.

    林東來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當他看到這女孩在燈光中自然而然地笑著的時候,他自己的嘴角也不自覺地跟著一起上揚.

    這是十五年來,林東來第一個不在他的理性控制范圍內的笑容.

    以至于他的肌肉一時間都無法適應這種調動,顯得有些別扭,直到過了好幾秒之後,他的肌肉才變得柔和起來.

    "哎呀,我唱不好."女孩唱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羞澀地在台上搖頭.

    "不會啊,唱得很好啊."

    "就是啊,你把聲音放開就很好的了."

    台下的幾個女學生模樣的人,聽到女孩這麼說,都顯得很失望,紛紛出言勸她.

    這時候,林東來都忍不住想要走出去說幾句,不過,猶豫了一下,她還是繼續默默地站在黑暗的角落.

    "我……我覺得我唱不出王菲的神韻."女孩嘟著嘴搖頭道.

    台下的學生模樣的人這下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因為女孩說得很對,她的唱法跟王菲真的是相去甚遠.

    這時候,林東來急了,再也忍不住了,站了出來.

    "《紅豆》有兩種意境,一種是消極,一種是纏綿.王菲唱出前者,你唱出了後者.我覺得這沒什麼不好啊."

    當林東來一邊說著,一邊走向表演台的時候,所有人都轉過頭看他.

    當發覺到所有人異樣的眼神,尤其是台上女孩異樣的眼神的時候,林東來發現了自己的唐突.

    "對不起,我以前是個鋼琴老師,我剛好路過這里,我覺得台上這位女孩的聲線很特別,所以我忍不住插嘴,如果我打擾了,我很抱歉,我這就走……"

    林東來這些話的時候,用的是一生之中最快的語速,他說完,竟然轉身就想走.因為他感到了緊張,有生以來最嚴重的緊張,以至于那麼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

    就在林東來剛剛轉身而去的時刻,台上的女孩說話了,"這位大哥,我很想聽你繼續說下去."

    仿佛是春天清晨柔軟的陽光照耀,又好像是秋天黃昏後湖畔溫暖的風吹過,這聲音讓林東來感到自己完全無法抵抗.

    在重新轉身面對表演台上那張即使沒有表情,也仿佛一直在微笑的臉時,林東來莫名的感到羞澀.這表情讓他覺得不適應極了,他于是故作淡定地微笑,"我可以問一下,你們在這里是在排練什麼嗎?"

    "我們學校的合唱團很出名的,舒雅很想參加,但是卻總是沒信心.今天我們到這邊來玩,剛好看到這里有個台子,又沒有什麼人,所以就推舒雅上台試試感覺.誰知道剛好被你聽到了,聽你剛才說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不如指點一下我們家舒雅唄."

    說話的是一個胖胖的女孩,看上去很開朗,應該是這群女孩的頭.

    她話一說完,那些原本愕然的女學生就跟著一起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指點一下吧,指點好了,我們請你吃雪糕."

    "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過由尼古拉斯凱奇和梅格瑞恩演的一部電影,叫做《天使之城》?"

    "當然看過."

    "里面有一首主題曲叫做《angel》,這首歌你們應該聽過吧?"

    "聽過啊."

    "唱這首歌的歌手叫做SarahMclachlan,她的聲音跟王菲的相同之處,是一樣的空靈,飄渺.而她跟王菲不同的地方,就是她的聲音里含有更多的悲憫和關懷.聲音不只是簡單的喉帶相碰撞之後發出的音波,更是一個人內心深處情感的表達.如果說王菲的聲線,很大程度上受她強烈的自我意識的影響,那麼SarahMclachlan的聲線,也象征著她對人生痛楚卻依然滿懷希望的感悟.而我覺得,相對王菲來說,舒雅也許更適合唱SarahMclachlan的歌."

    林東來並不精通樂理,如果換了任何一首歌,他也許都只能啞口無言,唯獨這一首《angel》除外.

    因為這首歌陪伴著林東來度過了許多個艱難抉擇的日子,由不得林東來不對它的每個音符都有著深刻理解.

    當林東來說完,全場寂靜,幾位女生都把頭抬起來,看向站在台上的舒雅.

    "那……參加合唱團選拔的時候,就唱《angel》吧?"舒雅用征詢的眼神,問著台下的女生們.

    "你絕對能入選的."胖女孩揮動著手臂,笑著對舒雅說道.

    舒雅開心地笑了起來,然而,當她抬頭再往林東來所在的那個位置上看去的時候,卻看到那里已經空無一人.

陸戰男兒

第一集 浪子歸來 第十三節 看透了你的我的眼

    從廣場離開,林東來人生第一次在路邊便利店買了包香煙.

    當他點燃,吸了一口之後,毫無意外地再次咳嗽了起來.

    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林東來回首望著身後那個廣場,像望著另外一個世界.

    如果他真的從一開始就只是個廣告公司職員,那麼剛才他一定會要那個叫做舒雅的女孩的電話.

    然後,他也許會給她電話,也許接著還會約她喝東西,吃飯,看電影,逛街,就像所有男孩追求女孩時該做的事.

    最後,他們也許會成為朋友,又或者會在一起,又或者之後會分開,又或者最後終究會在一起結婚,生下可愛的小孩.

    然而,最終,林東來沒有這麼做,而是選擇默默地走開,然後站在便利店面前自我遐想.

    因為林東來知道,他事實上不是一個普通的廣告公司職員.

    他在七十二小時前,還是一個黑幫巨擘,他的身上背負著無數的血債和麻煩,他的腦中擁有著比他的同齡人黑暗一百倍的回憶.

    直到這時候,林東來才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一個人是無法真正完全割裂自己跟過去的聯系的.

    所謂想要成為普通人,不過是一個一廂情願的笑話而已.

    林東來露出一個自嘲而又苦澀的笑容,將剛買的香煙丟進了便利店門口的垃圾桶中,臉上恢複他習慣性的淡然平靜,走到路邊,攔了一輛的士.

    上車之後,林東來打電話問黃漫珊地址.

    還在生氣的黃漫珊不願意接聽林東來的電話,而是讓judy接他的電話.

    Judy讓林東來把手機交給的士司機,在電話里告訴了的士司機路線.

    二十分鍾後,林東來回到了judy的家——廣州天河公園附近的一個複式單位.

    此時,生氣的黃漫珊已經睡下了,judy在客廳等他.

    "怎麼樣?玩得開心嗎?"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judyjudy換上了居家的睡衣,那種咄咄逼人的氣息減少了許多,倒是多了幾分委婉可人的味道.

    不過,剛剛經曆心里巨變的林東來根本沒心情去細細品味她的改變.

    "還行吧.請問洗浴間在哪?我想沖一下."

    Judy指了指洗浴間的方向,然後問道:"你身上這套衣服穿了好幾天吧?你不會洗完澡還想再穿吧?都有味道了."

    "我明天去買."

    "不用了,這兒有一套,你看看合不合身,漫珊回來的路上,專門給你買的."

    Judy說著,指了指門口的一個服裝袋,在里面,外套,長褲,襯衫,甚至于內褲都一應俱全.

    "這些衣服花了多少錢?"

    "一千多吧."

    "替我謝謝她,等過幾天我行李到了,我會把錢還給她,連她借給我的一千塊."

    林東來說著,撿起服裝袋,就向著洗浴間走去.

    "你還真是冷血."judy搖了搖頭,說道.

    林東來笑了笑,沒有接口,走到洗浴間把澡洗完,然後走到judy身邊坐了下來,"是不是想問我四百萬的事."

    Judy看了看林東來,說道:"那當然了,不然我會那麼好心坐在這里等你回來,幫你開門?我又不是漫珊."

    "你最多可以拿出多少錢?"

    "四十萬了不起咯,我差不多連吃飯錢都沒了."judy說道.

    "四十萬這麼少?你堂堂一個4A廣告公司的總經理."

    "拜托?我工作才幾年,能存這麼多錢已經很了不起了好不好?"judy說到這里,嘖了一聲,"行了,你就別跟我裝蒜了,說實話,你是不是已經找好了投資人?丑話說在前頭,劉少卿可是我介紹你們認識的,不管誰來,我要抽傭的."

    "你看這樣怎麼樣,我可以找到朋友出兩百萬,然後由你擔保,跟別人借兩百萬,周轉六個月,月息百分之三.然後,我們用你的名義一共投四百萬.到時候如果這塊地賺了錢,那麼我負責從利潤里拿出百分之十做為你的傭金."

    "也就是說,如果這塊地賺了一倍,四百萬賺四百萬,我就可以抽四十萬傭金?"judy看著林東來,問道.

    "沒錯."林東來點點頭.

    "聽起來不錯,不過,雖然我對你把這塊地搞得賺錢還是有點信心,但是凡事都有萬一,萬一賠了呢?怎麼辦?"

    "這塊地就算再怎麼賠,虧損額也不可能超過三成.這樣算的話,四百萬最多虧掉一百二十萬,還有兩百八十萬.歸還你借來的兩百萬本息兩百三十六萬綽綽有余."

    "這麼說,我這趟是只賺不賠?世上有這麼好的事?"

    "我們投資的對象是劉少卿,你跟他比我跟他熟,到時候我要是耍什麼花招,你直接讓他給錢扣住不就好了?總不至于我跟他聯合起來詐騙你吧?"林東來說到這里,站起身來,給自己倒了杯水,"話說回來,你跟劉少卿的關系到底到了什麼程度?"

    "什麼什麼程度?我們倆什麼關系都沒有好不好?"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劉少卿這個人.不管怎麼說,你都已經是我的上司了,我不可能無故攻擊你的品味的."

    "劉少卿是輕浮了點,但是也沒你說得那麼不堪好不好?"

    "女人真是我永遠也無法理解的動物,前一秒鍾還生氣地說跟他沒什麼關系,後一秒又替他抱屈."林東來喝了口水,"我們不談這些無聊話題了,言歸正傳吧,你跟劉少卿到底熟悉到什麼程度?"

    "還算可以,我們是在一個慈善拍賣晚會上認識的.後來就在我們公司做了點業務,也經常介紹朋友來,一來二去的就熟了.不過,我們在一起也就是吃吃喝喝,談不上是什麼交心的朋友."

    "你覺得像你這種親密程度的朋友,劉少卿有多少個?"林東來又問道.

    "他這個人閑不住的,一天沒有派對就好像會死一樣,所以交游很廣闊,像我這種程度的朋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吧."

    "也就是說,關于他的這塊地,他可能跟八十到一百個人談過."

    林東來說著,用手摸著額頭一陣,"不行,你現在就打電話給劉少卿,讓他今晚就出發,趕到平洲.明天天一亮就到平州市市委去,開始把交付全款的合同簽下來."

    "至于這麼急嗎?一塊農地而已,又不是地王,還會有多少人搶嗎?再說了,劉少卿的錢有沒有到位很難說.就算他的錢到位了,我們的錢還沒影呢."

    "如果你不想丟掉即將到手的一千五百萬,你最好按照我說的去做."

    "你說什麼?一千五百萬?"

    judy說著,腦袋里開始習慣性地飛快算賬.

    一千五百萬乘以十,就是一億五千萬,一億五千萬再除以百分之四十,就是三億五千萬.

    "你是說,這塊地的利潤可以達到三億五千萬?你瘋了嗎?這怎麼可能?"

    "我沒有說這塊地會賺三億五千萬,我只是說,如果你不想丟掉你本可以到手的一千五百萬,那你就馬上打電話."

    "不可能,我不可能算錯的,我如果想要分到一千五百五年,這塊地就必須賺三億五千萬."judy眯起眼睛看著林東來,"你是不是有什麼大事瞞著我?"

    "如果有個人願意讓我在四十五天內,輕輕松松賺上一千五百萬,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嗎?"林東來叉著腰看著judy,"我不會問為什麼,我會按照他說的,打電話."

    "我不是不想打電話.可是,你總得跟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吧?你不能總是一副山人自有妙計,只是天機不可泄露的鳥樣吧?你這樣真的很煩也.或許你確實有你的過人之處,可是別人也不是白癡好不好?"judy說著,生氣地把遙控器一甩,"我不打,愛打你自己打.除非你現在把一千五百萬現金擺在我面前."

    林東來看著氣呼呼的judy,無奈地搖了搖頭,掏出手機,"把劉少卿電話號碼給我."

    就在這時候,judy的手機響了起來.

    Judy拿起一看,抬頭丟林東來說道:"劉少卿電話."

    "快接."

    Judy把電話接了起來.

    "唉,judy,你帶來的那個什麼林東來,真他媽整個一烏鴉嘴,一說就被他給說中了.我剛收到市委王秘書電話,說風捷旅游公司也在運動這塊地.市委陳書記好像有點動心了,准備讓人把我馬上就要辦好的林地證緩一緩,讓我趕緊去平洲活動下."

    當聽到劉少卿這麼說的時候,judy不禁有些驚愕地抬起頭看著林東來,她現在真的嚴重覺得林東來很像是個"山人."

    "風捷旅游公司?那不是王博才的公司嗎?他怎麼會想到跑到平洲去買地?"

    "嘖,真***,我就是個傻鳥.是這麼回事,前天晚上,我們一幫朋友出去喝酒.喝多了以後,我就說了一下這塊地的事,讓大家給參謀參謀.這堆人里,就有王博才的姘頭.這個死女人一回家就跟王博才把這事說了.我也不知道王博才哪根筋搭錯了,掉頭就直奔平洲了.也就***四十八小時的事."

    Judy聽到這里,忍不住又抬頭看了林東來一眼,她現在不但覺得林東來像"山人",還隱約覺得他臉上寫著"天機"兩個字.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打算連夜趕到平洲去,明天一早天一亮,就到市委去,趕緊把這事定下來.我打電話給你,就是想問你,你那四百萬是不是真的能定下來.如果不能的話,我就趕緊找別的朋友了,這事拖不得."

    Judy望向林東來,看到林東來點頭,便馬上說道:"那當然能定啊."

    "那你的錢什麼時候能到賬?"劉少卿又問道.

    Judy又看林東來,只見林東來伸出五根指頭,judy對著電話說道:"五天."

    "五天?有點遲,不過應該問題不大.簽完約,我先付我那部分,我的錢是大頭.你的錢晚個幾天應該可以.不過,你確定嗎?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上千萬啊."

    "你就別操心我了,趕緊操心你那邊的事吧."judy說到這里,看到林東來遞過來一張紙條——"告訴他,明天我們也到平洲去."

    "少卿,你別急,你今晚先去,明天我和東來就到平洲來."

    "成,那就這麼著吧,我不跟你多說了,我讓我老婆准備一下衣服就要出發了,老子這次要在平洲打持久戰了."臨掛電話,劉少卿又不忘囑咐一句,"錢可一定要到啊."

    打完電話,judy把手機丟在一旁,看向林東來,"還真是什麼都被你料中了."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世界上聰明人那麼多,劉少卿為人那麼喜歡炫耀,總會被人插到他的針.不過,他在電話里所說的風捷旅游公司實力怎麼樣?"

    "風捷旅游公司就是個空殼,不過王博才這個人有點不簡單.他是做地下賭場的,應該有些家底."

    "他開發過房地產嗎?"

    "沒有."judy搖頭.

    "這麼說,他跟劉少卿一樣,只是想要拿這塊地來炒一炒,並沒有發展的想法."林東來說到這里,安靜下來想了一想,然後點點頭,"如果是這樣,那還好些."

    這時候,林東來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出手機一看,是馮紅程的短信,"劉少卿說他要連夜趕去平洲,讓我留在廣州聯系一些出資人,是不是那塊地有什麼變故?"

    林東來看完短信之後,回道:"加快進度,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該做的事情做好,其他勿慮."

    "喲,誰啊?半夜三更的發短信給你?不會效率那麼高,這麼快就在酒吧泡了一個吧?"judy笑著揶揄道.

    "你沒時間開玩笑了,你那兩百萬,趕緊想辦法弄到手."

    "沒問題,我兩百萬的信用還是有的,實在不行找我三哥借也能借到."

    "那你現在就打電話."

    "你是屬黑白無常的?怎麼做什麼事都那麼急?不是還有五天時間嗎?"

    "五天是指我朋友的錢,你的錢今晚就要到."

    "為什麼?"

    "劉少卿這個人,我看他典型的見小利而忘命,做大事而惜身的樣子.他這麼急匆匆的趕去平洲,身上帶的錢肯定沒多少."林東來說到這里,輕視地笑著搖了搖頭,"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光是人去有什麼用?他以為他是政治局常委?人家看中的是他的錢,不是他的人.如果我們想盡快把這塊地十拿九穩的話,這種關鍵時刻,肯定是要舍得錢的.劉少卿舍不得,我們要舍得.我們現在害怕的不是風捷公司,而是更多的競爭者.一旦這個風一起來,平洲市的那些人的心思活了,胃口就大了.到那時候,就不是幾十萬,百來萬能解決得了問題的了."

    聽完林東來這番話之後,judy又想了一會,點點頭,說道:"好,我現在就給我三哥打電話.順便跟我三哥打聽一下,他比我清楚王博才的底細."

    好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林東來問judy道:"你三哥跟王博才一樣,也經營地下賭場吧?"

    Judy也不掩飾,點點頭,"是,怎麼了?"

    "你跟王博才這個人關系怎麼樣?"

    林東來坐了下來,喝了口水,問道.

    "我跟他不認識,只是聽朋友說過他的名字,略微了解他的一些情況."

    "你三哥跟王博才的關系呢?"

    林東來又問道.

    "那還用說嗎?同行是冤家這句話,難道你沒聽過?"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是有個想法,可以讓你三哥得一筆好處."

    "什麼好處?"

    林東來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又來!"judy生氣地舉起沙發墊,恨不得摔林東來一臉,"你什麼時候才能改改你天機不可泄露的破毛病."

    林東來沒理judy,站起身來,"我房間在哪?"

    "在沙發上."judy沒好氣地說道.

    "那就麻煩你回房間吧,我真有點累了,想早點休息."

    Judy見林東來真要往沙發上躺,趕緊指了指樓下的一個房間,"真受不了你,你的房間在那邊."

    說完,judy一把把沙發墊丟下,然後站起身上樓去了.

    第二天清晨五點,只睡了四個小時的林東來就醒來了.

    十五年來,他都是清晨五點鍾就起床,這種生物鍾已經牢不可破了.

    醒來之後,林東來換上昨天的舊衣服,走到樓下去跑步,這也是他十五年來的習慣.

    晨跑回來之後,已經是七點多,林東來看到judy已經整裝待發了.

    和昨天晚上一身家居裝不同的是,judy今天穿上了絕對正式地黑色OL套裝,整個人看上去比真實年齡老了起碼五六歲.而她整個人的氣質也突然一下子變得成熟穩重了很多.

    "沒想到你還挺健康,還有晨跑的習慣,怎麼不順便帶點早餐回來?"

    林東來每次晨跑回來,都會有手下替他准備好早餐.自己准備早餐這種事,他已經十五年沒干過了,給別人准備早餐這種事,他更是打從娘胎里就沒干過.

    "等下下去吃吧,我洗個澡,把衣服換上,然後我們就出發."

    "漫珊還沒醒呢?你不用等她醒了,跟她道聲別嗎?"

    "又不是去英勇就義,有什麼好道別的,你三哥的錢到了沒?"

    "昨天晚上就到了."judy說著,拿出一份厚厚的資料,在林東來面前晃了一下,"這是平洲市這塊地的相關資料.平洲市領導班子主要成員的履曆,平洲市的經濟發展情況,我們那塊地周邊的經濟發展情況等等,各種資料都有.待會我們去平洲的路上,你可以看看."

    林東來接過資料,翻了翻,然後看著judy,問道:"你不會一個晚上通宵沒睡吧?"

    "不通宵我怎麼可能七點就起來?"judy說著,驕傲地摸了摸眼睛下方,"怎麼樣?看不出來吧?本姑娘就是這麼天生麗質,通宵也不見有黑眼圈."

    "你可是我的上司,不要在我面前扮可愛,這有失你的威嚴."林東來把資料還給judy,笑道.

    "我是個絕對的唯實力論的人.雖然見你時間這麼短,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比我強.我這個人就是這麼功利,我喜歡交比我強的朋友.裝成熟,那是給那些不知道自己斤兩的人看的.在強者面前,我不介意當小女孩."

    "你難道就不擔心我另有目的嗎?"

    "當然不擔心,我也沒什麼錢.綁架我,諒你也不敢.最多一時沖動,把我給上了唄,有什麼所謂?你也算是相貌端正,風度翩翩,我也不太吃虧,大不了就當做是喝醉酒的一夜情唄."

    Judy輕描淡寫的話,讓林東來聽得是瞠目結舌,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回來了,跟時代脫節了.他記得那個年代的女孩,不是這樣的.

    "不要擺出一副父親看不懂女兒的嘴臉,你比我大不了幾歲,快去洗澡吧,一身臭哄哄的.我先下樓去給車加油,加完油我就懶得上來了,你直接下來吧."

    Judy說完,就急匆匆地出門去了,穿著那套成熟的OL套裝,拉著一個一看就是出差用的行李箱,背影干練而又硬朗.

    看著judy這樣的背影,林東來實在很難將這樣的她,跟剛才嬉笑怒罵,乃至于有些撒嬌的judy牽連起來.

    突然之間,林東來覺得他跟judy之間,其實還是有些相同之處的.

    十五分鍾之後,換上洗衣服的林東來,來到了樓下,看到judy正坐在她的英菲尼迪G25的駕駛座上啃著燒餅.

    林東來走到車子後面就要坐到後排,這時候嘴巴里還有燒餅的judy說話了,"干嘛?我是你司機啊?坐前面."

    林東來笑了笑,走到副駕駛座上坐了下來.

    "諾,你的,聽漫珊說你食量特大,跟豬差不多,所以給你拿了兩份.."judy把另外兩份燒餅和牛奶,遞給林東來.

    "謝謝."林東來接過早餐,吃了起來.

    林東來在他生活中的各個方面,都有著近乎變態的自控意識,唯獨在吃東西這方面完全沒有.因為早年挨過很多餓的關系,林東來吃東西一直都是狼吞虎咽.

    而讓林東來感到有些詫異的是,judy的吃相好像並不比他好多少.

    "怎麼你吃東西跟我差不多?"林東來看著judy,笑道.

    "我十四歲就開始兼職打零工,又要上課,又要工作,我連走路都是跑的,哪有時間細嚼慢咽."judy一邊飛快地啃著,一邊說道.

    林東來眨了眨眼睛,說道:"我聽漫珊說,你家里環境不是不錯嗎?怎麼你還需要自己打零工?"

    "我家里是我家里,跟我沒關系."judy說著,把燒餅的最後一只腳吃掉,開始咕咚咕咚地喝牛奶.

    "你真的那麼不喜歡你父親?"

    Judy毫無公德心地打開窗戶,將空的牛奶盒丟到車外,然後轉過頭,跟林東來說道:"這跟喜不喜歡我父親沒關系.我只是希望能夠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活在別人陰影下,不是一件讓人覺得愉快的事.好了,出發了."

    引擎發動,judy開始開著車,朝著平洲市奔去.

    "掌握自己命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車子走出小區,來到大道之後.林東來說道.

    "是啊,就像我這個總經理的位子,要不是因為我父親的關系,我恐怕也坐不上來……雖然我自認我做得還不錯."judy說到這里,側過頭,對林東來笑了笑,"因為這事,很多人覺得我矯情.有人說,我要是真那麼有骨氣,為什麼要承他的情呢?"

    "你自己是怎麼看得呢?"林東來問道.

    "我十四歲開始自己賺學費,自己養自己,不用他一分錢,很多人覺得我吃飽了撐的,但是我自己樂意,那我就這麼干.來到白馬廣告,我要做總經理,這里面有他的幫忙,公司里一開始就充滿了各種閑言碎語,全都巴不得我明天就辭職,我偏不,我就喜歡在這待著,誰看著不順眼,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吐血去."

    Judy說到這里,又轉過頭,看了林東來一眼,"怎麼樣?是不是聽著特有親切感?"

    "你覺得我也是這種人嗎?"林東來反問道.

    Judy一點也不客氣地說道:"只能是更過分."

    林東來聳聳肩,"你怎麼看出來的?"

    "這還用看嗎?我用鼻子聞都能聞出來啦.我現在這年紀,沒有兩把刷子,能鎮得住白馬廣告那幫老油子?你別真當我吃干飯的.我呢,充其量也就是自我,你是霸道."judy打轉方向盤,轉了個彎,"說實話,我剛見你的時候,對你印象挺不好的,我覺得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現在呢?"

    "現在?現在挺好的,你有牛逼的本錢,那就讓你牛逼著唄.說起來真是奇怪,很多地方,你跟他很像.可是我那麼討厭他,卻不那麼討厭你."

    林東來看了judy一眼,他知道judy說的那個他,是她的父親.

    "有句話也許我說並不合適,有點交淺言深,但是既然我們談到了你父親,我想說幾句公道話.身為一個黑幫人物,今日不知明日事,如果沒有點麻醉自己的方法,真的很難支撐下去.這就好像你如果每天都渾身劇痛,那麼你就非打杜冷丁不可.醉生夢死,只是你父親存活的一種方式而已.如果他不這麼做,他早就心理變態了.所以,你父親確實有錯,但是我覺得你沒必要太過苛責他,他也是想要活下去罷了."

    Judy聽到這里,笑了笑,說道:"身為同行,果然是比較能夠互相理解啊."

    林東來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不用隱瞞我,我看你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你肯定出來混過,這也是我剛開始對你那麼冷淡的原因之一.不過,我當初覺得你可能只是個混得不如意的流氓,現在看來,我是大錯特錯了,你實在太有老大派頭了.你這樣的人,只能自己當頭,因為沒有哪個老大會喜歡有個人比自己看起來更像老大."

    "你的想象力很豐富."

    "我從三歲開始,就看到無數黑幫人物在我父親身邊來來回回.我實在見識過太多黑幫人物了,以至于我都可以聞出他們身上特別的味道了.我一見你,我就從你身上聞出了這種味道."

    "這麼說,不是靠想象力,而是靠女人的直覺在下判斷?"

    "當然不只是如此,還有經驗——永遠站在最不容易受到攻擊的角度,永遠跟任何人都保持一定距離,雙手永遠保持隨時可以格擋任何物件的姿勢,眼神永遠在不自覺地觀察著身邊所有人的雙手.這一切並非刻意,而是本能,一個混跡黑幫多年,並且曾經站在巔峰的人才有的本能."

    Judy說到這里,轉過頭看著林東來,"昨天我跟我三哥借錢的時候,我三哥就問我,這個林東來是否可靠.我說是漫珊多年的好朋友,很可靠的.我三哥還不放心,他今天本來還想親自來看看你,但是我擋住了他.你知道為什麼嗎?"

    林東來沒有接話,而是沉默著看著前方,judy繼續往下說道:"因為我幾乎可以肯定,我三哥只要一跟你見面,掉頭肯定馬上就開始布置人查你的底細.因為就好像兩只隱藏在羊群里的狼一樣,盡管各自都掩飾得足夠好,但是當同類出現的時候,還是會第一時間就聞出對方的味道."

    林東來也把早餐吃完了,不過他沒把東西往車外丟,而是把牛奶瓶子弄扁,然後用包燒餅的紙包了起來,放在車台上,"judy,你說這麼多,只是想要我向你承認我確實曾經是黑幫人物嗎?"

    "如果你覺得我是在暗示你必須告訴我你的底細,否則我就讓我三哥去查,那你就錯了."judy搖了搖頭,"我不算是個單純的人,有時候我確實會耍這樣的心計,但是在你這樣的人面前,我沒那麼愚蠢."

    "那你說這些話的目的是什麼呢?"林東來問道.

    "首先,我希望你對我能夠有更清楚的認識.雖然我只有二十歲,但是請不要因此而對我有任何輕視的想法."

    "其次,我希望你知道,和那些聞黑幫色變的普通人不同的是,我從小就是在黑幫人物堆里混大.我有七個哥哥,無一例外,全部都是黑幫人物.我對黑幫人物有遠比一般人更客觀的認識.所以,我不會跟八卦記者一樣追根究底地去追尋你的過去,也不會像那些像受驚了的小鹿一樣,到處去找人查你的底細,不把什麼弄得水落石出就覺都睡不著.因為我知道這兩種行為,都會引起你的強烈反感."

    "還有就是,我想要你知道,在你自己想要說明之前,我不會問你的過去,但是我希望,在我們認識之後,該我知道的事,你要對我坦誠."

    等了一會,沒有聽到judy繼續說下去,他于是問道:"還有嗎?"

    "最後,我想說的是,昨天晚上在房間找這些資料的時候,我很開心.因為自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對我只有隱瞞,沒有欺騙.我記得你說,你想從我們身邊開始一段新的生活.我當時沒有正面回答你,現在我想正面回答你."Judy說著,朝著林東來伸出手,"歡迎."

    看著judy伸出來的手,就像在雪夜中看到一盞油燈一般,林東來的心中有一絲暖流湧起,他伸出手握住了judy的手,由衷地說道:"謝謝."

    "從目前來看,我覺得你還是蠻對我胃口的,就是不知道將來怎麼樣.我呢?東來,認識了快一天了,說說你對我的感覺吧?"

    林東來笑著用右手摸著腮幫子想了一陣,然後說道:"你是個出人意表的女孩.我是個天生緊張感很強的人,你能帶給我放松的感覺,很了不起."

    Judy高興而又得意地搖頭晃腦,"聽起來,你對我評價還是蠻不錯的嘛."

    "相當不錯."林東來笑著答道.

    "那就好啊,以後我們就好好相處吧.你在我這里沒有必要太過偽裝,可以真性情一點,這會讓我覺得舒服."

    "我會盡力."林東來點了點頭,然後隨意地問道:"judy,我開始有些好奇了,你的男朋友是什麼樣的?"

    "怎麼?你想追我了嗎?"judy笑著問道,"你這問題怎麼聽起來,那麼像是變著法的問我有沒有男朋友."

    林東來笑了笑,看向車外,"當我沒問."

陸戰男兒

第一集 浪子歸來 第十四節 火烈鳥的愛情

    "行了,瞧你嚇的,我有那麼沒魅力嗎?說實在的,你要是真的追我的話,我會嚴重考慮的.不過,我跟你最多只能做男女朋友關系,而且還不能太長,做夫妻就更不可能了."

    本來因為身心放松,所以隨口這麼一問,並無意繼續這個話題,但是當聽到judy這麼說,林東來還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地問道:"為什麼?"

    "你是個很特別的人,跟你在一起相處,可以得到探索的快感.但是你是個讓人很沒有成就感的人,跟你在一起久了,會讓人覺得沮喪的."

    "沒有成就感?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像你這樣的男人,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已經是一顆完全成熟的果實.我即不可能跟你共享成長的快樂,也不可能把你改變,我只能接受,配合,這哪里有成就感可言?"

    "那你理想中的男朋友,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長得不寒磣,人品不太差,可以跟我一起奮斗,一起前進,不拖我後腿,也不會跑得太快讓我追不上,這就可以了."

    "聽起來不像是你的選擇."

    "那你覺得我應該選怎樣的男朋友呢?"

    "說實話,我對這個不大在行,不過女孩子不是都更喜歡強大的男人嗎?"

    "強又如何?剛則易折.強中自有強中手,你強,總有人比你更強.到頭來,還不是悲劇收場?算了,還是找個不那麼好,也不那麼差的人過一輩子吧,比較靠譜."

    在judy說話的時候,林東來無意中透過judy的頭發,看到她的脖子上有紋身.

    盡管自己身上並無任何紋身,但是林東來對于紋身還是非常之熟悉,他只看到這露出來的一點點,就知道這個紋身並不是小面積的,很可能是紋滿整個背部的紋身.

    注意到林東來目光的judy問道:"你注意到我的紋身了,是嗎?"

    "女孩子紋身我見過,但是像你這樣紋滿整個背部的紋身,我還真是從來沒見過有哪個女孩子紋過."

    "看來你對紋身很有研究,才看到我脖子上露出來的這一點,就知道這是個整背部紋身.我這個紋身蠻好看的,你想不想看看?"

    Judy說完這話,笑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林東來總覺得她的笑容里有些蒼涼的味道,跟她這花樣的年齡完全不相符.

    judy轉過頭,問林東來道:"你到底想不想看?"

    "不是很方便吧?"林東來說道.

    "這有什麼不方便的."judy說著,踩住刹車,將車停在路邊,然後直接把外套脫了下來,她的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襯衫,轉過身,抱著胸部,背對著林東來,"把我的襯衫推起來."

    "真的可以嗎?"林東來不確定地問道.

    "放心,我不是在勾引你.你看一眼,就把襯衫放下來."

    聽到judy這麼說,林東來也就不客氣了,直接將襯衫推了起來.

    在推起襯衫的過程中,林東來的手食指和中指無意中碰觸到了judy的皮膚,從靠近臀部的尾椎部分,一直到靠近她的脖子的地方.

    因為judy並沒有穿內衣,所以林東來的兩根手指,是毫無阻礙的一條直線往上滑去的.

    林東來的手帶給judy的感覺,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雖然曾經握過一次手,但是對于林東來的手,judy並沒有太清晰的親身感受.

    在她原本的想象中,林東來的手應該是粗糙而冰冷的.

    然而,現在林東來的手帶給她的感覺,確實從所未有的細膩和溫暖.

    Judy有一種自己的背部被天鵝羽絨刮過的感覺,這感覺讓她整個渾身不禁一陣酥麻,渾身充滿了尋找依靠的沖動.

    Judy竭力控制這沖動,于是身體不自然地微微顫動了一下.

    林東來沒有跟什麼女人談過戀愛不假,但是他的床第經驗還是很足的,當他看到judy身體的微微顫動之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別解釋了,趕緊看吧,給你三秒鍾."

    judy很想讓自己顯得自然些,但是她說話的時候,臉上還是不可避免的紅了.

    不等三秒,林東來跟judy說完話,就把judy的襯衫放了下來.

    Judy的背上是一只火紅的,張開翅膀的大鳥,林東來沒有見過這種鳥,于是他問道:"這是什麼鳥?"

    Judy一邊把外套重新穿上,一邊說道:"火烈鳥,象征著火熱的愛情.是我的第一個男人給我親手紋的.當時紋這個紋身的時候,用了整整三天,疼得我死去活來的."

    林東來問道:"那個人現在在哪?"

    "他死了……是他下的令."judy說到這里,苦笑著搖頭,"把我最愛的人都送離這個世界,他好像有這個嗜好.你知道嗎?我當時去警察局報警了,但是沒有人理我,別人都只當我是個被父親管教過嚴的,不懂事的小女孩."

    "你父親為什麼要殺他呢?"

    "他給我紋身的時候,我只有十四歲.當時,我在他面前赤身裸體三天三夜.他的手下有人向我父親通風報信,我父親以為他上了我,所以就按照他們所謂的幫規,把他處決了.其實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我***直到現在都是處女."

    雖然罵了一句髒話,但是judy的情緒並沒有顯得很激動,而是露出一臉反諷的神情.

    "他是你父親的手下?"

    "曾經是板上釘釘的接班人."

    林東來歎了口氣,不知道說什麼,做為一個前老大,他很能理解judy的父親的所作所為.如果是他自己,他覺得自己八成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但是這種話怎麼對judy說呢?不管怎麼說,死的那個,是她的初戀情人.

    最後,林東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你為什麼會想到跟我說這些?"

    "因為我覺得你跟他很像."judy笑著看了看林東來,"你放心,我這句話里什麼暗示也沒有,我只是陳述事實."

    話說到這里,judy吐了口氣,"好了,不說這些無聊事了,你趕緊把資料看一下吧,我們路上只有兩個小時,到了平洲就要開始工作了.劉少卿那個家伙辦事不靠譜,到時候可能還是要指望你.對了,你說的一千五百萬,不會是忽悠我的吧?"

    "當然不是."林東來說著,又問道,"如果真的有了一千五百萬,你想拿去買什麼?"

    "買個男朋友."judy看著林東來,似真似假地說道.

    林東來和judy抵達平洲市的時候,是2010年4月19號上午十一點.

    在抵達之前,judy就跟劉少卿聯系了,約了在平洲賓館會合.

    到了平洲賓館,開好了兩個房間之後,judy就來到了林東來的房間.

    "在路上研究了兩個小時的資料,對劉少卿這事,你有什麼看法?"

    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之後,judy就直接問道.

    林東來坐在另一個沙發上,說道:"資料是你找的,你自己應該也有想法才對,不妨先說說你的想法."

    "通常來說,我們國家的地方政府,黨政班子步調都是統一的.簡單的說,聽黨的話.市政府聽市委的話,市長聽市委書記的話.但是平洲這個地方上有些不大一樣.平洲市的市長叫做劉醒德,今年四十六歲,他在平洲市干了十幾年,能力很強,政績也不錯.而且常年兼任組織部長,平洲市有七成以上的干部都出自他手,實力盤根錯節,不可動搖.去年換屆的時候,老書記下台,劉醒德一直滿心期待著能夠扶正,當上市委書記.沒想到省委給他空降了個市委書記,比他還年輕好幾歲,弄得他心里很不痛快,工作上也就不那麼配合,處處都顯出要跟市委書記別苗頭的樣子."

    Judy說到這里,林東來說道:"我想,劉少卿在平洲辦土地這事,可能主要就是走的這位劉市長的門路吧."

    "我想也是.以劉醒德的能力和政績,他扶正原本就該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為什麼沒有扶正呢?肯定是在別的地方,上面有人對他不滿意.一個人能力強,政績好,但是上不去,還能是因為什麼呢?無非是個人作風和經濟問題了.這次市委書記又沒有扶正,他想必也是會受到很大打擊的.當官的人里有句行話,升官不發財,發財不升官.既然劉醒德升不了官,他肯定就是往發財奔了,這樣的人,被劉少卿走通也是情理之中."

    Judy頓了頓,拿起放在桌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市委書記陳志遠就不一樣了,他才四十二歲,就當上了一個地級市的市委書記,年富力強,少年得志,正是在仕途上大展宏圖的時候.這種人,最想要的是政績,錢倒不是很看重.以劉少卿的能力,進攻官員,無非是財色而已,所以對陳志遠應該沒有好的辦法."

    "沒錯."林東來點點頭,然後提醒judy道,"但是,你記不記得一個細節?"

    "什麼細節?"judy問道.

    "給劉少卿打電話通風報信的人,不是劉醒德的秘書,而是陳志遠的秘書.你不覺得這里面很有學問嗎?"

    "我其實也一直在想這個事,你說這里面有什麼蹊蹺呢?"

    "劉少卿這塊地之所以現在會陷入這樣的被動,首先肯定是因為他沒有把錢付清,把這件事完全落實.而更為重要的是,劉少卿迄今為止,根本沒有怎麼發展這塊地的任何方案.全世界都知道,他買這塊地就是為了炒地."

    說到這里,林東來伸出兩個手指說道:"在這種情況下,陳志遠之所以讓他的秘書給劉少卿打電話,就只有兩個可能性."

    "哪兩個?"judy趕緊問道.

    "第一,陳志遠純粹是想跟劉醒德別苗頭.劉醒德想干什麼,他就不想讓他干成什麼.所以當王博才找上門來的時候,他就趁勢上手.先是對王博才耳提面命,馬上讓他做個怎麼發展這塊地的方案,甚至于直接給他一個怎麼發展這塊地的方案.然後他再讓他的秘書打電話通知劉少卿,讓劉少卿來爭.一個有備,一個無防,兩邊一比,劉少卿馬上就不行了.到那時候,陳志遠再發動常委投票,劉醒德就只能歇菜了."

    Judy點點頭,有些擔心地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這次這塊地就真的玄了."

    "不,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就該慶幸了.真正麻煩的是第二種情況."

    "哦?還能怎麼更糟糕?"

    "更糟糕的情況,就是王博才這次出手,並不是盲目,而是他的背後有專業人士的指導,他是真心想發展這塊地,並且在最短的時間里,針對這塊地的特性,做出另一個優秀的發展方案.他用他的方案征服了陳志遠.陳志遠內心深處已經完全認可了王博才的發展方案,但是畢竟是新來,不想得罪劉醒德,所以他讓他的秘書打電話通知劉少卿,讓劉少卿來競爭.劉少卿要是有本事拿出比王博才更好的方案,那陳志遠也願意把地給他,如果不行,那這塊地就給王博才."

    Judy想了一陣,有些奇怪地問道:"我不明白,如果真是第二種情況的話,那就代表陳志遠還願意給劉少卿機會,我們還有時間准備方案來跟王博才拼.這應該是比第一種情況好啊,怎麼會反而比第一種情況更糟呢?"

    "首先,我們要明白,陳志遠把王博才拉入這塊地的競選者行列,他必須師出有名,而這個名就是王博才的發展方案.這意味著什麼呢?這就意味著,平洲市所有常委肯定是事先看過王博才的發展方案的.劉醒德是市長,自然也是常委,他的抽屜里一定有王博才的發展方案.而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那就說明王博才跟劉少卿一樣,只是想炒地而已.這樣一來的話,他願意投入的資金和精力就是有限的.至于陳志遠的偏心,很容易解決.他就算再倉促,也不可能今天上午就直接比方案,要比方案最快也要明天.既然劉醒德那里有王博才的方案,那我們就對他的方案的優缺點了如指掌.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調集全白馬廣告公司的實力,難道還不能在一天之內做一個擊敗他們的一個臨時拼湊的方案嗎?"

    Judy點了點頭,說道:"這倒也是,那第二種情況呢?糟糕在哪?"

    "第二種情況糟糕就在于,王博才如果是真心想發展這塊地,那麼他所投入的資金和精力就具有相當大的彈性.很可能他願意投的錢是三千萬,五千萬,甚至一個億.如果是這種情況,我們該怎麼辦?無論是劉少卿,還是我們,有能力追加投資嗎?"

    聽到這里,judy徹底懂了,"我知道了,說到底,還是錢的問題."

    林東來笑了笑,說道:"這是廢話,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七的問題,說到底都是錢的問題."

    林東來和judy正談到這里,劉少卿的電話打了過來,"judy,你現在到了平洲賓館了嗎?"

    "我和東來都到了,我們在7126房."judy說道.

    劉少卿在電話里似乎顯得有些驚喜,"林東來,他也來了?"

    Judy笑罵道:"你這不是廢話嗎?我一個人能來嗎?"

    "是,是,是,還是judy小姐先知先覺.幸虧你帶了他來,不然我們這塊地還真可能黃了."

    "怎麼了?"judy問道.

    "剛才陳書記已經說了,明天就要比方案,讓我在二十四小時內把方案拿出來.林東來這個人狂是狂了點,但是本事也還是有點的.有他在,我們的方案應該是能出得來的."

    劉少卿講電話的時候,一如既往的聲音很大,不要說林東來,就是普通人,也可以把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于是,judy苦笑著沖著林東來搖了搖頭.

    林東來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

    "行了,你就別那麼多廢話了,趕緊到平洲賓館來商量下對策吧."judy說道.

    "現在不行,我中午約了王秘書吃飯,你最好也來一趟.王秘書跟了陳書記十幾年,跟他很貼心的,我們要是把他把握住,在陳書記那里是可以得很多分的."

    一聽到劉少卿這話,judy就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去你的,我又不是你的公關經理,這種三陪的事,我懶得去干."

    "哎喲,我的姑奶奶,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這不是還有我在嗎?難不成我還真會讓你被占了便宜去?"

    "得了吧,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

    "好吧,實在不行,你讓林東來也一起來,這樣總行了吧?林東來那張臉,長得跟教導主任似的,王秘書就算有賊心,看了他,也沒賊膽."

    Judy聽到劉少卿這麼說,忍不住掩著鼻子,輕聲笑了起來.

    笑完,她抓住話筒,轉過臉看著林東來,問道:"怎麼樣?咱們去嗎?教導主任."

    "去."林東來沒好氣地苦笑了聲,說道.

    Judy于是松開話筒,"說,你現在在什麼位置?"

    "我就在三湘大酒店,就在市委旁邊,你趕緊打車來,的士司機都認得這里的.姑奶奶,求你了,手腳千萬快點,我約了十二點,這只有不到半小時了."

    "行了,羅里八嗦的,我們很快就到."

    Judy說著,把電話收線,看向林東來,"怎麼樣?是不是被劉少卿弄得有點不爽了?"

    林東來笑著搖了搖頭,"他還不配."

    "其實,我本來也不是那麼喜歡他,只是沒辦法,看在錢的份上."judy說到這里,揮了揮手,"那我們走吧."

    "你帶了多少現金?"林東來問道.

    "我把家里的現金全都帶上了,大概有一萬多吧,怎麼了?"

    "這可不夠,你至少還得再去取十萬."

    "那得到銀行去取了."judy說著,看了看手表,"時間上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身上帶著十萬晚五分鍾到,遠比身上只帶著一萬早五分鍾去強得多."

    "成,那就依你,我們到路上去十萬."

    說著,judy在前,林東來在後,兩個人走出酒店房間.

    在走廊的時候,judy突然想起什麼,于是對林東來說道:"劉少卿這家伙勢利得很,市委書記官比市長大.他現在肯定一心只想著怎麼巴結陳志遠,說不定完全把劉醒德拋在腦後了.我是不是應該提醒他打個電話給劉醒德彙報一下?也算是表個忠心."

    "嗯."林東來點點頭,"我正要跟你說這個.不過,你提醒劉少卿打電話的同時,更要提醒他,在電話里除了彙報情況之外,什麼多余的話都不要說,更不要提任何要求,尤其是不要跟劉醒德要王博才的發展方案."

    "為什麼?"judy看著林東來,問道,"沒有王博才的方案,我們怎麼知己知彼?"

    "劉醒德久經宦海的人,該怎麼做事,不用我們教,只要跟劉少卿跟他彙報完情況,就算他不主動提,劉醒德也會主動把方案給他的."

    "我明白了."judy點點頭,"如果劉少卿伸手給劉醒德要什麼,那劉醒德就會覺得劉少卿只是想利用他,心里就會不舒服,到時候幫他也就不會那麼盡心盡力了.但是如果劉少卿只是說情況,什麼要求都不提的話,就代表著他是把劉醒德當貼心的自己人.這樣一來,劉醒德自然要投桃報李,再加上有跟陳書記別苗頭的心,肯定會盡心幫忙."

    林東來點頭道:"沒錯,跟政府官員打交道,只要伸手,就是敗筆.跟他們交道,什麼都不要,其實就是最好的要."

    "領教了,腐化專家."judy笑著打趣了林東來一句,然後又繼續說道,"按照劉少卿所說的情況來看,應該是第一種."

    "嗯,就目前看來,王博才是不足為慮了."

    Judy搖了搖頭,說道:"不過,我們不能放松,必須盡快把這件事情定下來.王博才已經是個教訓,如果再動作緩慢,等來第二個競爭對手,就未必有王博才這麼好對付了."

    林東來說道:"競爭對手是一定會有的,只不過,那時候的競爭不會是現在這種層面罷了."

    對于林東來的這段話,Judy並沒有多想,她要等到兩周之後才能知道,林東來這番話是深有含義的.

    廣州,飛揚國際總部,飛揚大廈三十六樓,第一會議室.

    飛揚國際的業務一共有三塊超市,醫藥和高速公路,2009年的總營業額差不多在一百六十億左右,盈利十四億.

    而今天在這里召開的會議,是2010年第一季度的總結會議.

    此時,會議已經到了尾聲,看著會議室里二十六位高管,陳飛揚睜著他標志性的大眼睛,說道:"去年經濟形勢不好,你們做不到兩百億,我可以接受.但是今年的經濟形勢已經在好轉,在這種情況下,囊括了春節高消費期,你們一季度居然連六十億都做不到,這讓我很失望.我會再給你們兩個季度時間,如果有誰還不能達標,那只能勞煩他先下去鍛煉一下了,尸位素餐,不是飛揚國際的文化.就這樣吧."

    陳飛揚說到這里,會議室內的高管紛紛離開,只有秦政依然留在那里沒動.

    等到這些高管都走完之後,秦政才說道:"林東來已經到平洲去了."

    "平洲?他去平洲干什麼?"陳飛揚奇怪地問道.

陸戰男兒

第一集 浪子歸來 第十五節 命運

    就在陳飛揚奇怪林東來為什麼要去平洲的時候,林東來已經和judy到了劉少卿所說的三湘大酒店.

    因為在銀行耽誤了一會的關系,林東來和judy到三湘大酒店的時候,已經是差不多十二點十分.

    下了的士,juyd生怕遲到太久,一路上幾乎是小跑著往劉少卿所說的包廂跑的.林東來步子快,不用跑也趕得上她.

    兩個人急匆匆地來到包廂,一看,包廂里只有劉少卿一個人.

    "王秘書呢?"judy奇怪地問道.

    "哎喲,你們都沒到,我怎麼敢給王秘書打電話?"劉少卿瞪大眼睛說道.

    說完,他才拿起手機,撥出一個號碼,"喂,是王秘書嗎?啊,是我啊,小劉啊……到了,我們半個小時前就到了.我,我們白馬廣告公司的美女總經理王慧欣,還有白馬廣告公司的頭號房地產專家林博士都在這等著您呢.怕您忙,一直沒敢打擾……誒,誒,好,您大概什麼時候到?還要半個小時?沒事,我們能有什麼事啊.成……您出發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們到門口來接您……"

    廣告業也算是服務業,但是因為白馬廣告公司不管怎麼說也是國際4A,牌子還是很想的,工作關系都還算正常,並沒有什麼太多為了拉單而不得不去做的應酬.

    所以,當judy聽到劉少卿在電話這邊都點頭哈腰,一口一個"您"的時候,忍不住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

    "劉闊少,你別那麼肉麻?一個一個您字,好像他是你祖宗一樣."judy沒好氣地看著劉少卿,說道.

    劉少卿不以為意地笑道:"怎麼就不是祖宗?只要他能幫我把這塊地搞下來,他就是我祖宗."

    這時候,林東來問道:"劉總,你給劉市長打過電話了嗎?"

    "打過了,劉醒德說了,王博才就是個地痞流氓,扛著投資者的招牌到平洲來詐騙的.只有陳志遠這種地方工作不足的人,才會被這種人忽悠到.他還把王博才給這一萬畝地做的發展方案批駁得體無完膚."

    "方案呢?他給你了嗎?"judy問道.

    "他說讓我下午去他的秘書見一下,讓他的秘書拿份複印件給我."劉少卿說道.

    "有了這個就好辦,大不了今晚熬個通宵,怎麼也弄個比他好的方案出來."

    "是啊."劉少卿有些得意地摸了摸額頭,"媽的,午夜驚魂,鬧了半天,一場虛驚.劉醒德說了,這個王博才來了平洲好幾天,市里的領導見了個圓,不過手面並不怎麼樣,也就只有一心想要跟他別苗頭的陳志遠拿他當回事,其他領導都不怎麼待見他.虧我昨天晚上在來的路上就急吼吼地准備籌錢,現在看來,可以稍微緩一緩."

    "劉少卿,你是不是腦袋秀逗了.你以為滿世界只有一個王博才跟你爭嗎?有一就有二,王博才就是個警醒,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你想要把這塊地踏踏實實拿到自己口袋里,就要馬上把全款付了.你只有付了全款,那才是板上釘釘的事."

    "問題是……我一下子拿不出來那麼多錢啊."劉少卿兩手一攤,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我是做生意的,錢總是轉來轉去的,誰沒事在家里屯那麼多現金啊.硬抽資金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損失很大啊."

    "你說你這個人吧,昨天晚上你給我打電話要我安排錢的時候,跟要命似的.現在,你倒是不急了.劉少卿,你拿我耍著玩呢?"judy有點火了.

    "我的王大小姐,我哪敢耍著你玩,我是真有難處."劉少卿苦著臉說道.

    "既然是這樣,那就不干了,你自己玩去,姑奶奶沒時間搭理你."judy說著,抽身就要走.

    劉少卿見局面有點尷尬,趕緊對林東來擠眉弄眼,讓他打圓場.

    林東來對劉少卿的討厭,只能是比judy更重上十分,他才懶得理劉少卿的擠眉弄眼,站起身來,就跟著judy要離開.

    "姑奶奶,那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不要問我,問東來.這事東來是專家,他說了算."judy指著林東來,說道.

    劉少卿有些愕然地看了看judy,然後又轉過頭來,笑著對林東來說道:"林先生,我是真難處,你看眼下怎麼辦才好?"

    "judy這次已經帶了兩百萬過來.我建議judy和你下午就關于投資這塊地簽署一份正式協議.然後,你就可以跟平洲市政府簽署一份全款付款協議,先付兩百萬做為首期款,五天之內,我們把全款付清."

    "五天?我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啊."劉少卿說道,

    "劉先生你前面已經付了一百萬了,現在實際上只需要再付五百萬,judy是四百萬,你只需要比judy多籌一百萬而已.既然judy都可以按時籌到四百萬,我相信五百萬對劉先生你來說,應該也沒多大難度,無非代價而已.我可以負責任地跟劉先生你說,只要一切都按照我們的運作,最多三個月,這塊地就可以轉手,利潤不低于一倍.三個月百分之百的利潤,我相信就算你在抽資金的時候,有什麼損失,也完全可以彌補了."

    "三個月就可以出手?你這麼有信心?"劉少卿不是很相信地說道.

    "我以前是在湖南做公務員的,雖然後來因為出了點事,退了下來,但是人脈還是有些.假如三個月到期,這塊地依然不能出手的話,我可以找朋友用兩千萬的價格買下你這塊地."

    "林先生,你這話當真?"劉少卿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廢話,你以為東來是你啊,說話跟放屁差不多."

    "哎喲,姑奶奶不要這麼說嘛,我只是……"劉少卿說到這里,嘖了一聲,然後點頭道,"成,那就這麼著,五天之內,我會把這件事搞定的."

    三人計議定了之後,劉少卿就扯著judy說閑話.

    林東來懶得理他,自己走到走廊去,給馮紅程打電話,"紅程,公司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一切順利,林大哥,你那邊怎麼樣?"

    "我這邊也還好,沒什麼大問題."

    "那就好,對了,林大哥,有個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神經過敏."

    "是不是覺得有人跟蹤你?"

    "嗯?"聽到林東來這麼說,馮紅程電話里的聲音都有些變了,顯然顯得很驚訝,"林大哥,你怎麼知道?"

    "意料之中的事."林東來笑了笑,說道,"被人跟就對了,我就怕被人跟你."

    "怪不得林大哥你會讓我不要回家,去住酒店,原來是這樣."說到這里,馮紅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林大哥,不會出什麼事吧?"

    "你害怕了嗎?如果你怕了,你可以退出,我可以找人替你."林東來說道.

    "林大哥,你這是什麼話,這才哪跟哪啊,我又不是第一天出來混,這點小名堂下不了我.我只是很好奇,他們到底都是些什麼人啊?"

    林東來笑了笑,說道:"來給我們送錢的人."

    美國,紐約,約翰辦公室.

    "咚咚".

    敲門聲響起,約翰抬起頭,看到一個跟林東來一樣,有著黃色皮膚的年輕人站在門邊.

    他身著一身豎條襯衫,雙手插在口袋里,一頭周潤發式的大背頭,一臉亦邪亦正的笑容,儒雅之中,又讓人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瀟灑.

    一向坐在辦公桌後等著別人來見他的約翰見到站在門邊的,是這個年輕人,趕緊站了起來,走到辦公桌前,主動去迎他,臉上是掩不住的驚訝,"杰克李,你怎麼有空到我這來?"

    約翰之所以會這樣恭敬,是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分量.

    杰克李,中文名李浩楠,籍貫中國香港,十六歲就成為職業投資家,十九歲坐擁身家過億,離開香港,前往美國發展.

    到了美國兩年,李浩楠一直默默無聞,直到兩年後,二十一歲的李浩楠突然聲名鵲起,被行內公認為華爾街頂尖的並購專家,綽號"狙擊手".

    這一年是2003年.

    在這一年,的10月8日,通用電氣斥資一百四十億億美元收購法國威旺迪環球公司在美國的娛樂資產.

    同年2003年10月10號,通用電氣斥資九十五億美金並購英國一家生物技術公司Amersham公司.

    這兩宗並購都被列入了當年度的全球十大並購案之列,而這兩宗並購案之間相隔僅僅三天.在三天之內,同時進行兩宗大型並購,在當年曾經引起輿論熱議.

    除了最圈內的人之外,沒有人知道,在這兩宗並購案中,都有李浩楠的身影隱身其中.

    早在通用電氣出手之前,李浩楠就已經帶領著他從香港財團帶來的私募基金,搶先拿下了通用電氣想要的東西.

    僅僅用了一周,李浩楠就將這兩家公司轉手賣給通用電氣,他的私募基金獲利超過四十億美金,而他自己也拿到了差不多十億美金的傭金分紅.

    在這整個過程中,李浩楠判斷通用電氣公司的戰略發展步伐,被收購公司的發展狀況,以及雙方董事會的心理狀態的能力到了臻于完美的境界.

    而李浩楠也憑借著這一仗,揚名立萬,成為華爾街神童.

    不過,在打完這一仗之後,李浩楠受到了通用電氣背後摩根財團的警告.

    不信邪的李浩楠為此宣布跟摩根財團開戰.

    整整三年,龐大的摩根財團竟然被李浩楠搞得焦頭爛額.

    最後,他們終于動用了下賤的手段,也是美國人對付罪大惡極,但是沒有證據去控告的罪犯手段——控告李浩楠偷漏稅款.

    摩根財團龐大的律師團瘋狂工作一周的接過,是李浩楠竟然因為偷漏稅款被判刑三十年.在這個時候,是維利會的理查德委員出面斡旋,救下了李浩楠.

    讓他以入獄半年,緩期執行的代價結束了跟摩根財團的爭斗.

    從此以後,李浩楠深刻地意識到,在資本主義社會里,想要跟資本家斗,不是光有腦袋就行的.心灰意冷的他,謝絕了理查德委員請他擔任維利會外籍顧問的邀請,退出江湖,開始研究起了中醫.

    直到四年後的今天,他又重新從他加利福尼亞的家中重新走了出來.

    "是理查德叫我來的,我欠他的人情,該還了.還有,請叫我的中文名李浩楠."

    "委員?"約翰愣了一下,"難道是因為林東來的事嗎?"

    "是."李浩楠點點頭.

    約翰一邊把李浩楠迎下來,給他倒上茶,然後說道:"林東來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人選了,委員怎麼還會把你給請來呢?不過是一個黑幫頭子而已,不用動用你這麼誇張吧?"

    "也許理查德和你的想法不大一樣."李浩楠笑了笑,說道.

    約翰心中對于委員的安排頗不以為然,但是他不可能在李浩楠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情緒,于是他苦笑了一下,說道:"委員還真是謹慎啊."

    "小心駛得萬年船,總是沒錯的."李浩楠說著,端起約翰給他倒的一杯茶,抿了一口,問道,"約翰,說說看,你認為林東來這次回到中國,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個是顯而易見的,他已經厭倦了黑幫打打殺殺的生活,想要過普通人安穩的日子.在美國他有太多的牽扯,所以他干脆回中國去了,那里沒有人認識他,他可以從頭再來."

    "約翰,理查德對你的評價很對."李浩楠看著約翰,笑道,"你非常聰明,但是你骨子里有太強烈的傲慢了.純種日耳曼人給你帶來的優越感,影響了你的判斷力."

    約翰皺了皺眉頭,"李先生,你的意思是?"

    "約翰,我想問你,在你理解中的普通人是什麼意思?"李浩楠卷起嘴角,沖著約翰笑了笑,走到窗邊,指著樓下,"就是他們嗎?每天像螞蟻一樣忙忙碌碌,為了養妻活兒,無可奈何地忍受別人的傲慢,凌辱,輕視和剝削."

    李浩楠轉過身,看著約翰問道:"你能想象林東來坐在一張方形的辦公桌後,抬著頭,畏懼地望著你的樣子嗎?你覺得那可能是林東來嗎?不,絕不可能."

    "那麼,林東來的普通人的意思是什麼呢?"約翰問道.

    李浩楠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遞給約翰,"這是從林東來所丟棄的垃圾找到的.當找到的時候,它已經被撕得粉碎,那些專家們花了整整一個下午,才把上面的話複原出來."

    約翰接過紙條,只見上面寫道:"世間一切力量都逃不過命數,獨我除外."

    一看到這句話,約翰眼皮狂跳了一陣,他用手托著腮幫子想了一陣,然後說道:"維利會培養,投資他的目的,是希望他成為地下領袖.他要擺脫這種命運,他要做普通人,普通人……"

    約翰一直念了普通人好幾遍之後,才有些不確定地看著李浩楠,說道:"他所謂的普通人,難道是指主流社會?難道,他真的想在主流社會從頭再來,成為一個主流大亨?"

    "我簡直太意外了."李浩楠搖了搖頭,笑道,"你竟然會覺得驚訝,我本以為你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是……根據他身邊人的報告,他在回國之前,拼命查詢中國各地名勝的相關信息.他還預約了一間中國海南省的酒吧的產權.最重要的是,'幽靈暗影’所掌握的資產超過二十億美金,現金也有超過兩億美金,但是他只拿了三十萬美金……"

    "時間."李浩楠拍了拍約翰的肩膀,"對于林東來來說,沒有任何東西比時間更寶貴."

    "這麼說,委員難道已經視林東來為敵人了嗎?"約翰問道.

    "不."李浩楠搖了搖頭,"林東來在地下世界的實力已經被證明了,但是他是否能夠在主流世界取得同樣的成功,我們目前還不能下判斷.我們還需要花一點時間觀察,然後才能決定下一步的動作."

    "我們需要觀察多久?"約翰問道.

    李浩南說道:"兩到三個月."

    "那在這兩到三個月內,我們……"

    "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做,只是觀察,靜悄悄的觀察……"

    中國廣東,平洲市,三湘大酒樓.

    林東來三人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之後,劉少卿口中的王秘書終于來了.

    他沒有打電話讓他們去門口迎接,而是自己從服務員那里打聽,然後直接找到房間的.

    讓林東來感到有些詫異的是,這位王秘書趕到的時候,竟然是微微有些氣喘,額頭上也有許多細汗.

    一看就知道是一路小跑著過來的.

    一到門邊,他就馬上忙不迭地作揖道:"諸位,實在是不好意思,實在是不好意思,臨出門,陳書記一把把我抓住,跟我談了半天,我實在是脫不開身,讓諸位久等了."

    道歉完之後,王秘書就率先朝林東來伸出手,"您好,我是王友山,您一定就是劉總說的專家了,我們平洲實在是太需要您這樣的高人來指點了."

    雖然離國多年,但是國內政府官員是什麼作風,林東來太了解了.

    突然遇到王友山這種跟人說話,居然還用敬語的,林東來還真是一下子不習慣.

    "林東來."林東來站起來,握住王友山的手,笑道,"王秘書,我們大家年紀相仿,你又是官,我是民,你就不要對我用敬語了,我會折壽的."

    "不敢說官,和大家一樣,混口飯吃罷了."王友山笑了笑,說道.

    這時候,judy也朝著王友山伸出手,"王秘書,不要光顧著拉我們公司的房地產專家,也跟我打個招呼吧?"

    王友山跟林東來點點頭,轉過身,對judy笑道:"說實話,王總,一進門,我的眼睛就忍不住往你身上瞄.實在是太被你打動了,越是這樣,就越是不敢先格尼打招呼,生怕失態,讓大家看了笑話."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林東來看到王友山的眼睛根本是目不斜視,一點也沒有真的被judy美色吸引的樣子.

    位下而謙,是謂卑,位高而卑,是謂謙.

    王友山身為一個地級市委書記的秘書,面對他們這幾個普通商人,可以把姿態放得低,就算是虛偽,也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更何況,林東來看得出來,王友山言談舉止之中,雖然免不了官場中人的那種應酬氣質,但是也確實有幾分真誠在里面.

    如果說,剛開始林東來還沒有太把王友山這個人物放在心上的話,那麼見面了不到兩分鍾之後,林東來就已經把王友山這個人放在了一個很高的位置.

    四人客套寒暄了一陣之後,劉少卿叫服務員進來點菜,但是王友山卻擺了擺手,說道:"不忙,我們先談談正事吧."

    既然王友山都這麼說,那劉少卿自然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是笑著說道:"王秘書,你可真是共產黨員的楷模啊,工作比我我們這些私企老板還敬業."

    "既然吃了公家飯,就好好打好這份工嘛."王友山笑了笑,就直接切入正題,"今天在座的都是明眼人,我也就不繞彎子了.我今天之所以跟諸位來吃這頓飯,並不是說想要圖諸位什麼好處,而是確實是因為諸位能夠幫助我們平洲好好發展一下."

    王友山說到這里,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這麼說,好像顯得很官話.這麼說吧,我今年三十四歲,我是土生土長的平洲人.除了中間在廣州,上海打過兩三年工之外,我這一輩子,都待在平洲,我對平洲是有感情的.而且,諸位你們要買的那塊地,剛好就在我出生的村子那一帶.所以,我剛才那番話,絕對不是官話,而是我王某人的肺腑之言.至于王博才這個人,我是托廣州的朋友了解過的,這個人說難聽一點,就是個地痞流氓.就我個人來說,我是絕對不能接受這樣的人來買這一萬畝地的.我覺得不管是什麼生意,好也好或者壞也好,關鍵是什麼人來做.只要人行,壞生意也可以做好,不行,好生意也可以變成壞生意.這一萬畝地要是賣給了王博才,以他的曆史,鬼知道他會把我們地面上搞成什麼樣子.而這也是為什麼,我會主動給劉總你打電話."

    王友山的話說得情真意切,讓慣于場面上虛偽周旋的劉少卿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接口才好.

    至于林東來,聽到王友山這番自我表白之後,心里卻是自顧想到了更深遠的地方去了,"原來電話不是陳志遠讓他打的,是他自己打的.看來,整個市委市政府,這位王友山,是最關心這塊地的發展前途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情況又有所不同了……"

    只有judy很認真地對王友山說道:"王秘書,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真人面前也不說假話了.我們說到底,都只不過是商人罷了,我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掙錢.不過,我們可以答應你,就算我們要轉賣,我們也會把這塊地賣給一個真正想在這里有大發展的好企業."

    聽到judy這麼說,劉少卿生怕王友山認定他們是炒地的,趕緊補了一句,"我們也不一定就賣出去,我們自己也是很有誠意來發展這塊地的."

    聽到劉少卿補的這句,王友山不由得在心里不以為然想道:"你這話完全是多余,你以為我王友山是笨蛋,你是不是炒地的,我看不出來?倒是這個王總,雖然很年輕,但是好像還是性情中人.至于這位林專家……"

    王友山轉過臉看了看林東來,完全看不出來林東來到底在想什麼.

    "既然王秘書你那麼反對王博才買這塊地,那你為什麼不直接給陳書記建言呢?"judy有些奇怪地問道.

    "王博才的情況,我跟陳書記說過好幾次了,但是陳書記聽不進去.他的原話是,'王博才如果真是黑的,那就該被關到牢里去,既然他沒被關進去,我們就不能給他扣黑的帽子.再者說,鄧小平說得好,管他黑貓白貓,只要抓到老鼠就是好貓.依我看,誰把這塊地發展好,誰就是好貓.王博才再不濟,起碼還有個把這一萬畝地發展成大規模沙田柚基地的發展方案,他劉少卿有什麼呢?白紙一張.’"

    聽到這里,劉少卿咳嗽了一聲,然後說道:"王秘書,你放心,我們今天就出方案."

    對于劉少卿這種毫無營養的話,王友山只能是禮貌地點點頭,完全沒有跟他搭話的情緒.

    "王秘書,陳書記跟劉市長的矛盾,難道真的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嗎?"judy又問道,"我聽你這麼說,簡直是水火不容了."

陸戰男兒

第一集 浪子歸來 第十六節 可以做朋友

    "唉……"王友山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說我是陳書記的秘書,我才這麼說.我是站在客觀公道的角度說,劉市長對陳書記,實在是逼人太甚了,難怪陳書記對他有火.別人家當市委書記,不敢說書記說什麼,市長做什麼,最起碼也得有起碼的尊重和配合吧?可是,在咱們平洲不一樣,陳書記上任以來,只要劉醒德不點頭,他幾乎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你們都覺得是笑話是吧?可是在咱們平洲,這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原因嘛,很簡單,劉醒德以前當副市長的時候,干了六年的組織部長,現在平洲市的干部,一大半是他的人.平洲市常委一共十一個,除了陳書記和一個政協主席之外,其他全部都跟劉醒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要麼是親戚,要麼是故友,要麼是部下,根本是鐵板一塊,搬都搬不動.看到這情形,其他官員對陳書記也是陰奉陽違,完全不拿他的話當回事.就連我這個秘書,你跟著受了不少閑氣."

    "陳書記既然可以空降下來,那他在省里應該有人啊,為什麼不活動一下,讓省里壓一下劉醒德呢?"

    "劉醒德能在平洲干這麼多年,難道他在省里就一個人都沒有嗎?再說了,劉醒德為人雖然跋扈些,但是這些年他在平洲也是有些政績的,省里也不好動他."

    王友山說完,劉少卿這時候終于說了句有點營養的話,"官場里的事,背景肯定是要,但是也要自己有手腕.如果離了上級就什麼事都辦不成,那陳書記自己的前途也就堪憂了.眼下這情況再維持個半年,垮台的就不是劉市長,而是陳書記了."

    王友山點點頭,"對,這也是為什麼陳書記那麼堅持非要把這塊地給王博才,他是真的被逼急了.現在劉醒德辦什麼事,他都不想讓他順心,總想著給他倒點亂,讓他不好過."

    這時候,林東來終于說話了,他問王友山問道:"王秘書,如果陳書記倒台了,那麼接班的,會是劉市長嗎?"

    王友山搖頭道:"不可能.如果省委信得過他,就不會空降陳書記了.如果陳書記不行了,省委肯定會再空降另外一個市委書記過來,不大坑輪得到他劉醒德.這一點,劉醒德自己也很清楚."

    "哦."林東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又問道,"王秘書,我們大家雖然認識不久,但是既然你跟我們掏心窩子說這些話,我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你就直說吧,你想要我們怎麼做?"

    "好,既然林專家你這麼說了,那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不妨開誠布公地跟諸位說了.這一萬畝地,就在我長大的村莊旁邊,我比誰都清楚,說發展成沙田柚基地,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我們平洲是以沙田蜜柚知名沒錯,但是我們適合種植沙田柚的地區都在平南,平北的氣候和土質根本就不適合種沙田柚.從這個方案,就可以看出,王博才連最起碼的地質考察都沒有做過,根本就是瞎搞.這一萬畝土地,全都是酸性土,最適合種植油茶.如果你們在這里大規模地種植油茶,油茶有很高的經濟價值,如果你們在這里大力發展油茶種植,加工,銷售一條龍的話,絕對是有利可圖的."

    王友山說到這里,還生怕林東來他們有顧慮,又繼續說道:"我們平洲油茶之所以沒有發展起來,只要是因為油茶的綜合開發技術,以及種苗培育技術都還不成熟,所以影響了農民的積極性.不過,這兩個問題,我都可以為你們解決,我在農大有幾位教授朋友,我可以請他們給你們做技術支持的."

    看到王友山這樣不遺余力地游說,judy有些感動了,她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樣用心做事的政府官員了.

    她于是轉過臉,看向林東來,結果只看到林東來一臉平淡,這讓她心中未免有些索然,心想,"這個林東來什麼都好,就是太冷血了."

    而就在這時候,林東來對王友山說道:"王秘書,你的拳拳之心,我們已經感受到了.但是我還是要很遺憾地告訴你,你的想法很好,但是我們是不大可能在平洲發展油茶的."

    "為什麼呢?"王友山失望地看著林東來,"只要你們願意這麼做,並且寫成方案,簽訂合同,我一定盡全力說服陳書記,把這塊地交給你們來經營.我知道……你們終究還是想把這塊地轉賣出去的.但是,只要你們這個油茶做好了,要不了三五年,等到漫山遍野都是油茶的時候,你們轉手,賺個一兩倍是沒問題的.這樣一來,你們可以掙錢,我們當地的農民也可以通過和你們合作創收,種植油茶的山地生態也得到保護,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嗎?"

    王友山說到這里,仿佛是求助般地看向judy,"如果你們有顧慮的話,可以盡管跟我說.茶樹的幼苗,我可以想辦法讓市政府免費送給你們,甚至于連山地的開墾,整理,化肥,我也可以想辦法讓市政府給你們分擔.我可以負責任的說,你們種植油茶,是絕對只會賺錢,不會虧錢的.如果你們虧錢了,你們可以來找我王友山,我負責."

    看到王友山這副模樣,judy都有些不忍心了,她差點就張嘴答應了.但是,在她張嘴之前,她還是把眼睛望向了林東來.

    這時候,就聽到林東來說道:"王秘書,我們要給平州市帶來的,絕不僅僅是一個大型茶園.我們要給平洲市帶來的,是一個大型鄉村度假村,總投資不會低于十五億.當這個大型度假村成功建設起來之後,我們度假村所有的雇員,百分之九十都使用當地人.到那時,我們帶給當地人的收入,絕對會比一個大型茶園要多得多."

    "大型度假村?十五億?"王友山看著林東來,拼命地眨著眼睛,滿臉的不相信,"這塊地雖然是山地和農地,但是根據政策,發展度假村倒也是可以.只是,我們平洲市的經濟並不發達.你們在我們這里做一個這麼大型的度假村,能賺錢嗎?"

    "我們和王博才不同.早在拿這塊地之前,我們就一直在悄悄考察,至今為止,我們花在研究這塊地上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半年.我們不是國有企業,我們是用自己的錢來投資,所以我們絕對會對自己的投資負責的,這點還請王秘書放心."

    王友山沉默了一會,然後點點頭說道:"如果真的可以發展成大型度假村,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王秘書,我知道你對我的話還是有疑慮,覺得我是在說大話.不過沒關系,明天路演的時候,我們把我們的方案說出來,你就可以知道,我們只是空口白話,還是確實是有備而來."

    王友山笑了笑,說道:"林專家,你不要這麼說.我不是不信你們,只是我在平洲這窮地方待慣了,沒見過什麼大錢,你突然說到十五億,我有點反應不過來而已."

    正事說到這里就算是談完了,接下來就是吃飯,喝酒.

    王友山心里好像還是有什麼事不能放下一樣,一直都不是放得很開,不過一直都顯得很客氣.觥籌交錯了個把小時之後,王友山說他還有個會開,就離席了.

    這時候,judy從十萬里掏出拿出五萬現金想要遞給他,被他很禮貌,但是很堅決地拒絕了.

    等到王友山離開房間之後,judy有些不開心地對林東來說道:"東來,我們哪來十五億發展什麼大型度假村啊?"

    "王友山確實是個好官,但是他畢竟只是個秘書.而且你自己也聽到了,他說他是土生土長的平洲人.這就說明他是政府配給陳志遠的秘書,並不是他的嫡系,他在陳志遠面前未必能夠說上話.所以,王友山到底想要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陳志遠想要什麼.一個大型茶園,對陳志遠半點吸引力都沒有,但是一個大型度假村就完全不同了."

    林東來說著,站了起來,望向窗外的馬路.

    林東來剛說完,劉少卿就幾乎馬上附和道:"對,東來說得對,王友山沒什麼用,關鍵還是要擺平陳志遠.是不是真的有十五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畫的餅夠不夠吸引,能不能哄住陳志遠.只要我們哄住了陳志遠,讓他松口,讓我們把這塊地吃下來,到時候想怎麼發展還不是我們自己的事?"

    "你說得輕巧,你當市政府是我們自己家開的?我們現在把方案說得好好的,把地拿到手,然後貨不對板,你以為平洲市市政府會那麼輕易放過我們?而且,我們到時候又怎麼跟王友山交代呢?"Judy攤開手,問道.

    林東來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的馬路,嘴里說道:"首先,我們只是路演方案,並不會跟平洲市市政府簽訂正式的合同.另外,發展一個大型度假村,要個一年左右的籌備期也很正常.而我們根本等不到一年,不出三個月,我們就要把這塊地賣掉.到那時候,我們很可能一輩子都再也不來平洲了,我們需要跟誰交代呢?"

    劉少卿又一次飛快地附和道:"就是,生意上的事,虛虛實實,很正常,judy,你就不要太較真了."

    被這兩個人一擠兌,judy頓時怒了,只見她用力一拍桌子,破口大罵道,"虛你媽個頭,實你媽個頭,這種下流錢你們自己賺,姑奶奶嫌惡心."

    罵完,judy轉身就走了.

    就在這時候,林東來終于看到王友山出現在馬路上了,他看到他的背影顯得格外沉重,步履也很緩慢,頓時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王友山,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看到judy氣沖沖地走了,劉少卿想要上前去追,但是又覺得自己追上前去也沒啥用,于是趕緊拉了拉林東來,"東來兄,東來兄……你看什麼呢?"

    "沒什麼,看風景."林東來轉過頭,對著劉少卿說道.

    "這時候就先別看風景了,還是先去勸勸judy吧,她年紀還小,對這個社會的認知還比較幼稚,你好好哄一下她."劉少卿說著,拍了拍林東來的肩膀,伸出一個大拇指,大笑著說道,"東來兄,不愧是高手,真有你的.今天我算是真服了你了."

    林東來笑了笑,沒有說什麼,轉身走出了房間.

    不多時,林東來就在三湘大酒樓門口找到了正在等的士的judy.

    "錢算我幫你借的,你也不用給我什麼傭金了,到時候直接把本息還給我哥就行了.我現在就回廣州."

    一看到林東來走了出來,judy就生氣地說道.

    "是不是對我特別失望,覺得我即冷血又貪婪,除了錢,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林東來站在judy身後,問道.

    "難為你還這麼有自知之明."

    judy頭也不回地,氣呼呼地說道.

    "judy,我想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如果我剛才在房間里不這麼說,你覺得劉少卿將來有可能把他手里的土地廉價轉讓給我們嗎?"

    "嗯?"judy聽到這里,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她的眼睛飛快地眨了一陣,然後轉過頭,不解地看著林東來,"你到底什麼意思?"

    "王友山說得很對,王博才只是個地痞流氓,這一萬畝地到他手上不會有什麼好的發展.但是一個唯利是圖的闊少,又能比一個不擇手段的地痞流氓好上多少?"林東來說到這里,終于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了對劉少卿的輕蔑,"在我看來,他們兩個並沒有多大區別,同樣配不起這一萬畝紅土地."

    Judy在原地愣了一陣之後,不敢相信地問道:"你不要告訴我,你說的投十五億來把這一萬畝地發展成鄉村度假村,是來真的."

    林東來看著judy,說道:"用廣東人的話來說,叫做比珍珠還真."

    "難道你有十五億?"judy睜大眼睛看著林東來,"你不要告訴我,你是李嘉誠的私生子."

    林東來反問道:"為什麼一定要用我自己的錢呢?華爾街的投行,沒有一個是用自己的錢掙錢的."

    Judy想了一陣,問道:"這麼說,你對一切早就有計劃了?"

    "也談不上很久."林東來說道,"只是在看到那張規劃圖的時候,才開始有的計劃."

    林東來說著,從懷里掏出那張規劃圖,"你們都沒有注意到吧?在這一萬畝地的左側邊,有一個大型水庫,還一條小型河流.水能聚財,也能聚人.只要有水,搞什麼都好搞.在路上,我再看了你給我整理的材料,我基本上可以確定,在我們這一萬畝地上,很容易做一個漂亮人工湖.圍繞著這個湖,我們發展一個大型的田園俱樂部,完全是水到渠成的事.所有的方案都已經在我的腦袋里,只差用電腦打出來了."

    "哦,你剛才是故意跟劉少卿那麼說?"

    "當然,如果讓他知道我是真的打算這麼發展,他又怎麼可能把地賣給我呢?"

    "那倒是."judy點點頭,看向林東來,"那你打算花多少錢買劉少卿手上的份額?"

    "我原本是打算半價,但是有鑒于我越來越不喜歡他,我現在一毛錢也不想給了."

    "哈?你當劉少卿是傻子啊?他花了六百萬,會白送給你?"

    林東來笑了笑,用非常肯定的語氣說道:"會的,他會的."

    一方面,Judy並不是大學校園里只知道風花雪月的小女孩,帥哥一甩造型,就什麼都信.另一方面,judy也不是那些遭受了無數賤男摧殘,對這個世界已經失去幻想的中年婦女.

    所以,當聽到林東來那樣自信滿滿的說話的時候,judy心中多少是懷有疑惑的.但是,出于她懂事以來閱人無數的直覺,她又本能地想要相信林東來.

    于是,猶豫了一會之後,judy說道:"劉少卿這鳥人,我本來就跟他關系本來就一般,你要怎麼搞他,我不管,只要不太過分就行.不過我有言在先,第一,你不要牽連到我.第二,不要對不起王友山.否則的話,我跟你翻臉."

    "沒問題,我答應你."

    聽到林東來應承下來,judy點點頭,"好,我就再信你一次.你要是騙我,我就用圓規腰斬你."

    Judy說完,轉身朝著三湘大酒店內走去.

    林東來卻是一動不動,"你干嘛?"

    "還能干嘛?你出來找我,不就是讓我回去跟劉少卿繼續談嗎?"judy奇怪地問道.

    林東來問道:"我確實是讓你進去跟他談的,但是你知道我要讓你怎麼談嗎?"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跟他合作了."

    林東來問道:"如果你現在依然正常跟他合作,那我們以後拿什麼錢來運作這塊地?"

    "嗯?"judy奇怪地睜大眼睛,"那你什麼意思?"

    "從一開始,我就在等一個合理的借口,讓你順理成章地退出這次合作.而王友山給了我這個機會,所以我剛才才故意把局面搞成這樣."

    "你是說,從一開始,你就沒打算讓我跟劉少卿正式合作?"

    "是."

    "既然這樣,那你怎麼一開始不告訴我?"

    "我如果一開始就告訴你,剛才還能有這種效果嗎?"林東來反問道.

    Judy一時語塞,"他***,跟你這種人在一起實在是太沒有安全感了,一不小心就給你當棋子用,當槍使了."

    林東來淡然道:"世事如棋,每個人在把別人當棋子用的同時,也在被別人當棋子用.被利用不是可悲的事,完全沒有被利用價值,才是真的可悲."

    "你的歪理還真是多."judy無奈地笑了笑,"好吧,那你說,你到底想我怎麼干?"

    "回去見劉少卿,完全按照剛才的情緒繼續走下去,結束合作,回廣州,把我留下."

    Judy問道:"如果我退出,那劉少卿缺的四百萬資金缺口怎麼辦?"

    "現在劉少卿的心里很矛盾.他一方面希望你留下來跟他合作,因為你留下來,就代表我也留下來,他可以借重我的專業能力.經過剛才這一幕,他現在基本上已經對我的專業產生了信賴感,認為只要我幫他,他這一萬畝絕對是穩賺不賠.但是另一方面,他又不願意你參與,因為你參與,就意味著他要分潤四成的利潤給你.在劉少卿來說,這等于平白無故送四百萬給你,讓他感到肉痛.至于你所說的四百萬資金的缺口,當劉少卿覺得這筆生意穩賺不賠的時候,這對他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我想,他現在心里一定是巴不得你退出."

    "這麼說,劉少卿現在最想看到的局面是,我走,你留?"judy說到這里,想了想,搖了搖頭,"但是,你跟劉少卿一點都不熟,你來平洲完全是因為我.我要是退出,你又有什麼理由繼續留下來呢?"

    "你說得很對,這就是問題的關鍵.劉少卿輕浮,但是並不愚蠢.要是你就這麼一走了之,而我依然堅持留下來,劉少卿心里對我就會起疑.所以,我們現在回去,必須完成兩件事.第一,你順理成章地退出.第二,自然而然地將我留下."

    "那該怎麼做?"judy問道.

    林東來于是附耳到judy耳邊,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

    三分鍾後,兩人重新回到了包間.

    "judy,你別生氣,做生意嘛,哪有不玩點手腕的."一見到judy走了回來,劉少卿趕緊站了起來,笑著走到judy身邊,"最多這樣,等我們賺了錢,給當地村莊捐個希望小學,這樣你覺得怎麼樣了?"

    "得了吧,你們愛怎麼搞怎麼搞吧,我不管了,反正我現在就回去了."

    Judy意興闌珊地坐了下來,說道.

    聽到judy這麼說,劉少卿是即喜且憂,"這話是怎麼說的?我們不是昨天晚上不是說得好好的嗎?怎麼這轉頭就變卦了呢?"

    "姑奶奶不認賬了,行不行?"

    聽到judy這麼蠻橫無理的話,劉少卿也只能賠笑,然後又求助地看著林東來.

    "judy,我想說兩件事.第一,這件事只是單純的商業行為,算不上多卑劣.第二,就算我們不做,我相信也會有別人做.如果你真的覺得于心不安,我個人建議從這筆投資的利潤中拿出兩百萬,在當地投資一個茶油加工廠,這樣,我們對王秘書也就算是有交代了."

    Judy坐在位子上想了一會,搖頭道:"不,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原則問題.這種錢我是不賺的,賺了心里不舒服的.我要是為了賺錢不擇手段,我需要像現在這樣活嗎?"

    Judy說到這里,頓了頓,然後又繼續說道:"不過,東來你說得也有你的道理.要不這樣……"

    Judy看向劉少卿,"投資呢,我是肯定不投了,不過我可以把東來留在你這里,但我有兩個條件."

    "你說."劉少卿說道.

    "第一,不要讓東來白干,真賺了大錢,多少分他一點."

    "這還用說嗎?"劉少卿胸脯拍得砰砰響,看了看judy,又笑著看著林東來,說道,"我跟你認識這麼多年,你難道還不知道我的為人?"

    "第二,就按照東來剛才說的,在當地投資一個茶油廠,算是對王友山的交代,也算是我judy欠你一個人情,怎麼樣?"

    劉少卿想了想,兩百萬雖說有點肉痛,但是不管怎麼說也是投資,總比捐錢強,他于是點點頭,"成,姑奶奶,一切都依你."

    "行,既然事情都說清楚了,那我就回廣州了,你們自己弄吧."

    Judy說著,重新站了起來.

    到此時此刻為止,事情都在按照劉少卿最想要的情形發展,他的心里又怎麼能不樂得都開了花?

    不過,他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故作正經地點點頭,"唉,真是可惜了,judy,說真的,我這次真是想和你拍住上,一起發一筆小財的.你說你現在這突然一下撤資,我真是有點手忙腳亂,一時間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錢."

    正要出門的judy聞言,馬上轉身,"你要是真不夠錢,我可以讓我哥哥的財務公司借給你,行規,月息三厘."

    聽到judy這麼說,劉少卿趕緊連連搖手,莫名其妙每個月送十二萬給別人,這種虧打死劉少卿他也是不吃的,"不敢麻煩你哥,我自己想辦法吧."

    "好吧,那你自己弄吧,我回廣州了."

    judy說著,向著門外走去.

    林東來轉頭,對劉少卿說道:"我送judy到收費站,劉總你先回平洲賓館,等我回來跟你商量."

    劉少卿忙不迭地笑著點頭,"好好好,我在賓館等你……"

    劉少卿說著,伸頭看到judy已經走出門口一段距離,然後又沖著林東來擠眉弄眼道:"林專家,judy回去了正好,要不要我給你弄幾個妞……呵呵……"

    看到劉少卿一意識到自己有價值,就馬上使勁討好的樣子,林東來就覺得討厭.但是,現在還沒有到跟他搞僵的時候,所以林東來淡淡笑了笑,說道:"謝謝劉總好意,還是忙完正事先吧."

    說完,林東來快步走出去追judy.

    等到聽到林東來的腳步走出很遠之後,劉少卿輕蔑地自己笑了一聲,"假正經."

    然後,劉少卿拿出手機開始撥出一個電話號碼.

    "喂,是老爸嗎……我現在在平洲……我有個很不錯的項目,手里缺四百萬啊……沒問題,穩賺的……我晚上發個文檔給你看看……"

    讓劉少卿沒有想到的是,林東來根本就沒有真正走太遠,他一直就只是站在包間門口旁邊.剛才那種走出很遠的腳步聲,是林東來偽裝出來的.這種程度的偽裝,對林東來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當聽完劉少卿跟他父親得意洋洋的對話之後,林東來才終于放心地離開了.

    到了門口,judy已經坐在了的士上.

    "你在里面那麼久搞什麼?"

    林東來一上車,judy就問道.

    "我在偷聽劉少卿給他父親打電話."林東來看了看judy,"我的推測基本沒錯,劉少卿已經得意忘形了."

    "你還真是夠謹慎啊."judy笑道.

    林東來略略有些感慨地說道:"多少頂尖聰明的人,都是死在大意兩個字上,我不想犯跟他們一樣的錯誤."

    Judy聽到林東來這麼說,頓時笑道:"就你這素質,搞地產策劃實在是太浪費人才了.我覺得你該去基地組織當行動總策劃,一定把美國人搞得手忙腳亂,根本沒時間來擠兌咱們."

    "我要跟你說,基地組織還真有人邀請過我,你信嗎?"林東來看著judy,笑著問道.

    Judy大笑道:"信!今天你說你是玉皇大帝轉世我都信."

    林東來深吸了口氣,搖著頭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十五分鍾,兩人來到了平洲賓館,在judy去拿車的時候,林東來從懷里掏出他今天晨跑的時候,在街邊買的一份報紙.

陸戰男兒

林東來掏出這份報紙的時候,它已經被翻到了A4的版面上.

    在這個版面上,有一幅占整個版面八分之一版面的大幅照片.

    這是一個照片上的男人雙手抱胸,睜大一雙極有特點的大眼睛,自信地笑著望著報紙外的讀者.

    在這幅照片的,是排成兩行的大字標題.

    標題的第一行是——"當黑馬變成白馬".

    標題的第二行是——"醫藥巨頭飛揚集團董事長陳飛揚專訪".

    "陳飛揚,干得不錯,蔣天九泉之下,應該也瞑目了."林東來自言自語著,又開始重新讀起這篇關于陳飛揚的專訪來.

    應該說,這個采訪做得還是很專業的,基本上陳飛揚回國之後所有的履曆,在這份報道中都有寫到.

    當快速將陳飛揚的專訪再次看了一遍之後,judy剛好到房間里拿好行李,又從停車場把車開了出來.

    林東來于是將這份報紙重新塞進了懷里,然後又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然後坐上了judy的車,"現在才兩點不到,你從這里回廣州需要兩個小時……我五點鍾送你上高速,怎麼樣?"

    "你要干嘛?"judy問道.

    "我想坐你的車到那一萬畝地去看看."林東來說著,又拿過規劃圖,指著規劃圖上的某個位置,說道,"你看,按照圖上的標記,這一萬畝地的最高點就在這,你把車開到這附近,然後我爬到山頂去看看."

    "嗯,你這麼說倒是提醒了我.我大老遠跑到平洲來一趟,連這塊地是什麼樣子都沒見過,實在是太冤枉了.我也跟你上山去."

    林東來看了看judy,說道:"你就算了吧,你穿著高跟鞋,這里可不是景區,山上是沒有人行道的."

    Judy哼了一聲,大聲道:"切,高跟鞋怎麼了?我照樣爬上去."

    二十分鍾後,judy的車開到了山腳下.

    這個所謂最高點,其實也並不算高,也就兩三百米.

    但是因為只有砍柴的人會上山,所以只有一條砍柴道,道路十分崎嶇不平,爬起來很是費勁.

    盡管林東來一再勸阻,但是judy怎麼都不肯聽,非要跟著林東來一起爬到山頂.

    林東來見她這麼堅持,也就算了,反正有他在旁邊看著,judy也不可能真出什麼事,最多是有驚無險罷了.

    而他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他只需要三四分鍾,就可以爬上去的山,在judy的陪同下,幾乎花了將近四十分鍾.

    而且當到了山頂的時候,judy幾乎是已經快要散架了.

    "天啊,我爬上來了."

    judy振臂高呼一聲之後,整個人就禁不住軟了下去.

    她原本想要軟在地上,看在地上實在是髒,略微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軟在了林東來身上.

    林東來無奈地搖了搖頭,只能伸出一只手接住他,然後找了塊大石頭,掏出懷里的報紙,撲在了石頭上,讓judy坐在上面休息.

    然後,讓自己則站在山頂不停地四處轉,運轉他那遠超常人的目力,查看著這四周的各種環境.

    看了半天之後,林東來又重新掏出規劃圖,看了起來.

    大約三十分鍾後,林東來叉著腰,充滿豪情地說道:"這里的環境真的比我想象中還要好,真是塊寶地啊.你看,南邊是連接福建和廣東的高速公路,北邊是青州市的青州機場,東邊是京九鐵路.這里的交通可以算得上是四通八達,通過這三條路,我們就可以輻射整個華南的客源."

    就在林東來自己有生以來第一個完全合法的項目而激情滿懷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的judy問道:"你不要告訴我,你在打陳飛揚的主意."

    林東來轉過身,看到judy的手上正拿著他撲在石頭上的那份報紙的A4版.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林東來笑著問道.

    Judy指了指A4版上的折痕,"整個報紙這一頁的折痕最深,這上面是陳飛揚的專訪."

    林東來笑了笑,說道:"你還真是心細."

    "你真的在打陳飛揚的主意?"judy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顯得格外嚴肅.

    林東來吸了口氣,轉過臉,看了看四周,然手轉過來看著judy,說道:"judy,你放心吧,我沒你想象中那麼不理性."

    聽到林東來這句話之後,judy這才松了口氣,她把林東來的回答當做了對自己質疑的否認.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林東來真正的意思並不是這個,他只是故意想要讓她誤解罷了.

    林東來真正的意思是,陳飛揚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嚴重.

    "你沒有想打他的主意就好."judy說著,搖了搖頭,"你根本不知道這個陳飛揚有多可怕."

    林東來雙手插在口袋里,說道:"哦?我倒是很有興趣知道,他到底有多可怕."

    "陳飛揚是廣東人,但是他的發家並不是在廣東,而是在我的老家西河.七年前,他從美國回國的時候,還沒有來廣州,而是直接去了西河.他當時提著一千萬美金上門找我父親合作,說是合伙做正行生意.當時我父親那時候,我父親只當他是一個美國回來的闊海龜,沒有把他放在心上,跟他簽了份合同,跟他合作.讓我父親沒有想到的是,陳飛揚遠比他想象中會做生意,不出三年,就將這一千萬美金做到了差不多十億人民幣的規模.而更讓我父親沒有想到的是,陳飛揚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提出不再給我父親分紅."

    Judy說到這里,看著林東來,"我父親是干什麼的,我想你該知道.一年一億多的利潤,他說不分紅就不分紅,我父親是不可能善罷甘休了.但是,你知道嗎?我父親在西河縱橫二十年,卻就是動不了這個才回來三年的陳飛揚.你知道為什麼嗎?在這三年時間里,陳飛揚把西河黑白兩道全都摸得透熟.當我父親要對付陳飛揚的時候,到處都有人出來勸和,弄得我父親惱火得不行,卻無可奈何."

    "而在這時候,最讓我父親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就是陳飛揚竟然向他發難了.原來,在這三年里,雖然陳飛揚確實是做正行生意,但是他通過金錢和手腕,在很多社團里安排了很多他的代理人.之後,他將這些小社團不斷整合,並且用企業化的方式管理它們.最後,他將這些社團完全獨立成一個公司,叫做遠揚集團,安排他一個同族陳飛鴻當董事長.表面上,陳飛揚跟這個公司完全無關,股權,職位全都沒有半點牽扯.然而,實際上,這間公司和飛揚國際一樣,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短短三年,陳飛揚的羽翼已豐了.他一方面讓他在飛揚國際的副手秦政親自帶隊,跟我父親在白道上的生意打割喉式的公關戰,價格戰.而在地下世界里,則讓陳飛鴻對我父親的社團進行瘋狂的挖角,離間,正面打擊,搞得我父親疲憊不堪,幾乎連西河老家的大本營都要丟了."

    "最後,實在是不行了,我父親才把我三哥從廣州叫回了西河跟陳飛揚對抗.誰知道,我三哥一回西河,陳飛揚馬上宣布停戰,一切回歸到戰前原狀,雙方井水不犯河水.這時候,我父親不干了,摩拳擦掌,准備全面開戰,大干一場,不過被我三哥給攔住了.我三哥告訴我父親一個消息,陳飛揚可不是普通人.當年在洛杉磯,曾經有個赫赫有名的華人幫派叫做惡龍幫.這個幫派曾經一度控制洛杉磯的所有華人街,勢力非常龐大.而陳飛揚在他只有二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幫派的副幫主了.我三哥說,這個人無論是能力,還是手段,都是深不可測的,我們還是不要碰為妙."

    林東來聽到這里,笑著點點頭,"你的講述可比報紙上的報道精彩多了.我如果不聽你說,還真是完全不知道陳飛揚的飛黃騰達後面還有這麼個過程.你繼續說,後來呢,後來陳飛揚為什麼又來了廣州了?"

    "在西河站穩腳跟,積攢了實力之後,陳飛揚帶著兩億現金來到了廣州.他首先打通政府關節拿到了一份深圳到中山的高速公路的合同,正式在廣州站住腳.之後,他又迅速進入了零售和醫藥行業.短短四年之間,飛揚國際的營業額就從十億發展到了接近兩百億,讓人咋舌."

    "離開西河之後,陳飛揚完全脫離地下世界了嗎?"

    "當然沒有,遠揚集團還在繼續發展,夜總會,桑拿,足浴,還有地下賭場,全都在不斷的開.到現在,遠揚集團已經成了我三哥在廣東最大的對手了.不過,我三哥一直保持克制,從未跟陳飛揚發生正面沖突."說到這里,judy好像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我差點忘了跟你說,這次跟劉少卿爭地的王博才,就是陳飛揚的一個小弟之一.他的地下賭場,遠揚集團是有參股的."

    聽到這里,林東來才知道為什麼judy剛才會突然問他是否要打陳飛揚的主意——judy以為林東來知道王博才剛好是陳飛揚的小弟,而他動王博才的時候,就是想要挑逗陳飛揚入局.

    想到這里,林東來心里不禁微微感到有些好玩.

    什麼叫歪打正著,這就是歪打正著,Judy一頓胡亂猜測,還真讓她猜到了.

    林東來最終就是想讓陳飛揚入局.

    不過,在judy說這些之前,林東來還真不知道王博才跟陳飛揚之間還有這樣的關系.

    "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就要簡單多了."

    林東來心里這麼想著,又開始想起許許多多相關細節,一時間整個人都失神了.

    "喂,你想什麼呢?"

    Judy這一句大聲喊,才把林東來從自己的沉思中給叫了出來.

    "我在想,這個陳飛揚還真是不簡單啊."林東來隨口說道.

    "那是,二十二歲就能在洛杉磯華人街混到黑幫老大位置的人,是開玩笑的麼?連我三哥那麼牛叉的人物,都不敢正面掠其鋒芒.東來,你雖然很有本事,但是這種人,你還是惹不起的."

    林東來看了看judy,抿了抿嘴唇,並不接她的話,而是笑著望向遠方,順口就吟出了毛主席的經典詩篇《沁園春雪》的下半闕,"……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第一集 浪子歸來 第十七節 天堂與地獄

    是2010年4月19號上午傍晚6點.

    廣州,金海灣花園某別墅內.

    在金海灣花園中,這棟別墅是最為特別的一棟——除了大門之外,這棟別墅里所有的門全部都被打掉.而且在很多角落里,都放上了轉角鏡.

    這樣一來,你只要站在門口,一眼望去,就可以將別墅內各個角落看得清清楚楚.

    而這里,就是陳飛揚的家.

    陳飛揚未婚,近千平米的別墅里也沒有任何傭人.

    能夠進這間別墅的,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他兩個最得力的助手,秦政與陳飛鴻.

    通常來說,這兩個人都是不會碰頭的,因為他們各自負責的事務完全不同,而他們也知道陳飛揚並不希望他們了解彼此負責的事.

    但是今晚,這兩個人都到齊了.

    客廳中的獨立沙發,他們一左一右各占了一個,至于端坐在中間大沙發上中的,自然就是飛揚國際以及遠揚集團的實際控制人陳飛揚了.

    在中間的茶幾上,堆著一摞照片,照片里有林東來,黃漫珊,judy以及劉少卿,馮紅程.

    基本上林東來來到廣州之後的這段時間里,除了睡覺之外的一切行為,全都事無巨細地被拍了下來.

    陳飛鴻指了指judy的照片,說道:"這個人叫做王慧欣,她是任天忠的女兒."

    "任天忠的女兒?"陳飛揚的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秦政緊接著報告道:"根據王博才說,在平洲這塊地上,王慧欣似乎也是有份的,今天中午,林東來,王慧欣,劉少卿還有那個平州市市委書記的秘書王友山吃飯."

    秦政剛說完,陳飛鴻又繼續說道:"我們調查過,王慧欣很小就跟她父親脫離了經濟關系.除了她所住的房子,由任天忠墊付首期之外,王慧欣沒有從任天忠那里拿一分錢.我們核算過她的身家,她能夠拿出的錢,最多也就四五十萬,她不該有錢來參與這次投資的."

    "這塊地是怎麼回事?"陳飛揚問秦政道.

    秦政答道:"這塊地大概有一萬畝,其中有七成是山地和荒地.據王博才說,他之所以買這塊地,是因為他覺得價格低廉,覺得可以炒一炒,並沒有發展的具體想法."

    "這塊地價是多少錢?"

    "一千萬左右吧,不過不用一次付清,我估計兩三百萬就可以拿下.要是一年之內可以轉賣出去,應該可以賣到兩到三千萬,有差不多一到兩千萬的利潤.僅從它的投入來說,也算是暴利了."

    "不對,只是一塊一兩千萬的地,不可能值得林東來出手.尤其是這里面還牽扯進了任家,就更不對了."

    陳飛揚說著,站了起來,在客廳里踱起步子來.

    陳飛鴻本就性格暴烈,只是在陳飛揚面前才裝穩重,不過裝了沒有幾分鍾,還是原形畢露了.

    "飛揚哥,你不用想那麼多了.最壞的情況,不過是任天忠覺得弄咱們不過,跑到美國找了個外援回來唄.就算是這樣又有什麼了不起?任天忠他已經老了,頭腦,體力,啥都不行了,咱們隨便玩都能玩死他.至于這個什麼林東來,他在美國是條龍,回到咱們國內,他也就是條蟲罷了,怕他有鳥啊?"

    看到陳飛鴻跳腳的樣子,陳飛揚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他知道,這種粗枝大葉,性格暴烈只不過是陳飛鴻的表面.他的心思遠比他表現出來的要細膩得多.把自己打扮得粗糙一些,只是一種保護色而已.畢竟太精明的老二,跟老大總是難以長期相處的.

    "你所說的,也正是我所擔心的.任天忠確實不可怕,但是這不代表任家就沒人了.要真是如此,我當初在西河也就不會罷手言和了.你們不要忘記,任家還有一個任天翔,全世界能夠讀到工商管理博士的江湖人物,有幾個?如果飛鴻你所說的事是真的話,那麼邀請林東來的人,就不會是任天忠,而是任天翔."

    陳飛揚說到這里,側過身,看著秦政和陳飛鴻,"你們不要忘了,任天翔的工商管理博士,可是從哈佛商學院讀出來的.他在美國生活了差不多十年……要說到做生意的能力,任天翔遠在我們之上.要不是當年,我們把任天忠打得太狠,逼得任天忠把任天翔叫回西河管理家族事務.任天翔獨立發展的話,那麼現在,他的生意恐怕早比我們要大了."

    陳飛鴻癟了癟嘴,說道:"要說做生意,任天翔確實不錯,但是他就是個軟蛋.不管我們怎麼欺負他,他都不敢還手,只知道退讓.要不是飛揚哥你攔著我們,我們早把他吃了."

    "你知道個屁,打打殺殺的目的,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錢嗎?"陳飛揚轉過身,對陳飛鴻輕喝一聲,陳飛鴻頓時縮起脖子,一句話也不敢說.

    "任天翔之所以一再退讓,是因為他根本無意地下世界.他一心想著把他的家族和跟他家族的人,都從地下世界里完全脫離出來,徹底洗白,走向主流社會.退,不一定就是懦弱,進,也不一定就是勇敢.不要總是用單線條的思維思考問題,你是蠕蟲嗎?"

    訓到這里,陳飛揚也就適可而止了,他站在原地略靜了一會,然後又說道:"不過,你剛才有一點倒是說對了,任天翔太像個生意人了,他身上的狠辣勁確實不夠.所以,你剛才所說的推斷,很有可能是對的.任家很可能真的是投靠了林東來.因為如果要談到狠辣,這世上沒有幾個人比得過林東來."

    "投靠?任家不管怎麼說,在道上也是有一號的,怎麼會?"陳飛鴻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飛揚哥,這個林東來到底是什麼人物啊?"

    "這個以後我會慢慢告訴你."

    聽到陳飛揚的這句話,陳飛鴻就知道他的潛台詞是讓他現在不要問,他于是趕緊閉上了嘴.

    "任天翔一直想要讓任家脫離地下世界.而現在,林東來來了.飛揚哥,你看有沒有可能是這樣?林東來這次來,就是來接收任家在國內的地盤的.不過,地盤總沒有白送的,林東來總也要有所表示.而林東來一來就直奔平洲,這是不是說明,平洲這塊地,有蹊蹺?"

    陳飛揚皺著眉頭想了許久,最終"嘖"了一聲,說道:"給王博才打電話,讓他來見我."

    同一個晚上,同一時刻,平洲.

    "真是太棒了,完全不敢相信,這竟然是三個小時就做完的策劃案."

    當看完林東來交出來的策劃案之後,劉少卿不禁撫掌誇獎道.

    其實,這個策劃案根本就不是林東來做出來的.

    或者,更正確的說,林東來根本就做不出來.他是個近乎完美的宏觀掌控者,但是對于種種細節的具體把握,這並不是他的長項.

    所以,這個策劃是林東來在山上親自跟judy面授大致方略,然後讓她在電話里命令白馬廣告的三個最好的策劃一起臨時做出來的.

    就算是天才策劃,在了解項目的信息只有一張圖紙,一個地理位置以及十五分鍾的描述的情況下,他們也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抄!

    三個人各自負責一塊,把積累著的度假村案例全部翻了一遍,然後抄了起來.

    要不,怎麼說是專業策劃呢,人家抄也炒得像模像樣的.

    等到策劃傳了過來,林東來再花半個小時,把一些關鍵點修一下,就直接給劉少卿看了.

    其實劉少卿這麼個地產盲,他哪里分得清什麼策劃好,什麼策劃不好.全是策劃里高達六十兆的,一張一張的概念圖片把他給震住了.

    這些圖片全是從世界各地經典度假村超過來的圖片,能不把他震住嗎?

    不過,既然能把劉少卿震住,自然也就能把平洲市委市政府那一伙人給鎮住,論地產,他們懂得不一定比劉少卿多.

    林東來有信心,只要劉少卿到時候一路演,肯定把王博才的方案比到爪哇國去.

    不要說別的,一個大型度假村的概念,一堆帥到讓人流口水的圖,怎麼也不是一個沙田柚種植基地比得上的啊.

    當然了,這些事林東來不可能跟劉少卿說,他就希望劉少卿只當他是個優秀的地產專家,越是這麼認為越好.

    劉少卿剛感歎完,他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林東來本來准備著走出房間去讓他聽電話,但是這時候劉少卿跟電話那頭人的對話,讓林東來的腳步停了下來.

    "什麼?王博才要離開平洲?你怎麼知道?"

    通話很快結束,劉少卿看著林東來,滿臉疑惑,"明天下午兩點就要路演,這個節骨眼上,王博才怎麼回廣州了?"

    林東來一聽,心里想到下午的時候,juyd講到的,王博才跟陳飛揚的關系,馬上就明白過來了.

    他幾乎是馬上就想轉身離開,不過,臨走前,他還是跟劉少卿確認,"劉總,你怎麼知道王博才要離開平洲?"

    "當初我來平洲之前,就在當地找了個地頭蛇幫我擺平地面的.這次,我來平洲,也馬上讓他幫忙暗中監視王博才,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劉少卿有些得意地笑道.

    看來,這位闊少做事一般,勾心斗角倒確實真有一套.

    林東來心里這樣想著,倒不急著馬上走,而是對劉少卿說道:"劉總,那你趕緊讓你朋友一直盯著王博才,千萬不要放松.依我看,他這個時候很大可能是要回廣州去的.他回廣州都做了些什麼,見了些什麼人,這都很重要."

    "對,對,對."劉少卿連連點頭,然後說道,"但是我找的那個人,他是平洲人,如果王博才真的是去廣州,那他也沒轍啊,廣州他不熟啊."

    說到這里,劉少卿想起來馮紅程.

    要說他身邊處理這種事的人,當然馮紅程是首選.

    然而,當他要開口說馮紅程的時候,心里卻又開始打起了小九九,昨天晚上林東來跟馮紅程處得不錯.馮紅程又知道林東來在參與這事,到時候說不定掌握了什麼信息,先不給自己這個老板說,反倒是先跟林東來說.

    雖然,劉少卿完全找不到馮紅程這麼做的理由,也想不出這樣做對他又有什麼壞處.但是,出于他多疑的天性,他就是覺得不對勁.

    于是,他裝作若無其事地開口試探道:"要不,等他進了廣州,讓小馮一起跟一下?"

    就劉少卿這點道行,他一撅屁股,林東來都知道他到底想放什麼屁.

陸戰男兒

所以,當劉少卿試探著這麼說話的時候,林東來馬上知道他心里不放心,他于是裝作很認真地思考了一陣,然後說道:"小馮這個人還是很靈放的,只是他年紀太小了,這種事交給他一個人,恐怕他辦不好.我還是建議劉總你親自跟一趟."

    "但是明天就路演啊."

    "那沒事,你實在趕不及,我可以替你路演啊."

    一聽到這個,劉少卿就又懷疑林東來是不是借這機會,想故意讓自己錯過路演,然後好跟平洲市委市政府的人套關系.

    兩相權衡之後,劉少卿終于說道:"這種事知道的人太多不好,找別人不是很方便.本來該我去,但是我這里跟平洲的人人面熟.我要是不在的話,我擔心出事.要不,能不能麻煩林專家你跑一趟?"

    林東來知道劉少卿這番話差不多是他的真實想法,但是他這種人是天生有疑心病的.如果自己很快答應下來,他說不定心里又要生出什麼事了.

    于是,林東來搖了搖頭,說道:"我剛來廣州不到四十八小時,我對廣州一點都不熟,再說,我也沒車."

    "車好說,你直接開我的去就行.至于不熟廣州,這個更不是問題了,有小馮啊,廣州哪一寸地面他沒掃過?到時候你到了廣州,你直接指揮他就行了."

    林東來又搖了搖頭,裝作很沒把握地歎道:"嘖,這樣……真的妥嗎?我是做房地產,我不是搞特務的,這種事,我擔心搞不好啊."

    "哎喲,我的林專家.這種事有誰說是天生就能干的.女人在談戀愛的時候,個個是白癡,一到抓第三者的時候,還不照樣個個跟克格勃式的?你人面生,你跟著王博才,他不會起疑的."劉少卿說著,看了看手表,"林專家,你說得對,小馮平時帶著出去見見朋友,搞搞氣氛,弄弄公關還可以.這種正事,他辦不好的,非得有個真正有頭腦的人去坐鎮才行.林專家,這時間來不及了,再不出發,就趕不上了."

    直到這時候,林東來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好吧,那就我去吧."

    等到走出酒店大樓,來到停車場,林東來馬上掏出手機給馮紅程打了個電話,"紅程嗎?馬上給我查清楚,陳飛揚住在哪?"

    在給馮紅程電話五分鍾之後,他的電話回了過來,"金海灣花園A座2902."

    以常理來說,陳飛揚這樣的人對于他的住處,應該是盡力保密的.

    而馮紅程能在五分鍾之內就查到陳飛揚的住處,這一方面充分說明了他的辦事能力,另一方面也說明馮紅程在盡力想讓林東來意識到他的價值.

    對于這一點,林東來心知肚明.

    事實上,他每讓馮紅程辦一次事,就會有一次刮目相看的感覺.

    這樣的人才,在劉少卿身邊待了半年之久,竟然一直被當做一個玩樂時候的助手,由此可知,劉少卿這個人是何其沒有眼光.

    報告完陳飛揚的住所之後,馮紅程又問道:"林大哥,劉少卿讓我去高速路口堵王博才,我去不去?"

    "別去."林東來斷然道,"你現在被陳飛揚的人盯著,你去哪里,陳飛揚都會知道."

    "啊?白天一直跟蹤我的人,是陳飛揚的人?"

    馮紅程說這話的時候,驚駭之情,溢于言表.

    "你怕了?"

    面對林東來這樣的質問,馮紅程幾乎是毫不掩飾地答道:"是."

    聽到馮紅程這麼說,開著劉少卿的越野車在黑夜中奔馳的林東來,頓時露出了笑容,他發現他越來越喜歡馮紅程了.

    只有懦弱的人,才在任何時候都習慣性的說"我不怕".

    這種程度的勇敢,比女人讓人脫光了抱在一起,臨插入的時候說"不要"更不值錢.

    "你是不是想要知道陳飛揚跟我到底是什麼關系?"

    從電話里聽到林東來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馮紅程正在酒店房間里.

    當他聽到林東來這麼問的時候,他突然感到有些緊張,因為他意識到林東來接下來所說的話,將非同尋常.

    于是,他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讓冰涼的夜風吹拂著自己的臉,讓自己平靜了些.然後,他才說道:"我准備好了."

    "我們是仇人,生死冤仇.如果殺我不會帶來後果的話,那我可以肯定,他會馬上朝我開槍.但是,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訴你,他不敢."

    林東來剛一說完,馮紅程就馬上接著問道:"為什麼?"

    "因為陳飛揚怕我.如果陳飛揚這一生,只有一個噩夢的話,那麼這個夢里一定有我."

    林東來的話讓馮紅程如墮霧中,"陳飛揚怕林大哥你?林大哥……你究竟……?"

    "不,不要問出來.在你該知道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但是不是現在."

    馮紅程干咽了一口口水,在當下,他有一種掉進電視劇中的感覺.

    馮紅程感到緊張,但是更多的,感到的是刺激.

    他一直信奉可以給三個以上大人物直接打電話的人,一定也是大人物的信條.所以,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期盼的,就是有一天能夠真正進入大人物的***.

    而現在,他覺得簡直好像是做夢一般,仿佛突然一下就摸到了這個***的邊緣.

    可是,這個進入的方式,完全沒有他想象中那麼美好.

    "對不起,林大哥,我想我需要冷靜一下,你能給我三分鍾嗎?"

    "沒問題,我等你電話."林東來說著,將電話掛斷.

    當聽到電話那邊傳來"嘟嘟嘟"的斷線聲後,馮紅程身上的力氣好像一下子被誰抽干了一般,他艱難地往後跨出一步,然後整個人無力地倒在了床上.

    有生以來,從所未有的強烈的心跳聲,劇烈地沖擊著他的耳膜.

    "馮紅程,這究竟是個機會,還是個陷阱?"

    馮紅程好像著了魔般,不斷地在床上自言自語著這段話.

    再念了近百遍之後,馮紅程突然雙手一緊握,大喝一聲,整個人從床上跳了起來,雙眼直冒精光.然後大踏步走到窗邊,大聲喊道:"***,有什麼了不起,就算輸了,大不了不在廣州混了."

    這麼喊完之後,馮紅程才覺得身上的壓力松掉了很多,他長舒一口氣,走到床邊拿起了電話.

    一直在心中默默數著數字的林東來,數到一百七十的時候,他聽到他的電話響了起來.

    看著在副駕駛座上閃爍著的手機信號,一種難得的欣喜充滿他整個胸腔,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完全確定,他真的撿到寶了.

    "喂,林大哥,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當電話接通之後,馮紅程的聲音已經變得平靜.

    林東來並沒有回答馮紅程的話,而是說道:"我除了林東來這個名字,還有兩個名字,一個名字叫做東尼,另外一個是綽號'暗龍’.和陳飛揚一樣,我也曾經是個江湖人物,但是現在想要過白道人的生活."

    林東來的這番話,在馮紅程的心中引起一陣強烈的波動,但是因為已經有過剛才心理掙紮的過程,所以只是波動,還沒到地震的地步.

    "林大哥,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馮紅程壓抑著內心起伏的情緒,問道.

    "因為在你打電話之前,我已經做了決定,只要你把電話打過來,我就要告訴你這些."林東來說著,看了看車外漆黑的天空,"無敵于天下的獨行俠只存在于小說中.無論是誰,如果想要在現實世界中成就一番事業,他必須有臂助.從現在開始,你是我新生命里的第一個臂助."

    電話那邊的馮紅程沉默了好久之後,問道:"林大哥,你為什麼相信我?你了解我嗎?"

    "不,但是我知道,你是個認真選擇,並且願意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的人.這就夠了."林東來說到這里,笑了笑,"當初,你選擇跟我的時候,你也不那麼了解我,但是你也選擇了我,不是嗎?"

    "林大哥,說實在話,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將要把我帶上天堂,還是丟下地獄.但是,我已經決定了,我實在過厭了現在這種平淡的生活,我願意跟你賭一把.實在不行,我就離開廣州,當我從來沒來過這座城市."

    我將要帶你去的地方,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一切都視乎你自己的感受.

    也許,你現在覺得是天堂的地方,等你到了,你才覺得是地獄.

    林東來在心里這麼想著,將手機拿開嘴邊,微微歎了口氣,然後才繼續說道:"我現在要告訴你,我將要怎麼對付陳飛揚."

    是2010年4月19號上午傍晚8點.

    "飛揚哥,底下人說,把林東來給跟丟了."

    在接了一個電話之後,秦政對正在等王博才的陳飛揚說道.

    說到這里,秦政生怕陳飛揚生氣,緊接著罵道:"媽的,平時的時候牛逼哄哄的,什麼退役特種兵,什麼跟蹤高手,狗屁……"

    陳飛揚倒是顯得很平靜,"林東來的五感比正常人要靈敏十倍,他們跟蹤到現在才被發現,已經很了不起了.打個電話給王博才,問他什麼時候到."

    "我已經聯絡過了,王博才說還有二十分鍾左右他就到了."陳飛鴻答道.

    "那個馮紅程,一定要派人盯住他.林東來不好盯,盯他還是可以的.林東來來到廣州之後,人生地不熟,他也不可能完全依靠任天翔.看起來,這個馮紅程應該就是他在廣州的耳目了.馮紅程的資料,你們已經調查出來沒有?"

    "目前來說,大致知道他以前是做拉皮條的,人脈相當廣,人也很聰明.現在在劉少卿手下做商務助理.至于他什麼時候投靠的林東來,這個我們目前還沒有結論.不過,從我們整理的過去半年來,他的行為邏輯來看,他應該是不久前才投靠的林東來.要不然的哈,他這半年來的行為羅就就偽裝得過于完美了."

    "在決定來廣州之前臨時收買,這也很正常.有時候,陌生的,才是安全的.一旦馮紅程出什麼問題,也不會對他造成什麼損失.因為馮紅程肯定對他以及他的組織都一無所知."

    自從六點鍾決定要見王博才開始,陳飛揚就讓王博才用電子郵件把這塊地的大概情況發到了秦政的電子郵箱.

    秦政將用打印機將相關資料全部答應出來之後,放到了陳飛揚的面前.

    從大概六點半的樣子開始,一直到現在,包括在跟秦政和陳飛鴻交談的過程中,陳飛揚一直都在很認真地看著這些資料.

    直到現在,陳飛揚才終于將頭完全抬了起來,"這塊地不能落在林東來和任天翔的手里."

    "這容易,我明天就親自到平洲去."秦政說道,"不把這塊地拿到手,我就不回來."

    "不."陳飛揚搖了搖頭,說道,"你不能去,你要是去了,林東來和任天翔就該警覺了,到那時候就是正面沖突了.任天翔的商業能力,加上林東來的實力和狠辣,我們未必能占上風.最重要的是,林東來是徹底的地下領袖,他的根基也不在國內.把他逼急了,他亂搞一通,搞完就可以走人.我們不一樣,我們還要在這一畝三分地混飯吃的.局面搞亂了,完蛋的是我們."

    秦政想了一下,確實是這麼回事,他于是問道:"那飛揚哥,你看怎麼辦?"

    "讓王博才去搶這塊地,告訴他無論如何,要把這塊地搶下來."這時候,陳飛鴻說道.

    "如果我這麼跟王博才說,王博才也一定會表現得很驕橫,到那個時候,林東來和任天翔一樣會看出端倪."陳飛揚說到這里,站了起來,在客廳踱了一陣步子,"目前這種情況下,只有一種方法,那就是告訴王博才,任天翔是通過劉少卿在拿這塊地.我們不喜歡任天翔拿到這塊地,如果他能夠阻止任天翔拿到這塊地,那我們就記他一大功."

    "王博才的資金很有限,如果我們只是這麼說,他未必肯下大工夫哦."秦政有些擔心地說道.

    陳飛揚笑了笑,說道:"誰說,我們非得讓他拿到這塊地呢?我們只是想讓任天翔和林東來拿不到而已.只要他們不那麼快拿到地,這中間可以斡旋的地方就多了."

    陳飛揚在別墅計議已定,王博才在路上可是一路狂奔.

    但是再怎麼狂奔,也是夜晚,他也只是開到120邁.

    林東來可是一路飆到160邁的,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從平洲趕到了廣州.

    到了廣州之後,他還找到了馮紅程給他安排的接頭人,買到了他所需要的竊聽設備.

    之後,林東來馬上掉頭,開車前往陳飛揚的金海灣花園.

    在查看電子地圖之後,林東來找到了一個前往金海灣花園必經的路口,將車子停在這里等候.

    在路上的時候.林東來已經給劉少卿打電話,確認了王博才的車型,顏色以及車牌號碼.

    在他停下來差不多十分鍾後,王博才的車就出現了.

    因為出來得緊急,王博才沒有帶手下,是一個人出來的.

    他的車一出現,林東來馬上發動引擎,追了上去,並且故意跟他發生了擦碰.

    脾氣火爆的王博才馬上下來跟林東來爭執,林東來假裝很害怕的樣子,一直忙不迭地道歉,並且把口袋里的錢全部拿出來表示願意賠償.

    王博才剛好也有事,懶得跟林東來計較,也沒有收林東來的錢,只是罵了一通,就急匆匆的開車走了.

    他根本就沒有發現,在他的上衣口袋里,被林東來房間了一個紐扣大小的竊聽裝置.

    五分鍾後,王博才進入了金海灣花園陳飛揚的別墅.

    而林東來則將車停在金海灣花園外最靠近陳飛揚別墅的地方,然後打開竊聽裝置的收音機制.

    很快,別墅里發生的對話,事無巨細的全部進入了他的耳朵內.

    半個小時後,林東來掏出手機給劉少卿打電話,"劉總,我要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

    "什麼消息?"

    電話里的劉少卿顯得很緊張.

    "王博才似乎是沒有把握能夠打敗你,所以他到廣州應該是來搬救兵的."

    "救兵?王博才有什麼救兵可搬?難道……難道是陳飛揚?"

    "我想應該是的,王博才進到金海灣花園里去了.根據小馮所說,陳飛揚似乎就是住在金海灣花園."

    "天啊,要是陳飛揚入局了的話,那這件事就難搞了.話說回來,陳飛揚有沒有答應王博才?"

    林東來笑了起來,"我又不是特務,我怎麼可能聽得到他們的對話呢?我只知道王博才進了金海灣花園."

    "那……那東來,你說該怎麼辦?"

    到這個關鍵時刻,劉少卿對林東來的稱呼不知不覺又變了.

    "如果是我的話,我現在就會把款項全部准備好.明天路演一完,馬上全款付清,把地拿到手里,這樣就一切都安心了."

    電話那邊的劉少卿,略微猶豫了一下之後,咬牙道:"成,我馬上去辦,你也快回來吧.有你在身邊,我總覺得心里有底些."

    "嗯,我現在就回來."

    林東來說著,把電話掛斷,調轉車頭,朝著平洲開去.

    在進入新生活不到七十二小時,原本以為可以放松一段時間的林東來,又重新投入了一場新的戰斗.

    最起碼,從現在看來,這戰斗並不比紐約街頭的血戰要輕松.

陸戰男兒

第一集 浪子歸來 第十八節 度假村計劃

    在林東來整個農地計劃,乃至于他整個金盤洗手,都跟他在美國的那個華商朋友有著最為密切的聯系.

    原本,他是打算借著這個華商朋友的助力,做一次漂亮的空手套白狼的計劃的.

    但是現在,當聽完王博才跟陳飛揚在房間里商議的計劃之後,林東來的想法改變了.他在想,也許他不必這麼快把那個華商朋友暴露出來.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把他放到更重要的時候去用.

    至于取代這個華商朋友的位置的人,目前看來,毫無疑問,就是judy的三哥,陳飛揚跟王博才提到的任天翔了.

    陳飛揚在跟王博才談到任天翔的時候,語焉不詳,但是從他的語氣中可以看得出來,很忌憚這位哈佛商學院的工商管理博士.

    但是,問題出來了,究竟該怎麼跟任天翔談呢?

    直接跟他坦誠自己的身份,要求跟任天翔合作?

    這恐怕不行,不是說任天翔不會相信自己的身份.現在是信息社會了,再說任天翔在美國也待過很多年,要想確認自己的身份,恐怕並不難.

    就怕任天翔對自己過于忌憚,畢竟"幽靈暗影"從墨西哥一路走到紐約,這一路上可不是旅游過去的.在這一路上,被"幽靈暗影"滅掉的社團不計其數,可謂是真正的凶名在外.

    自己突然找上門來要求合作,任天翔恐怕先是做調查就要做個個把月的,那樣的話,時機就過去了.

    看來,還是先把這事壓一壓吧,等到時機成熟,再來跟任天翔接觸.

    在有必要的時候,也許還要讓judy在其中做個中介.

    在他過去的生命里,利用別人,乃至于在沒有價值的時候拋棄別人,都是再自然不過的東西.

    然而,當現在他想到自己要讓judy當中介的時候,卻感到有些別扭的感覺,仿佛什麼地方不對勁.

    這讓林東來感到一陣奇怪,為什麼覺得別扭呢?

    不過,這疑問在林東來在他心里只是一閃而過.

    一個半小時後,林東來又重新回到了平洲.

    當他剛到平洲賓館酒店房間門口,正要拿出房卡開門,迎面就看到劉少卿將門打開.

    原來他一直待在林東來的房間里,一聽到門外有腳步聲,就趕緊開門,要不是林東來反應快,兩個人差點撞上.

    "東來,你總算回來了?我都急死了."

    "怎麼了?"林東來問道.

    "剛才劉醒德給我電話,問我買地的事情."

    林東來眉頭皺了一下,一邊往里走,一邊問道:"問你買地的事?他說了什麼?"

    劉少卿說道:"拐彎抹角地問我,如果退出的話,什麼條件可以接受."

    "那你怎麼說的?"林東來又問道.

    "我說,我們劉家聯系了海外的財團,准備投下十五億巨資在這里發展度假村,無論別人出多少錢,我們都是不會退出的."

    劉少卿的回答完美讓林東來都感到驚訝,因為這正是林東來最想劉少卿回答的答案.

    現在情況非常明顯,劉醒德之所以會打電話來,肯定是王博才給他打電話許諾了好處了.而劉少卿的這個回答,百分之百會到陳飛揚的耳朵里.

    從一開始,陳飛揚就沒有把劉少卿放在眼里.對他來說,劉少卿這種數量級的,實在是太不夠份量了.

    他所疑慮的,是否林東來真的想要開發這塊地.

    而劉少卿的回答,一到陳飛揚的耳朵里,那陳飛揚就會更加確定林東來下了大決心,要開發這塊地.

    而這正是林東來最想要的效果.

    林東來在心里暗暗贊歎劉少卿實在是太配合了,嘴上卻故作奇怪地問道:"劉總,我們做這塊地,只不過是為了賺錢而已.劉市長這麼說,說不定是因為背後有人想買.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不妨接觸一下.畢竟,現在地還在我們手上,明天把全款一付,就是板上釘釘得了.大不了,分一點好處給劉市長咯."

    "東來,你剛來廣州,你可能對陳飛揚這個人還不大了解.這個人黑白兩道都很吃得開,最重要的是,他實在是太有錢了."

    劉少卿說到這里,興奮得幾乎都手舞足蹈起來.

    "我幾乎可以肯定,劉醒德這個家伙打電話給我,肯定是因為王博才給他疏通了.王博才這個人我很了解的,他出身貧寒,把一分錢看得比餅很大,出手很寒酸的.要不然的話,劉醒德他們也不會那麼看不上他.但是現在他居然把劉醒德給疏通了,這說明什麼?說明王博才肯定給了劉醒德一筆絕對不少于我的好處."

    劉少卿看著林東來,"東來,你想想看,王博才這麼個小氣鬼怎麼去了一趟廣州,就突然變得這麼大方了呢?毫無疑問,肯定是陳飛揚指使他的.陳飛揚吃飽了沒事干嘛要指使他這些事?答案非常簡單!陳飛揚自己看上這塊地了."

    看到劉少卿唾沫飛濺,一副即將發大才的樣子,他知道劉少卿心里肯定是夢想著把地賣給陳飛揚,然而大得一筆好處.

    這跟他兩個小時前,在電話里聽到陳飛揚的名字就緊張得近乎發抖的樣子,實在是差太遠了.本來自己還想了一大套怎麼說服他的方法,現在看來全部用了.還真是奇怪.

    林東來這樣想著,問道:"但是,我聽judy說,陳飛揚好像不只是個簡單的生意人,他的背景有點複雜哦,他入局的話,我們可能會很麻煩,劉總你怎麼看起來還很開心的樣子?"

    "陳飛揚的背景我知道,我也怕他啊.不過,在你回來之前,我跟我父親打電話了.我父親又給我一個叔伯打電話了.他老人家是廣東公安系統的,老人家拍了胸脯.陳飛揚要是敢跟我們來亂的,絕對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哦……"林東來點點頭,"劉總,你有這麼強力的叔伯,怎麼也不早說,害我在路上瞎擔心."

    "嗨,什麼叔伯,說是這麼說了,其實也就是鈔票上的關系罷了.我父親剛跟他打電話的時候,牛得跟包青天一樣.後來跟他說了,如果這塊地賺錢了,給他兩成份子,馬上就變得跟我親大爺一樣."

    劉少卿說話的時候,面色泛紅,仿佛陳飛揚賬上數千萬的鈔票,已經進了他的口袋一樣.

    在這時候.林東來的腦中不禁想起四個字——利令智昏.

    "策劃案已經全部准備好了,劉總你明天按照文本進行路演就好了."

    等到劉少卿得意地差不多之後,林東來才開始談及正事.

    在劉少卿看來,林東來比他強的地方,是在做方案,如果談到表達能力,他未必比得上自己.

    在林東來回來之前,劉少卿一直在揣摩這個方案,越是揣摩,他越是覺得這個方案要是由自己上台去講的話,應該可以講得非常好.

    而且,一想到自己在台上意氣風發地講述著方案,而平洲市的那些領導全都聽得目瞪口呆,心服口服的樣子,劉少卿就有一種格外的滿足感.

    只可惜這個方案是林東來做的,自己貿然提出來去路演,恐怕引起他的不滿.

    所以,當劉少卿聽到林東來這麼說的時候,他簡直是喜出望外.

    不過,面上他還是故做謙虛地說道:"路演?這個應該是東來你更在行吧?畢竟你是專家啊.到時候我就在台下欣賞你的表演就好了."

    一看劉少卿那笑意盈盈的模樣,林東來就知道劉少卿是巴不得如此的.

    "方案已經做好了,誰講都是一樣的.劉總你的口才本來就不錯,我對你有信心,我認為你可以講得比我好.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畢竟只是個策劃,不是投資人.如果這個方案由劉總你這個投資人親自講的話,會顯得更有誠意."

    聽到林東來這麼說,劉少卿簡直好像喝一口甜湯一樣,整個人連心窩都是甜的.

    他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東來你說得也有一定道理了.但是這個方案畢竟是東來你做的,我這麼做,不是有點掠人之美嗎?"

    "這也正是接下來我要說的,我剛才在去追王博才的時候,不小心在路上跟他發生了擦碰.所以,他認得我.如果明天我去路演的話,我怕生出什麼事端來."

    林東來這麼說完之後,劉少卿大吃一驚,嘴巴張得老大,吐出一個"哈?"字.

    緊接下來,劉少卿幾乎是本能地就想說"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話到嘴邊,劉少卿活生生吞了下去,改口道:"還有這種事?這可真是……怎麼會這樣呢?"

    "當時有輛摩托車突然拐出來,我沒有控制好車子,所以……"

    劉少卿低著頭想了一陣,說道:"好吧.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明天的路演確實是我上比較好."

    "嗯,明天我就不去了.我明天打算去那一萬畝地上看看,下午等到你路演完,跟平洲市簽完合約之後,我就打算回廣州了."

    "這麼快就回廣州?那平洲這邊的事呢?"

    "咱們又不是打算真發展這塊地.付了全款,把地揣到腰包里之後,我們就等著買家找上門了,留在平洲也沒什麼用."

    劉少卿笑著點點頭:"也對,那我到時候跟你一起回廣州去.明天晚上我帶你到我一哥們的會所去,里面什麼都有,咱們哥倆好好開心開心."

    "呵呵,我們先把正事做好吧."林東來笑了笑,說道.

    "成,那你趕緊睡吧,我到房間去好好研究下你的那份策劃案,明天好好震懾一下他們這幫土包子."

    林東來笑著點了點頭,目送劉少卿離開了.

    劉少卿一離開,林東來馬上走到judy留下的筆記本旁,開始搜索任天翔以及任天翔的公司恒遠企業相關的所有資料.

    先是花了三個多小時,把這些資料全部都搜集完之後,已經到了凌晨兩點多.

    林東來洗了個澡,坐在床上休息了五個多小時,到早上八點正的時候,他的生物鍾像鬧鍾一樣准時把他叫醒.

    起床簡單梳洗之後,林東來馬上提著筆記本走到商務中心.

    半個小時之後,林東來把所有的資料都打印了出來,厚厚的三十多頁.

    這時候,林東來才掏出手機,給王友山打電話.

    "喂,是友山兄嗎?"電話一通,林東來就說道.

    "我是,請問哪位?"

    "我是林東來,昨天中午跟你吃飯的那個做房地產的."

    "哦,是林專家啊.請問有什麼事嗎?"

    林東來開門見山,"友山兄,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希望我們可以見個面."

    此時,王友山正在吃早餐,他聽到林東來這麼說,把舀到嘴邊的湯勺又放了下來,略微想了一下之後,他又歎了口氣,"友山兄,如果你是想要讓我在陳書記面前替你們說話的,就不必見面了,我今天上午還有個會,恐怕抽不出身來.不過,請你放心,我王友山是個守信用的人,我昨天既然答應了你們,我就會照做的.昨天下午,我已經跟陳書記談了一下午了."

    "不,我想跟友山兄談的,不是劉少卿,而是這一萬畝地,以及這一萬畝地上幾千人的營生.如果友山兄有興趣的話,不妨跟我見一下,我相信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王友山愣住了,他又停了一會,然後問道:"林先生,你究竟想跟我談什麼呢?"

    林東來也不答王友山的問題,而是看了看牆上的鍾,然後說道:"三湘大酒店,九點,我等你半個小時."

    說完,林東來就直接把電話給掛斷了.

    "這個林先生還真是奇怪……"

    看著發出嘟嘟聲的手機,王友山笑著搖了搖頭.

    笑完,王友山繼續吃他的餛飩,吃了三四口之後,他抬頭看了看掛在自己客廳的那副對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王友山再次將調羹放了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靜靜地坐著.

    約莫一兩分鍾之後,王友山霍地一下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拿起公文包,走出門去.

    十分鍾後,王友山來到了三湘大酒店,他徑直走到三湘大酒店上次見劉少卿的那個房間.

    一進門,他就看到林東來正坐在那里.

    林東來先是站了起來,快步走到王友山面前,朝他伸出手,"友山兄……"

    在王友山伸出手跟他握手之後,他轉身再次看了看牆上的鍾,"八點五十八分,友山兄,你這個朋友實在是太可交了."

    王友山跟林東來客氣地笑了笑,然後說道:"林先生,我這話也許你聽著不愛聽,但是這是實話.我這麼急趕過來,並不只是為了跟你交朋友,我是為了你最後那一句話而來的."

    "好,友山兄快人快語.既然這樣,我就不浪費大家時間了."林東來說著,掏出那三十頁的資料,遞給王友山,"請你先看看這個."

    王友山接過這資料大略翻了翻之後,問道:"恒遠企業是我們廣東有名的大企業,任天翔先生也是知名企業家.不過……這跟我們今天的談的話題有關系嗎?"

    "友山兄,你可知道昨天你所見的那個小女孩的哥哥是誰?"

    "你是說……就是這位任天翔先生?"

    "沒錯,而我,就是這位任天翔先生的委托人."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越是離奇的話,當你認真說出來的話,越是讓人覺得難以肯定地懷疑.因為,人人都會想,這麼明顯的謊言,他怎麼敢說呢?

    此時此刻,王友山就陷入這樣的困頓當中.

    林東來的話實在是顯得太離奇了,離奇到王友山都不敢肯定他到底是真還是假.

    于是,他抬起頭,看著林東來,想從他的最細微的表情里,看出一些端倪來.

    最後,他放棄了.

    林東來臉上的笑容,就像一層很薄,但是很堅固的金縷玉衣,讓他的目光根本無法刺進去,窺探到林東來內心的秘密.

    王友山將資料合上,默默地靜了一會,然後問道:"既然如此,任天翔先生為什麼不直接親自來購買這塊地呢?"

    "友山兄,既然你聽過恒遠企業,也聽過任天翔先生.那麼,我想,你可能也會知道任天翔先生的父親任天忠先生,以及任氏家族在西河的往事吧?"

    林東來雙手交後,走到窗邊,朝陽將他的影子長長地映照在地上.

    當他背對著王友山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身上散發著一種強烈的神秘意味.

    "是的,我聽過,任氏家族是從地下世界走出來的家族.任天忠老先生,是以暴力手段控制西河的生豬屠宰起家的.但是這十年類,任氏家族都在一直努力洗白.尤其是任天翔先生從美國歸國,創立恒遠企業之後,更是如此.現在,恒遠企業已經是一家完全正規的合法企業了."

    王友山的回答讓林東來略微感到有些驚訝,他轉回身,看著王友山,"友山兄,你對任家的了解比我想象中深."

    "還記得我說過,我在做公務員之前,曾經有段時間在外面打過工嗎?我在廣州工作的公司,就是當年剛剛創立的恒遠企業.當時,恒遠企業還只有不到一百人."

    聽王友山把話說到這里,林東來馬上意識到一點,王友山很可能認識任天翔.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就是自從籌劃這一萬畝農地的計劃以來,林東來第一次遇到超出他預料之外的事情.

    無論是計算多麼精密的事情,總是會有些地方出漏子的.

    這種情況在林東來的生命中發生過太多次,每當這個時候,林東來的心跳和血液流動的自動就會自動變慢,而他的大腦卻會用比平時快兩倍的速度高速運轉.

    而在表面,別人什麼也看不出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最好不過了.盡管任天翔先生吩咐,在一個月之內,不要讓人知道這件事有他的參與.但是如果是他所認識的人,我想應該在例外."

    林東來說著,掏出手機,做出要撥出號碼的樣子.

    "我在任天翔先生的公司只待了半個月,就回平洲了.而且當時他不大在公司待,總是在外面跑,所以,我想他應該對我沒什麼印象."

    林東來繼續保持拿著手機的姿勢大約兩秒鍾,然後說道:"如果你想要的話,我還是可以讓你跟任天翔先生通話."

    王友山搖了搖頭,"不,不必了,我相信你."

    "謝謝."

    林東來不再堅持,他把手機收了起來,坐在了王友山的對面.

    "既然你對任天翔先生以及其家族這麼了解,那我就不再多說什麼了,我們直入主題吧.任天翔先生一直致力于將他的家族完全合法化.恒遠企業的業務你也都看到了,大部分都是高科技企業,電子,網游以及出版.你難以想象任天忠那些在街上混慣了的老兄弟們,可以到這種公司去任職.但是,如果是一家度假村,那就不一樣了……"

    王友山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到後來終于忍不住打斷了林東來的談話,"任總打算把我們這一萬畝地變成老流氓退休中心嗎?"

    聽到王友山這麼說,林東來忍不住笑了起來,"友山兄,我明白你的顧慮.不過,事情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能夠到這里來任職的,都是高級成員,他們的紀律性遠比一般的老百姓要強得多.至于一般的成員,他們跟任氏家族,不過是雇主與雇員的關系,充其量頂多也就是一筆遣散費而已.只要雇傭了,就要一輩子養老,友山兄,你也未免把地下世界的社會福利想象得太好了,他們可不是公務員."

    林東來的話,讓王友山也不禁笑了起來,"不好意思,我有些過敏了."

    "沒有,你也是關心你的家鄉父老,這種心情我能理解.不過,我得特別說明的是,如果你認為任天翔先生只是想將這里變成那些高級成員的退休場所,那你就錯了."

    林東來說到這里,拿起茶壺,給自己和王友山都倒上一杯茶,遞給王友山一杯之後,繼續說道:"任天翔先生有強烈的,將他的家族帶回正道的想法.這件事情說起來容易,但是做起來可一點也不容易.如果想要快速地結束地下生意,徹底走向合法化.那麼就有個最現實的問題——任天翔先生必須在合法途徑上,創造出比他在地下渠道上更多的利潤.任天翔先生對這一萬畝地寄予厚望."

    林東來站了起來,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中國地圖,展開,放在桌上.

    然後,他掏出一支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大圈,將廣東,福建以及浙江三個省份全都圈了在內.

    "我們要在這里建設一個全華南區最大型的度假村,輻射整個廣東,福建,浙江以及港澳台."

    王友山不敢相信地說道:"怎麼可能?我們平洲什麼都沒有."

    "拉斯維加斯也什麼都沒有,不是一樣成了世界旅游之城嗎?"林東來說著,又掏出一張規劃圖,放在中國地圖之上,"另外,平洲真的什麼都沒有嗎?做為平洲人,你太妄自菲薄了,友山兄.你看,在我們這一萬畝地,南邊不到一公里,就是直接通往粵南和福建的高速公路.往北不到三公里,就是青州市的青州機場.東邊兩公里外,就是京九鐵路.這樣的交通條件,可以算得上是得天獨厚.我們只要投入一筆資金修建一條道路,將這三個點都連接起來,那在我們周圍就可以形成一個兩小時圈."

    林東來看到王友山在聽到兩小時圈的時候,顯得有些迷惘,于是便解釋道:"所謂兩小時圈,就是無論是從福建,廣東,香港還是浙江來的游客,通過我們上述三種交通方式,都可以在兩小時內就抵達我們這個度假村."

    王友山點了點頭,問道:"我們平洲的交通確實是可以的,但是,那些客人為什麼要來呢?"

    "你這個問題問得非常之好,這也正是我們當初決定投資這塊地的時候,心里最大的疑問.不過,這個問題已經被我們解決了."

    林東來說著,從資料中拿出一張有一面白紙的紙張,撲在桌上,在上面寫道:"團體,會議,散客."

    寫完之後,林東來繼續說道:"劉少卿今天下午要在市政府路演的內容,也是大型度假村,但是是一個根本毫無內容的,空洞的度假村.這個度假村計劃真正的精髓,全在今天我跟你講的話里.你看,我這里列了三個目標,團體,會議,和散客.而這正是我們的度假村目標客戶群的優先次序."

    "我們的度假村,將會建設兩百個大小不一,相對完全獨立的莊園,每個莊園的接待能力從三十人到三百人不等.同時,我們將會建設三到四個大型的,用于共同活動的娛樂會所設施.比如跑馬場,攀登,仿真槍野戰場,釣魚,天然游泳池,人工激流等等."

    "從天然條件來說,我們就有山間別墅,平原別墅,和水畔別墅三種.除此之外,我們還將會邀請全世界最頂尖的設計公司,來為我們設計這兩百個莊園.我們會要求每個莊園都有自己特別的風格.盡量讓每個客戶第二次來到我們度假村,都可以得到完全不一樣的體驗."

    "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們會將我們的主要客源集中在團體客源.主要是三種,婚禮,公司的大型活動,比如年慶或者是年終晚會,各種同學以及朋友聚會.在這三種客源上,恒遠企業是有很強大的優勢的.首先,恒遠企業每年的招待費就近千萬,這筆錢,以後有六七成,都可以直接弄到這個度假村中去.其次,恒遠企業擁有大量的關系企業,這很有利于我們拓展這種團體客戶.然後,我們還將會在浙江,福建以及珠三角經濟發達的城市派駐我們的推廣專員,專門跟各大公司聯系,爭取客戶."

    "對于兩個小時內可以乘車到達的目標用戶,我們度假村可以直接派專車接送.專車在路上開來開去,也算是個廣告宣傳.對于稍遠一些,需要搭乘飛機的客戶群,我們可以免費接送關鍵人物免費體驗.然後當他們進行正式團體消費的時候,我們再給這些遠道而來的客戶一定的折扣.在這些條件下,我相信,只要我們把度假村的外觀和娛樂性都設計得足夠,那麼我們是完全可能在短期內挖掘到大量客源的.原因很簡單,我們交通便利,可以很快讓他們往返,但是我們的價格比起其他度假村,肯定是有優勢的.畢竟這塊地的成本很低,而我相信平洲市政府在稅收以及其他方面也會給我們的支持的."

    王友山聽到這里,開始有勁頭了,他忙不迭的連連點頭,"當然,當然,那肯定是鼎力支持的.到時候我還可以跟陳書記說一下,把你們這個地方定為我們平州市委的官方接待點.然後各種在我們平洲舉行的各種會議,都盡量在你們這里開.這也是個不小的客源."

    "沒錯,中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喜歡開會,大會小會,長會短會,展銷會,碰頭會,不計其數.你剛才說的,也正是我接下來就要說的.當我們把團體客戶牢牢抓住之後,我們接下來就要抓住這個重點,那就是會議客戶.其實,只要我們把團體客戶這塊作深做透,那麼會議這一部分客戶實際上是水到渠成的.因為決定采購團體套餐的人,通常也有決定會議所在地的權力.而我們在價格上並不過分,他們決策的時候,所遇到的阻力也相對比較容易.到時候,如果再給具體簽單人一定回扣的話,就更是無往不利了."

    "當擁有了團體客戶和會議客戶之後,我們度假村基本上就可以生意無虞了.在擁有了充分現金流的情況下,我們就可以從容地展開我們的公共公關和廣告宣傳,進一步確認我們的品牌知名度.在這種情況下,散客也將會陸陸續續前來.一旦散客的數量到了一定級別,整個度假村的營業,就徹底進入了正軌."

    "我做過粗略估計,我們這個度假村的接待能力,在保證接待質量的情況下,每天可以接待游客一萬五千人次.我們預計開業十個月之內,可以而達到七成入住率,以每人明天消費三百元來計算,一天的營收就是三百萬,一年就是差不多十億,盈利應該有四成左右,也就是四億.假設我們投資十五億,那麼我們最快四年左右,就可以完全收回投資.然後,我們接下來十年,每年的盈利,保守估計,也超過三億,這就是三十億.至于接下來的十六年,我們暫且都不去算他了."

    王友山已經完全被林東來說暈了,整個人甚至都有點開始熱血***了,仿佛已經看到了一個美輪美奐的莊園式度假村,在平洲拔地而起.

    不過,太美好的東西,總是讓人難以相信他真的會實現.

    王友山同樣抱有這樣的疑問,他有些疑慮地問道:"林先生,你的話真的很激動人心.我不得不承認,我都有點被你激動了.但是我真的很想問一聲,這個度假村真的會這麼賺錢嗎?"

    "關于這個度假村,任天翔先生已經規劃了差不多三年.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這次看到平洲這個機會,我們研究了整整三個月,才正式決定選擇這個地方.在這個決策過程中,我們看過的案例和數據,如果打印出來,大概可以堆滿友山兄的辦公室了.要是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挑些來給你欣賞下."

    "不,不,不,這個就不必了."王友山笑著搖了搖手,"我要是能看懂這些東西,我說不定也就一直打工打下去,不會來吃這碗公家飯了."

    話說到這里,王友山頓了頓,然後又有些疑問地問道:"林先生,聽完你說的話,我對于你們在我們平洲開發度假村,已經沒有疑問了.我相信你們有這個實力,也有這個誠心,在我們這里發展度假村.但是,我有個地方怎麼想也想不通,還請林先生賜教."

    "這麼大一個項目,如果我們攤開來說,那麼陳書記和劉市長都肯定會鼎力支持,我們又何必搞這麼多周章.我又何必來找你這個市委書記秘書私談,是嗎?"

    一下子被林東來揭穿自己的心跡,王友山略微顯得有些尷尬,"我只是……不知道我能幫得上什麼忙."

    "友山兄,你不要忘記,任氏家族是一個江湖家族.人在江湖,就一定有恩怨.任天翔先生之所以在現階段還不出面,就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而我現在特地約見友山兄,正是因為這個不必要的麻煩現在已經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