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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一劍寒山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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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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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23:39:5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一劍寒山河 作者:司馬紫煙

內 容 簡 介
  江湖中,多少英雄豪傑,多少俠義劍客,氣概沖天,豪情萬丈。李韶庭,憑著一手好劍法,蓋世武林,少年得志,被江湖中人推崇。
  出生皇室的孿生姊妹李闌娜、方竹君、方蘭君,個個容貌俊美,端莊秀麗,嬌美動人,為情所迷,為情所困,為了李韶庭,姊妹奮不顧身,身不由已,不惜獻出元貞,追隨於他。
  皇室中,恩怨難了,憤恨難了。皇室秘聞糾葛著各路門派,罪魁禍首的獨臂神尼為報私怨、情仇,濫殺無辜,邪派日月同盟糾集亂黨,為奪武林霸位,施毒手,把魔爪伸向武林各派,江湖中掀起了一場難以平息的爭鬥……
  李韶庭,義膽俠情,用高超的劍術,精湛的武功,同邪惡派勢力展開了一場殊死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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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23:41:00 |只看該作者
第 一 章


  長辛店離京城不過才十幾里,算是京師的一個外圍市鎮,有許多行業在禁城裡找不到造當的地方開業,乾脆就設置在長辛店,所以倒相當熱鬧,因為它是京師西行的必經之地,距離又近,宵禁也沒有京師那麼嚴格,無形中反而造成它的繁榮。

  在長辛店最多的是鏢行與客棧,鏢局子因為往來人品較雜,而且都是動不動就擄拳拚命的武朋友,在禁城內容易滋事,倒不如遠著點兒好,客棧多是為了許多外來的行商,不識朝義,在禁城裡動輒得咎,也乾脆住遠點兒方便。

  隨著這兩種行業的增加,許多附帶的行業也吃了香,酒樓飯館必不可少,酒足飲飽之余,總免不了微逐聲色,所以長辛站的鎮街上也有著秦樓楚館與倚門賣笑的鶯鶯燕燕,只是顧客的流品較低,趕不上京師銷金窟的氣派而已!這是一個初冬的黃昏,由於京師的城門入夜就要關閉的原故。不顧過宿的人都出城了,正是長辛店熱鬧的時分。

  大街上有一家小酒店,十幾張板桌木椅、靠櫃台排著一排條凳,卻全坐滿了人,倒是木椅上只坐了七八成客,三個小夥計,兩個忙著招呼條凳上的客人添酒,忙得不亦樂乎,反倒是那個專管侍候椅上的夥計還能喘口氣。

  北方一般較小的酒店那有這種條凳,用以接待較為低俗的客人,喝酒論壺計,店中免費供應蠶豆等下酒菜,如果還要圖享受,則一個子兒一碟的鹵雞子兒,三文一碟的醬牛肉也可以叫上兩碟,連酒帶菜,不會超過二十個銅子,是一般鄉下人,苦哈哈賣力氣的朋友最實惠的消遣處。至於上座頭叫菜,不僅花費大,而且還得付小帳,只有賺錢的掌櫃老闆才夠得上這種氣派,有些村野酒店,則在店堂中埋下幾口大酒缸,喝酒的客人蹲在缸邊自沽自飲,自已計數到櫃上付帳、各憑良心,所謂大酒缸,就是這種店家,而且極具人情味。

  這家店號招牌叫四海春,氣派很大。就是內裡的佈置有點配不上它的稱號,掌櫃的姓姚,胖得像尊彌勒佛,胖臉上一團和氣,終日裡笑嘻嘻的,跟每個客人不論貧富,都笑著客套寒暄,因此姚胖子倒是長辛店上一位大名人。

  店門外寒意颼颼,店裡擠上三四十個人,倒是暖洋洋的,酒意加上無忌的談話,使店堂裡充滿了笑聲。

  忽然……店外走進一個年青人,脅下夾著一柄銅劍,身材瘦削卻顯著英挺,臉貌如果剃去了頷下的短鬚,也可以說得上俊秀,只是神意蕭索,再加上一身襤樓的單衣,給人一種潦倒的感覺。

  他進店後,想在櫃台前條凳上找個空位,卻發現坐滿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掌櫃的姚胖子已搖擺著迎了出來,滿臉堆笑道:「李爺,您上裕貝勒府高就回來了。」年青人搖頭,歎了一口氣,姚胖子微愕道:「怎麼?憑您這一身本事,難道連個護院教師還考不上!」

  年青人輕歎了一聲道:「我連門都沒進,門房上瞧我這身穿著,根本不讓我進去,說好說歹,總算同意了,卻伸手要我二兩銀子的門包。」

  姚胖子抖著胖臉上的肥肉笑道:「大宅門第都是這份德性,連縣衙門都是非錢莫入,何況是貝勒府,別灰心,李爺,趕明兒我給您找個朋友疏通一下,聽說裕貝勒最愛重人才,您還怕沒有飛黃騰達的一天嗎?坐下喝杯酒!」

  年青人搖頭又歎了口道:『「不必了,今天我在府外看了,那些護院教師在府中連個奴才都不如,這口飯不是我李韶庭嚥得下的!」

  姚胖子頓了一頓,才點頭道:「也對,您李爺雖然是練家子,可也是個讀書人,叫廚下給您炒幾個好菜,痛快地喝上兩杯……」

  李韶庭見他親自拉開一付空座,還扯起衣襟,擦擦上面的灰塵,連忙道:「不麻煩,我在櫃台上坐吧!」

  姚胖子笑道:「李爺,這不是罵人嗎?在我姚胖子的店裡,怎麼能委屈您坐那種地方,怎麼說!您還是位秀才相公……」

  李韶庭長歎一聲道:「別提這些了,如果不是這一襲青衣,怎會潦倒到這個地步,讀書不成,學劍又不成,弄得兩袖清風……今天我恐怕連上櫃的資格都沒有!」

  姚胖子彎了腰,壓低聲音道:「李爺,您別見外,更別提錢的事,一點酒菜,能交上您這個朋友,我已經十分榮幸,早起來您進城,我知道您身上不方便,想叫人給您送幾兩銀子的,可是怕您誤會,不敢造次,您放心,只要我這四海春開一天,您就吃一天……」

  李韶庭剛要開口,姚胖子壓低嗓子又道:「斜對面的寶姑娘已經叫小丫頭來問過幾次了,說是您一到就通知她,這大概就要過來了,您在大櫃台上,她談話可不方便!」

  李韶庭一皺眉頭道:「她又找我幹什麼?」

  姚胖子一怔道:「您是嫌她出身太低,這也難怪,不管過去如何,現在這份行業可的確叫人瞧不起……」李韶庭一歎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現在我一身潦倒,連三餐都吃不飽,還講究什麼身份,只是我跟她素無交往,上回偶然替她解個圍,不過是盡做人的本分,沒有再見面的必要!」姚胖子笑道:「人家心中可不這樣想呀,你仗義救危,至少該向你表示一點謝意,你瞧,她不是來了嗎?」整個酒店都起了一陣騷動,店門外進來一個二十幾歲的綽約少婦,圍花袍,水紅長裙抑到腳面,團團白臉,白淨淨的皮膚,黑溜溜的大眼睛,長髮堆雲,垂著一對亮晃晃的翠耳墜子,手裡拿著一個布包,嬌嬌婷婷的走了過來,吸引著所有的眼光,更有人輕薄的吹起了口哨。

  她一直走到李韶庭的桌子前,襝衽彎腰,行了一個禮後,才以溫柔的聲音道:「李相公,那天多蒙高義,我一直想找您道謝,可是又怕您瞧不起我……」

  說到這兒,她的眼睛已經紅了,姚胖子連忙道:「坐下談!坐下談,我給二位端茶去!」

  他好像十分興奮,搖幌看到後面廚房裡去了,李韶庭也只得道:「姑娘請坐!」那少婦坐了下來,然後將手中的布包推了過去道:「這是我親手給您縫的一件棉袍,不知道合不合身,您穿著試試,這一點微意,當然不能說是報您的大恩……」李韶庭連忙推了回來道:「這是幹什麼,一點小事,何足掛齒,姑娘千萬別客氣……」

  他推得太急,布包掉在地下,叭啦一聲,李韶庭本來伸手想去拾起來的,不由怔住了因為棉衣是輕軟軟之物,落地不該有這種聲響,旁邊一個大漢卻突地起立,伸手奪過那個布包,打了開來,裡面除了一件嶄新的緞面棉袍外居然還有兩錠銀子,約模是四十兩。

  少婦的臉色一變,那大漢一把抓起少婦的頭髮,厲聲喝罵道:「臭婊子,老子昨天上你家去收規費,你推說沒錢,今天倒有銀子貼小白臉,臭婊子,你把老子當什麼人!」

  少婦一面掙扎,一面哀求道:「虞大爺,您放手,我給您解釋!」

  李韶庭看不下去,站起來伸手一托大漢手肘臂,道:「兄台,有話好說,何必欺負一個女流!」

  李韶庭已及時地放開了手,可是那大漢動作很快,反手就是一個巴掌,在李韶庭蒼白的臉上添了五道鮮紅的指痕,李韶庭似乎沒防到對方會猝然出手,被打得退後踉蹌,差一點伸手就想拿起地上的銅劍來,但終於忍住了,撫著臉道:「兄台怎麼出手就打人呢!」

  大漢見李韶庭挨了打不敢還手,得意地發出一聲獰笑道:「小子,這教訓你少管閒事,你來到長辛店不止一天了,該知道虞大爺在這兒是什麼身份!」

  李韶庭在街上也見過這個大漢帶著一批朋友呼么喝六,神氣萬分,知道它是地棍惡霸一流的人物,因為素無糾葛,也懶得去打聽什麼人,現在他公然欺負到自己頭上,忍不住就想發作,想想還是算了。

  這大漢出手頗有幾斤蠻力,也練過幾天武功,但剛才自己一出手就能制住他的關穴,可見他的功夫也很平常,打勝這樣一個傢伙並不光榮,何況強龍不壓地頭蛇,自己正在窮途潦倒,犯不著跟這些人惹氣。

  因此仍是客氣地道:「兄台何必動氣呢,在下只是勸勸兄台不要欺負這位姑娘……」

  大漢哈哈一笑道:「欺侮她,她是你的什麼人?要你來替她出頭?」

  說完又對那少婦吼道:「寶珠!你說沒錢,這兩塊銀子又是從那兒來的?」

  被稱作寶珠的少婦含著眼淚道:「這是向王大娘借的,因為李相公對我有恩,我要報答他……」

  大漢哈哈大笑道:「王老婆子專放高利貸,四十兩銀子四分四的利,一個月光利錢就得靠二兩,這小子對你有什麼思,你有為她背這種重利!」

  寶珠頓了一頓道:「這是我的事!」

  大漢臉色一沉道:「笑話!這街上還有我虞志海管不到的事,倒是要說來聽聽!」寶珠忍住氣道:「虞大爺,我欠您的規費不過才兩個月,每月五兩,兩個月也不過十兩,您拿一塊去換了找回給我就是了!」那個自稱為虞志海的大漢冷笑道:「你說得倒輕鬆、老子的規費也漲價了,每月四十兩,這抵上個月的,還欠著這個月的,你趁早送上來,老子就不管你的事!」

  寶珠哭聲道:「虞大爺,你欺人太甚了!」

  虞志海大笑道:「你為這個窮小子都肯借高利貸,才能子保護你一個月平安無事,難道還不值這個數目!」

  寶珠哭了起來,李韶庭忍不住問道:「姑娘,這規費是怎麼回事?」

  寶珠哭著道:「李相公,您是個讀書人,別問這些事!」

  虞志海卻大笑道:「虧他還是個讀過書的,連規費都不知道,她在長辛店混吃混喝,全靠著老子撐腰,這規費就是對老子的孝敬!」

  李韶庭道:「可是每月四十兩似乎太高了一點,長辛店比不上京師,往來什麼豪客,一個月也掙不到四十兩。」

  虞志海笑道:「這個你別提心,只要她肯賺,四百兩也沒問回題。長辛店的財主並不少……」

  寶珠哭著求道:「虞大爺,我也是好人家女兒,陪酒賣唱。已經不得已了您可不能再逼我賣身!」虞志海雙目圓睜,厲聲喝道:「放屁!你每月交出四十銀子來,老子屁事不管,幹上這一行,還想建貞節牌坊不成,再說回你是好,也不會倒貼小白臉了!」李韶實在忍不住了,沉聲喝道:「兄台說話乾淨一點,在下與這位姑娘不過才第二次見面!」虞志海哈哈大笑道:「第二次面,她就會給你做新衣服背利息借銀子來送給你花用,小子,你要是跟長辛店所有的姑娘都來這一手,老子每個月的收人還趕不上你呢,早知有這種的事,老子也去讀書了!」

  李韶庭忍無可忍,厲聲道:「兄台如果再不乾不淨,在下要得罪了!」

  虞志海輕蔑地眇了他一眼道:「怎麼樣,想打架,老子一拳打爛了你這張小臉蛋兒,你就當不成兔二爺了!」

  兔二爺是北方一句罵人的話,是那些靠面貌兒悅人的男娼的代名詞,含有極端的侮辱意味,因此他說完後,店中立刻掀起一片哄笑,李韶庭是直隸南宮縣人,方言相近,自然聽得懂,臉色一沉,飛起一拳,朝虞志海的下頦擊去!

  虞志海自然也提防了,見他的拳頭過來,撩臂要想架開,可是他的手觸上李韶庭的拳頭,像碰上了一塊石頭,反而把自己的臂骨震折了,跟著鐵拳直進,著著實實插擊在下額上,整個人朝後撞去,跌在大櫃台的木板上!

  櫃台上原有很多人在喝酒的,為了看熱鬧,都圍了過來,又看有人打架,惟恐波及,都站得遠遠的。

  所以虞志海撞跌過去,連擋的人都沒有,哄咚一聲,櫃台撞歪了,濺了一身酒汁!他掙紮著爬起來,一條臂骨已折,下頦挨上了一拳,脫了骨骱,只會嗚嗚地哼,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還有幾個一起喝酒的朋友,都是跟他一起的混混兒,見他吃了虧,有兩個有掏出了腰間的手捶子,準備撲過來,李韶庭嗆啷一聲,抽出了桌上的銅劍迎面一晃,光芒逼人,厲聲大喝道:「誰敢上來!」

  那些人見他能空手擊倒虞志海,又見他持劍的架勢,知道是個行家,都懾然不敢欺近!

  這時胖胖的姚掌櫃舞著雙手,從廚房裡趕了出來叫道:「各位怎麼在小店中打起來了,未免太不給兄弟面子了!」

  李韶庭倒是有點歉意,連忙道:「姚掌櫃,不是兄弟有心吵鬧你的生意,實在是這傢伙欺人太甚了!」

  姚胖子擺擺手道:「李爺!不關您的事,您是外來的客,到了小店,兄弟自然要關照您的平安,我是問這幾位老哥,平時你們兄弟在這兒吃喝,兄弟不收一文銅錢,完全是交個朋友,你們在小店中打架鬧事,似乎太不夠交情了!」

  這時已有人把虞志海的下巴托了上去,他也能開口說話了,厲聲對姚胖子道:「姚胖子!這是你說的!」

  姚胖子一拍胸膛道:「是我說的,三個人抬不動一個理字,鬧到劉老爺子那兒也不能說我的不是!」

  虞志海沉聲道:「好,姚胖子,人在你的店裡,不到明天,必然會有人來找你要人,到時候如果這小子跑了,你這四海春也別想開了,咱們走!」

  那些顧客知道虞志海必然還會叫人前來尋仇,那裡還敢多留,一個個都清帳走了,姚胖子也不挽留,連忙向人說對不起,把大家都送出了門。

  寶珠卻滿臉憂色道:「李相公,您為了我得罪了這些瘟神,實在太不值得了,還是快點走吧!」

  姚胖子剛好送完客人過來笑道:「李爺,您估量著,能不能應付他們,否則還是走了好!」

  李韶庭卻昂然道:「我不走,讓他們來好了!」

  寶珠苦著臉道:「李相公,您雖然英雄卻架不住他們人多,萬一您有了失閃,教我如何對得起您!」李韶庭搖頭道:「不關你的事,我打他,是因為他侮辱我,有什麼我一個人擔當,你回去吧!」姚胖子笑道:「這時候寶姑娘可不能回去,叫他們碰上了,這頓苦可難挨!」

  李韶庭憤然道:「長辛店離京城很近,首善之區,還有著這麼多的鏢行,怎麼能容這等惡徒橫行!」姚胖子笑笑道:「虞志海不過是個飯桶,大家是瞧在劉琮老師父的份上,才讓他三分!」李紹庭聽見劉琮兩個字,微微一怔道:「劉琮!是那一個劉琮?」姚胖子含笑道:「從京師一路往西,直到西安府,誰不知道,北通州的金刀劉,還能有幾個劉琮!」李韶庭愕然道:「果然是他!」姚胖子道「李爺既然也在武林中,一定聽過這個人!」李韶庭搖頭道:「我是在家裡練的武,從不在江湖走動,家師是位走江湖的串方郎中……」,姚胖子頗感興趣地問道:「從李爺的身手來看,確是受過真傳,令師必然是位武林高人!」李韶庭道:「家師自號藥道人,兄弟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江湖上是否有名!」

  姚胖子皺著眉頭道:「藥道人,這倒是少聞……」

  說完又笑笑道:「我只是個生意人,對江湖上的名家那能都知道,不過是聽來喝酒的客人聞談之下,才知道一點皮毛而已!」

  李韶庭皺著眉頭道:「關於金刀劉老師,我雖未晤面,卻也聽說過,是個很人名的武林前輩,怎麼會包庇虞志海這等惡徒橫行!」

  姚胖子歎了一口氣道:「這姓虞的是劉英雄的外孫,劉老師有五個兒子,就生了一個女兒,自然十分寵受,偏偏這個小女兒和女婿又死得早,留下了一個孤兒,從小就被劉老師帶去教武。可是這小子也不肯學好,受不了嚴厲的管束,大前年假借掃墓的名義回到長辛店,再也不肯回去了,就在這兒稱霸,結交官府,勒索良民……」。

  李韶庭道、:「難道沒有人把他的作為告訴劉老師嗎?」

  姚胖子笑道:「誰有那麼大的膽子,一來是離得遠,再者這小子又會獻慇勤,逢年過節,都備上一份厚禮,專人送到北通州,劉老師逢人就誇說這個外孫子孝順!大家也就不敢去拂逆老頭子的意思,說他的壞話了!」

  寶珠這時卻著急地道:「李相公,您還問這些幹嗎呢?還是快點走了吧!」

  姚胖子道:「目前沒關係,李爺在我的店裡,他們多少得留點面子,不敢太張揚的!」

  李韶庭問道:「姚掌櫃難道認識劉老師?」

  姚胖子笑道:「我那有這麼大的面子。不過我跟街上天星鏢行的總鏢頭羅世英是小時候的鄰居街坊,而羅總鏢頭跟劉老師的第五個兒子神刀劉昆又是拜把子換帖的過命交情,劉昆每到長辛店來,一定去拜訪把兄,而羅總鏢頭也一定在我這兒招待他,憑著這點關係,虞志海多少總還有點忌諱……」寶珠道:「那也是在您店裡而言,李相公總不能老是呆在您店裡不出去,到了外面,他們的人可多著呢;李相公准保要吃虧的!」姚胖子想了一下道:「『這倒也是,李爺,您估量一下,您的寶劍是否能敵得過劉老頭兒那柄金刀……」李韶庭道:「這幹嗎!我並不想找劉老師去較量!」姚胖子笑道:「劉老師年紀大了,脾氣卻相當暴烈,又愛護短,聽說您期負了他的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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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23:41:12 |只看該作者
  李韶庭道:「他既是個成名的武師,總應該講理!」

  姚胖子一歎道:「李爺,您是武林中人,總該明白武林中的是非曲直不是在口頭上評理的,所以我想您如果能勝得了劉老師,當然不必怕他,如果勝不了,您還是悄悄的回家去吧!老劉琮即使明知理屈,也一定得把您給打了再去管束他的外孫!」李韶庭搖搖頭道:「我不能回去!」姚胖子道:「為什麼?您的家在南宮,並不算遠!」李韶庭道:「我家只是一個寡母,種著幾分薄田,連一個人都養不活,指望我出來賺幾個錢回去養家的,我這樣回去,豈不是令她失望!」姚胖子想了一下道:問也對,老太太望子成龍,您總得有點成就,回去才對得起老人家,這樣吧,明兒我還是托幾個朋友,給您到裕貝勒府上去說說,謀個差事,老劉琮再橫也不敢到貝勒府去找您!」

  李韶庭慍然變色道:「那更不必了,別說求人的事我不屑為,那種嗟來之食,我也接受不了,你不必費心了,我就在長辛店等著,老劉琮如果找了來,我跟他講理,如果他一定要跟我過不去,我也只好拼一下!」

  姚胖子道:「問題是您拼不拚得過!」

  李韶庭道:「這不是拚得過的問題,而是值不值得拼的問題,我學武的目的不是為了找人爭強鬥勝,自也不能仗技欺人,可是如果有人要欺負我,即使我沒學過武,我也會拼一下!」

  說完挾起銅劍,回頭笑笑道:「姚掌櫃,很抱歉攪了你的生意,本來我今天心裡很不痛快,想喝兩杯解解悶,可是打了那個惡棍以後,我覺得很痛快,酒也不喝了,老和尚還約我回下棋呢!這就告辭了!」

  他走到門口,姚胖子倒是沒攔他,寶珠卻怯怯地追上去道:「李相公,您這就走嗎!」。

  李韶庭笑道:「走了,你也放心回吧,我相信虞志海今天受了一場教訓,再也不敢在這兒橫行了!」

  寶珠將布包又送了過去道:「李相公,這點意思……」李韶庭神色一正道:「這個我絕不能收,我幫過你一點小忙,根本不算什麼,怎麼能要你報答呢,尤其是那銀子,你快還給人家吧!」就這樣他走進了蒼茫的暮色,寶珠捧著那個布包,眼淚撲簌簌的直往下落,也不知道他是為什麼傷心。

  街尾靠那鄉郊的地方,有一座破落的地藏寺,寺裡只有一個老和尚,廟宇很寬敞,多半破舊了,空屋裡堆著許多神主,老沒有香火收入,全靠替人看管神主,逢年過節,向死親收取幾個例錢過日子。

  李韶庭就寄寓在寺裡,老和尚一個人怕寂寞,而且也喜歡下棋,對他來住倒是很歡迎,不收房錢,還替他打掃屋子,供應茶水,唯一的條件就是每天陪老和尚下兩盤棋,老和尚喜歡下棋,棋藝不錯,棋品太壞,輸了就要悔子,也只有李韶庭肯讓他,賓主相處得倒是頗為融洽!出了門後,李韶庭還擔心虞志海會勾了人埋伏在路上報復的,時刻都戒備著,可是一路上居然很平靜,到了地藏寺,老和尚居然沒有在,李韶庭鬆了一口氣,憑良心說。每天陪老和尚下兩盤和棋,也的確是一件苦事。寺裡蠟燭倒很富裕,因為那麼多的棺木寄存在這兒,生辰死忌,總有人來上供的,祭拜不過一會兒,老和尚把餘下的蠟燭就收了起來,供作晚上照明之用。

  到了屋裡,他點上了蠟燭,想起今天所發生的一些事,白天在京師所受的氣,晚上跟虞志海找的那場架,他心中有一股忍不住的熱血衝動,覺得這世上處處充滿了不平,真想拔出劍來,大殺大砍一場,想到憤慨處,他不禁撫劍長歎道:「橫磨一劍空在手,遍目江湖盡狐狗,有朝得遂凌雲志,痛揮青鋒群丑……」壯歌未已,破窗洞中吹來一陣冷風,把他的滿腔熱血澆涼了下去,變成了一聲歎息:「我現在弄得衣裳不周,窮途潦倒,連一個歌妓都可憐我,想周濟我,還談什麼遂凌雲志……」

  把帶來舊書翻了幾面,百無聊賴,最後還是上床睡了,被子是老和尚借給他的,雖然舊一點,倒還挺暖和,也不知睡了多久,屋子門忽然呀的一聲被推開了,他還以為是和尚回來邀他下棋,朦朧地道:「大師父,今兒夜已深了,明天再下吧!」來人一直走到他的床前,靠著搖曳的燈光,他看見一個散頭披髮,一臉血汗的女子,不禁嚇出一身冷汗……雖然廟裡停了許多棺木,卻從來沒鬧過鬼,剛住進來的兩天心裡還有點不自在,久了也就習慣了。

  可是眼前這付情狀也太令人恐怖了,這女人,不,應該說這女鬼,簡直就是剛從棺材裡爬出的殭屍。仗著讀書人一點不信鬼神的膽力,他猛地坐起,伸手去拉掛在床頭的銅劍。那女子卻一下子跪在他床前,叩著頭哀叫道:「李相公,你救救我……」聽聲音分明是那個叫寶珠的女子,李韶庭怔住了,連忙下床,趿著鞋問道:「是寶珠姑娘嗎?」寶珠在地下點點頭,李韶庭將她扶了起來問道:「寶姑娘,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寶珠抽抽噎噎地道:「你走了後,我也回去了,沒多久靈武鏢局的幾個鏢頭來叫我去局裡唱曲子,我去了,發現虞志海也在座……」李韶庭一拍桌子道:「這混蛋又怎麼樣?」寶珠哭著道:「他們一面要我唱曲子,一面商量著要找您來報仇,可是金鏢牛勝不答應,他說在長辛店大夥兒欺負一個外鄉人,傳出去不好聽,除非您去找他們,於是他們變了方法來羞辱我,想激您出頭!」李韶庭臉上浮起了怒色問道:「他們怎麼羞辱你!」寶珠道:「他們起先說我唱的曲子不好聽,怪我不盡心,虞志海手下那個幫閒的苗天順就動手打我,我怕惹您生氣,咬牙忍了下來,被他打成這個樣子,可是最後虞志海又出了壞點子,他說……」李韶庭吭聲識破道:「他說什麼?」寶珠低下滿是血污的臉,歎了一口氣道:「反正是很難聽的話,李相公,您就別問了!」

  李韶庭道:「我要問清楚,他倒底說什麼?」寶珠低下了頭道:「我賣唱賣笑不賣身,可是虞志海說我跟您有了一手,絕對不是處女了,金鏢牛勝裝作不相信,虞志海就叫苗天順動手脫我的衣服要檢查……」李韶庭一拍桌子大叫道:「這些混賬,簡直無法無天,寶姑娘,你有沒有……」寶珠哀聲道:「他們是存心羞辱我,我只好逃了出來。他們在後面追著,我不敢來找您,只好逃到姚掌櫃的酒鋪裡,可是,他們把姚掌櫃也打傷了!」李韶庭一怔道:「他們敢這麼做?」寶珠道:「姚掌櫃跟天星鏢局的羅總鏢頭雖是好朋友,可是羅老爺子保長鏢出了遠門,他們還有什麼畏忌的!」李韶庭沉吟片刻才道:「你就一直來找我了!」寶珠道:「苗天順一直在追我,我沒有別處可逃,苗天順見我進了廟門,才回去的!」李韶庭一歎道:「他們分明是激我出頭,否則你那能逃得出來,你一早來找我就好了,也不會牽累姚掌櫃受傷,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出氣!」寶珠哭著道:「李相公,我來求您救我,可不是要您跟他們去拚命,您犯不著,尤其是那個金鏢牛勝,您不知道他的金鏢多厲害!」李韶庭道:「我不他們打倒,怎麼能救你呢!」寶珠用袖子抹抹血污淚痕,低聲道:「李相公,我的行業雖然賤,身子可是乾淨的,您帶我離開此地,我可以侍侯您一輩子!」李韶庭連連搖手道:「這可不行!」寶珠悲哀地道:「李相公,我並不是想嫁給您,我知道自己沒這個命,我只想跟著您,,為婢,為妾都行!」李韶庭笑道:「那更是荒唐了,我連一個人都養不活,還有置婢妾的福份嗎?」寶珠低聲道:「李相公,我這幾年,存了一點積蓄,都換成了金葉子,帶在身上,過苦的日子,足可維持為生的,我還可以給人縫衣服,絕不會拖累您的!」李韶庭歎了一口氣道:「寶姑娘,你一片盛情,我很感激,可是我不能這樣做。」寶珠十分失望地道:「您真怎麼看不起我嗎?」李韶庭遙遙頭道:「不是的!寶姑娘,我在落魄中,承你青眼有許,可以算我一個紅粉知己,如果能得到你這麼一個女子為妻,我應該滿足了,可是我有我的苦衷,你不會明白的,慢慢有機會,我再對你說,現在我們先去瞧瞧姚掌櫃的傷勢!」

  寶珠眼睜睜地望著他道:「您一定要去跟那些人拚命?」

  李韶庭眼睛睜得滾圓地道:「也許,不過我得先找那個姓牛的問問,他既是鏢客,更該扶弱濟貧,除暴安良,為什麼反而要幫助強梁,欺凌一個弱女子呢?」寶珠道:「牛勝是劉老爺子的記名弟子,他的金鏢就是跟劉家學的,自然要為虞志海撐腰了,劉老爺子有五個兒子,除了劉五爺的神刀劉昆外,都不是好人,跟虞志海是一丘之貉,在長辛店,因為劉五爺還常來探望羅總鏢頭。他們略為有點顧忌,到了別處,舉凡跟劉家沾的關係的人,更是橫的不得了!」李韶庭怒道:「他們難道不怕王法?」」

  寶珠歎道:「王法,山高皇帝遠,王法管不到的地方,劉家還能管得到,王法能治得了他們嗎?」

  李韶庭道:「我離了南宮,就只到過長辛店跟京師,不知道劉家竟有這麼大的勢力!」

  寶珠道:「劉老爺子倒不是真正的壞人,他的武功的確能鎮在一般綠林盜匪。一些地方官只求安然無事,就得跟劉家的子弟十分客氣,造成他們在各處橫行不法……」

  李韶庭想想道:「不說了,我們先去瞧姚掌櫃去,他雖然是個生意人,倒是古道熱腸,這次完全是受我的累才受的傷。」

  寶珠道:「是我累了你們兩位!」

  李韶庭苦笑道:「沒你的事,如果不是我,你最多受虞志海的剝削而已,也不會受這種苦,走吧!」

  寶珠道:「我這個樣子怎麼能出門呢?」

  李韶庭道:現在是半夜裡,怕誰看見,何況你就是這樣來的!」寶珠道:「那時是逃命,現在我總得洗把臉!」李韶庭輕歎一聲,出去打了一盆水,拿出自己的臉布,竟是又破又髒,感到很不好意思,寶珠卻不在乎,把臉上的血淚洗乾淨了,還借了李韶庭的木梳,攏了攏頭髮,才款款出了門。

  李韶庭趕得很急,寶珠追的氣吁吁的,忽而啊喲一聲,又摔了一跤,大概是傷了腳,跪在地上不能起來了,李韶庭真想把她摔在不管,可是看她可憐的樣子,又有點不忍心,只得扶著她,慢慢的走著!到了姚胖子的四海春酒館,只見門還開著,桌椅凌亂,滿地都是碎盤破碗,姚胖子躺在櫃台上直哼,見他們來,掙扎著要坐起來,李韶庭把他按住了道:「姚掌櫃聽說你受了傷,怎麼樣?」姚胖子直哼:「沒什麼,金鏢牛勝在我腰上打了一鏢,我用塊膏藥貼上了,死不了,等羅世蕃回來,我再找他算賬,非拆了他的靈武縹局不可!」李韶庭揭開他腰上的膏藥一看傷倒是不重,姚胖子疼得直咧嘴,李韶庭又給他貼好,憤然道:「何必要等羅世蕃呢,我這就找他們去!」說完提著劍,就要出門,姚胖子趕緊叫道:「李爺,別忙,要去也等天亮了……」李韶庭不理他,一逕奪門而去,姚胖子忍著疼,一拐一拐地追了上來。

  靈武鏢局在大街的西北角上,氣派很大,白粉牆,高門樓,懸著靈武鏢局的橫匾,而且還樹了兩根數丈高的木桿,到了晚上,桿頂扯起一對大燈籠,油紙上也寫著金鏢牛勝的名號,燈籠下還飄著他的鏢旗是一個牛頭,牛角用兩枝金鏢代替了。

  李韶庭持劍走到鏢局門前。因為是半夜,雖然用氣死風的燈照得通明,門中已沒有人輪值了,裡院還傳出猜拳喧鬧的聲音,姚胖子追至附近,卻不敢過來了,躲在一家店舖的廊簷下伸頭探腦地偷看!

  李韶庭懷著滿腔怒氣,先用劍把木桿上吊燈籠的繩子削斷了,燈籠掉了下來,他用腳踩熄了,又把那面繡著牛頭的鏢旗捲了起來,然後用劍在大門上直敲,厲聲高叫道:「有人沒有?」

  叫了幾聲,拂面才出來一個睡眼惺忪的夥計,也沒看清是誰,就滿臉不高興地道「你干嘛?」

  李韶庭道:「有生意照顧你們!」

  那夥計看看李韶庭的打扮,雖然他拿著劍卻因為衣衫襤樓,不像是大主顧,乃冷冷地道:「你懂規矩不懂,那有半夜裡來談生意的!」這夥計可能是值夜班的,對白天發生的那些事還不知道,仍然把李韶庭當作個普通讀書人,以為他發了神經病,沉下臉來訓斥,李韶庭漠然道:「我有十萬兩銀子的紅貨要交給你護送,快把牛勝給我叫出來!」那夥計一聽他公然叫總鏢頭的名諱,老大不高興的道:「你怎麼這樣不懂禮貌,隨便叫總鏢頭的名號!」李韶庭冷笑道:「他是你們的總鏢頭,又不是我的總鏢頭,我當然可以叫他的名號!」這伙計聽他口氣很大,倒是改了態度,因為十萬兩銀子畢竟是大生意,多半是珠寶之類的貴重貨品,而貨主為了隱藏行跡,把衣服穿的破舊點也是常有的事,因此頓了一頓才道:「你的貨是隨身帶著的?」李韶庭將捲起的鏢旗往他手中一遞道:「不錯,就在這裡,你去把牛勝叫出來,我要立刻動身!」

  由於鏢旗沒展開,那夥計也不知是什麼,但想到這個布卷價值十萬兩銀子,還是不敢收了,忙又還給他道:「還是你自己拿著吧,,我去請總鏢頭出來!」

  李韶庭笑道:「在你們鏢局裡,還怕丟了不成!」那夥計道:「話不是這麼說,貨物的內容還不知道,就憑你一句話,萬一里面不值那個數,你跟我要起來,我可擔負不起……」李韶庭哈哈一笑道:「沒有關係,你拿去好了,這玩意兒在別人手裡半個錢都不值,只有牛勝拿著才值十萬兩!」說著把鏢旗又丟了過去,掉在地下展開了,那夥計才見是牛勝的鏢旗,怔了一怔,,立刻罵道:「媽的,你小子是活的不作耐煩了,居然敢……」底下的話還沒有出口,李韶庭橫過劍身,一下子拍在他的臉頰上,出手並不重,可是兩邊的劍刃已把他的臉皮劃破了兩道血印,那夥計嚇得哎呀一聲,倒在地上,李韶庭又踢了他一腳怒聲道:「我是來找牛勝的,並不想欺負你這種小腳色,可是你出口就傷人,我可饒不得你,現在給我爬著進去把牛勝叫出來!」那夥計挨了一劍一腳,知道這傢伙不好惹,閉住嘴不敢作聲,拔起腿來想溜,李韶庭劍光一晃,早已指著他的咽喉,他嚇得哎呀一聲又摔倒了,李韶庭冷笑道:「我叫你爬進去,你竟敢站起來,敢情是不要命了!」

  那夥計連忙手腳齊用,往裡爬去,一直到了很遠,才起身飛快地溜了進去,李韶庭在後面哈哈大笑,過沒多久,裡面的鬧聲突止,大概那夥計已經告訴他們了。

  又等了片刻,裡面出來了幾個人,都是短裝打扮,臉上紅紅的都有了酒意,雖然都帶了兵刃,卻沒有牛勝在內,其中一人拱拱手道:「李朋友,牛總鏢頭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會來,所以喝醉了……」

  李韶庭冷笑道:「他倒會裝醉!」

  那人連忙道:「是真的喝醉了,他聽說李朋友有這麼好的身手,的確是很想會會李朋友,還準備明兒早上拿帖子去請呢,誰知道朋友這麼快就來了!」

  李韶庭冷冷地道:「這麼說他今晚是不見我了!」那人道:「不是不見,是不能見……」李韶庭道:「今晚他侮辱了一位寶珠姑娘,又用鏢打傷姚掌櫃的,有這會事嗎?」那人頓了一頓:「事情是有的,不過只是藉此激李朋友,鏢頭,並不是要為難他們!」李韶庭沉息片刻才道:「既然也醉了,我也不能硬叫他起來,只好明天再見了!」那人忙道:「明天準時,什麼地方,都由朋友指定!」李韶庭道:「明天中午,就在這大街上,我想到那時候他的酒該醒了!」那人道:「好!一定能醒!」李韶庭回身走到門樓前,忽然飛身縱起,扳在靈武鏢局的橫匾用勁一扯,將匾扳了下來,挾在脅下,回身就走,那人忙叫道:「喂,你這是幹什麼?」李韶庭笑道:「我也沒有別的意思,不過藉此激他出頭,,如果他還想在這混下去,總不能不要這塊招牌吧!」那人怒叫道:「姓李的,你欺人太甚了!」李韶庭沉聲道:「這是他興出來的方法,我只摘了他的招牌,總比他強脫女人的衣服文雅得多了!」旁邊的幾個人都勃然大怒,齊聲叫道:「蕭三爺,這小子太狂了,大家一起上,宰了這小子!」有兩個人拉刀過來,李韶庭單手掄起那塊橫匾,迎頭砸下,那兩人似乎沒想到李韶庭會來這一手,橫匾寬有丈許,高約三尺,足足有四寸厚,份量很重,一下子砸正著,那兩個人叫了一聲,丟開刀子躺下了。

  那姓蕭的臉色變了,抖出一對狀元筆道:「姓李的,牛總鏢頭拿你當個人物,才準備一對一,跟你公平見個高下,你如此不通情理,我們也不客氣,大家上!」

  裡面又出來三四個拿兵器的漢子,呼嘯一擁而上,七八件兵器,圍著李韶庭進攻,李韶庭傲然不懼,手持單劍,展開劍法,勇敢地迎敵著。

  纏鬥不到幾合,七八人中已有三個受了傷,兩個人畏縮地退出了,只有那持筆姓蕭的漢子與另一個舞刀的男子還在支持著,這兩人大概是縹局中的鏢頭,武功頗有根基,尤其是那個姓蕭的,一對狀元筆連刺帶擄,還夾雜了打穴的招式!

  李韶庭不願傷人命,劍法也未曾完全施展,所以還維持了纏鬥的局面,二十幾個回合過去,使刀的男子漸漸不行了,姓蕭的卻越殺越勇,他先前也可能是喝多了酒,出手不穩,經過一場激戰後,酒驚醒了,手法也展開了!

  李韶庭劍勢十分緊密,卻也有點心焦,他知道鏢局子裡的人很多,自己孤身一人,不宜久戰,必須要保存體力,遂加緊劍勢,首先將使刀的男子刺傷手腕,跟著敞開空門,誘使姓蕭的挺筆攻進來,然後身軀微偏閃開,空手運掌如刃,直劈在他的後頸上。

  吭的一聲,姓蕭的身子往前一衝,跌了個狗吃屎,兩根鐵筆全拋開了,李韶庭不去理他,揚劍對另兩個退開的漢子喝道:「扔下刀子,乖乖地過來。」

  那兩人大概是鏢局的小夥計,自然不敢違抗,乖乖地扔下了刀子,卻猶豫不敢過來。

  李韶庭喝道:「聽見沒有?我雖然不想殺人,可是能割下你們鼻子,叫你們見不得人。」

  那兩人抖索地過來,一人道:「李大爺,您何必跟我們做夥計的過不去呢?」

  李韶庭冷笑道:「我在這兒住了不止一天,平時看你們趾高氣揚的樣子,不像小夥計呀!」

  那人苦著臉道:「李大爺,您饒了我們吧!」

  李韶庭道:「你放心,我只要你們幫個忙,絕不傷害你們,不過你們若是不聽話,那就難說了!」

  那兩人見李韶庭滿臉殺氣,又見到門口橫七豎八,全是鏢局裡的人,而那姓蕭的倒在地下還爬不起來,心中一寒,連忙道:「李大爺,您要我們幹什麼?」

  李韶庭道:「到街上去把左鄰右舍街坊都叫起來,請他們來瞧瞧貴靈武嫖局的威風!」

  那人苦著臉哀求道:「李大爺,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這麼一來,我們還能在鏢局裡混下去嗎?」李韶庭冷笑道:「金鏢牛勝的鏢旗被我摘下來了,招牌也砸了,你們還打算靠他吃飯?」儘管李韶庭一再推逼,那兩人還是不敢移動,李韶庭火了,大聲叫道:「我再摧一遍,如果你們還不行動我就挑斷你們的腳筋,叫你們落個終身殘廢,看你們以後是否還能在鏢局裡回立足!」說著挺劍過去,真像要動手的樣子,那兩人嚇得跪了下回來,連連在地下叩頭,一人哀求道:「李大爺!您還是殺了我們吧!」李韶庭冷笑道:「我偏要你們活著受罪!」伸劍欲刺,月兩人嚇得大叫起來,忽然裡面衝出一條黑凜凜的大漢,手挺著一桿花槍,厲聲大叫道:「姓李的,住手,有事回找我姓牛的講話!」叫著衝了出來,雖是初冬,他卻赤了上身口中酒氣直噴,黑臉被酒沖得血紅,瞪著一雙大眼。

  李韶庭見他不過三十多歲,全身肌肉糾結,胸前毫毛如回虯,寬腰帶上插著一排金鏢,乃冷冷一笑道:「牛總鏢頭的酒醒了!」牛勝的黑臉由紅轉白,哇哇大叫道:「姓李的,我因為多喝了兩杯,才想讓你多活一天,等明天找你算帳,誰知你活得不耐煩了,居然敢吵到我鏢局裡來!」李韶庭冷冷地道:「你的酒到底醒了沒有,如果沒醒,乖乖地回去趴著,我不顧意欺負一個醉漢!」牛勝將花槍朝地上一插叫道:「老子酒醒不醒都沒關係,總不能再讓你欺負我的手下……」李韶庭冷冷道:「你這手下雖然膿包,倒底還是男人,你堂堂大鏢頭,卻只會欺負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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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23:42:07 |只看該作者
第 二 章


  牛勝怪眼一翻道:「那婊子是你的媽?」

  李韶庭飛身挺劍前刺,牛勝的身軀雖大,動作卻很靈活連忙抄起花槍橫掄,李韶庭實地矮身,讓花槍從頭掠過,依然滾進去,運劍斜削,牛勝見情勢危急,忙空出一手,想去抓他的劍柄,誰知一手撈了個空,臉頰上吃了不輕不重一記耳光,掃得他連退幾步!

  李韶庭也飄身退開用冷笑道:「姓牛的!這一下算是警告,如果你再嘴裡不乾不淨,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牛勝挨了一掌,酒也醒了,雙手握槍,抖起一團槍花向李韶庭罩了過來,李韶庭用劍架住了,發現牛勝不但槍法純熟,臂力也很大,遂打起精神應付,口中還輕鬆地道「牛勝,你拿手的功夫是金鏢,不如用金鏢來賜教吧?」

  牛勝大吼道「對付你這種小輩,還用得著金鏢!」

  李韶庭冷笑道:「姓牛的,如果你也能打回我一巴掌,再吹這種大氣還來得及!

  牛勝不再開口說話,一桿槍掄得如萬花飛舞,他想仗著雄渾的臂力震脫對方的劍,可是李韶庭劍法很精奇,不但不跟他的槍桿接觸,而且還能蹈空進招刺削!

  兩個人鬥了約摸有三十多合,李韶庭還是老樣子,牛勝卻有點喘吁吁的,酒固然是過了量,但李韶庭刁鑽的劍招也使他耗力不少,因此他竭力想騰出一隻手來,使用金鏢克敵;但李韶庭的劍一點都不放鬆。

  又鬥了十幾合,牛勝殺得性起,大吼一聲,花槍奮力前搠,十分兇猛,李韶庭首當其鋒,不得不退後幾步,牛勝趁勢丟開花槍,雙手插在腰帶上,握鏢待發!

  李韶庭一手捏劍,眼盯著對方的動作,牛勝吁了一口氣:「小子!你學過接鏢沒有?」

  李韶庭坦然道:「沒學過,但可以試一試?」

  牛勝獰笑了一聲道:「其實你學不學都是一樣,老子的金鏢自從出道以來,還沒有人能接住過!」

  李韶庭冷冷地道:「那是你運氣好,沒碰上我,否則你這顆牛頭早就不在脖子上了,你知道我是幹什麼出身的。」

  牛勝一怔道:「你是幹什麼出身的?」

  李韶庭哈哈大笑道:「我是殺牛的!」

  牛勝怒吼一聲,雙手齊揚,兩支鏢分左右射出,李韶庭一手運劍,一手游掌,完全磕開了,但是牛勝的金鏢是成名的拿手功夫,發得極快,而且還是連珠鏢,李韶庭擋到第七枝時,略一疏神哎呀一聲,拋開了劍,滾倒在地,用手掩住前胸,一枝金鏢赫插在他的胸前。

  他本想用手去拔的,可是手握住了鏢,卻又停住了,鏢局的人發出一聲歡呼,尤其是那個姓蕭的,剛從地上爬起來,忘了後頸的疼痛,大聲叫道:「牛大哥,您的金鏢果然天下無敵,把這小孩子給治住了!」

  那傷了腕的男子咬牙道:「這小子太混帳了,我先砍他一刀出口氣!」

  拾起刀正要過去,牛勝卻喝道:「等一下!」

  那男子怔了一怔道「總鏢頭,難道您還想放了他?」

  牛勝冷笑道:「那有這麼便宜,這小子居然敢摘我的招牌,我要先打回他一個巴掌,敲掉他半邊牙齒,然後你們有怨報怨,有氣出氣,最後把他吊在大門口,讓大家瞧瞧,靈武鏢局是如何對付上門搗蛋的人!」

  那男子哈腰道:「總鏢頭說的是,等您先出了氣,再讓我們大夥兒雪仇怨,最後整他個半死不活!」

  全體哄然大笑應和,李韶庭坐在地上,怒聲道:「牛勝。你不要臉,居然敢使毒鏢!」

  牛勝哈哈大笑道:「難怪你不敢拔鏢,原來你還有點見識,老子的金鏢一共只有三枝是喂毒的,我還沒打算使用呢,只怪你這小子太厲害,居然連躲了六七鏢,我一時摸錯了,竟把毒鏢發了出來,這只好怪你倒霉,不過你放心,我還捨不得你馬上就死,等大家收拾過你了,我就給你服解藥!」

  李韶庭厲聲道:「士可殺而不可辱,你們可以殺了我,但誰想侮辱我,我就找他拚命了!」

  牛勝哈哈大笑道:「你拼拼呀,我這鏡上的毒見血人骨,見風即死,而且中鏢之後,全身筋絡萎縮一點力氣都用不上,你怎麼個拚命法?」

  李韶庭道:「我做鬼也饒不了你們!」

  牛勝大笑道:「好!我等著,目前先打回那一巴掌再說,你要報仇,最好在陰世也找枝毒嫖還我一下!」

  說著大步過來,揮掌橫掄,李韶庭身子一滾,伸手一揚,那枝鏢反釘在牛勝的胸膛上,接著飛快地撈劍在手,哈哈一笑道:「牛勝!你有解藥,趕快替自己想法子活命吧,這一巴掌留著下次再打!」

  眾人大驚失色,看看李韶庭的胸前上破了一點衣服,倒是牛勝那一鏢深人胸肌寸許。

  牛勝駭然退後幾步,睜眼叫道:「小子,你是怎麼弄的,難道穿了刃軟甲不成?」

  李韶庭微笑道:「我窮得連飯都吃不飽,如果有那麼一件寶貝,早送時長生鋪裡換銀子了,窮人沒有寶貝護身,全仗著眼明手快,那枝鏢剛穿透外衣,我就伸手接住了,為了使你高興一下,我才假裝中了鏢……」

  整個局勢因牛勝的中鏢而改觀了,那些人簡直不知道李韶庭是如何脫過那一鏢的,雖然他自己解釋過了,但是大家在驚駭之際,沒有一個聽清楚的,在大家的心目中,牛勝的金鏢等於是催命符,勾魂帖。

  能在鏢下留住性命,已是難以致信了,何況了牛勝的鏢後,反打他一鏢,這簡直是神話了!

  然而事實發生在他們眼前,由他們親自所睹,這能不信嗎?尤其是那個拿刀的男子,先被李韶庭傷了手腕,李韶庭中鏢後,他為了報復,叫得最起勁,此刻見李韶庭由敗轉勝,怕。李韶庭對他再報復,嚇得臉色蒼白,全身抖個不住,當李韶庭拿著劍,且冷冷的眼光看著他時,他咕咚一聲,人竟矮了半裁,自動地跪下了。

  李韶庭冷哼一聲,用劍量著他的腦袋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抖顫著道:「小的叫馬七七,李大俠,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小的吃人家的飯,不得而已才賣命,絕不是存心跟您老為難!」

  李韶庭冷笑道:「你不是要宰我一刀出氣嗎?很好,練?把子的朋友是應該有這份傲骨,你還是有機會呀!起來!」

  馬七七的刀就在手頭,卻不敢拿起來,他知道李韶叫他起來,是有殺他的意思,同時,也清楚只要自己手上沒有武器,李韶庭絕不會殺一個空手的人,因此趕快把刀扔遠遠,一面道:「李大俠,您饒了我吧,小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跟您計較……」

  倒是那個姓蕭的男子還有點傲氣,怒聲道:「姓李的,今天你就是把靈武鏢局整個地挑了,技不如人,那沒話說,要殺要宰由你,何必找這些小腳色們逞狠呢?」

  李韶庭笑道:「就是這些傢伙最可恨;不過才會幾手把式就狐假虎威,倚勢凌人,我非要教訓他們一下!」

  姓蕭的男子道:「那你乾脆把他殺了!」

  馬七七回頭哀叫道「蕭三爺,您怎麼說這種話呢,我家裡還有著老娘,等著我給她養老送終呢……」

  姓蕭的男子怒道:「馬七七,你再這樣窩囊,我就先宰了你,虧你還有臉提老娘呢,你在鏢局裡賺的銀子,完全化在吃喝嫖賭上,叫你老娘在街上給人縫衣過日子……」

  李韶庭冷笑道:「像你這種逆子活著有什麼用,乾脆宰了你算了!」

  馬七七大叫一聲,倒了下去,用手捧頭,鮮血直流,姓蕭的男子哈哈一笑道:「殺得好,李大俠應該多砍他兩劍,這太便宜他了!」

  李韶庭冷笑道:「這種畜生不如的傢伙,殺了他反而污了我的劍,而且我也犯不上為他打人命官司!」

  飛起一腳,將馬七七跌了一個翻身,也將他踢得驚醒起來,原來李韶庭一劍只削下他雙耳朵是他自己嚇昏了過去,翻了兩個身,爬起來趕快溜了,姓蕭的男子臉色十分難看,冷冷地道:「姓李的!你還想幹什麼?」

  李韶庭道:「我跟你們結仇完全是為了虞志海的關係,你們把他叫出來!」

  姓蕭的男子道:「虞志海原來是在這兒喝酒的,現在恐怕跑了,要我們交人是不可能的,他是北通州劉老師父的外孫,你有種上北通州找他,在這兒發橫有什麼用?」

  李韶庭笑道:「如果你不替他撐腰,我也找不到你們頭上!」

  姓蕭的男子道:「因為他是劉老師父的外孫,我們才應酬他,跟他本人可談不上交情!」

  李韶庭道:「沒交情你們替他賣什麼命?」

  姓蕭的男子道:「你到鏢局裡來大吵大鬧,我們豈能不管,反正鏢局的招牌已經給你摘了,我們惹不起你,但也不會就此算了,遲早總還會找上你的!」

  話說得雖硬,口氣中卻承認今天是輸了,李韶庭覺得再閒下去也沒有意思遂提劍回頭道:「你們都看清楚了,今天的事都是我姓李的一個人幹的,以後你們自己來也好,找人幫忙也好,只許找我一個人,別再牽連無辜!」

  姓蕭的男子拱拱手道:「這當然,我們也是在外面聽的,一人做事一人當,總不會在別人頭上扳回面子!」

  李韶庭冷笑道:「金鏢牛勝就拿鏢打了姚掌櫃,那也是好漢子的作為嗎?」

  姓蕭的男子低下了頭,片刻才道:

  「李大俠短時間還不會離開長辛店吧!」

  李韶庭道:「那倒不一定,我在此地本是寄居,不過我即使離開,絕不是為了怕你們!」

  姓蕭的男子乾笑一聲道:「在下不過是問問而已,因劉老師可難會在兩三天內趕……」

  李韶庭冷笑道:「北七省大半片江湖,都是姓劉的天下;我即使因事而他去,你們還怕找不到嗎?」

  姓蕭的男子不再說話,李韶庭揚長而退,走到鏢行門口剋剋幾劍,乾脆將懸旗的桿子也給砍斷了,縹局中的人個個怒目而視,卻沒有人敢上來說一句話,一直走到幾十丈外,姚胖子才從暗影中迎了出來,堆著一臉肥肉笑道:「李爺!您真行,幹得痛快極了,這下子靈武鏢局算是砸了,牛勝即使不死,也沒臉再在外面混了!」

  李韶庭回頭看看,但見鏢局的人將斷下的木桿拖了進去,連大門都關上了,不禁歎了口氣道:「我實在也是太衝動,砸了人家的買賣,還傷了這麼多人……」

  姚胖子忙道:「沒有的事,您沒瞧他們你多橫嗎?今天幸虧是您本領高,否則您還能活命嗎?」

  李韶庭臉色沉沉地道:「可是我學武功並不是為了欺負人的,如果給我師父知道,他老人家絕不會饒我!」

  姚胖子笑道:「您為的是行快仗義,我想他老人家一定會諒解的,李爺,您的功夫真俊,尤其是接鏢那一手,簡直漂亮極了,您八成兒是練過金鐘罩的吧,否則牛勝那一鏢,您絕不可能毫無所傷!」

  李韶庭微怔道:「你怎麼曉得的?」

  姚胖子道「我雖然不會武功,懂得的可不少,牛勝的那枝鏢真的是淬了毒的嗎?」

  李韶庭道:「錯不了,家師是串方郎中,不但精於醫道,對各種毒藥的知識也很淵博,我學的不多,但是摸在手上,多少總有個感覺!」

  姚胖子忙道:「那您趕快上小店去,我用上好的火酒給您把手洗洗,同時胸前中鏢的地方也得洗乾淨,這玩意雖然一時傷不了您,時間久了,也會從毛孔中透進去的,而且除了火酒,別的玩意還洗不掉!」

  李韶庭點點頭道:「不錯;那只好麻煩你了,老實說我連打酒的錢都沒有,姚掌櫃,你懂得也不少嘛!」

  姚胖子笑了一笑,拉著李韶庭趕緊走了,回到他的酒鋪裡,他親自去端了一口淨盒,還捧來了一罐原封的醇酒,打開泥封,毫不吝異地倒了半盆,叫李韶庭洗了手,將酒端出去潑了,又倒了另半盆,才叫李韶庭脫下衣服,胸前的肌肉上果然有個小黑點!

  他皺著眉道:「您瞧這有多厲害,幸虧您的氣功練得著實,這一鏢如果打進肉裡,那可怎麼得了!」

  李韶庭搖搖頭道:「姚掌櫃別光顧著說話了,這恐怕洗不乾淨,還得麻煩你拿把乾淨的刀子,生爐炭火!」

  姚胖子笑道:「您別煩惱,我早就準備了,寶姑娘,把東西拿進來吧!」

  寶珠捧著一個熾烈的火爐進來,爐炭上燒著一柄雪亮的匕首,姚胖子接著放在桌上道:「寶姑娘,你膽子小,還是出去別看吧!」

  寶珠搖頭道:「不!我不怕!」

  李韶庭在胸前搽了一層酒,拿起燒紅的匕首上去,寶珠嚇得哎呀一聲,驚叫起來,撲過去拉他的手!李韶庭的反應很出乎人的意料,手臂忽地一揮,將寶珠撩得遠遠的,直撞在牆柱上,口中還怒罵道:「你作死!」

  說著另一支手仍是握牢匕首,將自己的胸肌灼得嗤嗤直響,寶珠的額角在撞跌出去時,擦過一張桌子,蹭破了一點皮微微慘出血跡,可是她並不感到疼痛,呆呆地注視著李韶庭,現出難以相信的神色!

  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至少在各人的感覺上,那是很長的時間,李韶庭才放下匕首,姚胖子立刻遞了一碗熱酒給他,他接著一仰脖子,整個喝了下去,然後放下碗,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好了,我想沒有關係了!」。

  寶珠慢慢扶著牆站了起來,眼中流下了淚珠,默然無言地朝門口走去,姚胖大攔住她道:「寶姑娘,你上那去?」

  寶珠幽怨地道:「回去,吃我的不要臉的飯去!」

  姚胖子呆了呆,寶珠又哀怨地道:「姚掌櫃,我求您一件事嗎?您這兒客人往來的多,見人替我說一聲,打今兒起,我那兒開始留客人住宿了,不管生熟的客人,有銀子的我都歡迎,請大夥兒多捧捧場!」

  姚胖子呆住了道:「寶姑娘!你這是幹什麼?」

  寶珠淒然地苦笑道:「我想開了,既然吃上了這碗飯,還講究什麼清白,賣嘴不賣身,有誰會相信,那怕你守住一輩子,在人家眼中,我仍是一個窯子裡的妓女……」

  李韶庭這時才聽出她語氣中的不對勁,連忙道:「寶姑娘!你別誤會,剛才我是性子急一點,可是你不知道那毒性多厲害,沾上一點兒,就是大麻煩!」

  寶珠冷笑道:「我怎麼不知道,只有您李大爺才不怕它。別人沾上了就非死不可。」

  李韶庭一歎道:「你誤會了,我只是沾在皮膚上,那不要緊,用燒酒洗一洗,加火一燙就不礙事了,可是那燒熱時的空氣卻聞不得,吸進肺裡,能把內臟都爛掉,我是閉住嘴的,你沒瞧姚掌櫃也躲得遠……」

  寶珠頓了一頓,才苦笑道:「那沒什麼差別,您李大爺只是不願意我死,心裡何嘗看得起我!」

  李韶庭怔住了,寶珠又道:「這兒我是呆不下去了,我一個弱女子,四海茫茫,上那兒安身去,您不肯收留我,我只好自尋出路,趁著年紀還輕,賺點銀子,免得將來老死風塵,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在她尖利的詞鋒之下,李韶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寶珠又等了一下,見他沒有回應乃失望地道:「李大爺,對不起,害您為我受了累,今世無法報答,來生我做牛做馬,再報謝您的大恩吧!」

  說著又要走,李韶庭忙道:「寶姑娘。你等一下」

  寶珠果然站住,露出希望的神色,可是李韶庭遲疑片刻,僅只道:「寶姑娘,你何必那麼自暴自棄呢,找個安份的人,求個歸宿不是很好嗎?」

  寶珠臉容慘變,冷冷地道:「謝謝大爺關心,要嫁人從良,我自己會找的,那個虞志海早就表示過了,他願意明媒正娶,把我接回去呢,他對我那樣逼迫,無非也是想我走投無路時去答應他,李大爺,我寶珠雖然賤,還不想隨便找個人就把自己給賣了,您別替我操心了!」

  李韶庭又怔住了,良久才道:「你的臉上受了傷,還流了血,我給你敷點藥!」

  寶珠冷地搖頭道:「不必了,臉上不過是一點浮傷,痛的是心裡,那是誰也治不了的!」

  說完拉開房門走了出去,姚掌櫃望著她的背影消失,才長歎了一聲道:「李爺,寶姑娘人雖淪落風塵,卻是個好姑娘,本來我覺得她對您倒很合適的,誰知您練的是氣功,沾不得女色,那就沒辦法了!」

  李韶庭輕歎道:「功夫算得了什麼,如果能有一份安定的生活,我情願拋掉武功,老老實實,安安份份地過日子,寶珠人很好,如果我養得起她,千金量珠而聘,我也不吝嗇!可是我連一個人的生活都照顧不過來……」

  姚胖子忙道:「那您可別擔心,寶姑娘很能吃苦,兩三百兩銀子,兄弟這兒還拿得出來,您帶著她,置幾畝田產,您可以招幾個學生,教文,教武,日子並不難過。」

  李韶庭苦笑道:「如果是前幾天,我一定會接受您這份好意,現在可談不到了!」

  李韶庭道:「我打了虞志海,鏢傷牛勝,拆了靈武鏢局,等於是跟江湖人結下了死仇,現在無論走到那裡都不得安生了,隨時隨地,都有被人殺死的可能,如果我娶了她,豈不是害了她!」

  姚胖子怔了一怔,搓搓手道:「這倒也是,不過這些人是仗著老劉琮撐腰,您把劉琮給折服了,就不怕他們了,江湖人聞名喪膽,誰還敢找您麻煩!」

  李韶庭苦笑道:「劉家父子縱橫江湖,黑白兩道尊如太上皇,又豈是簡單的事,你以為老劉琮手上的那柄金刀也像牛勝那樣好對付嗎?」

  姚胖子一呆道:「您的寶劍勝不了他?」

  李韶庭道:「決鬥取勝是一會事,拚命又是一會事。我仗著小巧的劍招,或許能勝他兩手,但是拼起命來,我一定輸,老劉琮的金刀並不足懼,可怕的是他一身內勁,聽說他一刀劈斬過一塊巨石!」

  姚胖子道:「有這麼回事,還是他年青的時候!」

  李韶庭道:「經過這麼多年,他的盛名不衰,功力一定更精進了,比勁道我差得太遠,如果跟他拚鬥時,擋不住他的神力,被殺死的一定是我!」

  姚胖子呆了半天才道:「那您還是躲躲他吧!」

  李韶庭搖頭沉聲道:「不!躲不是事,我不能躲他一輩子,再說他的勢力遍及江湖,躲到那兒都沒有用,事情既然闖了出來,只有等著跟他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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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23:42:26 |只看該作者
  姚胖子臉上現出了憂愁的樣子,倒是李韶庭灑脫地拍了一下他的肩頭笑道:「姚掌櫃,你急什麼,大不了一死,能夠死在老劉琮的刀下,也算不負此生了,我聽說過老劉琮在十年之內還沒有跟人動過手,如果我能叫他親自出馬,江湖上也夠轟動的了!」

  姚胖子笑了起來道:「對,李爺,乾脆別等他來,我陪您找他,多少年來,武林中人都是上門去請安,您上門去找他挑戰,也可以破個先例!」

  李韶庭笑道:「你陪我去不是送死嗎?」

  姚胖子訕然笑道:「我這輩子能認識李爺這樣一位大英雄,就是送了命也不冤枉!」

  李韶庭微笑道:「那就更不必去找他了,我現在是掃了他的面皮,上門去挑戰太看得起他,應該由他來找我才對,叫他來給咱們請安不是更好嗎?」

  姚胖子笑得臉上胖肉直抖叫道:「對!對!叫他上門來給咱們請安,我說李爺,您別回廟裡去了,廟裡的老和尚是個膽小鬼,如果瞧見人拿著刀劍找上門去,不嚇死他才怪,您就在這兒住著吧!」

  李韶庭道:「您怕麻煩嗎?」

  姚胖子笑道:「牛勝打了我一鏢,麻煩已經找定了,怕也沒用,豁出去頂上了!」

  李韶庭也不再反對,姚胖子十分高興,連夜叫人下廚,治酒整餚,擺了滿滿的一桌,他們吃著喝著!

  李韶庭不敢多喝,約摸有六分酒意就停杯不喝,姚胖子打點了一間乾淨屋讓他歇下。

  第二天,睡到快中午的時候,李韶庭才醒過來,聽見外面很熱鬧,出一看,上上下下都坐滿了客人,而且都是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姚胖子滿臉春風,穿梭似的在人群中應酬著,看到李韶庭後,全座的人都站了起來,向他投以驚詫的眼光,倒把李韶庭弄糊塗了!

  為了禮貌,他不得不向大家拱拱手,以答謝為他起立的盛意,心中卻在納悶,這些人他一個都不認識,而且看起來都是生意買賣人居多,何以要對自己這樣客氣呢?

  姚胖子早已搖著彌勒佛似的身軀擺過來,高聲道:「各位鄉親,這就是昨天拳打虞老虎,劍削靈武縹局,鏢傷牛判官的大英雄李韶庭大爺」」

  全體的客人都向他捧雙手作揖,連聲道首久仰,中間的一個年長的生意人還拉開一把椅子,讓出最高的席次,向他招呼道:「李英雄!您請這兒坐!」

  李韶庭任了一怔,姚胖子笑道:「李大爺您如果有空,就請屈駕坐一會兒,這些鄉親們今兒一早得了消息,立刻就到小店來,等到現在,專為瞻爺您的豐義,向您表示一謝意!」

  李韶庭更糊塗了,昨天的事與這些人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他們要感謝自己呢?糊裡糊塗的被姚胖子拉過去坐下。那老人十分興奮,親自替他斟了酒道:「李英雄,很不成敬意,大家沒等您來就開動了,不過這座位一直是給您留著的!」

  李韶庭見面前的桌子上十分乾淨。全套碗筷碟杯都沒用過,可見這是真實的,忙雙手捧杯起立道:「不敢當!不敢當!李某只是為了私憤,跟幾個惡棍打了一架,怎敢蒙受各位如此厚愛!」

  姚胖子笑道:「都是一樣的,不管您為了什麼原因,只要您把虞志海給打了,把靈武鏢局給挑了,就算是給此地除了害,大家當然要感謝了!」

  李韶庭一怔道:「除害?」

  姚胖子笑道:「是的,這裡的鄉親們多半是我的同業,不是開著酒菜館,就是開著客棧,長辛店因為靠近京師,生意人在這兒集中的很多,這兩行業自然也很有人息,可是虞志海看上了咱們,每個月除了規定的奉例,還得供應他免費吃喝,免費招待朋友,靈武鏢局的人更橫,他們局裡經常招待朋友住宿,吃都是最好的,住的是上房,卻從來不付帳…」

  那老人接著道:「我們都是規矩生意人,實在惹不起他們,賺幾個錢也是靠著賣力氣的血汗錢,受了他們的剝削,真是有苦無處訴,所以李英雄給他們一番教訓,的確是大快人心!」

  另一個人接著道:「靈武鏢局今天就沒開門,連鏢局的招牌也卸了,人都連夜撤走了,虞志海虞老虎的家也連夜搬走了,他們在此地丟了這樣一個大人,說什麼也不好意思再回來了,我們實在應該感謝李英雄!」

  李韶庭輕歎一聲道:「他們如此無法無天,難道各位就沒有想個法子去對付嗎?」

  那老人歎道:「誰敢惹他們呢?我們是不敢,前一段時間,同業們私下商議了一陣合湊了一千兩銀子,想聘請一個有本事的人來對付他們,可是訪遍了四處城鎮,有本事的人倒不少,一聽見他的名字就搖頭……」。。

  姚胖子笑道:「裘老爹早先日子也跟我提過,可是我給他們澆了冷水,江湖道上劉家父子成了第二個皇上,那一個敢不要命去找他們麻煩……」『

  裘老爹就是那老人,聞言笑了笑道:「李英雄在小鎮住了好幾個月,我們眼拙,不知道您是位身負奇技的快客,否則早就登門求教了,不過現在也不遲……」

  說著從懷裡取出一張銀票,雙手捧著交過來道:「這是一千兩的銀票,是京師掌管皇銀的常厚號開出來的,常厚號在各地都有分號到處都可以兌換,這是我們的一點敬意,無論如何要請李英雄收卞!」

  李韶庭立刻道:「不!我不能收下!」

  裘老爹陪笑道:「老漢知道這個數目實在太菲薄了,因為臨時忽促,未及準備,這是以前湊的,過兩天,老漢跟同業商議後,一定再續行奉上!」

  李韶庭正色道:「李某絕非此意一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說句寒酸話,李某此刻身邊連一錢銀子也沒有,這幾天三餐飯無食,還是在姚掌櫃處掛的帳,否則只好挨餓了,可是李某絕不能收這筆銀子!」

  裘老爹一怔道:「為什麼呢?這是李英雄該收的,我們每。年給虞志海強納的總數也不止此數,況還得供應他們的吃喝,這筆銀子是我們心甘情願拿出來的……」。

  李韶庭道:「李某是為了私怨而跟他們打鬥,無功不受祿,

  自然沒理由收這筆銀子,再說除暴安良,是武林人本份,如果接受報酬,李某與那些強梁惡霸有什麼差別呢?」

  裘老爹還要申述,姚胖子笑道:「裘老爹,我說過了李大爺是俠義英雄,絕不會收的,您一定要碰釘子,我也沒辦法,您還是收回去吧,否則就是對李大爺侮辱了!」

  給他這一說,裘老爹只好收回了銀票,顯得十分不過意的樣子,姚胖子又笑:「李爺;銀子您可以不要,今兒這頓酒您可得賞臉多喝點,因為是咱們合夥兒請您示謝意的,我雖然也有一份,可是吃得越多,我賺得也越多,您就挑我發次小財吧!」

  大家聽得都笑起來,裘老爹道:「姚掌櫃說笑話了,您的店是唯一不給虞志海納規費的地方,今兒這頓酒您也不必硬湊份子,不管吃多少,您只要開出帳單,我們一個子兒也不少。」

  李韶庭笑道:「姚掌櫃,我有個很叫你傷心的要求,這頓酒您得先墊上,算是我請客,李某只要不死,一定還你這筆帳,即使我死了,家中還有幾畝薄田,我寫個欠條,家母一定也會還給你的…」

  裘老爹忙道:「這是什麼話,無論如何也不能……」

  李韶庭正容道:「我是應該的,我跟虞志海結怨,跟靈武鏢局械鬥,只是為了私怨,聽各位的說明後,才知道他們橫行不法到這種程度,這樣我的私鬥也可以算是行俠伏義了,因此我該感謝各位才對!」

  姚胖子也笑道:「對!我也想把這王八蛋痛打一頓,只是沒本事,李爺跟我的心事是不謀而合,這頓酒算是我跟李大爺合股做東道,各位鄉親,大家別客氣,盡量的吃好了,回頭絕不找你們要錢……」

  於是大家又笑了起來,氣氛也融洽多了,李韶庭知道姚胖子也是性情中人,這間四海春規模雖小,他卻並不是靠著它過活,所以才提出那個要求,也想得到姚胖子不在乎這幾個錢。

  一頓酒沒有吃多久,大家對李韶庭除了在技藝上的尊外,還多了一份人格上的敬意,所以在敬酒時,只略略沾唇,敢作更多的要求,倒是李韶庭因為心中痛快,自己喝了不少。

  夥計忙著收拾,姚胖子拉著李韶庭道:「李大爺,店裡沒茶,咱們出去喝茶解解酒去!」

  李韶庭酒在體內發熱,也想出去吹吹風,就答應著跟他去了,姚胖子一這把他帶到對街的翠芳閣去了!李韶庭知那是寶珠的地方,躊躇不肯進去,姚胖子卻道:「李爺!我存心拉您上這兒來,聽說寶珠姑娘昨兒回去後,想用刀子割腕自殺,幸虧發覺得早,才把命保住了,您得去勸勸她!」

  李韶庭一怔道:「她幹嗎要這麼想不開呢?」

  姚胖子聳聳肩道:「誰知道,我勸了她半天,隔靴抓癢,她直哭,一句話也不說,看來只有您才能勸得動她!」

  李韶庭正在猶豫,忽然身後奔來一匹急馬,馬上跳下一名漢子道:「那位是李英雄嗎?」

  李韶庭道:「不錯,我就是李韶庭!」

  尋漢子道:「北通州劉大爺,三爺在鎮外空地上,請李英雄前往一會。

  李韶庭冷笑一聲道:「好大的架子,李某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叫他們等著,回頭我有空再去,現在我有事!」

  李韶庭說完了,拉著姚胖子要往裡去,那漢子就有點生氣道「李朋友,劉大爺與劉三爺是天下聞名的英雄好漢,他們是看得起你才來請你前去一會!」

  李韶庭冷笑道:「我只知道劉家人是江湖上的上豪惡霸,我答應回頭去,也算是給他們面子了,等一下有什麼了不起,他們如果不耐煩,可以到此地來拜會我!」

  那漢子跳起來叫道:「混帳!你敢出口侮辱劉……」

  話還沒說完。李韶庭身形如風,鄭過去就是一巴掌,將那漢子打得趴在地下,一邊的臉頰立刻腫了起來,嘴角淌下了鮮血,李韶庭卻輕鬆而從容地道:「你不過是劉家的一條走狗,我怕打你太失身份,所以這一巴掌算是送給劉老大的見面禮!麻煩你帶回給他!」

  那漢子捂著臉,再也不敢說話,拉過馬,跳上去回頭就走,這時街上已聚了很多人,躲在遠遠的看著!

  姚胖子一皺眉道:「李大爺,您這是何苦呢,劉老大與老三本來還端端身份,不好意思進來找您,所以才約您出去,您這一來,不就是給了他們一個生事的理由嗎?」

  李韶庭微微一笑道:「劉家的五弟兄功夫如何?」

  姚胖子道:「他們的武功都是劉老師父親傳的,老五劉昆功夫最高,所以有神刀之稱,其次就是老大追魂刀劉芳,老三劉剛雖然號稱寶刀武功卻是最差的一個。不過比起來他們都算江湖上的頂尖高手。」

  李韶庭笑笑道:「姚掌櫃,你也是道上的人物,著你的看法,我比他們如何?」

  姚胖子笑道:「這叫我怎麼說呢,您的功夫有多高,我實在看不出來。」

  李韶庭道:「劉家兄弟也是為了這個原因,才不敢公然到鎮上來找我,他們是成了名的人物,丟不起人,在鎮外,他們一不敢先自出手,仗著人多,可以圍攻,即使殺不死我,也可以耗我的體力,然後再出手撿便宜,我偏不上這個當,所以藉機會揍了傳信人一個嘴巴,還當眾聲言是帶給劉老大的,這樣來,他逼得非親自找我不可了!」

  姚胖子想了一想才拍手笑道:「對了,李大爺,看起來您的江湖閱歷挺豐富啊。」

  李韶庭道:「我離了南宮家鄉,就一直來到這裡,並沒有走過江湖不過我讀了幾年書,在書上同樣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姚胖子笑道:「說的是,所以江湖人最怕跟讀人打交道們雖然不會武功,使起壞來,能殺人頭不點地,李大爺既是讀書人又會武功,那更是不得了了。」

  李韶庭微笑道:「所以你和我交朋友要小心,說不定我會整你一下。」

  姚胖子微笑道:「那我只好認了事實上自從你打了虞志海,我的腦袋也一半就在你手裡了。如果今天您勝不了劉家兄弟,我還能活嗎?」李韶庭微微一笑,兩人上樓而去,翠芳閣是半明半暗的勾欄院,像寶珠這種紅姑娘,可以賣色不賣身,照樣有客人,別的姑娘色藝較差,就得仗別的手腕混飯吃了,因此這兒鶯營燕燕,住了不少粉頭兒,當李韶庭在樓下打人鬧事時,她們都在門口伸頭看著,見他們上來,一個個又躲了進去,只有一個老媽戰戰兢兢地迎了上來道:「李大爺!您行行好,我們都是些可憐的娘們兒……」

  姚胖子笑道:「秦大娘,你放心,劉家的人絕不會找上這兒來,萬一真來了倒是你的福氣,因為劉家是有名的大人物,在你這兒找了架,你也成名了,往後生意會擠破門呢!快帶我們上寶姑娘屋裡去!」

  老媽不敢多說,將他們帶到一間屋子前面,掀開簾子,伸頭叫了一聲:「寶珠,李老爺來看你!」

  說完趕緊溜了。李韶庭進去,只見寶珠斜倚在床上,頭髮蓬鬆,人憔悴多了,有一個小丫頭在待候著,李韶庭搶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把了脈息問道:「你怎麼樣?」

  寶珠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是那個小丫頭代答道:「寶姑娘昨兒回來,用刀子在左手上割了寸來長一條口子,幸虧發現得早……」

  李韶庭一歎道:「為什麼這麼傻呢?」

  寶珠眼中又充滿了淚水,埂咽道:「李大爺,您讓我死了吧,難道我活下去還有好日子過嗎?」

  李韶庭沉默片刻才溫柔的拍拍她肩膀說:寶珠,你聽我說,我不是不要你,更不是嫌棄你,如果我有一份能力,定會明媒正娶,把你接回家去……」

  寶珠道:「我是個自由身子,什麼時候都可以走而且我還有首飾,我也能吃苦,種田,幹活兒,什麼都行,我跟你回家,給你當老媽子都行……」

  李韶庭搖搖頭道:「我連自己都養活不了,還能算個人嗎?」

  姚胖子在旁道:「爺,您又來了,這都不成問題裘老一千兩銀子交給我了,他知道您不肯拿,可是他們早就準備著的,您趕走了虞志海靈武嫖局,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收下,他們托我暗中給您送到南宮去交給老太太。」

  李韶庭眼睛一瞪,姚胖子道:「人家孝敬老太太表示誠意,與您沒關係,收不收是老太太的事!」

  李韶庭歎了一口氣道:「收就收下吧,也許這是我對家裡唯一能盡的孝心了!」

  姚胖子沒想到他會答應的,忙道:「有了這筆銀子您再也不怕養不起家了,買上幾十畝田……」

  李韶庭道:「這只是給家母日子過得好一點,卻不能解問題的,我現在跟劉家人結下了仇,生命隨時會發生危險。」

  寶珠充滿了希望的臉色又沉了下去,失望地道:「您還是不肯要我!」

  李韶庭道:「不,目前我不能娶你,等我把劉家的事徹底了了結後如果我還能活著,我一定會來找你。」

  寶珠道:「你非跟他們拚命不可嗎?難道不能讓他們一讓,躲到別的地方,他們不會永遠追著你的。」

  李韶庭苦笑道:「劉家勢力遍及天下,躲得了嗎,我還沒有躲,他們已經找來了,剛才在樓下……」

  寶珠道:「我聽見樓下人吵,是你又打架?」

  姚胖子笑道:「來的是劉家的一個跑腿。帶信叫李大爺出鎮會面,虞志海把他的大舅跟三舅搬來了!」

  寶珠驚道:「這兩個老傢伙橫得很…」

  姚胖子笑道:「沒關係,這兩個人李大爺還對付的了。怕的是劉五爺神力劉昆跟劉老頭兒,劉昆人還正直,最多找李爺較量一下,比個勝負就算了,劉老頭子就難纏了,他今年雖然八十多歲了,手上那把金刀可一點都不含糊,而且他性子又急燥……」

  寶珠臉色都嚇白了,樓下忽然又傳來一陣亂蹄聲。沒多久,一個毛伙氣急敗壞地上來道:「李大爺,來了很多人,拿著刀,要找您呢。」

  李韶庭冷笑道:「來得倒真快!」

  按一按腰下的鐵劍,泰然起立,走到門口,又朝寶珠溫柔地一笑道:「你別著急,我下去打發他們走路如果打不過他們,我會逃跑的,你安心養好傷,姚掌櫃,那一千兩銀票你先帶著,如果我今天不回來,你分一半給寶珠讓她到別處過日子去,家母那兒有五百兩也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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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說完他從容下樓,走出翠芳閣的大門,但見街心一列排十幾匹快馬,馬上都是捧著武器的大漢,而且看來都好像在江湖上有點身份的人物,中間是兩個神情威猛的老者,都在六十左右,各捧著一柄大砍刀!

  李韶庭淡然地道:「那位是劉芳大爺!」

  較老的一人怒聲道:「我就是,小輩,你就是李韶庭嗎?剛才你竟敢打我手下的人!」

  李韶庭微笑道:「你錯了,那一巴掌打的是你,因為你們劉家的人確實該打!虞志海仗著你們的勢力,在這魚肉百姓,橫行不法,你們做長輩的不但不加管束,反而縱容包庇他作惡,我才出手管教他一下,因為你派了個代表來,我只打一掌意思意思,如果是你自己來,我還要打多幾下……」

  劉芳怒叫道:「混帳小子,你簡直活的不耐煩了,過來,老子劈了你!」

  旁邊的那個老者大概是老三寶刀劉剛,叫住了劉芳道:「大哥,咱們到鎮外收拾他去!」

  說完又對李韶庭道:「姓李的,你昨夜一人能獨闖靈武鏢局,贏了金鏢牛勝,足見你還有兩下子,值得三大爺鬥鬥你,不過這是大街上,動手不方便,有種的,你跟我們到鎮外去!」

  李韶庭笑道:「劉老三,我只有一個人,到鎮外打群架,我沒有這麼傻,要干就在這兒干!」

  劉剛道:「姓李的,你把三大爺看成什麼人了,對付你這小子,還值得用圍攻的手段,你放心,這些朋友都是跟來看看的,連我大哥都不會動手,三大爺一個人鬥你就夠了!」

  李韶庭微笑道:「你們劉家名滿天下,我可是個無名小卒,能夠打敗你們,正是個成名的機會,看的人越多越好,鎮外我絕對不去,有種就在這兒打。」

  劉剛道:「兵劍相見,總不免有傷亡,在這兒出了事,豈不是給地方添麻煩,你是個明白人……」

  李紹庭道:「我很明白,虞志海在此地打人成傷是家常便飯,地方上也沒有找過他麻煩,你還怕什麼,我在這兒動手是有原因的!」

  劉剛問道:「什麼原因?」

  「因為這兒的人受你們劉家的欺負最甚,我在這兒給你們一點教訓,好讓大夥兒看著出氣。」

  劉芳實在忍不住了,雙腿一夾馬,衝過來就是一刀蓋頂急劈,李韶庭身形很靈活,矮身從馬頭下閃了過去,躲開了那一刀,同時還用手在馬頸下戮了一下,馬吃痛長嘶,揚起前腿人立,把劉芳摔了下來。

  馬跑開了,劉芳從地上爬起來,挺刀要拚命,李韶庭笑道:「看樣子你馬戰不行的,早下來不是方便多了,何必賴在馬上裝模做樣,白白地丟人呢!」

  劉芳氣得哇哇怒吼,一柄大刀掄得急風似的,山一般地爪下來,李韶庭挺劍相迎,刀劍翻飛,立刻殺成一片!

  劉家的刀法冠蓋江湖,倒不是浪得虛名,劉芳先前在急怒之下,還沒有施展出真功夫,跟李韶庭鬥了幾合,發現李韶圄的劍招很凌厲,也就鎮定下來,一招一式,很認真地鬥起來!

  李韶庭見劉芳刀法很凶,力量也很沉重,比昨夜鬥牛勝的花槍吃力多了,顧忌著對方人多,不太賣力,居然被他逼得連連退後,劉芳漸佔上風,才得意地笑道:「小子,我只道你有三頭六臂,不知多厲害呢,才巴巴地趕來會會你,誰知你也不過如此……」

  剛說到這裡,李韶庭忽然將劍式一變,如一條毒蛇,由刀影中直擁而進,劉芳一個疏神,閃避不及,胸前被劃破了一道口子,鮮血立刻染紅了外面的衣衫。

  劉剛見兄長受了傷,連忙拉刀也不下馬加人戰圈,李韶庭以一敵二,抖擻精神,了無懼色,運劍如風,將兩柄大刀的攻勢封得死死的,而且還給對方很大的威協!

  倒是劉芳,自從受了傷之後,刀法已不如先前凌厲,而且劉剛加入進來夾攻後,不僅沒幫上忙,反而限制了刀法的施展,因為李韶庭很狡猾,看他們同時出招,就巧妙地躲開,讓他們兩兄弟撞在一起!

  劉芳幾次施展殺手,刀剛發出一大半,李韶庭躲開了,反倒是劉剛首當其鋒,逼得臨時收招急得大叫道:「老三,你躲開,我一個人對付他還好一點!」

  劉芳怒叫道:「胡說,今天我不宰了這小子,以後還能在江湖上混嗎?」

  叫著一刀急砍,李韶庭閃身避過,居然又是劉剛撞了進來,他們自己弟兄,刀法也是一個路子,自然知道化解之法,橫刀架開後,就勢一式橫削,想攻李韶庭的。

  誰知李韶庭在幾次交手中,對他們的刀法虛實已經看出個大概,劉剛這一手早在意料中!

  趁著劉芳的刀被劉剛湯開的機會,身隨劍進,直取劉芳的下盤,劉剛一刀削了個空,劉芳已陷入危局,大刀留在半空,勁勢又是相逆的,收刀不及,只得跳起來,躲過那一劍平削。

  可是動作已慢了一步,劍鋒迎上他的左腳背,擦的一聲,五個腳指連著青布靴頭被削了下來,痛得他大叫出口,再也立足不住了,咕咚一聲,跌坐了下來!

  幸而他戰鬥經驗尚足,怕李韶庭趁勢追擊,連忙咬牙忍疼,就地一滾,脫出戰圈,劉剛見大哥受了傷,心中一慌,李韶庭的劍又急攻而至,一面擋,一面叫道:「大夥兒一起上,剁翻這小子!」

  同來的十幾人都是江湖好手,見劉芳已傷退出,劉剛又被逼求援,呼嘯一聲,刀劍鞭棍,同時攻了進來。

  這下子李韶庭可沒有那麼輕鬆了,因為那些人的功夫都不弱,而且人又多,四面八方都受敵,連個退路都沒有。

  劉氏兄弟合攻時,只有兩面,他還可以閃開造成他們互拼的情況,現在沒有了退路,那一手就無法用了。只有咬緊牙關單手運劍,擋住襲來的刀器,而且還抽空進招,總算他的劍術精湛,居然砍傷了兩個人。

  可是其他人攻得更緊了,氣得他大聲叫道:「姓劉的,你們要不要臉,十幾個人打一個,江湖人的臉都給你們丟盡了!」

  劉芳雖然受了傷,倒底還要點面子,居然也招呼道:「大家退下吧,這樣子殺了他也不算光榮!」

  劉剛卻叫道:「大哥!您別管了,這小子扎手得很,如果今天放過了他,以後就沒有咱們過的日子了!」

  李韶庭又刺傷了一個人,可是自己肩上也挨了一鞭,痛得他幾乎連劍都撤了手,可是他知道只要劍離了手,立刻會被他們剁成肉醬,因此咬緊牙關,拚命掙扎著……

  腿上又被人刺了一劍,好在他殺紅了眼,也不覺得痛,仍是咬牙苦撐著。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街邊上劈劈拍拍響起一串爆竹,正當在馬群中,馬群受了驚擾,四下亂竄,有幾匹馬竟對著他們衝過來,李韶庭見機會難得,伸手扳住一匹馬的鞍子,由那匹馬拖著往外衝去!

  旁邊有個人持著單刀,對他砍了過來,李韶庭不敢交手,怕被大家又圍著趁著刀勢未落,長劍脫手擲出,恰恰刺進了那人的前胸,那人叫了一聲,手搖了一搖,李韶庭已擦身而過!

  後面的人也攔住了幾匹馬,追了上來,李韶庭只顧催馬急馳,雖然聽得後面劉剛的叫罵道:「姓李的,你別想逃,逃到天邊,老子也要追上你……」

  李韶庭只當聽不見,將身子伏在鞍上,因為後面追的人開始用暗器追擊他了,也不知逃了多遠忽然他覺得後面的人停止了,抬頭一看,只見不遠處,已是京師的城門,這才知道他們何以止步不追的原因,京師是皇城,這般人雖然無法無天,也不敢在皇城中公開拿著兵器殺人。

  可是自己這一身血污,進城去難免會受到問話,所以他在城門前半里的地方,他勒住了馬,深深地吁了口氣。

  追的人雖然回頭了,李韶庭卻不敢就回去,皇城不敢進去,他簡直有點進退兩難了,想起不久前的那場戰鬥,他感到又是興奮,又是生氣,又惋惜,又恐懼。簡直說不上是什麼心情。

  興奮的是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最激烈的戰鬥,他孤身一人。迎戰十幾名江湖好手,而且還把江湖上尊為霸主的劉家父子砍傷了一人,動搖了劉氏的霸業,生氣的是這批人太卑鄙了,居然不怕惹人恥笑,而實行圍攻的手段。

  惋惜的是那把隨身的銅劍丟了,這雖不是什麼寶劍,卻是師父傳給他的唯一紀念品,自己佩帶十多年了,無形中成了一件不可缺少的伴侶,恐懼的是自己憑單身一人這力與劉家父子作對實在太困難了,今天會面的只是劉家的兩個三流人物與一批手下的幫親腳色自己就招不住了,

  以後碰上了劉老頭兒與五霸中的頂尖好手神刀劉昆,勝負就很難預料,而且他們這種不要臉。一窩蜂似的打法也令人頭痛,以後在江湖上是寸步難行。就這麼想著,想著,他發了好一陣呆,而肩上挨了一鞭的地方也感到很疼痛,低頭看看傷處,那一鞭將他的外衣都撕破了,

  鞭痕深陷人肉,血水盈盈,幸好沒傷著筋骨,但這個樣子定然不能隨處走動,必須換換衣服,打個地方裹裹傷以免傷處發炎潰爛。治傷的方法他知道,但藥要錢,治傷休息要錢,吃飯睡覺,換衣服都要錢,而他身上卻是分文不名。

  姚胖子那兒不能去,去了一定會再跟那些人碰上,而且姚胖子今天幫了自己,在混戰中燃放爆竹,驚動馬匹才救自己突破重圍,此刻一定受到他們的迫害,甚至被他們殺死了也不一定,想到這兒,他更為著急發愁了……

  手邊有一頭搶來的馬,不知道是誰的,可也不能賣,因為那些人的勢力太大了,人家知道是他們的馬,絕對不敢收賣,如果不告訴人,日後被他們認出了,不但害了買馬的人,自己也背上個賊名,那是絕不能幹的事兒!

  捉摸了半天,他只好牽了那匹馬,彎進一條小路走著,馬鞍旁邊有個袋子,他無意伸手進去一掏,發現裡面居然有兩塊整銀與一些碎銀,另外還有幾張銀票,這個發現倒使他頗為高興。

  且不管這銀兩是屬於誰的,反正是那批人中間的一個,雖然被自己搶了來,可是自己去了一柄劍,這些銀兩就算是他們陪劍的代價吧,這還說得過去一點!

  於是他加快了腳步,想找個人家歇一歇,給人家一點銀子,請他們買幾件衣服,買點治外傷的草藥,還到長辛店去探聽一下,瞧瞧姚胖子怎麼樣了,還有那個寶珠,是否又受到劉家人的傷害。

  他發誓只要那兩個人有一個受到了傷害,他一定不顧一切,殺上北通州,姑不論死活好歹也拼他幾個,為這兩人報仇雪恨,尤其是那個罪魁禍首虞志海,說什麼也不能饒過他。

  胸中燃著憤怒的仇火,他又跨上了馬,把氣都發洩在馬匹身上,死命地夾著它的肚子,激得它順著路向前飛奔,跑了一陣,來到一處花圃,竹笆茅舍,圍著一口石井,好像是個孤伶伶的賣花人家,時進臘月歲尾,別的花已萎謝,只有幾樹寒梅,在冷風中吐蕊逞放。

  李韶庭覺得這地方到很理想,在門前有一間小草料房,栓著一頭毛驢,可以把馬匹藏起來,藏身此處,也不怕人會找了來,賣花的人比較清苦,多給他們一點銀子,一定能替自己幫忙辦事!

  於是他策馬進了竹笆,走到井圈旁邊,下了馬,正準備往屋子裡,屋門卻打開了走出一個十八九歲,青衣垂辮的大姑娘,老遠就問道:「相公是要買花嗎?」

  才問了這一句,她就怔住了,大概是被李韶庭一身血污的樣子嚇住了,李韶庭連忙拱拱手道:「大姑娘,我不買花,有點事情想麻煩府上……」

  那大姑娘睜著一對大眼睛望著他,李韶庭忙又道:「我跟幾個壞人打了一架,被他們追得逃了來的……」

  屋中又出來一個白髮的老頭兒,老遠就揮手道:「相公,走吧,咱們是生意人,惹不起麻煩……」

  可是那大姑娘卻道:「爺爺!您看他受了傷,而且又是讀書人,您總不能趕著他去給人殺死呀!」

  那老人朝李韶庭看了一眼,才道:「進來吧!後面是否有人在追你?」

  李韶庭忙道:「沒有了,因為快近皇城,那些追的人都走了,我是想來歇一下……」

  老人回身進屋去了,那大姑娘道:「把馬交給我吧,你能活動嗎?」

  李韶庭道:「能,我只是受了點輕傷!」

  大姑娘過來接去他的馬,還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李韶庭覺得她的皮膚很細白,不像個做粗活的種花女郎,圓圓的臉,額前彎著一縷劉海,烏黑的大眼珠,顯著很清秀娟麗,擦身而過時,更發現她的身材很高,跟他差不多少。

  他是個守禮的正人,自然不好意思對女孩多看,一直向屋裡走去,進門之後,發現屋裡收拾的很乾淨雅致,器具雖然簡單,卻有著書架,棋枰,很有點讀書人的斯文氣味,那老頭坐在一把大竹椅上,用旱煙桿指著隔案的另一張竹椅道:「坐下,讓我瞧瞧你的傷!」

  李韶庭道:「傷在肩膀上,是外傷,不太嚴重!」

  老頭兒隨便瞧了一眼道:「這一下挨得不輕,連衣服都震破了,你沒傷著筋骨嗎?」

  李韶庭忙道:「沒有!」

  老頭兒站起來,李韶庭發現他只有一條胳臂,就用那一支完好的右手,在他的肩頭接了一按,勁道頗大,李韶庭疼得直皺眉頭,老頭兒卻道:「嗯!不錯,挨了這麼重的一下,你居然沒受重傷,可見你的身子很著實,年紀青青的,學會了一點武功,就隨便跟人打架……」

  李韶庭道:「老先生怎麼知道我會武功的?」

  老頭兒哼了一聲:「你只受了一處傷,血流得不多,可是你滿身是血,那自然是別人的,你傷了不少人吧!」

  李韶庭一怔,覺得這老頭兒眼光很厲害,必定不是一個普通的種花工人,乃點頭道:「是的!有十幾個人拿著兵器圍攻我,為了自衛,我可能傷了幾個人!」

  老頭兒道:「他們十幾個人打你一個人,可是你的功夫比他們強得多,何必要傷人呢?」

  李韶庭道:「他們是要殺我,不傷人就得被殺,我是被逼無奈才傷人的!」

  老頭兒道:「你一定是跟長辛店的鏢局裡頭起了衝突,而且一定是靈武鏢局裡的人,你知道他們多凶嗎?逃得了這次逃不了下次……」

  李韶庭一怔道:「老先生怎麼知道的?」

  老頭兒道:「你從長辛店那邊過來的,長辛店只有靈武鏢局的人最不講理,最愛欺侮外鄉人,我一想就知道是他們,而你肩上挨的是鈍傷,使用鈍器能把人傷成這樣,功夫一定不錯,而你居然能從圍攻中逃了出來,可見你的功夫也不錯,不過你跟他們結仇,吃虧的一定是你!」

  李韶庭道:「我知道靈武鏢局是仗著劉琮的勢力在江湖橫行!」

  老頭兒道:「你知道就好,你惹得起他們嗎?」

  李韶庭慨然道:「惹不起也沒辦法,我已經惹下了,昨天晚間我把劉琮的外孫虞志海給打了,夜裡又拆了靈武鏢局的招牌,傷了金鏢牛勝,今天是牛勝勾來的人,有老劉琮的大兒子劉芳與三兒子劉剛,還有十幾個江湖好手,我又傷了劉芳的一隻腳,又傷了他們幾個人……」

  這時那女郎恰好從門外進來,大聲地問道:「你又這麼大的本事,那麼你贏得了劉琮的金刀嗎?」

  老頭兒將臉一沉,叱責道:「秀姑,女兒家少管閒事,要你岔什麼嘴?」

  那女孩子瞪著眼睛叫道:「爺爺!你……」

  老頭兒瞪著眼睛喝道:「少廢話,去打盆熱水,把你哥哥換下的衣服找一套來,把我藥箱拿來。」

  女孩子嘟著嘴,眼中淚光盈盈的去了,李韶庭這才道:「老先生,我姓李叫韶庭,請教老先生……」

  老頭兒將李韶庭三個字輕念了兩遍,才冷冷地道:「李相公,我是個種花賣花的孤老頭,只有一個孫女兒相依為命,我們可惹不起那些江湖人,你治好了傷,換件衣服,就請趕快離開,別給我們惹麻煩。」

  李韶庭道:「我是見老先生對江湖上的事很熟悉,想必也是一位武林前輩,才想請問高姓大名……」

  老頭兒道:「不必了,現在我說不是江湖人,你也不會相信,可是我在江湖上丟了一條胳膊,只剩下一個孫女了,我不想再捲入江湖是非,也不必把姓名告訴人,李相公走了之後,就當沒有來過這裡。」

  李韶庭怔了一怔,見老頭兒神色之間,似有難言之隱,猜想他必有一番傷心的往事,遂也不問了,搓搓手道:「老先生如此吩咐,再晚自然遵命……」

  這時那女孩子手上端了個木盆,臂間掛著件布長袍,肩上掛著個陳舊的柳條編成的小箱子走了進來。

  李韶庭見那口箱子後,神色一變,立刻起身肅立,那女孩微微一怔道:「你好好站起來幹嗎?」

  李韶庭道:「這是家師的藥箱。」

  那女郎神色一動道:「你認得它。」

  李韶庭卻神情慘然道:「認得,我從恩師習藝十載,天天看著它,絕對不會忘記,恩師的藥箱留在這兒,莫非他老人家已經……」

  那老頭兒也神色激動地問道:「你是藥師的徒弟?」

  李韶庭道:「僅知恩師的名諱為藥道人。」

  那女郎站起來歡叫道:「我知道你一定是藥師伯在南宮所收的得意門生,我正想去找你呢,誰知道你竟來了!」

  李韶庭道:「那麼前輩是?」

  那女郎笑著道:「我們姓郎我叫郎秀姑,我爺爺叫郎中令,是藥師伯的好朋友,師兄弟。」

  郎老頭道:「秀姑別胡說八道!」

  然後又對李韶庭道:「老朽與令師僅為道義之交,令師平生閒雲野鶴,從不對人透露身分,只是與老朽因為萍水之聚頗為莫逆,才互以師兄弟相稱,不過秀姑的師父凌無仙姑,的確是他的同門師妹,所以又稱他為師伯。」

  郎秀姑道:「藥師伯本來要叫爺爺為師叔,可是他們並沒有什麼淵源,年紀又差不多,我爺不肯居長他們才稱是師兄弟,因此你就叫我爺爺師伯好了……」

  郎中令眼睛一瞪道:「別你啊你的,一點規矩都沒有,你應該叫李師兄!」

  郎秀姑連忙叫了一聲然後又道:「師兄師妹的叫起來多難啊,乾脆我叫李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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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23:44:37 |只看該作者
  郎中令道:「你們是真正同門,理應師兄妹相稱,不過我又與藥師父兄弟相稱,弄來弄去,關係全亂了,乾脆叫大哥也好,至於我們之間,也免去那俗套,我叫你世兄,你叫我老先生,這就方便多了。」

  李韶庭立刻對郎中令深深一躬道:「再晚不知道老先生與恩師有這番交誼,更不知道還有位師叔……」

  郎中令輕歎道:「藥師父的嘴進的多,出的少,對他本身的事,從來不肯多說,至於你。如果不是為了特殊的原因我們也不知道他收了位高足,即使如此,他也沒說出你的姓名,只說你居住南宮,叫我們拿著他的藥箱前去,你自然會前來相認……」

  李韶庭眼睛一濕道:「做師的藥箱從不離身,現在僅把藥箱留下,想必他老有家……」

  他不敢往下說,還是郎秀姑笑道:「李大哥,你放心好了,藥師伯很好,不過他在長白山發現了一種稀有的靈藥,把我師父也約去摘藥了,摘到後,還得在那兒練藥十年,因此才把藥箱留下給我們做信物,叫我們前去找你,我們上個月才到過南宮,提了藥箱轉遍全城,也沒個人出來打招呼,我還以為他是騙人的!」

  李韶庭這才放心道:「恩師的藥箱,只有我一人認得,我在半年前就離開南宮了。」

  郎中令笑道:「秀姑,我說藥師父不會騙人的,一定別有他故,現在你相信了吧!」

  郎秀姑低頭笑道:「我不是不相信,而是我們心太急了,才故意在你面前說他騙人,把師父騙走了!」

  郎中令正色道:「你師父與藥師父都是世外高人,他們練藥為的是救世,比我們的私事重要多了,我怎能以一已之私仇,阻礙他們濟世的公義呢,何況藥師父並沒有不管,他留下人來幫我們忙的!」

  郎秀姑笑道:「您就是怕事,今天如果不是我多一句嘴,把李大哥留了下來,您一定會趕他走路。」

  郎中令歎了一聲道:「我不能不小心,金刀劉琮勢力通天,長辛店上全是他的爪牙,如果我們洩露了我們的行藏我們還能長居得下嗎?」

  郎秀姑道:「我才不怕他,如果李大哥不來,我也要準備去找他了!」

  郎中令怒道:「胡鬧,你這點本事就想鬥得過他了嗎,李大哥是藥師父的得意門人,結果也被他的手下殺傷,你去了只會白白送死。」

  郎秀姑急得快哭出來道:「血海深仇,我絕不能放過他,他已經八十多歲了,如果在過年底,他壽終正寢,我們的心願不完全落空了!」

  李韶庭微愕道:「老先生與金刀劉琮有什麼仇?」

  郎中令一歎道:「那只是私人的仇恨,說來話長,慢慢在談吧,世兄是怎麼與劉家結怨的?」

  李韶庭遂把因寶珠結怨虞志海而引起的種種糾紛說了一遍,郎秀姑聽了咬牙道:「爺爺,你聽聽,劉家的人橫行到什麼程度了,即使不為了私仇,我們也不能放過他!」

  郎中令道:「劉家父子近幾年的作為是太過份了,藥師父是不主張我們報私仇的,也是因為他作惡多端,才答應我們找李世兄求助!」

  李韶庭憤然道:「我不知道老先生與劉琮有什麼仇恨,但是為了武林道義,我也準備懲治他一下,現在有了恩師的指命,我更是義不容辭了!」

  郎秀姑歡笑道:「等李大哥的傷一好,我們就去找他,老劉琮不過是仗著人多,其實並沒有什麼可怕的!」

  李韶庭道:「不然,劉家的幾個兒子已然不弱,他本人一定更強,這是無可置疑的,否則今天圍攻的十幾個人,全非庸手,他們絕不會為劉琮賣命聽令,我的傷並不要緊,可是要殺到北通州,我們的實力似嫌單薄。」

  郎中令道:「我也知道,可是我退出江湖已久,舊日故人多半凋謝,即使有一二存者,也不會為了我們去與老劉琮作對的,要找幫手似乎不太容易!」

  李韶庭道:「四海春那個掌櫃姚胖子,我看他倒不簡單,偌大一個長辛店似乎只有他一人敢與劉家人公開作對的,現在我不便前去,最好老先生能去連絡一下,如果他沒有被劉剛等人殺死,倒是一個好幫手……」

  正說之間,門外一聲蹄聲,三人臉色都一變,李韶庭道:「也許是人追來了,郎師妹,你有劍嗎,借給我一下,你們不必出頭,讓我來應付好了!」

  門外有人叫道:「李爺,您在裡面嗎?是我胖子來了。」

  正是姚胖子的聲音,李韶庭低聲道:「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個傢伙真是鬼精靈……」

  郎中令聽說姚胖子來了皺眉低聲道:「李世兄可以請他進來,只是對老漢的身份尚請保密,以免引起麻煩!」

  剛說完這句話,姚胖子已經推門進來了笑道:「李爺,我一猜就准知道您在這兒,今兒個您真行,劉芳斷腿,潮陵三傑兩死一傷,野豹子伍占魁去了一條胳臂,劉家班給你一個人殺得落花流水,連長辛店都沒臉待下去……」

  李韶庭忙問道:「他們走了?」

  姚胖子笑道:「走了!死的!傷的全拉走了,他們是怕您了,趕快躲到北通州求老劉琮保護去了!」

  李韶庭頗感意外地道:「他們怕我什麼?今天如果不是用炮竹驚馬解了我的危,我早死在亂刀之下了!」

  姚胖子笑道:「他們是仗著人多,單打獨鬥,誰是您的敵手,他們怕您會偷偷溜回去找他們,所以一時沒能追上您,就趕緊溜了,因為他們不能永遠聚在一塊兒,誰都怕落單叫您遇上了,只好夾緊尾巴快溜……」

  李韶庭心中略定,冷笑一聲道:「他們也太緊張了,我李韶庭豈是那種偷偷摸摸尋仇的人!」

  姚胖子笑道:「這就叫狐鼠焉知英雄膽,他們自己使慣了卑鄙手段,自然也得防著您一手兒!」

  李韶庭想了一下才問道:「姚掌櫃,你怎麼會找到我的?」

  姚胖子大笑道:「他們不敢追您進京城。我想您這付樣子也不會進城,自然只有往這兒來了!」

  李韶庭道:「城外岔路很多,你怎麼會算定我在這兒。」

  姚胖子道:「我在岔道路口兒上捉摸一下,如果您是走別的路,一定會有人趕去通風,因為在京師城外敢鬧事的,只在劉家的人,您是被人趕出來的,誰不想報功討好劉家呢,只有走這條道才沒有巴結劉家,也只有銀鞭俠郎老爺子,才敢收留您……」

  郎中令臉色一變道:「姚掌櫃怎麼知道賤名的?」

  姚胖子微微一笑道:「郎老爺子,您在這兒隱居賣花,瞞得過別人,可瞞不了我胖子。只是我知道您跟劉琮有過節,沒敢替您張揚!」

  郎中令臉色仍是深沉地道:「老漢脫離江湖已有二十年了,姚掌櫃居然還能認出來,倒是不簡單!」

  姚胖子連忙道:「老爺子,您別誤會,我雖然認得您,絕不會替您張揚出去的,事實上不但我認識您,連劉家也有人認出您了!而且還是劉家的人告訴我的!」

  郎中令臉色又是一變,姚胖子卻笑道:「您放心,那人是劉琮的第五個兒子神刀劉昆,為人很正派,他對劉琮殺死令郎與令媳的事極表不滿,所以雖然認出了您,卻沒告訴他老子,而且還托我暗中留神著,萬一您露了行蹤,讓別人知道了,趕緊通知您一聲!」

  郎中令怔了一怔才道:「劉昆會這麼好?」

  姚胖子正色道:「劉家全是壞蛋,神刀劉五卻是個真正的君子,如果不是他在壓著,劉家的人還要無法無天呢!現在可好了,有了李大爺,您可以找劉琮報仇了!」

  郎中令一歎道:「我不成了,二十年來,我的功夫全擱下了,就是不擱下,我的銀鞭也鬥不過劉琮的金刀!」

  姚胖子微微一笑道:「我不相信您能把血債也擱下了!」

  郎秀姑眼睛瞪得圓圓地叫道:「那怎麼會,我爹媽的血債,我會找劉老賊去討的!」

  郎中令連忙喝道:「秀姑,你少說話。」

  姚胖子淡笑道:「老爺子,也許您還在懷疑我,那不能怪您,可是您問問李大爺,就知道我胖子是怎麼樣的人。」

  李韶庭道:「姚大哥古道熱腸,是個俠義君子,也是唯一不向劉家惡勢力低頭的漢子。」

  姚胖子笑道:「李大爺,您別損我了,胖子只是好管閒事,不肯受劉家的氣而已,可是胖子自己沒出息,惹不起那群惡煞,只好跟您大爺套套交情……」

  李韶庭也笑了一下道:「姚大哥,你別再裝了,我瞧你絕不會只是個酒店掌櫃,在江湖上一定是個響叮噹的角色,我們相交雖淺,卻是肝膽相照,你為什麼不肯在兄弟面說實話呢?」

  姚胖子頓了頓,然後道:「十幾年前,在江湖上提起我姚逢春的名字,或許還有人知道!」

  郎中令一怔道:「兄台就是雙槍將賽奉先姚大俠?」

  姚胖子臉上一紅道:「老爺子取笑了,三國的溫候呂奉先是個美男子,那有我這份長相?」

  郎中令道:「可是雙槍將姚逢春只有一位!」

  姚胖子歎了一聲道:「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我也不知遭了什麼瘟長了這身肥肉,別說是雙槍將了,連砍柴刀都舞並不動,只好開個小飯館餬口混日子!」

  郎中令望著他歎了一口氣道:「真想不到。二十年前,姚大俠以雙槍挑鬥河北十七位高手,在虎牢關前大逞英風,贏得賽奉先的雅號,名動天下,現在卻……」

  姚胖子感喟地道:「現在我只是個小酒店的掌櫃,雙槍磨成鍋湯勺,姚逢春也變成姚胖子了……」

  李韶庭笑道:「姚大哥真會藏晦!」

  姚胖子道:「我是沒辦法。誰知道上天促狹,會叫我肥成這付樣子呢?因為發胖而影響了行動,雙槍是不能使了。而我當初在江湖上鋒芒太露,難免會有幾個仇家,無可奈何,只好在長辛店隱去身份,開家小飯鋪,除了我結義的恩兄羅世番外,誰也不知道我是誰,今天為了取信郎老爺子與結交李爺這個朋友,我才揭開舊日的匪號,但是希望二位仍把我當作姚胖子看待吧!」

  李韶庭一拱手道:「姚大哥是武林前輩……」

  郎中今卻道:「姚大俠當年就專與劉琮作對,老漢相信大俠當不至成為劉家之耳目,僅為以前的態度致歉!」

  姚胖子笑道:「曾經有一度,我是想跟金刀劉琮較量一下的,可是看到神刀劉昆的刀法後,我是認了,再加上身子發胖,功夫疏退,更不敢存此想了,但是我心裡並不肯就此低頭,所以見到李爺後……」

  李韶庭笑道:「姚大哥,不管怎樣,你總比我閱歷豐富。」

  姚胖子想想笑道:「好吧,那我就托大了,老弟,你的武藝人品我是深為欽佩的,以你的造詣,或許能跟老劉琮一鬥,但是你一個人勢力太單弱,我慚愧幫不上忙,想到郎老爺子潛居在此,一定也是志切復仇,本來想介紹你們認識的,誰知你竟自己來了!」

  郎中令歎道:「我是老了,報仇的事,只有寄望在這個孫女身上,剛好她又是李世兄的同門師妹,而且敵愾同仇,真是好極了,不過他們兩人年紀輕,江湖閱歷又少,還希望姚大俠能慨允賜助!」

  姚胖子笑道:「這個是兄弟的義不容辭,我不知道郎姑娘和李老弟還是同門?」

  李韶庭道:「秀姑師妹的師尊是我的師叔,我是談起來才知道的,師妹,伯父伯母是如何被劉琮殺死的?」

  郎中令道:「我的兒媳有次歸鄉,碰上了劉琮的第四個兒子花刀劉勝,受他調戲了幾句,剛好小兒在旁,跟他衝突起來,小兒打了劉勝一鞭,過了幾天,他兩雙雙被殺死在家中,那時秀姑才幾個月大,跟奶媽睡在鄰室,才沒有遇害,根據奶媽目擊的情形,那個行兇的人手使金刀,十分勇猛,必是老劉琮無疑,我接信之後,痛不欲生,曾經想邀請一些江湖朋友去找劉琮理論,可是大家都胥劉琮的勢力,不敢出頭,而且劉琮得知了消息,幾次派人想暗算我,有一次十幾個人圍攻我,危險極了,幸而有個蒙面俠客半途插手,才得免於難……」

  姚胖子道:「那個人就是神刀劉昆,他對父親的作為很不滿意,卻又無法公然反對,只好蒙面施救,所以他對老爺子隱居在此的事十分保密,而且還托我暗中照應……」

  郎中令一歎道:「劉琮會有那樣一個兒子,倒是出人意料……」

  姚胖子歎道:「劉昆是劉家唯一的正人君子,幸虧他的刀法是五兄弟中最好的,與劉琮不相上下,幾個兄弟有點怕他,否則他早死在自己兄弟之手了,老劉琮對他也不怎麼好,所以他不大在家……」

  李韶庭憤然道:「我先前只以為劉琮受人蒙蔽,對是非不清而已,誰知他也是個惡人,我絕不饒過他!」

  姚胖子道:「劉琮早些年是很橫,近年來有了身份,行事也比較講理了,只是護短的毛病未改,誰要是惹到他的兒孫頭上,他就蠻不講理了,你打了他的外孫,又傷了他的大兒子,仇是結定了,只是如何應付他,還得從長計義,因為他的勢力實在太大,憑咱們四個人的力量,恐怕萬難是敵手!」

  李韶庭道:「我正跟郎老爺子談到這個問題,姚大哥,你在江湖上人頭熟,是否可以找到幫手……」

  姚胖子搖頭道:「難,我這些年來,跟江湖朋友完全失去了聯絡,而且要敢跟劉瓊作對的人,恐怕很不容易,以我恩兄羅世藩而言,他對劉家的人不大賣帳,那也只是仗著他跟劉昆的交情,如果叫他正面跟劉琮作對,恐怕他也沒這個膽子!」

  李韶庭與郎中令都沉重地歎了口氣,郎秀姑道:「怕什麼,沒有人幫忙我也要報仇,我們立刻就上北通州去!」

  郎中令喝道:「你少開口,李大哥的本事比你強多了,在十幾個人的圍攻下,也差一點丟了性命,如果事情像你所想的那麼容易,我早就去報仇了!」

  姚胖子道:「報仇的事可以從長計義,北通州卻須立刻去一趟,因為那位寶珠姑娘……」

  李韶庭忙道:「她又被他們帶去了?」

  姚胖子道:「不,她是自己跟他們去的!」

  李韶庭愕然道:「她自己去的?」

  姚胖子道:「是的,她說要去求求劉琮,請他們不要跟你為難!」

  李韶庭叫道:「這不是自己找死嗎?老劉琮會答應她嗎?姚大哥你怎麼不攔住她?」

  姚胖子道:「我還沒說完話,她自己跑了出去,跟劉剛他們一起走了,不怕老弟笑話,我可實在不敢出去把她拉回來,因為我用鞭炮驚馬助你突圍,劉剛他們恨死我了,把我的四海春也砸了,我如果一露面,非叫他們給宰了不可,正為了這事,我才急急出來找你老弟……」

  李韶庭一歎道:「這人也是太傻了!」

  姚胖子道:「這也不能怪她,當你被人家圍住時,她拿著把剪刀要自殺,幸虧被我搶了下來,正因為你老弟答應她那些話,她才冒險要去走一趟,她說了,如果能求得老劉琮成全你們最好,否則她寧可嫁給虞志海,也要求他們放過你,這是她唯一能報答你的方法!」

  李韶庭道:「糊塗,虞志海能聽她的話?」

  姚胖子道:「虞志海倒是真喜歡她,對別的娘們,虞志海早就用強了,就是對她,不敢硬著來,只能在側面加施壓力,想逼得她走投無路時,自向他求饒,如果她真的答應下嫁,虞志海倒是會考慮考慮的!」

  李韶庭道:「我又傷了劉芳,老劉琮肯聽虞志海的話而罷休嗎?」

  姚胖子笑道:「老弟,你別傻了,劉芳雖然受了傷,在他老子面前敢承認是被你砍傷的嗎?老劉瓊如果知道他們十幾個人圍攻一個,仍然被你脫身逃走,而且還死傷了那麼多人,一定會先宰了他們,再來找你拚鬥,因為他丟不起這個人!」

  李韶庭道:「那他們對老劉琮怎麼說呢?」

  姚胖子道:「不知道,反正一定不會說真話……」

  李韶庭道:「那寶珠跟他們去,一定見不著老劉琮!」

  姚胖子點頭道:「是的,所以我不擔心,她沒見著老劉琮,心裡一定還存著希望,就不會答應嫁給虞志海,如果答應了他,那一定是用的方法把老劉琮給瞞過了,有虞志海在中間頂著,劉芳他們也不會再找你了,因為虞志海在外公面前,比他幾個舅舅吃香多了……」

  郎秀姑道:「寶珠不就是李大哥所救的那個女子嗎?」

  姚胖子笑道:「而且還是李老弟的紅粉知已……」

  李韶庭紅著臉道:「姚胖哥,你別開玩笑!」

  姚胖子道:「不是開玩笑,你在她面前親口答應的,要不然她怎麼會冒險去求老劉琮呢?老弟,她雖是個風塵女子,可是她並不墮落,而且極為可敬,這麼好的一個女子,你可不能看著她掉進虎口,何況她還是為著你去冒險的!」

  李韶庭連忙道:「我決沒有負她之意!」

  姚胖子笑道:「我相信你也不會,那我們就得商量一下,如何去把她救出來。」

  李韶庭道:「她到了北通州,要去救她,勢必要與老劉琮一鬥,我倒不是怕斗老劉琮,怕的是沒見到老劉琮,就先遭到了他手下人的圍攻……」

  姚胖子點點頭道:「這倒也是,老劉琮那人雖橫,卻要面子,如果跟他見到面,他一定會親自解決,不讓手下人多事,因為大家畏懼的只是老劉琮,這塊武林的至尊牌一倒,江湖人就也起來跟劉家的勢力作對了!」

  郎中令沉思片刻道:「我有辦法!」

  姚胖子忙問道:「老爺子有什麼辦法?」

  郎中令道:「我單身一人,到北通州找老劉琮公開登門聲言決鬥,老劉琮對我並不在意,而且這是他逞英雄的機會,一定會接受的。可是我只能把他約出來,要決鬥可不是他的對手!」

  郎秀姑道:「我跟他決鬥!」

  姚胖子笑笑道:「郎姑娘如果你的本事比李老弟強,還可以一試,否則還是等等的好!」

  郎秀姑道:「我先試試,不行再由李大哥出面!」

  姚胖子道:「問題是李老弟無法到北通州去,劉芳他們已經知道李老弟的厲害了,絕不會讓李老弟跟老劉琮交手的,他們也怕這位太上皇會倒下來,失了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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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23:45:34 |只看該作者
第 四 章


  郎中令道:「這有辦法,我一個人先走,上門投貼約期比武挑戰,秀姑跟二位隨後再去雇輛車子,把我種的梅花拉去,你們裝做賣花的人,這些年來,我為了探聽劉瓊的動靜,常運花到北通州去販賣,北通州的一些花販子都認識秀姑,大概不會有問題!」

  姚胖子想想道:「辦法是行,可是這一戰關係很大,如果敗在劉琮的刀下,那就完了!」

  郎秀姑毅然道:「完了就完了,父母之仇,不可不報,我等了十九年,實在不能再等了,就是沒有李大哥的幫忙,我跟爺爺也打算在今年找他一拼了!」

  姚胖子想想道:「既然郎老爺子決定了,李老弟是沒話說,我挑胖子也豁上奉陪各位干一下了!」

  李韶庭道:「姚大哥,你並不須要跟我們去……」

  姚胖子朗聲大笑道:「老弟,你這麼說是瞧不起人了,我姚逢春三個字已經快發霉了,如果不借這個機會亮出來曬曬太陽,那就當真把一輩子埋在廚房裡了!」

  這番話豪氣干雲,李韶庭也不能再說了,當夜姚胖子也沒回去,老壯少四人煮酒共話,過了一宵。

  第二天,郎中令一個人先走了,郎秀姑雇了車子,還給李韶庭與姚胖子買了兩身於粗活的舊衣服。

  第三天裝了一車梅花,郎秀姑握轡趕車,李韶庭與姚胖子在後面隨車步行,直向北通州而去。

  車在薄暮中抵達了北通州,郎秀姑到幾個熟悉的花鋪子裡兜了一圈,出人意外的是他們都是沒有見到郎中令。

  李韶庭肩上的硬傷倒還好,腳上被砍了一劍雖然只是皮肉浮傷,上的藥也很好,卻一時無法收口,尤其是經過了一天的跋涉,傷處不收口,反倒裂了開來,幸虧沒有潰爛,但疼得厲害,所以在一家小客棧裡養傷,郎秀姑回到客棧一說情形!顯得很憂愁,姚胖子自高奮勇出去打聽消息,卻也是一夜沒回來。

  這一夜他與郎秀姑都沒有好睡,隔著薄薄的板壁,兩個人都可以聽對方在床上輾轉反側,第二天早上,郎秀姑紅著眼來到他屋裡,一面替他換藥,一面憂慮地道:「假如還是找不到爺爺,那他老人家一定出了事,多半被劉家的人抓去或殺死,我說什麼也得到劉家去闖一闖!」

  李韶庭向她安慰地道:「不會的,你們在京城外住了十幾年,都沒被人認出來,怎麼會出不幸呢?」

  郎秀姑皺著眉頭道:「爺爺只有一條胳臂,很容易被人認出來,他以前都不敢上長辛店去,就是怕人認出他,幾次到北通州,也都是我到劉家附近去探聽消息。劉昆也一定是從爺爺的獨臂認出他的,劉昆能認得,其他人也會認得,前夜不該讓爺爺一個人先來。」

  說了一陣,忽然院子裡有人找李老二,夥計回說沒有這個人,那人卻堅持說有,而且說是一個叫胖老姚的人托他帶來的口訊,李韶庭聽得心中一動,連忙出說:「我就是李老二,姚胖子是我的朋友,老哥請進來。」

  那人進到屋裡,是個瘦削的中年漢子,打扮得土裡士氣的,可是神色透著精明,打量了片刻才出聲道:「您是李韶庭大俠嗎,這位姑娘貴姓?」

  李韶庭道:「不錯,這是郎小姐。」

  那人道:「這就不會錯了,李大俠,兄弟史進,是姚老哥的早年拜把兄弟,現在混得不得意,在北通州西街開了間小茶館兒,姚老哥就在小店裡歇腳,卻不敢過來,因為他被人盯上了。怕將人引到您這兒來。」李韶庭一怔道:「劉家的人已經認出了他嗎?」

  那人點點頭,然後低下聲道:「李大俠在長辛店幹的事真是大快人心,兄弟聽老姚一說後,對您老佩服得五體投地,劉家父子的氣焰實在太囂張了,是該有有來懲治他們一番,李大俠如果要找人幫忙,兄弟可以……」

  李韶庭著急地道:「以後一定借重史兄,目前姚大哥有什麼消息呢?」

  史進笑道:「我真混蛋,把要緊的話忘了說,劉家的人認出了姚大哥,卻不知道他就是當年的賽奉先。更不知道李大俠也來了,所以緊盯著他,姚大哥怕給您惹麻煩,一直住在店裡沒敢過來,至於李大俠要打聽的事兄弟盡知道的奉告,第一、老劉琮跟神刀劉昆都沒在家裡,聽說是上天津衛給銀髯英雙槍王伯通賀壽去了江湖上只有這位英雄還夠資格驚動老劉琮。追魂刀劉芳被您一劍削掉半邊腳掌躲在家裡養傷,老三飛刀劉剛,老四花刀劉勝全在家,商量著要找您報仇。可又怕您追到北通州來,劉琮跟劉昆不在家,他們可實在怕您……」

  這傢伙說話太囉嗦,郎秀姑實在忍不住了問道:「我爺爺是否有了著落?」

  史進搖頭道:「那可不知道,劉家的門關得緊緊的,出入的人雖多,滿街都是他們的爪牙,據姚老哥的揣測,郎老爺子可能落了形跡,被他們暗中派人架進莊裡了,至於那位寶珠姑娘……」

  李韶庭問道:「她怎麼樣?」。

  史進道:「她一來就吵著要見劉琮,虞志海要逼著她成親被她抓起竹竿子扎傷了臉,虞志海狠狠地揍了她一頓鞭子關在馬房裡!」

  李韶庭一拍桌子怒喝道:「這傢伙簡直該殺!」

  史進又低聲道:「姚老哥說如果要進劉家去救人,倒是個機會,因為劉家的兩個扎手貨全不在,可是他們的人多,最好趁晚上摸黑進去!」

  李韶庭想了一下道:「不能等,假如郎老爺子真落在他們手中,一定受盡了虐待,挨到晚上,說不定會把老命都送掉了。我想現在就去!」

  郎秀姑也急道:「是啊,我爺爺的功夫早擱下了,身子又常鬧病,已經折磨了一夜…」

  說著哭了起來,史進忙勸道:「郎小姐,你別哭,郎老爺子是否在那兒還不知道!」

  郎秀姑道:「爺爺跟我們約好了,如果不是出了事,一定早跟我們碰頭了,李大哥,我得救爺爺去……」

  李韶庭點頭道:「不錯,不管老爺子是否被他們架走了,我們總得去問問才放心。」

  史進搓著手道:「姚大哥料定二位不肯忍耐的,他說如果二位一定要去,就先劉家莊附近躲著,二位這身打扮可能不會引起人家的注意,他有辦法把劉家的人先引出來,二位再打機會溜進去方便些!」

  李韶庭道:「他有什麼方法呢?」

  史進笑道:「姚老哥是智多星,他有的是,二位決定了,我就通知他去,二位也準備一下就上劉家去吧!」

  說著回頭就走了。李韶庭想擋住也來不及,只得向郎秀姑說道:「師妹,你打點一下,我們就走吧!」

  郎秀姑道:「還有什麼可打點的!」

  李韶庭道:「我們總得帶兵器,又不能拿在手上走,一定要想個法子掩藏一下,否則驚動了人,走不到劉家莊,就會被他們圍住,又來一陣圍攻!」

  郎秀姑想了一下道:「我就是兩口劍,可以藏在驢子身上,用兩個稻草捲起來就得了!」」

  李韶庭道:「好是好,就是上那兒找稻草呢?」

  郎秀姑道:「我是販花的,花根一定得用稻草護著,我們起來的車子上就有現成的稻草!」

  李韶庭笑道:「我倒忘了,你快去準備吧!」

  郎秀姑又問道:「大哥,你的傷不礙事嗎?」

  李韶庭道:「礙事也沒辦法,能行動就是了,走路有點疼但拼起命來就沒有感覺了!」

  郎秀姑蹙著秀眉,低頭出去了,李韶庭又在傷口上裹了兩層布,防止血流出來,穿好衣服,將草帽壓得低些,來到馬圈裡,郎秀姑已經把驢子弄妥了,指指右邊道:「這口劍沉一點回頭給你使用,咱們走吧!」

  兩人牽了驢,一直往西城走去,劉家莊在城西,莊外就是官道,莊子很大,用木柵圍了起來,郎秀姑來過幾次,所以認識,走了沒多久,卻看見姚胖子被一群人拉拉扯扯地在前面。瞥見了他們,立刻叫道:「你們這些兔崽子,別以為姚老爺好欺負,我雖然是個生意人。卻跟劉五爺認識,見到劉爺,咱們可有得說的!」

  一個漢子冷笑道:「姚胖子,我們不難為你,只要你把姓李的小子下落說出來,就沒你的事!」

  姚胖子叫道:「李大爺跑了,我役找到他,否則我一定把他帶到這兒來,叫你們知道厲害!」

  那流子冷冷地道:「姓李的小子敢上這兒來,那算他夠種我們正好剁了他,包餃子過年!」

  吵著,叫著,慢慢來到劉家莊門前,後面跟了不少看熱鬧的,李韶庭見史進也雜在人群裡,朝他倆使眼色!

  姚胖子到了門口,站住不走了道:「我不進去了,你們把劉爺請出來評評理!」

  那漢子用刀背想砍他,口中還冷笑道:「做你的夢,劉爺會見你這種人!」

  可是姚胖子身子一閃,反摔了他一個嘴巴,把馬也搶了過來!

  那漢子挨了一個嘴巴,怔了一怔才叫道:「姚胖子,你敢打孫大爺,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

  姚胖子用力一晃道:「打你怎麼樣,我還要宰你呢!」

  旁邊有幾個人都拉出武器想圍攻他,姚胖子掄起銅刀,呼呼幾下,反把他們給殺得東藏西躲!

  那挨湊的漢子叫道奔進莊裡,大喊道:「三爺,快出來呀!姚胖子在外面殺人了!」

  姚胖子停住刀冷笑道:「殺你們這些狗奴才,姚老爺還怕污了手!」

  過了一會兒,莊中湧出一批人,寶刀劉剛是李韶庭認識的,另外兩人跟他並排,年紀差不了多少,想必是飛刀劉順與花刀劉勝了,郎秀姑指著一人道:「這傢伙就是害死我父母的主凶!」

  李韶庭知道她指的那人是劉勝,見她的手已準備去拉劍,忙聲道:「師妹!別莽撞,報仇固然要緊,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你爺爺,再等一會兒瞧瞧!」

  劉剛指著姚胖子冷笑道:「胖子,想不到你還有兩手,難怪那天能把李韶庭給救了,你是否帶著那小子來了?」

  姚胖子哈哈一笑道:「李大爺沒找著,可是我卻勾了一個更厲害的人物,那是你們的死對頭,當年在江湖上,盛名的銀鞭俠郎老爺子……」

  那邊的劉勝哈哈一笑道:「你說那個一條胳臂的老廢物?昨兒晚上他就來了,剛好叫我碰上,我還懷疑是不是他,因為他死不肯開口……」

  姚胖子忙問道:「郎老爺子怎麼了?」

  劉勝笑道:「因為他沒帶銀鞭,我也不能確定,而且這傢伙又裝傻不開口,我把他吊在馬房裡,準備等老爺子回來認一認,現在你一說,倒是省了不少事!」

  姚胖子有意地哦了一聲道:「郎老爺子沒被你們殺掉!」

  劉勝大笑道:「目前還沒有,但是你確定了他的身份,回頭我就準備送他上西天了!」

  姚胖子將鋼刀一擺道:「你趁早把郎老爺子送出來,否我就殺進去救他!」

  劉勝一笑道:「成啊!我倒瞧瞧你胖子有多大能耐。」

  姚胖子將手中的銅刀一扳,拗成兩截拋在地下道:「我這一手夠不夠!」

  劉勝哈哈大笑道:「夠個屁!四大爺兩個手指頭也能辦到,要想救人,你還得拿出兩手絕的來!」

  姚胖子微微一笑道:「我不是顯力氣,因為你們劉家以刀成名,我才折了一把刀,表示對你們劉家的敬意!」

  劉剛怒吼道:「姚胖子,你活得不耐煩了!」

  姚胖子見他要衝過來,連忙擺手道:「慢來,我因為不屑用刀,才把它給拗斷了,你要動手,也得等我把兵器拿出來,好讓你開開眼界!」

  劉剛因為在自己門口,旁邊又有不少瞧熱鬧的。要保持身份,只得忍住氣吼道:「你快把兵器拿出來!」

  姚胖子慢斯條理在人群中找了一下,首先朝李韶庭連施眼色,叫他趁亂進去救人,然後才朝史進招招手道:「掌櫃的,我寄存在你們店裡的行李帶來了沒有?」

  史進裝傻道:「您那有行李,只有兩根鐵叉子!」

  姚胖子道:「就是那玩意兒!」

  史進道:「我叫個小夥計給您扛來了,現在就要?」

  姚胖子道:「本來可以不要的,可是劉三爺沒見識過,我得叫他開開眼界!」

  一個十八九的小伙子放下肩頭的兩個布包,取出一對鐵槍送了過來笑道:「姚老爺!您這對玩意兒可真沉,我給您抗了兩個時辰,您得給腳力錢!」

  姚胖子一笑道:「有,等我把劉三爺打得爬不起來,他身邊的銀子都是你的,娶個小媳婦兒都夠了!」

  那小夥計一伸舌頭道:「那我可不敢要,劉三爺的銀子是斷命錢,我還得留命去待候老娘呢!」

  劉剛大怒,鋼刀直砍過來罵道:「小兔崽子,我劈了你,敢在三大爺面前放肆!」

  姚胖子一蕩鐵槍,架住他的刀道:「姓劉的,你別找小孩子,難道你們劉家就靠欺負老頭子小孩子成名嗎?」

  劉剛試出他的臂力不弱,眉頭一皺,任了一怔才道:「姚胖子,你倒是報個萬兒出來!」

  姚胖子笑道:「姚大爺不必報萬兒,你一定想知道,不妨問你爺,反正我的名頭比你寶刀劉剛響亮得多!」

  他一味拖延時間,卻見李韶庭一人站在驢子旁邊,郎秀姑已經不見了,知道李韶庭在給他壓陣,劉家的好手都在這裡,救人的事一人足夠了,而且有李韶庭在旁,他的膽氣更壯了哈哈笑道:「劉老三,你怎麼不敢上了,難道上次被人殺怕了你放心,我這兩枝傢伙最多只能叫你爬不起來,絕不會傷你性命的!」

  劉剛是因為姚胖子的態度詭測,才低聲向旁邊的兄弟商量,想摸清他的底細,劉順道:「江湖上使雙槍而姓姚的,只有賽奉先雙槍將姚逢春,難道會是這個胖子嗎?」

  姚胖子笑道:「『說得是啊,雙槍將姚逢春有賽奉先之美稱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那能像我這份德性,我這身胖肉,只能稱為賽董卓!」

  劉剛一擺大刀怒道:「管你是什麼,三大爺今天非要你顯出原形,然後剩下你這顆胖豬頭。」

  一面說,一面運刀急攻,姚胖子手舞雙槍,跟他殺成一團,寶刀劉剛在五兄弟中武功最差,但技出於金刀劉琮親傳,也可以列為江湖一流好手,刀法勁猛,姚胖子雙槍卻顯得有點軟弱。

  最主要的是他太胖了,行動不便,才十幾個回合,已氣吁吁的,劉剛得意地笑道:「胖子,聽你的口氣倒不小,原來只是在吹大泡,手藝可差得遠了!」

  姚胖子喘著氣道:「你別神氣,我最後的殺手還沒拿出來,到時候你別跪著叫饒就算給你老子爭氣了!」

  劉剛怒氣更盛,刀使得也更緊了,姚胖子簡直就手忙腳亂,招架不住的樣子,李韶庭忍不住伸手到草中去摸劍,史進已掩至他身邊低聲道:「李大俠,您別急!還沒到時候,姚老哥是在磨時間,好讓郎小姐從容救人!」

  李韶庭還是不放心,手伸進草堆,握住劍柄,隨時準備著,那兩人又動手幾個回合,劉剛一刀急砍,姚胖子招架不住,鐵槍先被震掉了一枝。身子也往後一倒,另一支槍也丟掉了,劉剛冷笑跨步舉刀下劈!

  李韶庭正待拔劍救人,卻被史進握住了手,而地下姚胖子一個翻身,躲過了那一刀。撈住了地下的鐵槍,探身橫掃,劉剛再也想不到他會有此一手,膝蓋上著著實實地挨了一下,雙腿一屈,跪了下來!

  姚胖子彈身跳起,動作十分俐落,單腿一挑,將另一枝槍挑起接住,擺槍笑道:「劉老三,你可真替你老子丟人,我已經說過不殺你了,你何必跪下求饒呢?」

  劉剛單刀撐地,想要站起來,可是姚胖子那一槍將他的蓋骨打碎了,再也無法支持他的體量,身子一歪,又倒躺地下,姚胖子笑道:「起來,別那麼沒出息,剛才只矮了半截,現在怎麼就擺平了呢!」

  花刀劉勝一看情形不對,首先叫人把劉剛扶起一邊,然沉聲道:「剛才那一著敗中取勝,正是那雙槍將姚逢春的絕技你倒底是姚逢春的什麼人?」

  姚胖子笑道:「姚逢春叫賽奉先,我叫賽董卓,是他的干老子,你如果改個外號叫賽貂蟬,那就全了,咱們可以唱一出《鳳儀亭》。」

  劉勝怒喝奮刀進劈,姚胖子架開了笑道:「你叫花刀,不如改個字,叫花旦劉勝,花旦扮貂蟬,那才叫絕。」

  劉勝出刀如風,他的刀法比劉剛強多了,而且飛刀劉順解下他腰帶上的九口飛刀,李韶庭見情態危急,輕叱一聲,劍出鞘,衝進了場子裡!

  飛刀劉順一科手,四柄飛刀如同一條線似的飛出,原是對準姚胖子而去的,卻被李韶庭用劍砸開了三支,第四枝仍是打在姚胖子的手臂上,疼得他一咧嘴,丟下了手中一枝槍!

  劉勝運刀急劈,也幸而李韶庭擋開了,保住了姚胖子的一顆大腦袋,他還不知道這闖進來的鄉下老是誰,厲聲喝道:「媽的,小子,你在找死!」

  劉剛在一旁撫著傷腳,認清李韶庭後,立刻大叫道:「他是李韶庭那王八蛋!」

  李韶庭反身一劍平拍,打在劉剛的臉頰上喝道:「你開口就罵人,要不是看在你受了傷,我絕不饒你!」

  這一下手出手很重,打得劉剛往旁側倒,頰上現出一道很明顯的血印,看的人又是一陣驚駭!

  因為劉剛雖然傷了腳,倒底還是練了幾十年武功的名家,見劍拍來的時候,會迅速地躲閃過,可是李韶庭的手法很怪,像是算準了他的反應,劍勢拍出,竟迎准了劉剛躲來的方向。

  在不懂武功的人看來,這並沒有什麼玄妙,可是在行家的眼中,這就不同了,所謂技制之道,不外乎力與巧,力是以勁勝,巧是以心思手法勝,兩著相較,巧憂於力,而李韶庭的表現,則兼具巧力。實為為高明!

  劉勝有點色厲內荏,搖著大刀叫道:「好小子,我們正想找你,你倒自己送來了,你對一個受了傷的人發橫。這算是什麼英雄!」

  李韶庭淡淡一笑道:「李某一個書生,根本不配資格稱英雄,倒是你們劉家父子,英名滿天下,結果只會欺負弱女子,在長辛店聚眾圍殺我一個人,這些英雄行徑,令我欽佩異常。」

  姚胖子挨了一刀,已經忍痛把短刀拔了出來,撕破一塊衣服紮住傷口冷笑道:「這還不算呢!抽冷子放暗器,都是他們的看家本領,要不然怎麼會掙下這麼大的名氣。」

  劉家勢凌江湖,從沒有人敢在他們面前冒聲大氣,今天居然有人在他家的大門口冷潮熱諷,叫他們如何受得了,因此劉勝一擺刀直撲過來,逕取李韶庭,姚胖子單手持槍,擋住他兩人又展開廝殺!

  李韶庭道:「姚大哥,還是讓我來吧!」

  姚胖子卻道:「不,你小心那個飛刀劉順,這傢伙專會暗地下手傷人,還有寶珠姑娘與郎老爺子都被他們困在宅子裡,把他們救出來,才顯得你老弟的能耐,這個飯桶,我還對付得了。」

  劉勝聽姚胖子居然叫他飯桶,心中不由大怒,刷刷幾下力劈,把姚胖子殺得連連後退;李韶庭本來要上前幫忙的,可飛刀劉順又在腰上取下了五六口短刀,分握在兩支手中,使得李韶庭又不敢輕動!

  姚胖子邊打邊叫道:「李老弟,你別等老等,等到劉二拿飛刀來殺你,你連撈本兒的機會都沒有了!」

  李韶庭被他一言提醒,想起攻擊才是最好防禦的古訓,應該主動去找劉順攻擊,絆住他不能發飛刀傷人!

  因此他挺劍朝劉順逼去,劉順將手中的飛刀擲出兩口,李韶庭用劍磕開後,劉順巳騰出右手,拉下背上的大刀冷笑:「小子,四大爺不用飛刀也能殺了你!」

  李韶庭搭上手接招。覺得劉順的刀法亦頗不弱,勝他也許不難,可是他左手扣住三口飛刀,隨時都可發出,倒是不敢太大意,劍勢也不敢深入,一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對方的左手上!

  劉順也打算在拚鬥中用左手的飛刀取勝的,但因為李庭的眼睛盯得很緊,一時不敢造次,就這樣虛耗著!

  劉剛在地下朝後面的人叫道:「媽的!你們別閒瞧著呀,一起上,剁翻了這兩個殺胚。」

  儘管他連聲摧捉,那些人卻木偶似的,一動也不動,劉剛急了叫道:「你們為什麼不動手,難道你們跟這兩個混蛋有勾結不成!」

  一名中年漢子道:「三爺!您怎麼這樣說呢?在別處不用您催,我們早上了,在這兒可不行,老爺子最忌諱以多勝少,前幾年您跟人爭鬥時,金鏢牛勝幫了您一鏢,給老爺子知道了,差點沒砍掉他的手!」

  劉剛道:「老頭子又不在家,你們怕什麼?」

  那漢子道:「老爺子雖然不在,可是您府上的人都在,有人告訴了他老人家,咱們仍是吃不了兜著走。」

  劉剛叫道:「沒關係,一切有我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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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23:45:48 |只看該作者
  那漢子卻道:「三爺,這種事您可負不了責,上次的事您自己也挨了一頓好鞭子。」

  劉剛急急道:「你們懂個屁!老頭子是做做樣子,上次是我明明勝得了對方,老頭才嫌牛勝多事,今天這姓李的小子太扎手了,你們上好了,老頭子絕不會怪你們的,再拖下去,老二有了失問,老頭了才要你們好看呢。」

  那些人被他說得心動了,各舉兵器正待上前,倒是劉順自己叫道:「別上來,我瞧這小子並不怎麼樣!」

  劉剛急道:「唉!老二,你別上他的當,這小子是故意裝蒜,大哥的刀法比你強多了,在長辛店仍挨了他一劍!」。

  劉順笑道:「憑他這點能耐,要說大哥會傷在他手下,我實在不相信!」

  一名漢子道:「三爺,這倒不是假話,上次在長辛店,大爺還沒交幾個回合,就被他刺傷了!」

  劉順一笑道:「大哥的毛病我知道,到了長辛店,沒大嫂旁邊管著,一定動夠了,也不想想想自己上了年紀,能有多少精力,幾次狠仗打下來,手疲腳軟的,自然使不開功夫了,你別忙著,瞧我將他收拾下來,也免得讓人家說我們不夠英雄!」

  劉剛急得直用拳頭捶地,苦著無法站起來,劉順與李韶庭仍是保持著適當的距離鬥,而劉勝斗姚胖子卻佔盡上風,姚胖子子只剩一枝槍,已經難以招架,再加上左肩受了刀傷,血又流了,氣力更是不佳,劉勝看準了機會,一刀撩開他的槍,跟著上前一腳,踢在他的小肚子上,姚胖子哎呀一聲,仰天倒下,劉勝追上去一刀急劈,想將他劈成兩片,李韶庭見狀回身待救。劉順抓住機會,左手一揚,三支飛刀疾出,李韶庭心急救人,根本不加理會。

  可是姚胖子在地下一個翻身,居然避過了那一劈,反倒是劉勝丟開了手中的花刀,雙手撫著出口,一臉痛苦之色,原來姚胖子拔出肩上的飛刀後,隨手插在腰帶上,利用倒地的機會,手已取出了飛刀,劉勝追上來,他迎面射出,雙方距離近,刀子又急,深深地刺進了前心!

  李韶庭為了替姚胖子解圍,對身後的三支飛刀棄而不顧姚胖子就地滾開,他才回身撩磕,躲開了一支,另一支從肩頭擦過,割開了一條口子,受了點輕傷,見姚胖於不但無恙,反而殺傷了劉勝,精神大振,回身運劍,將劉順殺得連連後退!

  旁邊的人見事情變化得這麼快,再也不能等了,呼嘯一聲,刀劍鞭棍齊上,一半人去攻李韶庭,另一半人去殺姚胖子,姚胖子奮起神威,單手持槍,與大家殺成一片,同時他的那個拜把兄弟史進,也拾起他的另一枝槍,進團來幫他的忙,此人的槍法頗不含糊,居然挺住連串的急攻而毫無破綻!

  有人罵道:「水耗子,你也不要命了!」史進破口罵道:「你媽才叫水耗子,你小子眼睜得亮一點,史大爺在十年前比你老子的名氣還大呢!」

  那人一怔道:「你當年叫什麼?」

  史進哈哈大笑道:「史大爺與姚大哥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你小子還不認識,實在太差勁了!」

  有人叫道:「他是賽奉先的老搭檔,翻江飛虎史元春。」

  史進哈哈大笑道:「算你小子說對了,史大爺跟姚大哥退出江湖才十年,你們這批王八蛋就把江湖上鬧得烏煙瘴氣,咱們老哥兒倆瞧著不順眼,才決心重出江湖,好好地收拾你們一下。」

  他們一人一隻槍,配合得十分自當,任憑外面刀山劍海,就是無法攻進來,而李韶庭那邊一枝劍,更是使得神出鬼沒,剎那間,已經放倒了兩三個人!

  可是劉家的人實在太多,密密層層地圍在外面,姚胖子道:「史老弟,你約來的朋友,也可以招呼他們上了!」。

  史進作了個苦笑道:「人家不像咱們,幾十歲了還是一老光棍,拖兒帶女的,惹起劉家這些惡霸,有一兩個已經來到這裡,瞧瞧情形,大概見到咱們勢力太單弱,又悄悄地溜了還是咱們老哥兒兩硬挺吧!」

  姚胖子罵道:「媽的!江湖上就是這些貪生怕死之輩多,才讓劉家父子橫行一世!」

  史進道:「大哥別罵了,咱們還不是一樣,如果不是這位李大俠出頭跟劉家公開作對,你開你的酒館,我開我的茶樓,咱們也不敢拿雞蛋硬往石頭上碰呀!」

  姚胖子道:「我們是在等機會,今天如果多幾個人幫忙,不把劉家莊踏平了才怪。」

  邊說邊鬥,仍是無法殺退身外的這些人,李韶庭那邊情形雖然好一點,可是也難突出重圍,飛刀劉順因為有人接手,居然退了出去,姚胖子叫道:「李老弟,注意,劉老四又要發飛刀了!」

  李韶庭何嘗沒看見,心裡也很著急,劉順的飛刀確實厲害,全神貫注,也不見得能全躲開,多少總得受點傷,現在面對著一群好手,更無力兼顧了!

  劉順雙手各扣了兩支飛刀,等候著一個最好的機會,劉剛又在叫了:「大家盡力圍住他,攻他的底盤,把他的上身空出來,讓老二收拾他!」

  這一手果然厲害,七八件兵器都攻向下盤,李韶庭防不勝防,只有凌空躍起,劉順就在等這一下,連忙舉手,飛刀還沒有出手,忽而後面撩來一道寒光,接著哎呀一聲慘叫,劉順的一支右手已經被削落在地!

  在他旁邊站著一個執劍的女孩子,滿臉煞氣,冷冷地:「姓劉的!你記住,我叫郎秀姑,是郎中令的孫女兒,十八年前,你用飛刀毀了我的爺爺的一條胳臂,今天我也削斷你一支手,這是報應!」

  劉順疼得滿地打滾,而同時劉家的莊院中冒起一溜黑煙,夾著沖天的火舌,劉芳柱著一根柱杖,一跛一跳地跳出來道:「別打了,快進去救火。」

  劉家的家人都是不會武功的,其中有劉家五兄弟的妻女,還有劉琮的妻子,這些人怕那些女流無法逃出火窟。趕忙丟下李韶庭等人,回去救火了。

  郎中令滿身是傷,由披頭散髮的寶珠扶著慢慢走了出來。花刀劉勝胸口著刀,已經不動了。

  姚胖子指著劉勝的屍體笑道:「郎姑娘,這傢伙就是殺死你父母的元兇,我替你報仇了!」

  劉芳見三個兄弟,一死兩傷,自己也傷了一足,又急又痛,咬著道:「好,你們真狠!」

  郎中令喘吁吁地道:「劉芳!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劉家橫行江湖,不知道傷了多少人,怎麼不說自己狠呢?」

  劉芳叫道:「郎老賊,你有本事就把我們都殺了,否則有你受的。」

  郎秀姑橫眉叫道:「你以為我不敢殺嗎!」

  提劍就奔了過去,李韶庭忙攔住道:「師妹!咱們不能和他們一樣,殺害沒有抵抗能力的人!」

  姚胖子也道:「是的,劉勝已死劉順斷手,你的仇算是報了,不能做得太絕!」

  郎秀姑叫道:「他們害得我家破人亡,父母沉冤至今,這太便宜他們了!」

  姚胖子笑道:「你放火燒了他們的房子,兩下相底也差不多了,再說老劉瓊一定不會甘休的,殺死你父母的第二元兇是那老傢伙,要報仇,可以等他回來!」

  郎中令也瞪著郎秀姑道:「姚大俠的話是對的,報仇可以放火已經不對了,豈能再殺害受傷的人,走吧!」

  劉芳叫道:「你們上那兒,留下個地點來!」

  姚胖子笑道:「咱們敢上門尋仇,自然不怕你們,不過沒必要告訴你落腳的地點因為你們的手段太卑鄙了,說不定使出什麼暗算的手段來對付我們,等老劉瓊回來,決定了約鬥的時間與地點,用張條子貼在你家門口,咱們自然會準時前來赴約的!」

  劉芳頓了頓才道:「那也行,反正總不怕你們溜了!」

  姚胖子臉色一沉道:「溜是不會的,但是我警告你一聲別打歪主意,更別找人跟蹤我們,在知道我們在江湖上闖蕩也不是一兩天了,什麼鬼門道都很清楚,別叫你們那些狗腿子前來白白送死!」

  劉芳氣得滿臉發青,一言不發,李韶庭過去扶著郎中令,郎秀姑扶著寶珠,史進前導,姚胖子押後,六個人就這麼揚長而去,路人有的留下看熱鬧,有的隨著他們離去,大部份人的臉上都帶著興奮之色。

  李韶庭一面走,一面問道:「師妹,你在裡面救人,沒碰上什麼大麻煩吧!」

  郎秀姑道:「沒有,劉家張橫慣了,從沒有想到會有人敢上宅子裡去攪鬧,男人全出來瞧你們打鬥了。宅子裡都是女人,見了我就嚇跑了!」

  李韶庭道:「那個虞志海呢?怎麼就沒瞧見他!」

  郎秀姑道:「這傢伙最可惡,聽說法你來了,怕寶珠姑娘被你救出去,居然拿了一把刀想去殺害她,剛好叫我碰上,一劍將他刺了個對穿』」

  李韶庭輕歎一聲,姚胖子卻笑道:「殺得好,這小子作惡多端,不知做了多少壞事」

  史進回頭笑道:「郎姑娘出來得正是時候,李大俠被人絆住了,劉順的飛刀防不勝防,如果不是你那一劍斬斷了他的手,咱們全得擱在那兒。」

  姚胖子笑道:「那一劍固然砍得及時,最高明還是那把火,否則他們的人太多,硬拚下來,固然咱們不會吃虧,至少要撈幾個夠本兒,但是用性命去換這批混蛋,未免太不划算了!」

  郎秀姑笑道:「放火的主意是寶珠姑娘出的,起初我還不願意,是她說只有如此,才能把外面的人引回來,我在屋頂上瞧外面,果然你們都陷人重圍,這才到劉琮的屋子裡先點火……」

  姚胖子豎起一根大姆指笑道:「行!寶姑娘雖然不會武功,可是出主意,比誰都功勞大,否則咱們絕不會這麼輕鬆離開了!」

  李韶庭皺眉道:「劉家的人實在太多了,而且都是江湖上的好手,一對一我還可以,像這樣整批上咱們實在不是對手今天雖然打了個大勝仗,可是以後跟老劉琮交手時,咱們仍然要吃大虧!」

  姚胖子道:「那倒不必操心,今天這一仗,咱們已經把劉家的氣焰壓下了一大半,江湖上恨他們的人不在少數,只是不敢招惹他們而已,經過今天這一仗,大家知道劉家人並不足畏懼以後咱們就會也有幫手,我為什麼要他們在門口公開宣佈比鬥日期地點,就是要讓大家知道,到時去看熱鬧的人一定很多,只要你老弟能勝過老劉琮的那柄金刀,你瞧吧,咱們的人會比他們多出好幾倍!」

  郎中令道:「就怕他們不敞開干,找到我們落腳的地方帶人來大舉圍攻!」

  史進笑道:「前輩放心好了,我有十幾夥計在暗中監視,如果有人跟蹤,他們會對付的!」

  李韶庭這時才有機會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史進,見他在瘦削中透著幹練,談話時目光炯炯,與初見他時那股委靡瑟縮之態全然不同,不禁對他充滿欽佩,因為一個武林高手能把身份掩藏得完全不著形跡,這是一種高度內涵的修養,他與姚胖子的確夠得上是一對風塵中的奇人。

  心裡想到,口中忍不住流露出來:「史大哥,你可真能藏晦,如果不是你幫姚大哥雙鬥劉家兄弟時的叱吒雄風誰也想不到你是當年名震一時翻飛虎史大俠!」

  郎中令也道:「史大俠與姚大俠當年號稱武林雙奇,二位現在的行徑,才真正做到了那個奇字!」

  史進哈哈大笑道:「老爺子別笑話人了,賽奉先姚大哥肥成這付瘟相,我這翻江飛虎淪落成了水耗子,還有什麼可奇的,要奇是奇在姚大哥,我沒想到他一身肥肉,怎麼突然瘦下了一半!」

  給他這麼一說,大家才注意到姚胖子雖然還是胖,但身上的確結實起來了,再也沒有那份雍腫的樣子!

  姚胖子哈哈大笑完,擄起袖子,原來他全身都且黑綢裹得緊緊的,我要不是靠著這玩意兒緊緊身子,別說跟人動手了,連走路都會發喘,不過也幸虧仗著它,否則劉順的那一飛刀,我連命都沒了!」

  郎中令歎道:「劉家三弟兄確非庸俗,老朽當年一條胳臂也是斷送在劉順的飛刀之下…」

  郎秀姑連忙道:「我砍斷了他的一條胳臂,他再也不能用飛刀傷人了,您的仇也算報了!」

  史進道:「姚大哥砍死了花刀劉勝,郎姑娘砍下劉順斷臂,虞志海穿心,你們的仇,寶珠姑娘的恨都算是消了,現在是劉老頭找咱們報仇了,大家還是快點走,上我一個小徒弟的家裡去躲一躲,公開邀鬥,托李爺的福,咱們或許還能頂一下,如果劉老兒帶著人來圍攻,咱們的力量實是太單薄弱了!」

  姚胖子忙問道:「你那個徒弟家住在那兒?」

  史進笑道:「就在劉家莊不遠的地方,咱們繞個彎再兜回去,劉老頭兒做夢也想不到咱們會在他旁邊!」

  李韶庭忙道:「離得太近,恐怕不容易瞞過人吧,萬一被他們找到了,豈不是又要連累到令徒……」

  史進道:「李大爺,讀書做詩是你行,動刀舞劍,我也不敢比,可是論江湖閱歷,您可差著呢,我在北通州浮了十多年,劉家近在颶尺,都沒能發現我,離得越近,他們越不會發現!」

  郎中令道:「這倒是至理名言,最秘密的地方,往往是最顯眼的地方!」

  李韶庭道:「我懂得這個道理,可是咱們一下子去了這麼多的人,總是難以掩藏行蹤的。」

  史進笑道:「劉家左近十里,人人都視為畏途,有點家財的人都搬走了,現在就是幾個僻村,住了幾家破落戶,劉家的人從來也不往那兒去的,絕對安全!」

  李韶庭道:「史大哥這麼說,兄弟當然放心了!」

  大家轉了一圈,天色轉黑了,才掩至一個破村落中,只有寥寥幾戶人家,史進的那個徒弟叫廖大發,是個趕大車的,每天白天出去趕車,晚上拉車回家睡覺,這天把大家藏在車子裡直拉到門口,果然是神不知鬼不覺。廖大發自己有兩間屋子,整個騰了出來,一間讓寶珠與郎秀姑,另一間則擠著四個男人,同村的住戶不是打柴的,就是做苦活的,都是史進的徒弟,十分隱密!

  史進的茶樓自然關門了,茶樓中的夥計也都分散到各地,史進的徒弟並不跟他學武,多半是接受他的津貼,替他打聽消息,外人不知道,所以他們倒是十分安全!

  村子落一個小土坡後面,站在土坡上,可以望見劉家的動靜,因為有土坡擋著。劉家卻望不見這邊!

  住了兩天,姚胖子則是養傷,郎中令根本就無法再動武了,史進忙著收集各處的消息,加以研究,而且還要暗中連絡舊日的武林朋友,整天難得見到人影!

  郎秀姑最關不住,劉家莊一戰,激發了她的雄心,而且以未能找個對手,廝殺一場而感到遺憾,整天磨著李韶庭練劍,李韶庭因為即將與金刀劉琮比鬥,雖然身上還帶著輕傷,倒也不敢鬆懈,每天總是要溫習一下,而且還得指點郎秀姑劍法中缺點,寶珠最閒,只能看著他們練劍,臉上流露著羨慕的神情,然後晚上偷偷地淌眼淚!

  因為她自己的身世已經使她有羞慚的感覺,李韶庭落魄的時候,她覺得還有點希望,現在李韶庭的名氣越來越大了,而且又有著郎秀姑這樣一個旗鼓相當,門戶相對的師妹,他們兩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並不是嫉妒郎秀姑,可是不能不為自己的將來而傷心了…

  第三天,消息傳來了,老劉琮從天津衛匆匆地趕了回來,脾氣大得怕人,如果不是有人拉著,他差點沒把三個受傷的兒子都拿刀砍死,劉勝與虞志海的屍體都收殮了,老頭兒不發喪,也不准落葬,當眾聲言要砍下李韶庭,姚逢春,史元春與郎中令的腦袋來祭靈!

  他從回來的那天開始,就執著那口金刀,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在通州城的四處亂轉,要找人報仇!

  找了兩天沒消息,他才被人勸了下來,在門口貼了張大通告,約定在十天後,在北運河畔的張家灣空地上和李韶庭等人決鬥,這是他以為李韶庭等人一定躲到遠處去了,否則他恐怕一天都等不及!

  天津衛的雙槍將銀髯叟王伯通老英雄也趕來了,這位。英雄在武林中的地位很人人也很通達情理,不過他聽的俱是一面之詞,居然對李韶庭也大加非義,認為這年輕人太過狠毒了,他要用雙槍鬥鬥這年青的劍手!

  李韶庭毫無所謂,依然每天練他的劍,消息卻越來越多因為王伯通表示了態度,連各地成名的武林人物,都到了北通州,準備共同對付這心狠心毒的年輕人。

  樂天知命的姚胖子也憂形於色,每天拚命喝酒,醉了罵大家不長眼睛,氣氛很低沉!

  決鬥的前一天晚上,下著大雪,李韶庭與郎秀姑到曠野練劍去了,姚胖子、史進、郎中令三個人在屋子裡喝問酒,忽門外有人喊道:「姚老哥!你出來!」

  姚胖子一聽聲音,失聲驚道:「是劉五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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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23:47:02 |只看該作者
第 五 章


  其餘二人神色一變,門外的神刀劉昆道:「姚老哥!你放心,我只有一個人!」

  姚胖子推門出去,雪地裡果然站著神刀劉昆,那口威鎮江湖的神刀就插在背後,臉上並沒有惡意,姚胖子很慚愧地道:「五爺!我真不好意思見您,我並不是有意跟您過不去,擾亂您的家宅……」

  劉昆擺擺手道:「那些話都甭說了,我信得姚老哥,我那幾個哥哥與虞志海都是死有餘辜,家父年紀大了,我不能說他什麼,可是他們都是我的親人,我不能不管……」

  姚胖子勉強地一笑道:「五爺是來治我的罪?」

  劉昆微微一笑道:「姚老哥,不是我發句狂話,儘管你英風不滅,你絕不是我的對手,不過我今天不是來找你,我要找的是那位李英雄……」

  話才說到這兒,驀而從屋裡射出一條人影,厲聲叫道:「找李大哥幹嘛?有事找我好了!」

  那是郎秀姑,劉昆見是個女子,不禁搖搖頭道:「劉某不跟小女孩子動手,叫李韶庭過來!」

  郎秀姑不理他,運劍直刺,劉昆躲了幾下,郎秀姑的劍十分凌厲,他逼得拔出了刀,沉聲喝道:「你怎麼這麼不講理……」

  郎秀姑更不開口,運劍更急,劉昆一刀翻飛,七八個照面,就把她的劍磕飛了,一刀平拍,李韶庭適時趕到,大聲叫道:「住手!」

  劉昆並不真的想傷害郎秀姑,迅速收刀止手,回頭打量著李韶庭,才一拱手道:「閣下就是李韶庭英雄?」

  李韶庭的臉色很難看,冷冷地道:「不錯,據五爺的俠名,兄弟在姚大哥的口中聽了很多,私心對五爺極為仰慕,可是今天見面,實在很失望。」

  劉昆知道是指他用刀脅迫郎秀姑的事,淡淡一笑道:「李兄可知道剛才她有多凶!」

  李韶庭道:「不管她有多凶,她的劍已經脫了手,五爺就不該再傷害她!」

  劉昆道:「我用的是刀身平拍,並不想傷害她,只是想給她一點教訓,叫她以後別用劍亂砍人!」

  李韶庭冷笑一聲道:「幾位令兄,一位令甥,經常用兵器亂殺人,也沒見五爺教訓過他們!」

  劉昆被他用話堵住了嘴,臉上微有慚色,輕輕一歎道:「李兄教訓的極是,劉某自承不對!」

  李韶庭見他認錯了,臉色稍見緩和,淡淡地道:「五爺今天來有何見教?」

  劉昆道:「兄弟特來請求李兄明天別去赴約!」

  李韶庭道:「為什麼?」

  劉昆臉上現出痛苦之色道:「兄弟知道各位的所為絕無不是之處,可是家父心切殺子之仇,絕不肯甘休,明天一定會命兄弟下場,父命難違,而兄弟實不願與各位為敵!」

  李韶庭微微一笑道:「五爺是不是怕兄弟到時候僥倖獲勝,丟了劉家的威名呢!」

  劉昆臉色一沉道:「姚老哥知道得很清楚,兄弟是不是那種人!」

  姚胖子連忙道:「五爺不是那種人,五爺當以劉姓為痛苦的事,恨不得離了那個家!」

  郎秀姑冷笑道:「沒有人拉著他,他為什麼不走呢?」

  劉昆雖然生氣,但仍忍著道:「我並非捨不得離開,只是我留在家中,家兄們多少還有點顧忌,我一走,他們更將肆無畏忌了……」

  郎秀姑道:「你的四個哥一死三傷,以後再也神氣不起來了,現在你可以走了!」

  劉昆看了她一眼,又向李韶庭道:「李兄是否非參加明天的約鬥不可?」

  李韶庭道:「不錯,令尊公開指名邀鬥,我只好接受!」

  劉昆想了一下道:「家父之技較兄弟猶勝一籌,兄弟今天先請教一下,如果兄弟敗了,自然沒話說了,萬一兄弟獲勝,李兄總可以不去了吧!」

  李韶庭道:「除非我死在五爺的刀下,否則我絕不放棄明天的約會!」

  劉昆微慍道:「李兄這是什麼意思?」

  李韶庭莊然道:「五爺應該明白,李某之所以得罪府上,並不是為了爭名,也不是為了爭勝負,逞狠勇!」

  劉昆稍稍帶點羞赧道:「這絕對同意,可是四個家兄一死三傷,兄弟尚不至為惡江湖,今後劉家在外面的行為,一定不像從前那樣囂張了……」

  李韶庭淡淡一笑道:「問題不在這裡,府上的人在江湖上,倚仗令尊的勢力,橫行天下,魚肉良民,令尊這個太上皇一天不倒,他們的氣焰一天不消!」

  劉昆痛苦地道:「李兄的話很對,可是兄弟並非阻止李兄行俠仗義,實在是擔心李兄萬一勝不了……」

  李韶庭哈哈一笑道:「五爺請放心,李某並非對明日之戰有必勝把握,而是李某另有所冀,李某的師尊與師叔都健在人間,這兩位老人家都是看破世情的高人,平時不願涉及江湖是非,所以才沒有找到令尊去約鬥,如果李某死在令尊刀下,他們就不會再置身事外了!」

  劉昆默然片刻才道:「李兄一片急公赴義之心,兄弟十分欽佩,可是兄弟的處境也很困難,若與李兄公然作對,便為不義,若是置身事外,又是不孝,唯有此刻先求與李兄一戰,以求心安!」

  李韶庭微笑道:「天下事常難兩全的,任憑五爺吩咐!」

  郎秀站因為在劉昆手下吃了虧,忍不住怒道:「姓劉的,你別假仁假義了,大義之所在,滅親尚在所不計,你算是什麼!」

  姚胖子連忙道:「五爺只是想使李老弟赴不成明天的約會,如果他今天能叫李老弟負輕傷,即使李老弟堅持赴約,我們也不會讓他送死的……」

  劉昆輕輕一歎道:「我從來不以俠義自居,只是以我自己的方法,做一些我以為對的事,各位怎麼想都行!」

  李韶庭不再多說,獻劍為禮道:「五爺請!」

  兩個人在雪地上對轉了兩圈,然後同時欠身進前,刀劍交觸,互換了一招,遂又分開,這一招他們試的是力,心底互相有了分寸,再度交手,就各展所能了!

  一時但見人影交錯,刀劍翻飛,鬥得十分激烈,劉昆的刀沉力猛,李韶庭的劍勢輕靈,每個人都盡量用自己的長處去攻取對方的弱點,竟難分軒輊!

  郎中令見狀黯然輕歎道:「劉家能橫行江湖,並非偶然僥倖,他們的刀法的確是精絕無倫!」

  姚胖子也輕聲道:「看來李老弟似乎稍微差一點,如果對方不是五爺,我們一起上去,倒也不妨,現在只好讓李老弟碰碰運氣了!」

  史進在旁道:「如果對方不是劉五爺,也不會一個單身挑鬥李大俠了,咱們這幾個人難道還能比他們人多嗎?」

  他是看郎秀姑在一邊躍躍欲動,想上去幫李韶庭的忙,所以才用話點了一句,希望她別插手,郎中令自然聽得懂,連忙道:「秀姑,你別多事,李大哥與劉五爺是一代豪傑,你插上去對雙方都是侮辱!」

  郎秀姑冷笑道:「我才不會去幫忙呢!李大哥又不是真不如他,只是不好意思施殺手而已,如果換了別人,十個劉昆也躺下了!」

  這番話聲音很大劉昆聽見了,邊鬥邊道:「李兄千萬別客氣,兄弟雖非存心為敵,卻也不是切磋武技,只要有隙可乘,兄弟手下絕不容情!」

  李韶庭沒有開口,仍然沉著迎敵,兩人的攻勢漸銳,有幾式僅於毫髮之差,就能傷及對方,因為戰況進行的很緊張,看的人全神貫注,也沒有空暇再說話了,只有姚胖子不時為兩人的精招忘神的喝彩叫好!

  李韶庭咬著牙,每一劍僅能將刀鋒架住,連還手的餘暇都爭不到,劉昆攻到第十二刀,李韶庭勉強抽劍封住,卻擋不住他沉厚的壓力,刀口仍是順著劍推送過來,緊急中身形突移,向側面躍開,卻已不及,腿股上為刀鋒掠過,頓時劃破一道口子,鮮血外溢,滴在雪地上一片殷紅!

  眾人嘩然驚呼,卻見劉昆也用手按著小腹,指間有鮮血滴下,竟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李韶庭用手抓了一把雪,迅速按在傷口上道:「郎老爺子,五爺的傷處很嚴重,請您趕快施救。」

  劉昆卻拋開手中的刀道:「不必了!多謝李兄手下留情,沒有將劍鋒深入,這點傷兄弟還挺得過,以較技而言,兄弟是甘心認輸,只是李兄想憑這手劍法勝過家父,似乎尚嫌不足,明日之約,請李兄慎重考慮!」

  李韶庭道:「不!明天我是去定了!」

  劉昆頓了一頓才道:「那兄弟也沒有辦法了,只是請轉告家父一聲,兄弟敗在李兄劍下,無顏歸見老父,請他忘了我這個兒子吧!」

  說完他掉過臉,回頭就走,姚胖子忙追上去問道:「五爺,您的傷不礙事嗎?」

  劉昆道:「不礙事,腸子沒有斷,大概死不了!」

  姚胖子道:「你的神刀沒帶走!」

  劉昆苦笑道:「刀留在李兄處,作為戰勝我的憑證,如果沒有必要,我此生絕不再用刀!」

  姚胖子一怔道:「那是何苦!」

  劉昆神色一正道:「我此身為父母的所生,此命為李兄所饒,兩者的恩情都很重,但也有個先後,如果家父殺死了李兄,我欠李兄一命,定然自絕以謝,如果李兄殺死了家父,人子之責不容推托,請李兄替我把刀磨利一點,我來索刀之日,就是報親恩之時,言盡於此,告辭了!」

  說著拖起沉重的腳,不辭而去,望著他的背影,誰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惆悵與發自內心的敬意!

  史進輕歎道:「五爺節義分明,老劉琮真不配有他這樣一個兒子!」

  李韶庭也慨然地道:「我殺死任何人都沒有刺他那一劍那樣難過,我真後悔勝了他!」

  郎中令卻道:「今天如果不勝他,你絕對無法過關,他是存心傷你,阻止明天的赴約!」

  郎秀姑撅著嘴道:「我不忍心罵他,可是在恨他,至少他的目的達到了,李大哥腿上受了傷,明天還能動手嗎!」

  姚胖子連忙道:「是啊,李老弟的傷處雖不在要害,行動卻大受影響,明天的事,我看要改期了!」

  郎秀姑道:「不改,明天我去斗那老傢伙!」

  李韶庭苦笑道:「師妹,你練劍的日子太短,連劉昆都敵不過,去斗老劉琮,不是白白送死嗎?」

  郎秀姑道:「大哥負了傷,還不是一樣送死!」

  李韶庭搖搖頭道:「那倒不一定,今天這一戰,使我對劉家的刀法有個統盤的瞭解,憑真本事,我一定不是對手,但鋌而走險,尚有一搏的機會!」

  姚胖子道:「李老弟,你刺劉昆的那一劍我雖然沒瞧清楚,但也想像得到,你一定是乘他推刀傷你的時候出手的,這對劉昆還行,對老劉琮卻沒有這麼便宜了,老劉琮的刀不會只對你腿股上下手的!」

  李韶庭笑了一下道:「明天的戰法我也不同今日,關於這一點,姚大哥儘管放心,我有我的的辦法,只是明天我只能跟老劉琮一個人動手,如果他先派別的人出戰,就要各位去應付了!」

  姚胖子道:「沒問題,劉五爺不去也好,除了他,別的人我們還能應付得了!」

  李韶庭的腿傷雖然被雪凝住,但是雪被體溫溶化後,鮮血又慢慢地滲了出來,郎中令連忙道:「李賢侄,快進屋裡去吧,你的傷雖不重,血流多了,可也大傷元氣!」

  姚胖子與史進都是老江湖,知道他此刻不能行動,以免流血更多,連忙把他扶進屋子裡,大家一起動手,史進找到他的徒弟,趕緊殺了兩支半大的子雞,熬成濃湯,給李韶庭補一補!

  郎中令為他敷上刀創藥,用膏藥將傷處貼緊,再重重包裹道:「這種治法雖能救急,卻會使傷口復原的時日拖長,但也沒有辦法,賢侄記住,明天盡量減少活動!」

  說完又取出一截老山人參,切成細片交給他道:「這是補虛的,可惜太少了,市上一時還買不多到這種貨真價實的珍品,你先別用,明天臨出發時,才放在口嚼下去,至少可以支持兩個時辰的元氣!」

  李韶庭是識貨的,見那幾片人參紅似瑪瑙,色澤光鮮而透明,知道是百年以上的極品,乃收下道:「謝謝老爺子,照理說您也受了傷,老年人更需要它,可是此刻情況特殊,只好偏您的了!」

  忙了一陣,廚下的雞湯已經熬好,寶珠用碗端了來,讓他躺在炕上,一匙匙地餵他嚥下去。

  李韶庭笑笑道:「我真成了老太爺了,但不知這種福能享幾次,不過有這一次,雖死也無憾了!」

  話雖豪邁,語氣卻是淒涼的,大家都有點酸楚的感覺,寶珠擋不住,埋頭在他的胸前哭叫道:「李大爺,您非去跟人爭鬥不可嗎,躲開他們不行嗎?」

  李韶庭道:「躲得了多久呢?」

  寶珠道:「躲多久是多久,至少也得等你的傷好了!」

  李韶庭歎了一口氣,撫著她的頭髮柔聲道:「寶珠!你是吃過他們苦的,也許我可以躲開他們,但是這股惡勢力存在一天,就有很多良善的人會遭受欺凌,為了那些跟你同一命運的人,我不能躲!」

  寶珠仍在抽抽噎噎的哭著,李紹庭又道:「留著點眼淚,明天再為我流吧,我這一生窮途潦倒,能認識你這樣一個紅粉知已,姚大哥與史大哥兩位肝膽朋友,死了也很值得了,再說我還不一定會死,你多費點心,在這兒照顧我一夜,讓大家都休息去,養足精神,好應付明天……」

  姚胖子見狀笑道:「不錯,我們也該去歇了,明天是很重要的一天,大家走吧,寶姑娘,李老弟交給你了,他今夜可不能動,要茶要水,你可得偏勞一點!」

  說著把大家都拖走了,一燈如豆,照著坑上的李韶庭,也照著淚痕滿面的寶珠,良久後,寶珠輕聲問道:「李大爺,您要什麼?」

  李韶庭閉上眼睛,想了一下,忽然睜眼笑道:「我要你梳整頭髮,擦乾眼淚,抹上脂粉,打扮得漂漂亮亮,俏俏皮皮的,坐在我身邊陪我一夜,最好再用你美妙的聲音,為我輕輕唱兩首動聽的曲子,讓我享一下人間的艷福!」

  寶珠的臉一紅,但立刻展開笑眼,到隔屋去搬來了她的化妝盒子,雖然只有幾件簡單的花粉,她卻刻意地修飾了一下,而且還把鏡子對著炕上,讓李韶庭能看見她鏡裡的容顏,妝畫一下!

  李韶庭含笑為她畫上兩道彎彎的月眉,望著她艷光四射的臉龐,不禁呆了,寶珠輕輕一笑,取下眉筆,在他的耳邊輕唱起南唐後主的玉樓春: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貫列…… 歸時休放燭花紅,待踏馬蹄清夜月……

  薄命帝王,一代詞聖,後主詞多亡國感悉之音,這音王樓春卻倚妮蘊藉,道不盡溫柔滋味!

  李韶庭情不自己,拉著她的手,將她擁在胸前,貼著她火熱的臉頰,一遍又一遍地吻著她嫣紅的櫻唇。

  也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一聲雞嗚,驚破了綺夢,李韶庭推開了寶珠,微微一笑道:「這雞聲真討厭,早知道昨夜該殺了這頭不知趣的老公雞!」

  寶珠羞赧地笑了一下,隔屋也有了響動,姚胖子的粗喉嚨在叫道:「李老弟!你的腿能動了吧!」

  李韶庭跳了下坑,走了幾步,高聲回答道:「沒問題,好像傷口都不痛了。」

  姚胖子笑道:「那就準備一下,咱們該上路了,趕到地頭還有長長的一段路呢,我叫史老二把那支惹嫌的老公雞殺了,紅燒起來,給你們在路上打尖好不好」

  李韶庭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沒有做聲,寶珠卻飛紅了臉,啐了一口道:「姚掌櫃最好把雞屁股給你自己留下,堵上你那張窮嘴!」

  姚胖子哈哈大笑道:「寶姑娘,你可行行好,我胖子已經一身肥肉,如果再揣下一個雞屁股,胖得成個人球了,趕明兒二位大喜的日子,我這個媒人拿出來多難看……」

  寶珠一溜煙地跑出門外要去打他,史進與郎中令郎中秀姑祖孫二人都已一身勁裝,來到屋裡,郎秀姑笑道:「李大哥,我們騎馬,你跟寶珠姑娘坐車子,咱們堂堂正正地去鬥一鬥天下聞名的金刀劉琮!」

  張家灣是靠近北運河的一個小村鎮,人口不多,也很荒僻,可是有一片很難得的平地,難得通州又近,所以才被劉琮選為決鬥的場所。也為這茺村帶來了空前的熱鬧,從大清早開始,路上絡繹不絕,儘是來瞧決鬥的武林人士,連遠在京師,甚至於天津衛一帶的武朋友都聞訊趕來了。

  像這樣的約期私鬥原是犯禁的,可是劉老武師不僅在武林道中叫得響,在官場中也要很開,許多王公巨宅的護院教師。都是他的門生,地面上的官人那裡敢干涉,只好穿著便衣,擠在人群中看熱鬧,暗暗祈禱別鬧人命!

  陰沉沉的天氣,勁烈的北風吹得人直發抖,大地還蓋著雪,雲厚很像沾了灰的棉絮,叫人心頭發沉!

  李韶庭等人趕到張家灣已經近中午了,很多人等得不耐煩,鑽到村中的人家喝酒避寒休息去了,聽說他們來了,大夥兒都湧了出去,對這些人卻充滿了失望!

  姚胖子像尊彌勒佛,史進瘦很得竹竿,郎中令斷了一條胳臂,十足是個土老頭兒,只有郎秀姑英氣勃勃,卻又是個女的,李韶庭坐在車裡不現身,但只憑這幾個人,想鬥戰聞名天下金刀劉琮,那實在是太不可能了。

  劉琮自己與王伯通也在一家屋子裡喝酒,那把金刀擦了又擦,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充滿了煞氣!

  老大追魂刀劉芳用一條腿,跳進來叫道:「爹!李韶庭他們來了,您還在喝酒……」

  話剛說完,劉琮抖手就給了他一個嘴巴喝道:「來了就來了,大驚小怪什麼,難道還要我接他們去?」

  劉芳捂著被打的臉不敢作聲,劉琮又罵道:「你還在這兒幹嗎?先去招呼他們,叫他們等著……」

  劉芳遲疑地道:「老五到現在還沒有來!」

  劉琮拍著桌子叫道:「老五不在,你們就不敢見人了,看看,你這窩囊樣子我就有氣,五十多了,會叫一個小輩傷成這個樣子,你簡直給我們劉家丟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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