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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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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魔王天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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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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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6 21:44:52 |只看該作者
第 八 章


  中年漢子瞥他一眼,冷冷道:

  「你是何人?」

  蘇萬卷見他目光生寒,厲如利劍,心下一怯。他強自一笑,大聲道:

  「在下蘇萬卷,特來向閣下領教!」

  他把「領教」二字說得甚是響亮,群豪聽來,聳然一動:

  一中年漢子竟能破得於食魚的『天網恢恢』,已是難以想像。卻不知這青年後生,又有何本事,竟還敢向他挑戰?!」

  眾人瞧他一副自信模樣,自道:

  「這青年後生交弱懶散,書生打扮,竟是不像練武之人,莫非他身懷絕技,大智若愚嗎?」

  群豪心下有疑,可一念想此中時刻,事關生死,那青年看來不傻不呆,怎會白來送死?至於此人外表,當應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古訓了。

  中年漢子聽過蘇萬卷之言,卻是搖頭苦笑:

  「在下此刻大事未了,閣下何不稍待?」

  他掉頭怒視於食魚,長劍直指:

  「於食魚,你只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可你卻是忘了,還有『天網恢恢,報應甚速』的天理1」

  他昂頭一笑,大見快意。

  於食魚默默聽過,面上卻是分外坦然。良久,他忽哀歎一聲,沉痛道:

  「段公子,你說的不錯,在下雖是輸了,卻是大有所獲。」

  他抬首望天,目光苦苦,哺南道:

  「『天網恢恢,報應甚速』,我為雪一恥,揚名立世,竟是錯了嗎?段文烈奪我妻子,已遭報應;我今日慘敗他子之手,可也是天意?啊,我明白了,我沒錯,香戀她沒錯;段文烈也無錯處;他子前來尋仇,更是天經地儀。錯的原是老天,它讓我們有情有意,有愛有恨,有貴有賤,有生有死,卻將那情愛之物,偽扮得一塵不染,超凡脫俗。我如此情癡落魄,當可博得老天它一笑了……」

  他自悟此節,茹苦難當。眼望中年漢子,直道:

  「段公子,在下尚有一事未明,死難瞑目,段公子可否見告了』

  中年漢子眉頭一揚,恨道:

  「於食魚,你說的太多了!」

  於食魚兀自道:

  「在下已為魚肉,自不求生念。公子既有為父報仇之心。想必當有憐人之意。在下將死,只是不解公子手中寶劍,從何處覓得?」

  於食魚執意欲明此事,卻已不是好奇所致。他深知「雲蛛網」乃天下一絕,無所能克,今番所變,竟令他疑慮重生:

  「解鈴還得繫鈴人,如此說來,敢情那段文烈竟是沒死?…三十年前,眼前之人尚不滿週歲,自己心下不忍,方沒殺他,以他自己,斷難製出如此寶物。倘若此物亦是段家祖傳,那麼投劍之人,除了段文烈,還會有誰!」

  他轉而又想:

  「自己那會功力遠遜於他,只以其於要挾他們交出寶物,自殺謝罪。他們被逼不過,求我只要保全其子性命,他們自是從命。我假言應肯,他們便拿出「雲蛛網」,隨後雙雙對擊一掌,倒地而亡。我察看之下,見他們渾身冰冷,心停脈散,鼻息全無,自是必死之象。若說他們還能復活,豈不自欺欺人?」

  他疑惑不定,這才動問,萬不想中年漢子略一頜首,爽快道:

  一於食魚,你既肯伏法認罪,在下也就成至於人,此劍名為斬魚無堅不摧,乃是我師所賜,今日一戰,你敗在它下,命喪於廝當可知它名副其實了!」

  於食魚默默然一歎,忖道:

  「此人既言有師,且口口聲聲為父報仇,看來我所疑慮,卻是多餘了。」;。

  他雙目一閉,只是等死。

  中年漢子樂關咬碎,自不手軟。但見他長劍一抖,當胸便刺……

  #

  於食魚束手待斃,心不翻滾:

  「自己含辛茹苦,窮其三十年大好時光,不想竟是徒勞槓廢!與重蹈覆轍,焉如知天達命,一死百了…只是那阮香戀不知她現在何處,一切怎樣,一待她得知我的死訊,該會如何?啊,香戀,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此時此刻,我才發覺:我仍是那麼的愛你」

  思及山中往事,於食魚心中大震,一絲念頭如電劃過,頓悟道:

  「三十年啊,我天天恨你,罵你,時時想著向你復仇,卻不知我愈是如此,不覺之間,我對你的愛就愈加深厚! ;我那會全憑報仇之恨,方能忍受孤淒然下去,可誰知我苟活到今,竟源於對你的濃濃愛竟!…罷了!罷了!我愛你如此,何必強求你也這樣?…我既為你所棄,我活著,還幹什麼?……」

  於食魚這般心思,外人焉能窺得?只是見他情願受死,大惑難解。

  蘇萬卷對此更驚。他見過於食魚「天網大法」的厲害,自是對他極為羨慕。他暗道自己若是他,那該多好!

  眼下,中年漢子非要殺他,於食魚卻甘願一死,蘇萬卷迷惑震驚之下,大為憤怒:

  「於食魚雖敗,終不致死,中年漢子欺人太甚!」

  他情激之中,自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一見中年漢子有動,他便急將手中之書,大力扔出 g!

  蘇萬卷扔出書去,本想打落中年漢子手中長劍,不想急切之下,竟是大失水準,那書卻打在於食魚胸口之上。剎那之間,中年漢子長劍已到,眼見劍刺書上,頓有問響之聲然而起!

  蘇萬捲心下一抖,連連搖頭。懊惱之下,他打眼再看,卻是眼中一亮!

  敢情那於食魚非但未死,且睜開了雙目,正茫然看著他!

  蘇萬卷驚喜之下,一瞥中年漢子,又是一震!』

  但見他目光呆呆,那寶劍竟是寸寸而斷!

  如此奇變,蘇萬卷雖是心喜,卻是困惑不解。

  此時,定時寺主持方丈如飛而至。他揀起地上之書,一看之下,驟然雙目生輝,週身顫動,連道:

  「魔王大書!」

  蘇萬卷見他如此大動,把自己那本詩書竟喚作魔王天書,心下一笑,轉想剛才之變,明明是劍刺書上,以那寶劍尚能割碎「雲蛛網」之利,竟撞書而碎,可是這書大有異處,非比尋常嗎?

  他隱覺此書不凡,連忙上前,取過書來,一笑道:

  「方丈大師慧眼天生,小生失散了。」

  主持方丈陪笑道:

  「蘇大俠深懷不露,仗義救人,是貧富玄幽失敬才是!」

  他一語道過,轉身而對中年漢子,面沉似水,責道:

  「段公子,盟主有言在先,你卻在此圖報私仇,逞勇鬥狠;若不是蘇大俠及時出手,豈不壞了武林規矩,為賊人所乘?」

  蘇萬卷見他威嚴正肅,言下有激,生怕惹怒中年漢子,對己不利,忙道:

  「段公子也是報仇心切,一時衝動,情有可諒,大師就不必深責了。」

  他眼望中年漢子,又道:

  「冤家宜解不宜結。於舵主既已認罪有侮,坦然受死,正所謂『殺人可恕』;你大仇在身,已然刺他一劍,如若再放他不過,糾纏不休,以至影響武林大事,豈不』情理難容』?小生所為,全為大局著想,懇請段公子放下私怨,共同對敵!」

  蘇萬卷這番言詞,說得人情人理,和諧婉轉,中年漢子聽了,自從難以反駁,一時語塞。他暗歎時運不濟,不仇未報,寶劍卻毀,痛痛之下,他猛然將那禿禿劍柿澤在地上,口道一聲:

  「蘇萬卷,在下既是轉了,你又何必惺惺作態!在下段千秋自認倒表,閣下之恩,段千秋他日必報!」

  他臉色紅紫,日光怨毒,蘇萬卷一視之下,不由一成眼見他憤然離去,衣袖激盪,蘇萬卷長歎一聲,苦道:

  「人言:『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無意之間,我竟得罪於他,結下這樣一位強仇。瞧此情形,他是遷怒於我,只怕從此往後,我的麻煩可就大了!」

  他心下有失,悵悵遠望。

  於食魚走將過來,恭施一禮,顫聲道:

  「蘇大俠,請受在下一拜!」

  他一拜又拜,蘇萬卷臉上一熱,卻不阻止。於食魚三拜而起,激動道:

  「在下絕非食生之輩,本是求死作罷。蘇大俠神功了得,一語千金,不僅救我性命,且令我頓開茅塞,心中雪亮。在下願意戴罪立功,追隨大俠左右,擊殺腐懦怪俠,為武林大業盡心盡力!」

  於食魚話音未落,主持方丈玄幽一聲贊來:

  「於舵主所言不錯!」

  他眼望群豪,神情激越,侃侃道:

  「腐儒任俠為禍日久,害人無數。身為武林中人,自當捐棄前嫌,忘卻私怨,團結一致,剷除此賊。盟主今召武林聚會,幸得蘇大俠如此英雄好漢!要知蘇大俠手中的『魔王天書」,乃是失傳百年的武林至寶,書上所錄的『魔王天功』,更是霸道無比,難測高深。貧僧自慮有蘇大使統領群豪,縱是那腐德怪俠再猖狂十倍。亦是手到扭來,不足為患了!」

  玄幽一言至此。暢然一笑、群家聽過。心道:

  「玄幽身為盟主的總護法,其言自有份量。他這般說來,分明已是確定蘇萬卷為總領其職之人了。可眼下比武未完,尚不知又有何等高人叫陣,他這麼做,終顯有些不妥。」

  於食魚一見群豪面有不悅之色,忽發一笑。他站立蘇萬捲身側,開口道:

  「老夫是心服口服,竟誠擁戴!各位若是身懷絕技,遠勝老夫的『天網恢恢』,段千秋的『斬魚』劍法,自可上來一試!」

  於食魚如此之說,自是提醒群豪、不要見利忘害,自討沒趣。

  群豪經他一說,登時止動。方纔他們只是想著「總領其職」之位的元比風光,一時卻是忘了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念那行使「天網恢做,浙魚劍法」之人都是一敗塗地,心服口服、他們不覺自慚形穢,怨氣漸散。

  玄幽見從人垂頭喪氣,嘴角一笑。他例行公事,不得不喊了一聲:

  「各位,蘇大俠在此,還有挑戰的沒有?」

  一語下去,泥牛人海。

  玄幽自道無人上前,正待恭賀蘇萬卷,不想一聲傳來,響徹天地:

  「腐儒怪俠,前來應戰!」天下群雄聽此聲音,勃然色變,不敢相信。他們尋聲

  而望,一眼便見山頂之上,一少年書生衣袂飄舉,折扇輕搖,宛若玉樹臨風,昂然而立。

  此中驚變,群豪醒悟過來,轟然聲起,中有受其害者

  親人、門下,尤是分外眼紅。他們叫喝聲聲,撥刀抽劍,

  竟衝出人群,直欲上山報仇!

  始終高居寶座,一言不發的武林盟主,此刻忽然站起。

  他猛一拍眼前桌案,銀髯大田,歷聲喝道:

  「回來!」

  跑出人群的眾人,萬沒想到盟主竟會阻止他們,一驚之下,俱是站住。

  銀髯老者臉色鐵青,目光過電,他長氣一喘,沉聲道:

  「爾等不驚自亂,不攻自破,如此模樣,和那山野村夫,烏合之眾何異?!老朽身為武林盟主,自受諸位擁戴而立,沒我的號令,你等怎敢冒然行事?」

  他長袖狠狠一抖,命道:

  「各回本隊」

  長髯老者言過落座,眼望天上。

  眾入僵立場中,又氣又惱,念及武林清規,盟主威嚴,他們腳下一跺,悻悻而返。

  山上之人,望之一笑。

  他信步走向石橙,腳踏其上,緩緩而下。

  少年書生順階下來,神情倨傲,腳下竟是發出咚鳴!」之聲。其聲清越響亮,猶似古箏鳴奏,迴響不絕!

  耳聽少年書生口裡吟詠:

  「飛蹬橫琴本無弦,

  高山流水步輕彈。

  雲將別恨和心斷,

  風帶離聲入夢間。」

  吟詠聲中,少年書生身形忽縱,上飛下掠,飄然起落,竟是以身為手,在那長長的石磴上彈奏起來。

  耳聽那聲音串串跳蕩,自由翻飛,好似來自天邊,來自深深的雲層,鋪天蓋地,滾滾蕩蕩,漸而包裹了山川,浸潤了一切。

  一瞬之間,群雄彷彿進人了一個和諧幽靜的世界,在那裡,人世間的一切苦惱、憂傷、激憤、仇恨都被溶化了,消解了,留下來的,只有風清月朗,鴛鳴鳥啼,綠水青山。

  人群之中,有一人望之癡癡,悄然淚下。她心族搖搖,隱隱自道:

  「大敵環侍,他竟能如置無人之境,灑脫如此,可像沒有骨氣的人嗎?啊,是我不好,真的是我不好,我太委屈、冤槓他了……」

  敢情此人,卻是「白衣公子」花纖繡。

  自湖竹樓一別,她偽稱花不香,追隨西北三大幫派,四下搜尋腐儒怪俠。如此幾日過後,忽有盟主令來,言定時寺聚會之事。這般,花纖繡方跟他們來到此中。

  花纖繡念及往事,心潮激盪;回味那詩中話語,更是心領神會,感念萬千:

  「他對我如許好來,方能不計個人得失,榮辱不驚,甘為人使,這種深情,豈是我一生一世便能報得?」

  再想文聖山下,他為己自盡之舉,花纖繡心頭顫顫,惶惶自問:

  「他在竹樓失蹤,又重傷未癒,怎會現身在此?……他冒死前來,無異自投羅網,難到他瘋了?……不是,竟為什麼?……」

  花纖繡疑慮橫生,優心忡忡,卻不知石樓上的少年書生,外表雖為滯灑已極,內心卻是茹苦難言,淒楚之至

  他正是那日失蹤的文奇崛。

  文奇崛那時獨臥床上,正自退思。忽聽門一聲輕響,天香走了進來。

  文奇崛一見天香,臉上一驚。他瞧之怔怔,似是難以置信。

  天香臉上肅然,冷冷道:

  「公子自輕自賤,死不打緊,只怕大事未果,主人定是難饒公子心愛之人了。」

  文奇崛不怒自恨,急道:

  「你們把她怎麼樣了?……」

  天香看他神情緊張之狀,漠然一笑:

  「公子既為她著想,似如此傻事,還是不做的好。」

  她眉往上挑,續道:

  「上次無名山中,本姑娘奉主人之命,催促於你速辦瑞硯之事,公子不會忘記吧?時至今日,不知公子有無眉目?本姑娘再提醒一次,此事的期限斷不容改,倘若遲延,花纖繡必死無疑。」

  文奇崛心下一緊,牽動傷口,大痛有聲。思及這女子那次夜上草廬,譏笑自己彈琴逍遙之言,心下自慚:

  「那會我以仇瀟瀟為質,自認此事不在話下,方是那般從容自信。哪知後來之事,變故接踵而來,言猶在耳,面目全非。眼下我已自身難保,落魄這般模樣,又如何了卻大事,救我的纖繡?」

  他惶恐心亂,忍不住求道:

  「姑娘,小生錯了,小生再也不會自殘了,懇求姑娘,替小生向你家主人美言幾句,寬限數日,一待小生略有好轉,定會立即起身,絕無稍怠。」

  他瞪大雙目,目光憐憐,生怕天香一口回絕,心跳之下,他只覺命懸一發,耐之不住。

  天香沉吟多時,看他有一眼,長歎幾聲,她眉頭一擠,緩道:

  「公子為了花纖繡,真是難得了,花纖繡有知,她當為你驕傲才是。」

  她腳下輕走,目送天外,嘴裡卻道:

  「此事定奪,全在主人。本姑娘雖有心成全,卻是不能。」

  她言到於此,話題一轉:

  「白衣公子救你到此,你可認識他嗎?」

  文奇崛被拒心苦,只道:

  「小生早知如此,還不如那會死了。」天香轉過身來,又道:

  「白衣公於這般待你,你還想死嗎?」

  文奇崛搖頭道:

  「小生和他從未謀面,自是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他如何待我,卻與小生欲死無關。」

  他忽發哀歎,再道:

  「姑娘,你家主人到底是誰?……他如此折磨我,令我們反目成仇,生死兩難,居心何在?……本已至此,姑娘也不肯告之嗎?」

  他心神交瘁,痛苦已極,稍水自制,便是淚如雨落,抽泣有聲。

  天香視之一動,心道:

  「主人以花纖繡牽制與他,自己先前還頗有疑慮。天下男子,又有幾個情有獨鍾,癡心不變?他們甜言蜜語,信誓旦旦,看似多情,其實卻是慾火熊熊,逢場作戲,一但得手,或是事關厲害,他們便始亂終棄,明哲保身,以此看來,文奇崛當為至誠情鐘,實屬難得了。」

  天香幽歎無聲,良久,她和一拍,擊響聲下,立有兩個壯年男子走進屋來。

  文奇崛一見之下,苦笑一聲,沖天香道:

  「你要做甚?……殺了我嗎?……是了,我現在廢人一個,已無用處,自是要死了!

  天香卻是搖頭:

  「公子又錯了。」

  她雖如此之說,卻不多作解釋。只對那二人吩咐道:

  「狗奴,帶他走!……狼僕,你且扮他面目,留在這裡,若是有變,只許脫身,不許傷人!

  被喚作狗奴、狼僕的壯年漢子,連聲稱諾。

  狼僕翻出文奇崛的夜行衣著,穿在身上;狗奴自是抱他人懷,邁步便走。文奇崛不知所以,自念無力反抗,只好任人擺佈,憑天由命了。

  一路之上,狗奴健步如飛。文奇崛上望天空,看那雲朵變幻,如狼似虎,忽來忽去,一味自道:

  「他要帶我去哪?……」

  他無從猜測,胸悶難捱,繼而忽覺傷痛大作,眼前模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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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6 21:45:30 |只看該作者
第 九 章


  平沙綠野,垂柳多姿。野花遍開,鳥蝶旋舞。

  眼見一座闊大的白牆莊院,孤立此間,甚是清幽雅致,相映成趣。

  狗奴將文奇崛弄醒,直奔莊院而來。

  莊院大門兩側,各有一妙齡女子侍立。她們一見狗奴抱人而至,急將大門開啟,放他人內。

  院內無聲。遍植此中的梨樹,樹有千棵,鍺落有致。梨花開處,瓣白似玉,馨香四溢,直透心腑。

  狗奴對此如是未見,逕將文奇崛帶至一高大的梨樹之下。

  文奇崛至此,一眼掃去,卻是一怔。

  敢情自己面對著的,竟是兩位中年美婦!

  但見兩位美婦據案對坐,目不斜視,正自眉頭微蹙下著一盤圍棋。

  狗奴躬身站立一旁,卻不出聲稟告,文奇崛身在其懷,雖覺納罕,亦是緘口不語。

  良久,右著粉衣美婦眉頭一開,嬌手重重落下一子,方道:「媚姐,你這一手,欲轉故縱,已被我識破,小妹將計就計,媚姐可要小心了。』」

  左著紫衣美姨盈盈一笑,口道:「雪妹,你只知一節,卻又不知為姐之意,卻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粉衣美婦嫣然作笑,接道:「如此媚姐下來,小妹倒要看個究竟。」

  紫衣美婦含笑不語,自把棋子按下。

  粉衣美婦一見不悅,嚷道:「媚姐,你就不能讓我一次?」

  紫衣美婦笑著搖頭:「雪妹,求人不如求已,你好好思想,自會破解。」粉衣美婦瞧之又瞧,喃喃道:「明暗有別,各有所指。明既為由,暗卻為實,我棄明投暗,當是破解之法。」

  她這樣說著,肥白的手指拈著一子,卻是舉舉停停,不肯輕易落下。

  一陣風來,梨花紛紛揚揚,宛若天女散花,飄飄而落。粉衣美婦眼見落在棋盤上的一朵梨花,美目驟然一閃,明亮照人,善道;「天意如此,自當沒錯。」

  她再不猶豫,一子放在那朵梨花之上。

  紫衣美婦見罷顏開,連道:「雪妹順天而行,不拘明暗,此著看似無他,其實妙合天然,無懈可擊。為姐自知天意難違,只好認輸了。」她言過玉手一抬,竟是要將棋子弄亂,罷手不戰。

  正在此刻,忽聽文奇崛一聲道來:「可惜!可借!」

  紫衣美婦、粉衣美婦聽他一言,方似覺得旁有人在。

  她們側頭而視,目如秋水,桃肋香靨,一股似蘭非蘭,似四非賜的香氣,直襲文奇崛的鼻孔。

  文奇崛瞧之心跳,雙頰隱隱鮮紅。

  紫衣美婦盯住文奇崛,卻不絲毫介意,只笑著道:「可惜什麼?」

  文奇崛炎其美國逼視,心下更熱。他一瞥那粉衣美婦,見她亦是笑容可掬,目光水錯地注視自己,心下癡呼:「看她們雍容華貴,嬌媚絕倫,一見自己,竟是顧盼起來,饒有費意,足以撩人。敢情此中,竟是魔窟了!」他避目以躲,心下更亂。

  他方才在此旁觀,一見棋子,頓時大被吸引。他深指棋道,細看之下,立感此棋佈局玄妙,攻守相持,黑白狼牙交錯,僅是天機暗運,奇思巧設。他心驚美婦,竟有如此棋藝;魂為棋系,一時之間,他竟忘了傷痛,忘了一切,只是琢磨起棋來。

  待見那紫衣美婦推盤認格,文奇崛心感粉衣美婦那手雖絕,可衣美婦終有一著相剋,妙不可言,心急之下,他方情不自禁,冒出話語。

  紫衣美婦見他赤顏相對,鑲味又笑。粉衣美婦美國一收,卻是出語冷冷,呵斥聲聲:「你胡言亂語,這般放肆,可是同弄與我,贏得僥倖?……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當心你的小命!」

  文奇崛待見美婦變色,言語如刀,神情愛時一清。他自道為人擄來,當沒有好言好語,如此情形,自己何須顧忌?他鎮定身心,淡淡這:「夫人以天作力,後歸自然,自是高人一等。可物極必反,夫人此手,卻也不是盡美之作。世人只道天意難違,又有誰知天意難測?不測之下,吉凶難斷,禍福不明,若是不求人力補之,一味頎從,眼看良機錯過,豈不相借嗎?」

  他言下探手,拈過一朵梨花,擱在棋盤的「平三路」上。

  兩位美婦一視凝眉。詳看許久,方是顏面舒展,驚驚不語。

  她們對望一眼,輕輕頜首。紫衣美婦一聲輕歎,對狗奴道:「狗奴,你帶他去吧。」

  狗奴躬身言諾,轉身就走。文奇崛心下又驚,惑惑難當:「兩位美婦,顯是這座莊院的主人。狗奴帶我至此,自是來見她們。她們下棋之時,話中有話,我那番借題發揮之語,亦是有感而發。她們既要見我,怎會又不直言一句,便打發我走?莫非我冒然之詞,惹怒了她們,她們急不可待,這就殺我?」

  文奇崛眼望梨花,心傷不盡。見花思人,眼淚滑下:「纖繡,我死雖不足惜,只是苦了你了。從今往後,你可怎麼辦呢?……他們無所要挾,真不知該如何對你,只恨我無能無力,卻不能為你做什麼了。纖繡,你現在好嗎?在做什麼?啊,我雖不怕死,卻又怎能輕鬆而去,放心得下?……」

  文奇崛渾然忘它,不覺已被狗奴帶至一閣大的廳堂之中。

  文奇崛慟慟而望,一眼便見大廳之上,有一大池橫臥此中,其水盈盈。

  文奇崛心苦釋然,自道;「我這番狼狽,他們當是不屑動手,如此他中一丟,也就是了。」

  狗奴將他放至池邊,卻不丟下。文奇崛大感意外,未待相詢,已見他嘴角掛笑,逕自去了。

  耳聽那廳門關閉,一聲轟響,文奇崛如遭重擊,駭然心蹦:「他們如此古怪,真是難以測度。若是讓我自生自滅,活活餓死痛死這裡,可就慘了。」

  文奇崛哀懼無奈,目望池中。池水光滑如鏡,絕無一絲漣漪。水氣撲鼻而來,雖是香膩濕潤,文奇崛卻感窒息難耐,氣短聲吞。

  他心胸起伏,疼痛更烈;冷汗迭出,心思千轉:「天意難違,果然不錯。我自狂蔑天,豈不是已遭報應!世事如棋,棋終難比世事,我自念人力補就,盡心之下,終可有成,今日看來,全然大謬了。」

  他不覺又思起花纖繡來:纖繡,我們彼此分離,可也是天意嗎?我們暗中相愛,自道無人曉得,卻還是為師父所知。那日蒙面人現身,我自遵天不絕我,方是盡棄臉面,苦苦求他。你為此事怪我,恨我,我先前還大為不解,心有怨氣,今日看來,還是你對了。早知天意難違,我又何必有自欺欺人,道什麼天意難測,徒然為人馭使,殺人為惡?!那會死了,我們還能守在一起,卻不像今天,我死得這般難受,這般不值,這般孤獨了!」

  文奇崛心腸揉碎,悔恨難當,只想一死。他涕淚橫流,顫顫向池中爬去……文奇崛爬行之下,鮮血又出。他牙關緊咬,掙掙扎扎。

  陣陣劇痛如蟻附蛆,虧得他一腔死念,方才沒有昏去。

  手觸地水,文奇崛已氣力盡失。他趴在池邊,狂喘不止。眼前的死水,在他看來,卻是比什麼都誘人了。

  他貪婪地望著水面,心下亦是奇怪:「活著,我何曾想到,眼下的我,竟是這般愛戀著死去!從前,我只知道活著寶貴,活著幸福,活著才有一切,豈不知這個世界之上,一切的痛苦和災難,都是賞賜給活人的。我只感覺活的力量那麼大,那麼真,又哪知我的心底,死的嚮往也是這麼強烈,這麼純潔!」

  他似有所悟,心下卻空空蕩蕩。水中的影子,竟衝他發出笑來。

  他正癡迷,忽覺有人扒他的衣服。他不驚不但,只是看著地水。

  來人翻過他的身子,他無意的一瞥,忽又從眼裡搾出光亮:敢情替他解衣之人,竟是四個一絲不掛的少女!

  他對死已無反應,面對她們,他卻驚慌失措。他臉色紅漲,心跳如鼓,有心斥責,竟是說不出話來!

  四個少女無言扒著。恰似剝筍一般,不動聲色。她們個個貌美如花,體態豐腴,那雙雙玉手,更是膚白如脂,柔若無骨。

  她們將文奇崛扒得精光,托他人水,玉手搓來,不羞不臊,連那私處,亦是抓在手中,輕輕擦洗。

  文奇崛身如過電,陣陣顫抖。他欲要掙脫,怎奈全無氣力。他眼望四個少女,見她們毫無忸怩之態,平靜的臉上,竟是靜穆有加,令人不敢鄙視。

  文奇崛罵之不出,又急又噪,惟有捱著。

  池水蕩蕩,撩水嘩嘩。眷色無邊,萬籟俱靜。

  文奇崛久在水中,漸覺傷痛大減,氣血舒暢。他一奇之下,忽道:「各位姑娘,小生……」

  他有心欲問,只是太過緊張,羞愧不盡,話到嘴邊,竟是舌頭發硬,說將不出了。

  四位少女相視一眼,咯咯一笑。中有一圓臉少女道:「公子,你好好的福氣!這梨花水,可是只有兩位夫人才能用的。」

  文奇崛吃了一驚,望水一歎:「這水,竟都是梨花釀成?」

  他驚奇之下,忘了愧羞,喃喃又道:「怪不得此水香軟滑膩,沁人肌骨!」

  他抬眼一望,目對四位少女,忽又低下頭去,心道:「兩位美婦如此待我,竟是為何?……四位姑娘定是迫於她們之命,才大失風雅,如此難堪,算來也是因我所致。我當向她們陪罪才是!」

  他心感有罪,低聲道:「各位姑娘,小生如此模樣,竟勞各位姑娘…都是小生不好,小生特向各位姑娘請罪……」

  他道過此語,心下又憐:「她們青春年少,竟投身為奴,作此下殘,真是可惜了。」

  文奇崛一番至誠之言,卻又招來她們一陣輕笑。一方臉姑娘重重在他身上搓了一下,笑道:「公子說的哪裡話來,夫人能將這等大事交給我們,自是對我們十分看重,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她說得甜甜蜜蜜,毫不造作,文奇崛心下驚驚,一時難語。

  一胖臉姑娘見他默不作聲,竟是掐了一把他的羞處,仰臉道:「公子,你還不高興嗎?這梨花水,治傷治病,最有奇效。你的傷好了,可別忘了我們吶!」

  文奇崛被他一掐,身上立時大熱。他心驚眼前姑娘,竟會如此大膽,噪動之下,他氣血上撞,幾難遏住。

  胖臉姑娘見他面熱體顫,竟是一笑,水下之手,又是掐來。

  文奇崛慾火上竄,雙目充血,怔怔之際,幾欲摟她人懷。

  此刻,但聽一瘦臉姑娘鶯鶯嚦嚦;「公子,你的傷又痛了嗎?」

  聽此聲音,文奇崛驟然一醒,慾火下退,自道:「文奇崛啊,你怎會如此卑鄙,下流?你舊傷未癒,就什麼都忘了嗎?…纖繡,我對不起你了…」

  他自責之下,心下又氣又恨。他瞪了胖臉姑娘一眼,暗自將她那手拿開。

  文奇崛感激一瞥瘦臉姑娘,見她一副天真模樣,尤是看著自己,忙道:「多謝姑娘關心,小生好多了。」

  如此沐浴,至到夜靜燈上。文奇崛驚驚惶惶,卻喜身上之傷,竟是完好如初了。他只覺渾身酥軟,骨散筋麻,沒得氣力。

  四位少女托他出水,卻不放他下來,逕向廳中角門走去。文奇崛一驚之下,連道:「各位姑娘,且容小生穿衣不遲。」

  四位少女咯咯又笑,自不理會。文奇崛精赤一身,又覺羞慚難言,把眼緊閉。

  進得裡間,文奇崛微啟雙目,一見紅燭朦朧,錦帳高懸,兀自一怔:此中分明為閨女繡房,抬我到此,怎是妥當?四位少女將他放置床上,錦茵繡得,香氣蕩蕩。

  文奇崛急扯起被子,掩蓋身上,口道:「各位姑娘,小生疲倦已極,卻是要睡下了。」

  四個少女赤身裸體,面對文奇崛。待聽他下了逐客令,含笑之下,並不離去。

  圓臉姑娘扭身上前,媚聲道:「公子,你討厭我們?…難倒我們還不漂亮,還不豐滿嗎?…」

  文奇崛聽她蕩聲蕩調,心跳咯咯。他強忍心火,肅然道:「小生感激你們療傷之情,各位若是不知羞恥,苦苦糾纏,小生只好恩將仇報了。」

  他一語說罷,身子卻是一動。他正當年少,面對如此誘惑,焉能無動於哀?只是他隱感此中大有陰謀,又一心繫著花纖繡,縱是慾火燎天,自不能任其放縱。

  上來的圓臉姑娘輕輕拉下蒙在他頭上的錦被,含情脈脈,吐氣如蘭,嬌聲道:「公子,我們水中洗浴多時,裸裸相見,公子還羞嗎?文奇崛慾火攻心,腦中嗡響,心中直道:「纖繡,我快挺不住了……纖繡,你快幫幫我呀」

  圓臉姑娘看他目光呆呆,滿臉赤紅,自知他情慾已動,不禁臉上一喜。她玉手輕抬,放在文奇崛的身上,上下撫摩,嬌喘道:「公子好白的身子!」

  另三位姑娘見文奇崛並不抗拒,大膽上前。她們索性上得床來,左擁有抱,把身於緊緊貼上,胖姑娘尤是毫無顧忌,竟是從上到下舔著他的肉體,淫笑聲聲……飛來的艷遇,文奇崛如在夢中。渾渾之間,一切都似淡化了,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慾火,呼嘯奔竄。他身上奇熱,不可名狀,軟綿綿,熱烘烘的女人肉體,如似蒸籠,烤和他大汗淋漓,癢癢難熬。

  隨著她們的蠕動,文奇崛直欲一呼,耳鬢廝磨,他又覺舒坦無比,隱隱自道:「英雄難過美人關。我現在已不是什麼英雄了,我什麼也不是了,我又何必硬充好漢,折磨自己?……瞧她們如饑似渴之狀,我若不安慰安慰她們,只怕也是不能……罷了,罷了……他心下鬆懈,不知不覺,竟是忍不住吻了圓臉姑娘一口。

  圓臉姑娘摟他不放,癡癡道:「公子,你真好。」

  她身子一動,出對他的耳眼,嘻嘻又道:「你答應我,總對我這樣好,行嗎?」「文公子文武全才,自是非同等閒。文公子若要怪罪,深責我們姐妹好了。」

  文奇崛見她們如此客氣,大出意外。他莫名其妙,只道:「奴婢無知,也就算了,夫人萬勿放在心上。」

  二位美婦一笑,俱道:「文公子大人大量,卻讓我們姐妹更是自責了。」

  紫衣夫人把手一招,自有一位丫環應聲而人。她手托一套淡綠錦衣,墨綠鞋襪,承將上來。

  粉衣夫人一笑道:「文公子受此委屈,我們姐妹難咎其罪。難得公子海涵,我們姐妹略備薄酒,給公子壓驚。」

  紫衣夫人接道:「雪妹說的不錯。此是我們姐妹的一片心意,公子不會推辭吧?」

  文奇崛心下千轉,自道:「天香使人將我帶到此處,只是好心為我療傷?她是那個蒙面人的手下,兩位美婦又是柯人?棵大之事,想必是她們一手安排,可她們卻似渾然不知,眼下置酒邀我,用意又是為何?」

  他自料身陷人手,自容不得自己。與其一味苦想,莫若應和酬對,伺機探明真相。

  他把頭一點,回道;「夫人療傷之恩未極,又蒙夫人如此錯愛,小生感激不盡,自不能讓夫人掃興。」

  兩位美婦相對一笑,攜手而走。文奇崛更過衣後,自隨那黃衣丫環前去。

  月掛中天,梨花勝雪。

  美酒佳餚,香風遊蕩。

  兩位美婦樹下置酒,文奇崛客坐其中,恍恍如夢。

  他連飲幾杯美酒,一笑道:「夫人,此處甚是美妙,直如世外桃園相仿,卻不知此莊為何?」

  紫文夫人微微一笑,慢聲道:「公子既愛此處,自可常住無仿,只是此莊雖有實在卻是無名,公子勿怪。」

  文奇崛聽此一愣,旋道:「有實無名,實是憾事。」

  他嘴上說來,心下卻道:「紫衣夫人如此騙我,敢是怕我洩露此中秘密?她邀我常住,可是也為此節?如此說來,她們何不殺我?一個死人,還會走漏風聲嗎??……」

  文奇崛一想之下,難做判斷,心亂如麻,索性不去猜測,自又喝酒。

  粉衣夫人見他只顧痛飲,乃道:「文公子才華過人,此莊的名號,就請文公子定奪吧。」

  紫衣夫人亦是頜首:「文公子所賜,一定不錯。」

  文奇崛見她們閒談如此,竟是不露真意,只好道:「夫人抬愛,小生獻醜了。」

  他不遺思索,應付道:「此中既有如許梨花,梨花又這般可愛,若以梨花稱之,當算名實相符,景物相合了。」

  一言即此,他忽念起「梨花鏢局」來,隨口補道;「天下四大鏢局之首,就以梨花為號。此莊乃莊中之冠,以其稱之,自又比梨花鏢局有名無實,更見妥當!」

  文奇崛如此多言,自是為了掩飾真意,自作糊塗之舉。

  萬不想二位美婦一聽「梨花鏢局」,臉色竟是一變,掠過一片陰雲。

  文奇崛眼中捕來,奇道:「我信口說此,她們怎會這般敏感?」『回念梨花表鏢發生之事,文奇崛更是心頭一緊:「梨花鏢局禍事不斷,仇深深又生死不明,莫非此中一切,竟與她們有關?……」

  他心頭一顫,強自鎮定,眼望兩位美婦,再道:「小生信口胡說,夫人見笑了!」

  兩位美婦回轉面容,作笑道;「公子名不虛傳,所道極是。」

  文奇崛瞧她們極力掩飾自己,心下更是認定。他心下一喜,竊思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為此事四處奔波,又怎想眼前兩位婦人,竟是與此大有關連!」

  他又患此事既有眉目,自己當可順籐摸瓜,拿到端硯,如此上覆蒙面人,自己就可不為所制救回纖繡了。

  一想到此,文奇崛心花怒放,幾欲跳將起來,發聲歡呼。再念從此以後,他們便可隱居山林,廝守一處,男耕女織,生兒育女,文奇崛懂憬之下,眼裡一濕,險些墜淚大喜之下,文奇崛再飲三杯。香風吹來,好不痛快!

  他自知身在虎穴,可一念此事有成,縱是刀山火海,又有何俱?紫衣夫人看了一眼粉衣夫人,盈笑道:「雪妹,時候已是不早,有勞你再敬文公子一杯,就此做罷,好嗎?」

  粉衣夫人點頭道:「媚姐說的是。文公子重傷初癒,自要早早安歇了。」

  粉衣夫人把酒滿上,端杯在手,鄭重道:「文公子不計奴婢之過,又賜本莊芳名,謹請公子再飲此杯!

  文奇崛自道她們約已前來,自不會閒談做罷。今見她們這番舉動,又感意外。他自慰來日方長,何況已有所獲,遂站起身來,口道:「夫人太客氣了!」

  他接杯過來,一飲而盡。

  兩位美婦見他杯空,相顧一笑。

  文奇崛見她們笑得詭秘,臉上異樣,心頭一沉!

  圓臉姑娘隨口說來,文奇崛聽了,卻是如雷貫耳,轟然駭響。

  他猛然記起:自己和花纖繡相戀之時,他們偷偷相會,各訴衷情。每到此刻,花纖繡總是依偎在他的懷裡,溫情脈脈,柔情無限,嘴道:「你答應我,總對我這樣好,行嗎?」那會,文奇崛總也噴怪於他:「纖繡,你還不放心我嗎?你冒死和我相好,就算我是塊石頭,也被你感動了,融化了。纖繡,我倒怕你……」花纖繡把嘴一撅,道:「你們男人,都說的好聽;我們女兒家,可就不同了……」文奇崛哈哈一笑,指天誓道:「我文奇崛頂天立地,若是心懷二念,做對不起纖繡的事,那就天打雷劈!」……文奇崛一念此處,登時駭醒。一瞬之間,眼前的美色。

  芳香、媚語竟是那麼的醜惡!他心下後怕,渾身冰冷;一聲喝來,手抓腳瑞,直將那四個課女,盡數打到床下!

  四位裸大落在床下,未待抓,但聽門一聲響來,進來二人。

  文奇崛見是院中下棋的兩位中年美婦,自不覺怪。他蓋住身子,憤憤道:「夫人來得正好,這四個殘人淫蕩惑人,無恥之尤,但請夫人發落戶二位美婦一聽色變,再看她們狼狽之狀,尤為震怒。

  她們呵斥聲聲,花容俱顫,文奇崛見來,卻是一驚:「瞧此情景,二位美婦竟是動了真氣,難道此中之事,竟不是她們一手安排?」

  他氣憤漸退,又蒙迷霧。

  二位美婦厲聲斥退四位裸女,上前陪笑,紫衣夫人道:「文公子,你的傷剛愈,萬不可妄動真氣。手下復婢無知,但請文公子深諒。」

  粉衣夫人亦道:耳聽紫衣夫人恨聲道:「腐懦怪俠,你想死,我偏不讓你死!你想那個花纖繡,我偏讓你淫慾橫流,自甘墮落。文奇崛,你聽見了嗎?」

  文奇崛見她撕下臉皮,卻是暢然一笑:「夫人直來直去,最好不過。小生逢場作戲,又苦又累,早已不耐煩只怪夫人太過急燥,時下的我,卻不能任你宰割了。」

  紫衣夫人聽之冷笑。

  粉衣夫人嬌笑一聲,款款道:「舊傷雖好,新傷又添。腐儒怪俠,我已在最後一杯酒裡下了『不了情毒』,你既已喝下,縱是有心狂妄,也是不能了!」

  文奇崛蔑然一笑:「『不了情毒』比死如何?!在下死且不懼,何談什麼一點情毒!」

  紫衣夫人「唔」了一聲,直道:「文奇崛,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要知『不了情毒』,一但染上,永不得解,此謂『不了』,它催情縱慾,欲發神迷,人盡可夫,此謂『情毒』。你自大無知,徒以『一死』為能,說此狂言,豈不令人恥笑?」

  文奇崛聽得心驚膽戰:「倘若如此,我豈不是豬狗不如,永不得脫了嗎?他喜盡悲來,恨憤大作。手指二人,顫聲道:「你們到底是誰?為何這般害我?!」

  二美婦搖頭不答,只道:「你嘗過此毒的厲害,不用你問,我們自會告之。」

  文奇崛痛痛之下,自道:「方纔裸女相誘,我尚且按捺不住,險些人道,如果情毒發作,神智不清,豈不更糟?」

  他肝腸寸斷,心意已決:「趁眼下毒性未發,神智尚清,我要一舉殺之。縱是不濟,反為人殺,卻也少了日後的淫惡!」

  如此時刻,他又念起花纖繡來:「纖繡,你道我沒有骨氣,可真冤枉我了。為了你,我可以求人、殺人;同樣為了你,我卻不能這樣活著。纖繡,你知道為什麼嗎?……」

  文奇崛默默道過,自感稍慰。他不敢拖延,掄拳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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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6 21:46:16 |只看該作者
第 十 章


  兩位美婦見文奇崛急急動手,閃身讓過。文奇崛痛恨之下,自是窮追不捨。他全無生念,只攻不防,一時之間,兩位美婦到就對忙亂,香汗浸出。

  文奇崛持命強攻,自道全力施為,可大感身感無力,腳下飄飄,時下的功力,竟是不及先前的一半。

  兩位美婦心驚他中毒之下,猶能這般廝打,她們長長一歎,卻也不痛下死手,只是巧於周旋。

  文奇崛屢擊不中,自也驚異兩位美婦功力不凡。看她們來去飄忽,宛如如雙蝶游動,彩鳳御風,只怕她們若要反擊,自己難逃性命了。

  他既知她們用意不在殺人,全在折磨自己,心中慨歎:「我和她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她們何以如此痛恨於我?我深愛著纖繡,這也不錯嗎?她們亦是女人,怎忍令我淫惡無度,反去害天下女兒?」

  他越想越是糊塗,也就愈是痛恨,無奈縱是這般捨生忘死,亦是全無功效。他氣極之下,心道:「我既殺不了她們,她們又不下手殺我,一待毒性上侵,大錯鑄成,豈不悔之晚矣!罷了,罷了;我就自尋了斷吧……」

  他做此打算,一招虛晃,逼開兩人,瞧準那粗壯高大的梨花樹幹,舉頭便撞!

  二位美婦始料不及,出手相攔,已是晚了。但見文奇崛身如脫兔,直直撞在樹幹之上!

  文奇崛頭觸樹幹,哪知一撞之下,那樹幹竟發出一聲裂響,現出一洞。他頭痛欲裂,眼冒金星,不待驚叫,自覺身形一墜,急急下落!

  不知何時,文奇崛忽覺身下一軟,急墜的身形驟然止住。他不知是生是死,不自覺地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一扯之下,大是疼痛,他方大氣呼出,確信自己仍然活著。洞內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文奇崛一驚未定,忽聽有聲音道:「臭小子,你讓老夫抱你一輩子嗎?」

  文奇崛驟聞此語,魂飛天外。他不知那聲音是人是鬼,一時忘了作答。

  他怔怔之時,忽覺臉上挨了一掌,那聲音又遭:「臭小子,你是個啞巴嗎?」

  他回過神來,方覺此聲音就在耳邊,他週身一顫,險些昏去。

  昏昏之時,他又覺身被托起,往下一丟。背觸之處,潮濕生硬。

  他茫茫自道:「那個聲音,分明是人在說話。他將我半空接住,難怪我沒被摔死了。」文奇崛雖念如此,卻不敢相信方才發生的一切,竟都是真的。

  「那棵梨樹花滿枝頭,並未枯死,樹腹怎會空空無物?樹腹如此,那梨樹又怎會不死?若說此樹下通一洞,洞又有人,豈不更是天大的笑話?」

  他疑惑倍增,忍不住道:「不管你是人是鬼,小生文奇崛都謝過救命之恩了!」

  他這麼說著,欲要爬起,卻感頭腦一昏,四肢乏力,竟爬將不起。

  那聲音吟片刻,道:「臭小子,你不是啞巴,就行了!」

  那聲音隨後又道:「臭小子,你受傷了嗎?」

  文奇崛聽他說過,自覺一雙大手抓他過去,他身在其懷,隨手一摸,文奇崛觸及到了那聲音的衣服、肢體,又聽他胸口有跳,方才確信這確是個人在。

  他自信自己判斷不錯,心卻更是急跳:「他是誰?怎會居身此處?此中暗無天日,水米全無;他竟如何活轉下來?」

  文奇崛不解之中,那人已將雙手置於他的頭上。文奇崛初感冰涼人骨,過不多時,又感寒意漸消,熱流湧上,頭疼大減;又過一刻,那熱流溫度又升,且愈加急速,漫如江河直下,滾滾而來。

  文奇崛已覺頭疼全無,此刻卻感頭腦發脹,五臟如鼓,此中滋味,竟比頭疼還要難受百倍。他有心叫他停下,無奈話在喉裡,卻發之不出了。

  他心下大急,難受欲死;一股更為強勁的熱流湧來;竟使他上氣不出,這然昏厥……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文奇崛悠然轉醒。他睜眼看去,竟見一老頭蓬頭垢面,衣裳檻樓,坐在此例。

  他大驚之下,翻身爬起,目光想然。不知何往。

  那老頭長髮披肩垂地,一見他醒轉過後,有驚有嚇,卻是冷冷道:「臭小子,你既已看得見我了,怎不說話?」

  文奇崛背靠洞壁,心驚肉跳;腦中回想,自道:「對了,我剛才人事不知,原是昏了。奇怪,我那會明明目不視物,這會怎麼目光雪亮,全然得見?」

  他連叫奇怪,幾自難解。

  那老頭見他魂不守舍,對他的話,直似沒有聽見,立時大怒,張口就罵:「臭小子,你不拜見於我,還磨蹭什麼?!」

  文奇崛聽他一罵,心神驟然一收。他眼望那老頭,出語道:「你是罵我?」

  那老頭更怒:「臭小子,還不跪下拜師?」

  文奇崛莫名其妙,隨口道:「拜你為師?」

  那老長髮亂抖,氣道:「臭小子,我已傳了你『無悔仙功』,你不拜我,難道我還拜你嗎?!」

  文奇崛聽此一愣。他回想剛才老頭的舉動,疑道:「我讓你弄得半死,你還這般騙我?!什麼『無悔仙功』,我現在都慘死了!」

  那老頭一聽更氣,顫顫站起,指著他道:「具小子,你是想氣死我嗎?你若沒有『無悔仙功』在身,你能看見我嗎?」

  文奇崛一聽此言,登時大動。他自料此中必有緣故,忙正聲道:「老前輩,小生文奇崛一時糊塗,小生給你陪罪了!」

  他躬身下去,暗道:「這老頭不問青紅皂白,就傳給我什麼『無悔仙功』,真是奇了。聽他所言,有此仙功我才視暗如晝,莫非因他寂寞難熬,這才授我此功,讓我好陪他聊天,伺左右?」那老頭見他禮儀有加,口中一歎。他又顫顫坐下,痛聲道:「臭小子,看你年紀輕輕,也難知『無悔仙功』的厲害。臭小於,算你生來福氣,天公作美,你快快拜我為師把。」

  文奇崛見他把手一招,似是無奈,更為惑惑:「這老頭一心讓我拜他為師,又如此催促,難道他怕我溜了不成?」

  一想眼下縱是偽生雙翅,也是來去無門,老頭此舉,實為古怪。

  文奇崛穩住心神,自念諸事不明,萬不可冒然行事。

  他雙手一揖,鄭重道:「老前輩,小生心有疑惑,百思不解。老前輩若不指點迷津,開釋小生,小生心疑不去,自難從命!」

  那老頭見他說得甚是堅決,一臉剛毅,沉默多時,方道:「老夫離死不遠,本不想再論人間是非,你既如此說來,老夫……老夫非得說嗎?」

  文奇崛見他欲言又止,自覺此中大有隱情。他又驚那老頭既有「仙功」在身,何言離死不遠?他料及此處,更是出語果決:「老前輩與我在此相見,自是有緣有份,此乃天意,老前輩不要固執了。」

  那老頭仰頭一歎,唏噓不止:「此中一切,都是天意嗎?」

  他目中渾然,自言自語:「天意也罷,人為也罷,若是不合心願,終是憾事!十幾年來,我在此修煉『不悔仙功』,到頭來竟是為人作嫁,身不由己,可笑那『無悔』二字,全是妄言…」

  他說得不著邊際,文奇崛聽得糊里糊塗,眉頭頻皺。

  難解之下,不想那老頭嗚咽一聲,竟是放聲大哭!』…那老頭大放悲聲,文奇崛初聽一愣,轉而念及自己眼下處境,亦是抑鬱悲摧,聲情傷愴。

  他自感前日高可凌雲的雄心,時下全然黯滅了。窮愁卑下,步了深陷,直讓他骨消神疲,不容喘息。他忽有同病相憐之感,眼望那老頭,竟是倍感親切。

  那老頭氣回聲吞,許久方是忍住哀聲。他一見文奇崛亦是愁眉苦臉,忽作一笑:「臭小子,老夫將死,一痛尚可;你年紀輕輕,前程無量,愁又何來?……」

  文奇崛擠眉一歎,悵悵道:「畏死一愁,一死便散;苟活之痛,生生不息。老前輩,我倒很羨慕你呢!

  那老頭怔怔片刻,長道:「臭小子,你安慰我嗎?」

  文奇崛搖頭道:「老前輩有所不知,小生生死兩難,卻不似老前輩只有一死這麼簡單。」

  那老頭一奇之下,竟似忘了自己的哀痛,他兀自搖頭,嘴道:「臭小子,你也有痛苦嗎?……老夫倒要聽聽,似你小小年紀,那是何等事情,竟令你笑話起老夫來了!」

  他把亂髮抖出聲響,目光直視著文奇崛,似是在說:「臭小子,你差得遠了。比起老夫,你那雞毛蒜皮的小情緒,何足道哉!」

  文奇崛聽他辭鋒犀利,又是一歎。他自道身陷此處,亦是難免一死,諸多苦悶,久埋心中,此是若能道個痛快,卻也消磨時日,聊以自慰。

  他思及如此,自不顧忌。撫今追昔,情動如萬創湧泉,隨地而出,如舊滔滔……那老頭默默聽他將前後之事全然道過,沉沉不語。

  許久,那老頭方出口道:「臭小子,你真的姓文嗎?」

  文奇崛見他這般動問,不知其意,忙道:「老前輩,我為什麼要騙你?!」

  那老頭把頭一點:「臭小子,你說的不錯?他眉頭緊皺,自道:「若不如此,當是為何?」

  文奇崛聽他話中有話,急道:「老前輩,你說什麼?」

  那老頭直視著他,重重道:「你說你是個孤兒,自幼在師父身邊長大,那你的名字,定是你師父所賜了?」

  文奇崛見他一臉凝重,認真道:「老前輩,小生的名字,卻是生身父母所起的。」

  那老頭一愣,文奇崛旋又解釋道:「小生的師父揀我之時,小生的背上就刺有『文奇崛』三字,那自是小生父母所刺了。」

  那老頭眉頭又結,再道:「這些事,可是你師父所說?」

  文奇崛回道:「小生那會年幼無知,自是師父相告。」

  那老頭暗暗頜首,忽道:「你師父是誰?」

  文奇崛聽他差別及恩師,卻是搖頭:「老前輩,恕小生不能見告。」

  那老頭見他一口回絕,氣道:「臭小子,你為人要挾,情人離散,此中因果,你不想知道嗎?」

  文奇崛一聽大驚,俊目圓睜,他上前一步,顫聲道:「你說此中因果,和我師父有關?」

  那老頭不置可否,只道:「老夫問你師父,乃是幫你推算此中情由,你不要妄加猜測。」

  文奇崛腦中嗡響,大喜過望,此中因果若能明瞭,自己縱是馬上死去,也不是個糊塗鬼了。

  他有心言道,卻又一凜:「師門有規,無論何時,不可對外人言及師父名號,違者死罪。我自幼追隨師父,深承他養育之恩,先前犯下情愛規條,已大傷師父的心了,如今再犯,萬萬不可……」他這般思想,心卻不甘:「聽老頭之語,他似是略知此中緣由。若將這時機錯過,豈不悔之莫及!」

  他心下矛盾,臉上焦灼赤熱。那老頭看此搖頭,無奈道:「臭小子,你不說也罷。老夫有一故事,你可願聽?」

  他不待回應,自顧道來:「先前,有一女子夢見一白面書生,瀟灑出眾,儒雅不凡。這女子和他夢中相會,一見鍾情。以後,她又夢見他多次,終至不能自拔,害病相思,奄奄一息。

  女兒的父親乃是一武林奇人,他見愛女如此,心急如焚。無奈之下,他只好依照女兒的描述,畫下那白面書生的模樣,分發給門下諸人,按圖查訪。

  奇人門下的三大弟子,都極為愛戀這女於。他們自不願找到那白面書生,可又怕那女子真的為此而死,是以想出一策:他們三人比武,誰勝,誰就假扮那白面書生;其他二人,要暗中配合,促成此事。比武結果,三師兄勝了。大師兄、二師兄無話可說,只好和三師兄一道去我『易容聖手』,逼他給三師兄易了容,後又殺他滅口。

  三師兄有二位相助,真的成了武林奇人的乘龍快婿。

  後來,武林奇人一死,三師兄理所當然地承繼了門主之位。三師兄當上門主以後,日漸荒淫,人似全變,他不但娶妾嫖妓,污辱門中女弟子,且對奇人之女公然虐待,視如草芥。

  大師兄、二師兄看之不過,憤然找他理論。哪想三師兄翻臉之下,竟言他們知道的太多,早該死了。他連下殺手,大師兄、二師兄敵之不過,帶傷而逃。

  他們走後,三師兄暗用一種毒物,迷住了二位師兄的夫人,供其淫樂。

  大師兄、二師兄苦於殺他無術,便把他和二位小妾所生的二個嬰兒偷將出來,只想令其斷嗣,殺之洩恨。

  等到動手之時,大師兄卻是不忍了。他道孩子無罪,殺之太過。二師兄恨怒之下。自是不肯。二人爭論多時,最後,他們擇中而斷,只將他們丟棄荒野,憑天由命。此後,二人分手。他們約定:一但各自練就蓋世奇功,再去找三師兄報仇!」

  那老頭言道此處,便不言語了。文奇崛回想老頭先前所言,似有所悟:「他此刻講此故事,自是心有用意,絕非閒聊。難道此中一切,竟都與我有關嗎?」

  他顫顫心驚,冷汗浸出。許久,他方出聲道:「老前輩,後來呢?」

  那老頭瞥他一眼,苦苦道:「臭小子,你想呢?」

  文奇崛茫然遭:「三師兄實是該死,想必已被大師兄、二師兄所殺了。」那老頭哀歎一聲,不住搖頭:「臭小子,你和我一樣,都太天真了,竟相信什麼善惡有報,天理為公。其實,這個世上,是好人早死,壞人長壽,人善被欺,馬善被騎,只有為惡,才能擁有一切,子孫興旺!」

  文奇崛見他激憤之下,說此言語,雖屬偏激,卻也一語中的,大隱其理,心下制不住一陣翻騰。

  他苦思之下,更覺這老頭非是常人,其言大有深意。

  他躊躇多時,終忍不住道:「老前輩,你是誰?」

  那老頭沉默許久,最後道:「臭小子,你真的想知道?」

  文奇崛急不可待,只道:「老前輩,你怕我知道?」

  那老頭沉吟片刻,冷冷道:「臭小子,知道的越多,痛苦和悔恨也就越多了。」

  文奇崛心下急跳,回道:「『老前輩,人生在世,倘若無知無求,豈不生不如死?痛苦和悔恨,固然令人難受,可此中滋味,若是全無,活著又何異於豬狗?正所謂:『擊石原有火,不去乃無煙』。小生既然活著,自不握有痛有侮,引火燒身……」

  那老頭微微一笑,連道:「好個『擊石原有火,不擊乃無煙』!」

  他站起身來,粗喘有聲。

  文奇崛見他欲要吐出真言,屏住呼吸,心下狂跳:「我若真的和他講的故事有關,我該怎樣?……他說的話,我都要相信嗎?文奇崛惶惶之時,卻聽洞外忽有一聲傳人:「腐儒怪俠,你死了嗎?!……」

  洞外有人動問,那老頭登時一顫。文奇崛聽那聲音,意是天香所發,一時茫然無措。

  他自道這會天香回轉,準是已知這裡發生的一切。她此刻還來叫我,可是也不希望自己死嗎?文奇崛渾然之際,但見那老頭驚驚呆呆,方寸大亂。

  他顫顫遊走,點頭跺腳,哺哺自道:「小師妹……是小師妹……」

  文奇崛見他這番舉動,大是驚異:那天香分明是那蒙面人手下的丫環,怎會是他的什麼小師妹?!

  他此刻生怕弄出聲響,被上面人察覺,急一把抓住那老頭,低聲道:「老前輩,你瘋了嗎?……上面之人,都是些淫惡無恥之輩,落人她們之手,可是生不如死啊!」那老頭聽此一怔,目光茫然。

  恰此時刻,天香的聲音又是傳來:「腐懦怪俠,你若是真的死了,豈不可惜?你的纖繡姑娘,你就不管不問了?」

  那老頭再聽此聲,忍是不住,忽大聲道:「小師妹,是你!小師妹,是你嗎?……」

  他驚喜交進,全身大田,仰臉上望,竟是熱淚湧出。

  上面聲音沉寂多時,良久才道:「你是哪個?……是鬼嗎?」

  那老頭自顧不得那聲音冰冷,只道:「小師妹,你全忘了我嗎?我的聲音,你也聽不出了?……小師妹,我可是你的大師兄司馬煌啊!」

  文奇崛聽他道出真言,心卻沉沉如鉛。如此說來,自己先前的猜測可是為真?!他一時全忘其他,只抓住那老頭司馬煌的雙肩,高聲問道:「你就是那個大師兄?這是真的嗎?……那我呢?我又是誰?……」

  司馬煌被他一搖,竟是頹然委地。他直直瞪著文奇崛,喘道:「臭小子,快放開我!我要去見我的小師妹…」

  文奇崛目中充火,憤聲道:「臭老頭,誰是你的小師妹?你聽著,她叫天香,是害我的魔鬼!是助紂為虐的幫兇!臭老頭,你快醒醒!」

  文奇崛如此道過,上面立時傳來聲聲冷笑:「腐儒怪俠,你沒死就好。」

  文奇崛聽天香這般一說,又是大急:「她們深伯我死,自是存心折磨我了。我那體中『不了倩毒』未解,一待再人她們之手,後果實難想像。」

  他有心再死,可又念自己身世之謎不時即可解開,眼下自不能死了。

  他矛盾重重,生死俱是大痛。

  過不多時,再聽外面天香道:「狗奴、狼僕,你們救他們上來。」

  狗奴、狼僕應聲未落,卻聽那紫衣美婦道:「天香,還是我去吧。」

  那粉衣美婦阻道:「媚姐,你何必這麼性急?……他好好的,你不是都聽見了嗎?」

  紫衣美婦道:「雪妹,你還不懂我的心?」

  粉衣美婦半晌方道:「媚姐,我陪你去。」

  天香見二位夫人堅持前去,只好道:「天香願隨二位夫人。」

  她吩咐狗奴、狼僕守住洞口,乃自備火燭,跟她們放繩而下。

  文奇崛身在洞底,見她們向下而來,自道:「我乃同中之鳥,釜底中魚,何勞她們親自動手?她們如此舉動,竟是為何?」

  他自感驚惑,無意瞥了一眼那老頭司馬煌,卻見他目中若空,面上尷尬,剛才驚喜之態,竟然全失。

  眼見那火燭越來越近,文奇崛心下滾湧,幾難自持:「若能制住她們,向她們追問那「不了情毒』到底有無解藥,此時當是最好的時機……」

  他又偷看了一眼司馬煌,但見他亦是盯住自己,文奇崛心頭一沉:「此人古古怪怪,我怎會全然相信與他?他說已傳我『不悔仙功』,如是假言,我豈不弄巧成拙?上面之人對他似是不加防範,若不如此,她們怎敢冒然而來?」

  文奇崛不敢輕易動手。一待她們到得洞底,他才吁口大氣,自想靜觀其變,才屬上策。

  她們三人當面而立,司馬煌上前一步,沖紫衣夫人道:「媚媚……」

  紫衣夫人緩緩上前,接道:「夫君,真的是你?你可老多了。」

  司馬煌臉上一動,歎道:「媚媚,你了瘦了,媚媚……」

  紫衣夫人搖頭道:「夫君,不要說了。」

  她面沉似水,轉而道:「大君,十八年來,你銷聲匿跡,讓我好找。萬想不到,你就在我的身邊,我的腳下。」

  司馬煌長歎一聲,苦苦道:「媚媚,我也是迫不得已呀。那會我身受重傷,自料惟有此處,才是最安全不過。我在此養傷修煉,不是逃避,乃為報仇!

  紫衣夫人看他說及報仇,眼中寒光爆閃,歎道:「大君,太晚了。咱們的大仇人,早在你逃走之後,他便突然消失。沓無蹤影。時隔這麼多年,只怕他早就死了。」

  紫農夫人低聲說來、司馬煌卻似聽之過雷。他打個寒華,正待細問,萬不想那紫衣夫人臉色一寒,目光如刀,竟是對他悠發冷笑。

  司馬煌一驚非小,』他那張開的嘴,彷彿被無形的破布堵住,呆呆的合不攏了。

  文奇崛旁眼觀瞻,所其言談,方知紫衣美婦原是司馬煌的夫人。一待她說到那仇人怕是死了,文奇崛亦是心下一抖。他視目以待,卻見紫衣夫人冷笑聲中,竟是暗中搏拳,微微發顫。

  他心叫不好,盯住於她。一待紫衣美婦剛有所動,文奇崛已是飛身上前,將她那手死死抓住。

  紫衣美婦反目成仇,在場諸人俱是驚異。司馬煌臉上幾顫,倒退數步,許久方道:「媚媚……你怎麼了?……」

  紫衣美婦恨恨地瞪著司馬煌,卻對文奇崛道:「『腐儒怪俠,你自身難保,為什麼還要救他?」

  文奇崛懶做道:「我正要問你,身為人妻,為什麼殺他?」

  紫衣美婦柳眉倒豎,陰冷道:「腐儒怪俠,你還不放手?」

  她言過用力掙脫,怎耐氣力用盡,全無效應。

  紫衣夫人擺脫不掉,心下驚道:「他中毒在先,碰傷墜洞於後,他能不死,已是奇跡。

  眼下情形,他竟是氣力充沛,難測高深,遠過從前,豈不怪事?』」

  她自是不知文奇崛已得了司馬煌的「不悔仙功』」,駭然之下,心中暗悔,眼掃粉衣美婦和天香,以目示意。

  粉衣美婦、天香暗自領會,自作不知,她們起步上前,同聲道:「文公子果然仗義!你們夫妻久別多年,見面就殺,若不是文公子援手,豈不鑄成大錯!」。

  文奇崛只為救人,聽此又道:「司馬前輩深知小生的身世,若是被殺。小生不明不白,更是大錯!」

  他轉向司馬煌,懇求道:「司馬前輩,你就直說吧。小生感你思德,自會帶你離開此地,保你無事。」

  司馬煌臉上幾變,一旁的粉衣美婦、天香卻是一臉驚慌。她們猝然出手,文奇崛疏於防范,自覺身被擊中,但聽兩聲痛叫喊出,文奇崛渾若無事,她們二人卻被震開,撞在壁上。

  文奇崛見狀驚奇,不知所以。司馬煌目光晦暗,沉沉卻道:「『不悔仙功』,以力制力,以功制功,以德報德,以怨報怨,自身不動,全在別人,是以攻者生死,與己無關,自當不悔了。」

  文奇崛頜首大悟,問道:「司馬前輩,此功既這般玄妙,前輩輕傳給我,豈不可惜嗎?」

  司馬悠長長一歎,痛道:「此乃天意,卻不是老夫本心。那會老夫大功剛成,偏巧你空中落下,撞中了老夫的丹田大穴,後來若不是傳功給你,老夫早就氣血逆流,人魔而死了。」

  他一聲苦笑,遂道:「老夫恩怨分明,自不想因一己之私,牽扯無辜。臭小子,如果老夫猜得不錯,你和那花纖繡,便是我和二師兄當年丟棄的兩個嬰兒。那蒙面人,當是二師兄皇甫魂了。他恨極你爹獨孤雄,便把此恨發洩在你們身上。」

  他目光一掃紫衣美婦和重傷委地的夭香、粉衣美婦,憤憤道:「冤有頭,債有主,二師兄所作所為,實是太過份了。

  你們追隨於他,只百般折磨兩個無辜孩童,就算報仇嗎?!」粉衣美婦氣聲道:『大師兄。弟妹的夫君原是別有深意,大師兄怎可一味斥責?大師兄向仇人之子道出真相,卻是壞了此中的大事」

  天香隨後接道:「大師伯,那些話,你本不該說的。」

  司馬煌瞧之又瞧.紫衣美婦看來,冷笑道:「司馬煌,她很像你的小師妹,連聲音也象,是不是?不過,你該失望了,她不是你的小師妹,你的那個小師妹早死了,你逃走之後她便死了。這你知道,要不,你怎會躲在這裡,她的墳下?!」

  紫衣美婦悠止冷笑,目光怨毒,高聲又道:「司馬煌,我是那麼的愛你,為你受辱受難,吃盡了苦頭,萬想不到,你竟這樣待我!在你的心目中,我竟不如一個死人!她死了,你還能陪伴與她;我活著,近在颶尺,你卻不肯和我見上一面!司馬煌,我恨你!司馬煌,你該死!

  司馬煌見她咬牙切齒,面目猙狩,忽發長笑,其聲若哭。他僵僵晃首,酸痛道:「我破木成洞,摘果充飢,身在小師妹的墳下,原是只想以此激勵自己,時刻不忘大仇,苦修武功。你今日所道,卻令我頓開茅塞,直見心底:原來,那一切都是借口,都是浮華,惟有我愛小師妹,和她長相廝守之心才是最真!」他哈哈一笑,似是十分暢快。轉而,他又瞼罩陰氣,決絕道:「媚媚,我也恨你!你不該對我太好,太真,就像我對小師妹一樣。無情為樂,有情為苦,我們含樂求苦,不是很可恨嗎?」

  他仰頭大笑,笑聲飄忽。一待笑聲杳沒,司馬煌僵立不語,文奇崛放開紫衣美婦,怯步上前,一探鼻息,方知他已死,司馬煌大笑而死,紫衣美婦望之癡癡,直似呆了。

  良久,她才幽然回過氣來,南陽道:「夫君,你在笑誰?……我錯了嗎?……」

  她顫顫自驚,又道:「夫君,你去了,去見你的小師妹了,自是要笑了。留下我一人在此受苦,你笑,也是笑話我了?!……」

  她神迷情傷,一時之間,竟似老了十歲。

  文奇崛目睹於此,心下感歎:「司馬煌為情而死,紫衣美婦因情而恨,我呢?……依此可見,那情愛之物當是最毒無比。」

  他轉又思及司馬煌所言,自己和纖繡乃是兄妹,如此一來。我和她豈不枉自相思,注定無緣?……此中苦痛,自要比司馬煌他們還要辛酸百倍!

  他心下空茫,如做一夢。眼望紫衣美婦,重重道:「夫人,你自言茹苦,恨怨別人,小生看來,你亦是始作湧者!」

  紫衣美婦錯愕之下,茫然道:「你也笑我?……我……我怎會和那惡人一樣?」

  文奇崛目光如炬,憤激道:「你不可笑嗎?你如法炮製,害我兄妹,無形之間,你又成了那惡人的化身。可笑你猶不自知,竟還自認多情,不羞不慚!」

  紫衣美婦聽過,痛叫一聲:「我不是!」

  文奇崛怨情如火,叱道:「你是!你自以為愛你的夫君,卻反要殺他,可見那愛全是謊言;你自感受辱之痛,卻讓我求死不能,給我中下『不了情毒』,淫害別人,可見那辱痛對你來說,早就沒有了,有的只是惡人之心,害人之樂!」

  文奇崛聲辭俱厲,激盪而道,直聽得紫衣美婦惶惶後退,如遭雷擊。她身撞上壁,虛脫靠上,嬌口粗喘,面白煞目。

  紫衣美婦看著粉衣美婦,顫抖道:「雪妹,我們都錯了嗎?』粉衣美婦泣聲道:「媚姐,要怪,也該怪那三師兄……」

  紫衣美婦落落道:「怪他,恨他,殺他,又能怎樣?……夫君死了,我們又身有不了情毒……

  她欲語聲咽,說之不下;轉而強自一振,竟是用足氣力,震碎心脈而死!

  紫衣美婦如此果決,大出在場中人的意料。文奇崛驚聲叫出上身欲救,已是不及了。粉衣美婦、天香哀喚一聲,遂即昏厥。

  文奇崛頭腦嗡響,忙亂之下,急急救那粉衣美婦和天香。他雙手並用,真氣輸下;未待多時,眼見她二人幽然轉醒。

  天香醒過便哭,粉衣美婦欲哭無淚,只是抽泣。未幾,她抬頭對文奇崛道:「公子,你是個好人,自和你爹爹不同。好人當有好報。公子,我那夫君二師兄如此籌劃,雖為洩恨,陷你與情苦和不仁之中,可更是為了由此引出你那消失了多年的爹爹,殺他報仇!」

  她喘息一口,眼望死去的紫在美婦,哀傷再道:「我和媚姐先前被三師兄」不了情毒』迷住,至今未解,此中苦楚,實是生不如死。媚姐她恨夫不忠,我那夫君亦是作賤了一個無辜女子,先前我還以報仇之故原諒了他,此時看來,也是可笑了……」

  文奇崛聽此大驚失色。他自知花纖繡身在那蒙面人掌握之中,蒙面人為了洩恨報仇,竟然強暴了她嗎?他忍不住抓住粉衣美婦,喝道:「那女於是誰?……你怎麼知道?……」

  粉衣美婦神色麻木,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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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6 21:46: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公子,你要報仇,就殺我吧。」

  文奇崛聽她一說,登時氣力一洩,手下鬆脫,跌坐地上。她不加否認,讓己殺她,那受辱女子自是纖繡了!

  哀過怒生,沖沖蕩蕩。文奇崛騰地跳起,鋼拳緊據,他雙目如勾,眼眶欲裂,逼住粉衣美婦。

  天香旁見,魂魄皆驚,急道:

  「腐儒怪俠,此事與夫人無關,都是小女告之夫人的。

  要殺,你就殺我。」

  文奇崛恨聲一笑:

  「天香,你不該殺嗎?」

  粉衣美婦見他目光毒毒,全然失態,驚懼一呼:

  「公子,萬萬不可!」

  文奇崛冷聲道:

  「小生百死不惜.纖繡受此劫難,以她個性,自不會存活了。小生不能為己,卻能為她!」

  他咬牙唇破,拳舉錚錚。粉衣美婦死之駭然,猛大聲道:

  「公子,天香乃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子,你不能殺她!」

  她一語說此,惶惶又道:

  「天香的母親,就是大師兄提到的小師妹。小師妹悔恨而死,臨死之前,她把天香托付給我們。此事天香尚且不知,你又怎能殺她?」

  天香驚聞此語,猝然怔住。她看看文奇崛,又看著粉衣美婦,顫顫道:

  「夫人,你說我和他……是兄妹?」

  她捶胸痛叫:

  「夫人,這不是真的!我怎是那惡魔的……」

  文奇崛見粉衣美婦說得異常鄭重,又似遭了重重的一擊。他打量著天香,禁不住倒吸口涼氣。

  粉衣美婦目光淡淡,無力道:

  「公子,『不了情毒』的解藥,只在你爹爹的手上。我們引他不出,方才給你也下此毒,原想教你在十日之後,津南定時寺中舉行的武林大會上露面,毒發當場,引你爹爹現出身來。」

  文奇崛聽之不語,許久,他方道:

  「夫人,司馬煌前言已將兩個嬰兒棄之野外,大半死了;即使未死,你又怎知那兩個嬰兒,就是我和花纖繡?」

  粉衣美婦漠然一歎,道:

  「此中事情,自是我那夫君言及。他說他和大師兄分手之後,自又回到野外,還想殺你們。當時,你們正哇哇大哭,極為可憐。他瞧之心亂,一時亦是不忍了。最後,他只在你們背上刻下『文奇崛』,『花纖繡』的名字,卻是盼你們如能活下,當不涉武林,你為文出眾,她艷如花。後來,只因你們的爹爹突然消失,我那夫君尋仇不到,才想到你們,後又以背上字跡為憑,找到你們……」

  文奇崛自知背上有字,再不存疑。他似是想起一事,忽道:

  「夫人,你說我前去赴會,毒發當場,我那爹爹便會現身救我,可是,我那爹爹他知道我這個兒子?!」

  粉衣美婦點頭道:

  「我那夫君讓你為了端硯,屢屢殺人,就是為了讓他知道你是他的兒子。要知那端硯,乃是小師妹的父親留下的物什,它雖看不出有什麼異處,可你爹爹卻愛如至寶,誰碰一下,他都要殺,為此,他殺過許多人了。我那夫君正是利用此節,引他現身。」

  文奇崛心驚肉跳;世仇大恨竟令人如此不遺餘力,絞盡腦汁,非殺之以後快!他念及從未見過面的爹爹,苦苦自道:

  「他那般淫惡,害人害己,我還認他這個爹爹嗎?……他突然消失,可為什麼?……這麼多年,音訊全無,他還活著?若是活著,以他那淫惡本性,他能冒險救我?」

  文奇崛積鬱滿懷,難以排遣。他神差鬼使,動問道:

  「夫人,你說我若前去赴會,就能見到他了T」

  粉衣美婦驚道:

  「公子,你既知原委,怎可前去送死?!」

  文奇崛沉沉道:

  「我自願往,與你們無關。」

  粉衣美婦遲遲道:

  「虎毒不食子』,他若活著,當會不甘寂寞,混跡會中,你若有難,他豈能無動於衷?」

  她深深一歎,又是勸道:

  「公子,你仇人無數,還是不去的好。」

  她見文奇崛臉上堅毅,自知勸他不住,便道:

  「公子,你宅心仁厚,正氣凜然,此中是非,你自有判斷。我只求你他日之後,你且念在我那夫君為仇所迷的份上,放他一條生路。」

  她似是極怕文奇崛一口拒絕,此言一出,便伏在紫衣美婦身上,咬舌自盡……

  二位美婦先後死去,大香萬箭穿心,直把悲例與仇恨轉向了文奇崛。她重傷在身,卻仍做出欲擊之狀。文奇崛見來,竟是心下惶恐,退到一旁。

  他抬起凝滯的目光看著那疊在一起的二具屍體,。有口難辯:

  「她們死了,天香怪我,怪錯了嗎?……她們自己尋死,又與我有甚關係?……死了,就這麼消失了?……有一天,我也會這麼死嗎?……」

  他忽對死亡有了恐懼:死,就像她們?……死人,死人就是死人了……

  他有此感念,自己亦覺得好是奇怪:自己先前還幾番求死,只此一刻之間,怎麼全然變了,怕起死來了?……

  他茫然苦笑。搖頭之時,一個意念如那電光石人,猛發掠過心際:

  「莫非是因為我已知身世,自己不再是個孤兒,我有

  爹,有娘,還有妹妹,就心有牽掛,身不由己了?……」

  他心下隱顫,驚魂漂泊。他自知心是此中緣故,卻是

  不敢承認:

  「若是這般,豈不是說我先前對纖繡的情愛,是若有若無的了?我一知道她是我的親妹子,便不在掂記她了,關心她了;為她而死,自是不能了?親情,情愛,在我眼裡,到底孰重孰輕?……」

  文奇崛不敢再想,卻沖天香道:

  「天香,你都聽見了…她們…..

  天香一語喊出,斬斷他言。她眼裡怨苦,聲音嘶啞,指點著他道:

  「你是那惡人的兒子,我可不是!我什麼都沒聽見,我是天香,今天是,永遠也是!你給我滾,滾!」

  她聲色嚴厲,怒目而視。文奇崛如刀刺目,心下無限悲涼:「罷了,罷了,她既不認我這個哥哥,還不如恨我,我何必自討沒趣?……」

  他念及自己的爹爹,出生怨怒:

  「你淫惡害人,卻是反害了自己的兒女,這是報應嗎?

  ……親情.又有什麼好?……情愛,又有什麼好?……」

  他越想越是淒涼,恍格中又後退二步。思及十日之後的武林大會,他神色轉即冷漠,心道:

  「此中一切,都緣於爹爹前番為惡之實。他突然消失必有極大的隱情.倘若他這般舉動,原是為了更大的陰謀,以後江湖之上,豈不更受其害?我去赴會,若能引他出來,當面問個一清二楚,一切自然明朗。如他真如司馬煌他們所說的那樣,他死,自是罪有應得,亦為武林消除一大隱患;我死,當是以謝天下,死得其所了。」

  文奇崛思及此處,心腑涼透。時下親情,情愛全失,直如蒼天無往,天也欲傾了。他郁悶難耐,撕心怪吼,渾若蚊龍出水,衝出洞外……

  十日之期,轉瞬即過。時下,文奇崛面對天下群雄,以雕為琴,揮灑演曲,不獨花纖繡見來驚怪;在場諸人,亦是魂驚神懾,恍恍入夢……

  曲罷聲絕,山川寂寂。

  雲蒸霞蔚,古木幽幽。

  文奇崛四望癡癡,魂遊體外。昨日如夢,渾若浮雲,飄過無跡;今事蒼茫、一伊如眼前景物,轉瞬便要消逝了。

  他坐馳千里,遊目騁懷,神思飛越,胸襟卻難以暢蕩

  沉寂多時,群雄忽聽定時寺方丈玄幽道了一聲佛號,身子一振,方似魂魄歸竅,幡然轉醒。

  他們眼見玄幽重步上前,沖磁上仁立的文奇崛道:

  「腐儒怪俠琴技絕妙,奇思巧作,只可惜你雖能弄使,卻道不得此中的玄奧。正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作繭又自縛了。」

  言下之意,明為談琴.實乃旁敲側擊,暗指他咎由自取,再也難逃法網。

  文奇崛自明其意,卻是故作糊塗。他微微一笑,竟是認真道:

  「渲南石琴,古今一絕。小生自號腐儒,嗜愛琴棋書畫,倘若於此不知,豈不讓人笑我徒有虛名,枉自清狂?」

  他一語道此,目望那長長的石壁夾道,清聲又道:

  「石琴發音,看似無稽,實乃大隱其理,遠非玄怪。石壁夾道,為壁頂兩側古榕覆蓋,恰似古琴的共鳴之箱;此中石破,每級的高度又漸至增高。如此腳踏其上,自是輕重不一,由此那回音亦是不停地變化,故成石琴之妙。」

  他侃侃而談,亦覺不足;補道:

  「世人不懂其理,卻道天工造化,實是謬焉!要知匠心獨運,因材施技,雖造得了此等珍品,卻是難為己用。我今日坐享其成,肆意玩耍,倘若造此石琴者天上有知,當不知有何感慨?……」

  他借題發揮,自是說給他那從未謀面的爹爹。他悵然黑壓壓的人群,自道:

  「我那爹爹會在其中嗎?……他可明瞭我比言的真意?

  ……

  他若在這裡,自不會想到我前來的目的,自來送死不說,且要他死。」

  群友聽他所道,心下驚歎:腐儒怪俠武功莫測,為文一道,自也如此不凡,難探深淺。似此之人,墮入魔道,實是可惜了。

  玄幽方丈頜首道:

  「腐文聖俠,果然言談有異,行為不眾,貧僧今日得見,卻是恨晚了。」

  他陰冷一笑,復道:

  「怪俠到此,想必不是只炎談琴說技。你言挑戰二字,卻不知從何說起?」

  文奇崛一眼看上長坐無言的武林盟主,正聲道:

  「你們為了小生,如此興師動眾,自是給了小生極大的面子。小生若不前來,豈不不識抬舉,非禮之至?」

  他爽口一笑,轉向群雄,慢聲道:

  「諸位,小生殺人不假,要怪,只怪小生所殺之人,觸及了我祖傳的端硯。你們若想報仇,小生此次前來,正是給諸位一個機會。不過,小生到要提醒諸位,那種報仇不成,反為仇殺之事,還是不做的好。」

  他道過此言,心下急跳:

  「我這番言語,無疑辱及了天下好漢,上澆油。倘若他們蜂擁齊上,縱是我那爹爹現出身來,又怎能救我?……我死自不緊要,可我不能當面向明緣由,印證真相,又怎死後瞑目?」

  眼見群雄騷動聲起。群情激憤,文奇崛目光不錯,手上竟隱隱見汗。

  他見騷動之中,終無一人出來挑戰,登時心下一鬆。

  再望武林盟主,竟見他仍是坦然高坐,卻是皺了眉頭:

  「此等時候,他身為盟主,早該出言應對此事了。他不吭不響,深沉不露,到教我顯得若有若無,直如跳樑小丑一般。」

  站立場前的蘇萬卷,著刻腿軟身顫,叫苦不迭。他先前忘乎所以,直入場中,誤打誤撞,竟也懾住了群雄。眼見那總領其職的位於就要到手,可偏在此時,腐儒怪俠一聲叫陣,擾了他的好事。

  他那會驚醒過來,自知腐儒怪俠為天下所怒怕,當來不得絲毫假做,自己乃一文弱書生怎可和他比試?!是以如此,他聽過文奇崛報過名號,竟險些栽倒!

  這會,他待瞧文奇崛身人虎穴,直如人那無人之境,懼怕之下,又生萬分艷羨:

  「看他風流清酒,舉止飄飄,盡得風光了。人生在世,不能名揚天下,若能似他遺臭萬年,又有何不好?何況世間好壞,全在人定;是是非非,盡由人說。我若是他,當也終生無悔。只怕我眼下偷雞不死,卻要搭上性命!

  他連叫到霉,由蒙變怨.終至恨恨不休:

  「他壞我好事,教我無功無名,若是這麼死了,當真豬狗不如了。我若能逃過此劫,必當投筆從戎,苦修那老和尚所說的「魔王天功!殺他洩恨!」

  他念及於此,心下稍慰。可一見眼前局面,倘若盟主傳下令來,命已和他決戰,豈不糟糕?!

  他背生寒氣,心搖體顫,默道:

  「我蘇萬捲來生一世,豈能總是時運不濟;屢遭磨難?!……我雄心萬丈,怎可壯志未酬,身卻先死?……我吉星高照,從那『魔王天書』一事看來,便是不假……」

  他不敢以目視人,只是捱著。

  沉寂之中,蘇萬卷自覺長過百年,難以忍受,自又恨極盟主:

  「他身為盟主,此中時刻,登高一呼,不就完了嗎?他怪模怪樣,自作深沉,實也可惡!我若是盟主,自當及早下手,吩咐群雄一擁而上,縱是他有三頭六臂,又能奈何?

  蘇萬卷恨憤未了,卻聽那武林盟主一聲更咳,高聲道:

  「蘇大俠,你去會他!」

  群雄一聽盟主發話,群情一振。那蘇萬卷舉手之間,便破了中年漢子的斬魚劍法。何等了得!玄幽方丈又言他身有「魔王天書」,更極道書上武功「魔王天功」之厲,只可惜未見他顯露。眼下,盟主命他對敵,當是勝券在握我等以可盡情觀賞一番那曠世絕功了。

  感奮之下,群雄鼓噪如雷,喊聲震天:

  「蘇大俠,殺了這惡魔!」

  「蘇大俠,別讓他跑了!」

  「蘇大俠,用『魔王天功」

  「蘇大俠,快動手風!」

  眾人手舉腳踩,亢奮如潮。蘇萬卷瞧之心熱,猛又雄心高漲:

  「人生在世,圖個什麼?……我蘇萬卷無名無榮,枉讀詩書,落魄如此,活著,又有何趣味?……時下,天下英豪俱在此間,為我歡呼,我那蘇萬卷的名字,響徹天宇,我不就是盼著這一天嗎?!…」

  他熱血滾湧,懼意全無。再念自己既有魔王天書,當所向無敵才是。

  他舉步前躍,迎上文奇崛,掏出那本詩書,高舉在手,喝道:

  「腐儒怪俠、你可識得它嗎?」

  文奇崛先前暗中旁觀,已見過於食魚的」天網大法」和段千秋的「斬魚劍法」,至於蘇萬卷以書破劍,他尤是瞧得心驚。雖是如此,他既已不存生念,自又不怕了。

  文奇崛微微一笑,輕聲道:

  「蘇大俠以書作器,雖為武林中人,亦是文中書生,只此一節,便與小生相同了。小生遇此人物,今若不是對敵,定要好好結交蘇大使這樣的朋友。」

  他蔑然又笑,忽作聲道:

  「蘇大俠,你雖有『魔王天書』,可你應該知道,小生自不是於食魚那樣的飯桶!」

  他目光一轉,盯在於食魚的臉上。

  文奇崛此舉,乃是自料難敵眼前這青年書生,一但粹然動手,身遭不惻,卻是難見爹爹一面了。他嘲笑於食魚,自盼激他動怒,當先出手,自己和他廝鬥,當可拖延時間,等那爹爹現身。

  於食魚站立當中,受此奚弄,立時暴跳如雷。他敗於段千秋在先,後蒙蘇萬卷之情獲救,自是懊惱不己,無處發作。這會,文奇崛當著眾人,揭破傷疤,著辱於他,他焉能如若未聞?!

  於食魚心肺氣作,怒吼一聲。他自忘了那「雲蛛網」已然毀去,卻仍一抖手腕,一如拋網之狀,欲要將他罩住!

  群雄見之哄笑。於食魚醒悟過來,面上大赤。他臉色一變,心下更怒,根極之下,竟把衣裳脫下,以衣做網,迎頭又罩。

  文奇崛見他大怒中計,心下暗喜。他那破爛衣裳,又怎能和「雲蛛網相比?文奇崛意在拖延,自不急於勝他,但見他閃轉騰挪,四下飄忽,竟是和他玩耍相仿。

  蘇萬卷旁觀之中,熱血漸漸發冷。於食魚如此高人,腐儒怪俠尤是視之若,玩弄如此,如是自己,只怕早就一命歸陰了。

  他一瞥場下群雄,見他們個個對於食魚指手劃腳,大加低毀,有的竟是出口謾罵,說他自不量力,妄自逞能,似這等人死了。當是少了丟我武林面子的無知小輩。

  蘇萬卷視之一凜,聽之心顫:

  「那會,於食魚雄風大展之時,他們何等仰視?一瞬之間,他們竟不顧大敵在此,肆竟喝起自己人了。牆倒眾人推,武林也是如此用!」

  他頭皮發涼,忽又想到自己:

  「我若一招不敵,便遭殺害,豈不更是天下的笑柄?……那時,真不知他們又要說出何等陰損的話來。」

  蘇萬卷越想越怕,站猶不穩。他怔怔瞧著二人拚鬥,心道:

  「於食魚馬上就要死了……他死了,然後就是我了嗎?……若不是他替下於我,這會我早該死了……」

  他看著於食魚,竟似瞧見自己的影子。那影子現在還在動,可一會就要消失了……消失了,便化為一具骷髏;……一具骷髏,還會計較名利得失,富貴榮華嗎?……」

  蘇萬卷猛一抽搐,及進滿腹涼氣。他眼下忽覺:只有活著,才是最好的,別的,統統都是狗屁!

  有此感悟,自是不顧其他。但見他撒腿就跑,全如喪家之犬,急急逃竄!

  蘇萬卷此舉,眾人絕沒料到。一驚之下,竟是念他發現了什麼理伏,忍不住四下怯看,肝膽皆寒!

  於食魚苦鬥正惱,一覺蘇萬卷跑了,亦是氣力一洩,心下大惑。文奇崛更是不解:自己本來忌憚於他,他怎會反到怯陣而走?莫非此中的一切,還有什麼圈套不成?

  眾人迷惑之際,眼見蘇萬卷已跑出場處,相距很遠了。

  這等時候,人們才彷彿明白過來:可是他貪生怕死,惟恐不敵,才逃之矢矢?不過一想他那「魔王天書」,又暗覺不對。如此困頓,再看那蘇萬卷,已去甚遠了。

  武林盟主手撚鬚髯,面色如鐵。直待蘇萬卷的身影已變成一個黑點,幾近消失之時,他才豁然站起,失聲喝道:

  「無恥小人,你跑得了嗎?」

  眾人見他翻然做作,千百目光,齊齊盯在他的身上。

  但見他扯下一根白鬚,捻在手中,衝著蘇萬捲逃遁的方向,猛然一擲!

  一擲之下,眾人立見一道細長的白光乍現空中,一掠而過。眾人掉頭再看遠去的蘇萬卷,卻見那個黑點竟是一下跌到,撲地不動

  武林盟主待見眾人一臉驚奇,微微一笑。他緩緩落座,對身邊之人云飄鶴道:

  「飄鶴,帶他回來。」

  盟主屬下雲飄鶴躬身言諾,飛身而起。無需多時,已見他手提蘇萬卷,轉回場中。,

  雲飄鶴把他摔在盟主面前,出手投下射在他腦上的那根白鬚,激他起來,歷聲道:

  「蘇萬卷,你抗命不遵,臨陣脫逃,壞我武林聲譽,該當何罪?」

  「蘇萬卷泥土滿臉,抖成一團。有心求饒,卻是嚇得說將不出。

  武林盟主見之一笑,竟是十分和藹,出語柔和:

  「蘇萬卷,你是怕他?」

  蘇萬卷吭哧幾下,把頭亂點。

  武林盟主歎了一聲,又道:

  「你既有『魔王天書』,還這麼怕他嗎?」

  他看了一眼業己罷手不鬥的於食魚,讚歎道:

  「於舵主嫉惡如仇,奮不顧身,相比之下,真是難得了!」

  他環視群雄,起身道:

  「我們名門正派,行與邪惡水火不容。視若蘇萬卷如此敗類,縱有什麼『魔王天書』,又有何用?對待惡人惡魔,我們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怕從何來?邪不壓正,東風壓倒西風,此乃天理大道,自古皆然。若說要怕,當是腐儒怪俠這樣的惡魔,他們看似不可一世,氣焰囂張,其實,他們做賊心虛,外強中於,惶惶不可終日,比誰都怕!」

  臨敵之際,他竟作長篇大論,群雄聽了,心下明瞭:

  「他旁敲側擊,指桑罵槐,自是教訓我等,樹己權威,懾服天下。以他盟主之尊,平時訓斥尚可,可眼下大敵在側,他這般口不擇言,豈不大令我等難堪?!」

  群雄心下有怨,卻又不敢反駁;轉又思及他方才顯露武功,又是清想:

  「他處處顯示自己,可是生怕有人搶奪他的盟主之位?!

  ……

  不是,又會有什麼事情,使他對腐儒怪快這樣的大事尤且不顧,非要另推其人?眼下又哈三喝四,不正面對敵,卻反怒責我等?!……」

  群雄多思,文奇崛亦是覺得此中奇怪,他自不多如演測,心下只道:

  「粉衣美婦死前言及,我身上『不了情毒』,就在此日發作。眼下天色不早,那毒性自要快發了。我那爹爹若是現身,當在不遠……」

  他回念此行的目的,倍覺淒涼:

  「我孤身來此,實是以孤舉投群狼。他們只道我又來作惡,那知我卻是為了他們,為了天下武林,竟為引出我那爹爹,讓世人除奸!難怪皆道人心難惻,他們眼中的惡魔,竟有這樣好的心腸,豈不可笑嗎?……」

  他自嘲一笑,酸苦難盡……」

  武林盟主訓過眾人,目光直指文奇崛。文奇崛傲然一笑,開口道:

  「閣下說我最怕,顯是欠妥。如你所說,小生此行,又當怎解?」

  武林盟主卻不直答,只道:

  「多行不義必自斃。腐儒怪俠,你束手就擒吧!」

  文奇崛搖頭道:

  「閣下的功力,雖是駭人耳目,不過依小生看來,卻是華而不實,虛張聲勢而已。小生心口皆是不服』,怎會束手?!」

  銀髯老者沉聲一笑:

  「我武林正道,人才濟濟,似你口出狂言之輩,本盟主若要親自動手,實也太抬舉你了。」

  他目當望向玄幽方丈,重聲道:

  「玄幽,給我拿下!」

  玄幽喝令,自不猶豫。他道過一聲佛號,聳身便上。

  文奇崛見他來勢兇猛,心下暗歎:

  「身為出家之人,本該四大皆空,不問俗事。看他今日,聽著進命,直似奴僕家丁一般,豈不大違其道?!」

  他雖是歎他,卻分外謹慎。此中緣故,卻是他自念前番為惡,已難補就,今日一戰,萬萬不可再傷人害命了。

  他既要防他,又不能下手傷他,有此顧慮,那玄幽立時佔盡了上風。

  要知定時寺雖寺小人稀,名聲遠遜少林、武當,可武林大會能在此召集,自是有其緣故。此中真情,便是因為這玄幽方丈。

  玄幽方丈本是少林寺的普通和尚,因其好酒食淫,觸犯清規,被逐出寺門。他因泊無依,方在定時寺落下腳來。

  他來之後,正巧寺中園應,按照定時寺規矩,方丈之位,只以武功最高者居之,至於來寺長短,年老年少,輩大輩小,卻是一概不論。

  有此機遇,玄的竊喜不盡。他雖為少林寺一無名輩,卻也習可得了一身本領,在少林寺雖不出眾,可在這小小的定時寺,他自是大顯身手、力挫群憎,奪得是方丈之位。

  玄幽一但身為方丈,方才知曉:定時寺又有一條清規,乃是每隔三年,中憎人可向方丈挑戰,若是獲勝,落敗方丈便要讓位與他,且要終生於那苦役,再不許參加爭奪方丈之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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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禪房中人,一聽得「獨孤雄」三字,登時駭住。剛才冥慧已然言及,那獨孤雄為」無上門」門主殷無法傳人,以股無法留下的毒物「不了情毒」淫樂害人。此人可謂窮凶極惡,罪不可赦,門外之人叫出他的名字,可是那獨孤雄竟在此中嗎?!

  花纖繡,江上月,白星兒,朱希彩心有此念;不約而同把那目光投到冥慧身上。

  但見冥慧臉色驟變,身形一抖,卻是目對房門,一聲道:「皇甫魂,你終於找來了。」

  冥慧言此,已見一蒙面人冷笑不斷,沉沉跨進房門。

  他一掃屋中人等,忽又是長笑,似是快慰之至。

  花纖繡一見其人,立時心膽俱裂。

  敢情這人,正是把她和文奇崛抓至山洞,後又污辱了她的那個蒙面人。

  花纖繡正待發作,又見他長笑聲中,把目光死盯住冥慧,再道:「獨孤難,你躲在這裡,實是難為你了。在下若不親見,有誰可知,天下威名赫赫的無上門主殷無法的乘龍快婿,突然失蹤,竟做了燒火的和尚?……可笑。獨孤雄,你既已讓我尋到,還有何話說?

  冥慧滿臉苦笑,搖頭道:「皇甫魂,話非得說嗎?……無言有言,無怪乎表其心志;育貴於行,行貴於真,真貴於誠,貧僧如此這般,諒蒼天亦是有目共睹,體恤於我。貧僧既不可恕,何至我那孩子代我受過?…皇甫魂,你做的太過了。」

  他一番言道,忽力貫僧袍,不見其動,卻見那灰影悠然向前,竟是沖那蒙面人攻來。

  眼見蒙面人輕輕一飄,漫如脫網之魚,跳出冥慧的氣浪之外。他一笑而道:「獨孤雄,你想殺我?……不錯,不錯,獨孤雄殺人無數,做了和尚,當是瞞天過海之舉。如此看來,我做的當真無錯!」

  他笑過,嘎然殺氣猛作。眾人一見他喜怒無常,這般凶霸,心下顫然:「獨孤雄惡貫滿盈,淫樂為命,怎能材受寺廟之苦?

  「他驟下殺手,顯是和這蒙面人皇甫魂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是何故?…文奇崛危在旦夕,蒙面人又來尋機鬧事,又該如何是好?」

  花纖繡等人心惑不斷,再看那二人,又是交上手來。

  眼見二人拚鬥一處,直如兩條長蛇交纏一起,舉手投足,雖是動作遲緩,卻是勁為俱運,勢道十足,全是捨生忘死招法。花纖繡等人駭然之下,忽聽那文奇崛一聲哀哼,遽然呼吸短促,氣息若隱若無!

  花纖繡色變心驚,猛然身形暴動。蒙面人見她不來擊殺自己,卻是撲向那冥慧和尚,搖頭一笑,嘿聲道:「姑娘仇將思報,又是何必!」

  他略一拂手,頓見一股氣浪騰躍而出,直如白水蹴空,瀑瀉深潭,花纖繡只覺身被止住,向前不得。

  花纖繡此舉,本是念及文奇崛生死,此刻全繫在蒙面人所說的獨孤雄冥慧身上。先前他一再言道救他不得,此刻看來,自是謊言了。如能擒住於他,相通之下,諒他當會解文奇崛的毒了。是以如此,她才奮不顧身,毅然加人戰團。

  時下,蒙面人雖和冥慧戰之不下,卻阻止花纖繡援手,花纖繡驚奇之餘,不及細想,又喝令江上月等三人,一齊再上。

  蒙面人見狀,冷冷一笑。他瞥了一眼文奇崛,卻不再阻擋眾人聯手,只對冥慧道:「獨孤雄,你的孩兒就要死了。你當真見死不救嗎?」

  冥慧不聽則可,一聽之下,卻是愈加惱怒,他臉上茹苦,咬牙道:「皇甫魂,我獨孤雄這般罰苦自己,你還如此相逼,害我孩兒至此。可笑我萬般懺梅,竟是枉然廠他一聲苦嘯,漫如激流迴旋,連綿而出,苦嘯聲中,但見他身形疾轉,僧袍族作一道灰柱,發出敲金嘎玉之聲,252第三十幾章無上鬼功極為動聽。

  蒙面人等人初聞其音,心神一蕩,出手卻是緩了。如此聽來,那聲音直人心腑,饒如弦動心脈,弓彈經絡,令人難熬皮癢,鬥志直洩。

  蒙面人不料至此,咬牙挺住。花纖繡等人俱是難耐,軟軟倒下。

  過不多時,蒙面人自覺乏力,忽長歎一聲苦苦道「三師弟,大師兄和我,為了你活到今日,只指望殺你洩恨,卻不料你已練成了『無上鬼功』。三師弟,你隱名埋姓,屈居在此,儘是這般緣故?」

  冥慧見他額上見汗,目光游散,心知他為功所攝,已然不支,索性停下身來。

  蒙面人身子站定不住,搖晃幾下,終是倒下了。

  冥慧上得近前,直道:「皇甫魂,我的兒於快死了,你高興了嗎?我恩恩怨怨,卻是報應到他的身上,當真罪不可贖?」

  他聲音淒怒,轉而走到文奇崛身前,喃喃道:「吾兒,世人只道唯我方可解那『不了情毒』,可你哪裡知道,我亦.受那毒物所害;吾兒,你若死了,當是幸事!」

  他言過洩淚,遍體通顫,枯手慢舉,空中幾頓。

  蒙面人見冥慧沒有殺他,卻要對文奇崛下手,驚愕之下,吃吃道:「三師弟,你……說什麼?

  他旋而平下心來,冷聲又道:「三師弟,你又在騙人了。三師弟,我和我那夫人這樣做,卻不想讓他死的。」

  冥慧如是未聞,又遭:「吾兒,你死吧!吾兒,你殺人逾百,禍及天下,這般死在為父之手,勿怪為父無情了。」

  他一語道出,枯手頓然拍下!

  無聲無息。

  蒙面人見那文奇崛胸中冥慧掌,氣息瞬時全無,眼中渾然。片。良久,他緩緩從地上爬起,硬聲道:。三師弟,你既已殺了你的兒子,可見你心地殘毒,天下無人能比。為兄實是可惜:如三師弟之人,不肯殺我,當是天大的笑話了!」

  他強聲作笑,無耐氣力微弱,連那笑聲亦是發之不出,只作笑狀。

  冥慧。掃昏厥過去的花纖繡等人,大苦搖頭。他弄醒他們,只道:「你們不是我的兒子,自不該死。」

  冥慧道罷,抱起文奇崛便走。花纖繡欲要上前,終是遲了。步,眼見冥慧出得房門,腳步聲輕,漸漸遠了。

  良久,花纖繡方是醒悟過來,她正待追將出去,卻被蒙面人伸手攔住。

  「姑娘,我等為那惡人『無上鬼功』所害。在此屏氣生息尚可活上。時,你若這般急趕,只怕更是早喪。」

  他嘴角掛著冷笑,顫抖幾下,倏爾滿面哀楚,低徊欲絕。

  花纖繡親見文奇崛被冥慧拍死,怎堪生受?這會聽得蒙面人之語,她卻不驚不惶,心道:「奇崛,我恨過你,罵過你,殺過你,這一切的一切,你可知道,都緣於我深深的愛你!你死了,我還活著幹什麼?!」

  她傷心人骨,忽目光直指蒙面人,悲聲道:「皇甫魂,你害得我們這般淒慘,到頭來,你又得到了什麼?…你也要死了,不是嗎?…我花纖繡臨死之前,定要殺你洩恨!」

  她體虛如散,有心出手,竟是抬不起來了。蒙面人皇甫魂微微一笑,自道:「我得到了什麼?什麼也沒有…我自以為神功大成,當可以殺他了,今日這般結果,可恨蒼天無眼廣他一語言此,身子又是跌倒。

  江上月等三人,神智迷失,受害尤重,眼下已氣息奄奄,不省人事。

  禪房幽靜,月光如水。

  五個將死之人,自覺來日無多,索性連話都無暇說。

  花纖繡默然窗外,念及今日幾生幾死,自道天意如此,卻是少了許多責怨。

  靜靜之時,禪房之門又是響了一下,進來一人。花纖繡打眼看去,一見那人,竟是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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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天香久久做聲不得,心下卻是風雲擊蕩,地覆天翻。

  「粉衣美婦死前言及,自己乃是獨孤雄和那『小師妹』之女。自己的娘親,早已悔恨死了,又怎會死而復活?這小老頭口出妖言,到底為了什麼?」

  她怒氣填胸,尤是激憤,腳下用力,卻是要逼他道出真相。

  村夫老者強自忍耐,一臉酸苦,幾自不發一聲。天香猛又撤下腳來,抓他在手,硬硬道:「小老頭,你說我娘還活著,是不是?那好,你帶我見她!」

  村夫老者喘息一口,回道:「天香姑娘,怕是晚了。」

  天香見他說得認認真真,絕不似假做之態;立時追問道:「小老頭,你說的可是真話?」

  村夫老者目光黯然,低頭道:「天香姑娘,我若是騙你,又怎會把你叫住,自討沒趣?天香姑娘,我們還是快快回去。如若不然,你娘只怕己然走了。」

  天香聽得糊塗,自元暇追問。她一扯村夫老者,帶他狂奔回轉。

  自打遠處,天香便見那裡人影不見,靜得無一絲人聲。

  她雖不知村夫老者所言到底為何,卻是隱覺此事重大,更是加快了腳步。

  村夫老者回到剛才打鬥之處,眼見這裡屍首狼籍,血污草木,忽大發哀聲,跺足道:「完了!……天香姑娘,我們來遲了一步!」

  天香見他這副模樣,更是駐然。她輕輕走近村夫老者,低聲道:「老丈,我娘呢?…她不在這,又在哪裡?……」

  村夫老者暫忍哭聲,痛道:「天香,梨花鏢局此次押鏢,全不是什麼金銀錢糧之物,你要知道,鏢車大箱之中,你的娘親就在裡面!」

  天香又是驚住。她四下一望,哪裡還有鏢車的影子?

  她略一回首,又聽村夫老者道:「我們在此廝殺,正是為了要救回你的娘親。天意在上,不想你卻巧遇此事。我叫住與你,自是想要你和你那、娘親聚首,擊殺惡人。你要知道,此次保鏢的眾鏢師,絕ˍ不是先前那樣的泛泛之輩。他們雖是以往模樣,可那功力,卻不知何故,全然換了,精進之深,實令人難以測度。」一天香黯然前望,心道:「梨花鏢局的總鏢師仇嘯傲已然死了,他那愛女瀟瀟為人劫走,至今下落不明。這會梨花縹局忽又冒了出來,竟劫持著自己的娘親他走,此中過節,誰人猜想得出?」

  她越思越亂,索性對村夫老者道:「老丈,你怎知曉我的身世?你們救我娘親,又從何處聽來消息?……老丈,你真的沒有騙我?」

  村夫老者道:「天香,此事在下自會告訴於你,我看鏢車走之不遠,我們還是先救你的娘親吧!」

  他一語說過,俯下身去。看了看那車轍痕跡,順著荒野小道,一路迫下。天香見此,自知村夫老者說的不錯,忙隨後追來。

  二人又是狂奔。

  不知幾許,眼前有一鏢車影子,若隱若現,星光之下,尤是模糊不清,宛如用影浮動。

  天香二人大喜過望,更是急趕。

  來至跟前,二人停下腳步。但見車子丟在道上,無有人在,那只木箱仍是放在車上。

  二人俱感奇怪,小心地上前。

  村夫老者細看那箱封條,竟是一如前狀,沒有拆啟之跡,又是搖頭。

  天香見村夫老者驚惑模樣,問道:「老丈,你的那只木箱,可是這個?」

  村夫老者又是端詳一番,重重道:「這倒沒錯。不過,此事太是古怪了,在下苦思不得其故,卻要請教姑娘。」

  天香看他明知木箱沒錯;卻不急於把木箱開啟,放出娘親,不耐道:「老文,救人要緊。」

  她越步上前,村夫老者一把攔住:「姑娘且慢。」

  村夫老者擋過天香,一臉疑雲,聚而不散,他沉吟片刻,沉聲道:「姑娘請想,我們和眾鏢師拚死相鬥,為了什麼?」

  這會箱子在此,人卻全無,豈不古怪?如若有人設下陷阱,在這箱子裡做了手腳,暗設機關,豈不要了我等的性命?」

  天香思忖之下,亦是點頭稱是。

  村夫老者臉上灰白,他又看了看木箱,轉而吁出長氣,再道:「如此看來,我等不可不謹慎從事。」

  他讓天香退後,自己撕去封條,見那黑黑大鎖完好無損,他臉上更是驚惑。

  他略一猶豫,轉身對天香道:「天香姑娘,在下斗膽碰一碰運氣了。如若在下身遭不測,你自可到梨花鏢局再去尋找你的娘親。若是不然,當是你們母女的福氣。」

  他做此言語,天香心感他冒死救人,對他不由肅然起敬,她惶惶點頭,心下卻意:「娘親,你真的沒有死嗎?……這些年來,你又在何處過活?……娘親,你是何模樣,做女兒的到今天才曉得…娘親,真讓我受苦了。」

  她目不斜視,神情緊張之至。看那村夫老者雙手擰住那黑黑大鎖,她的心直似要蹦出胸膛c「謝天謝地!」

  天香見村夫老者擰開大鎖,吁口長氣。她道出那語,轉而把目光死盯住那箱口了。

  她情不自禁,緩緩走上。

  出人意料,一切都安然無事。大香清楚得見,箱中直躺著一個中年婦人。天香見她一臉安祥,高雅華貴,只是眉宇之間,竟似透出無限淒苦,直衝天香的眼底。

  「她是我的娘親嗎?」

  天香顫顫自問,心下又道:「娘親?……她怎麼了?她這是活著,還是死了了」

  她神情大動,忍不住輕輕伸出手來,摸了摸那中年婦人的臉頰。

  她一摸之下,自覺那面頰分外光滑,尚是溫暖有加,她一陣狂喜,娘親她真的沒死,她還活著!

  有此一念,天香再不多想,急急欲扶那中年婦人起來。

  她剛一動手,立黨一隻大手拉住於她,一個聲音道:「天香姑娘,有人來了!」

  天香聞聽人來,馬上轉過頭去。一看之下登時色變第四十二章「萬神幫」眾第四十二章「萬神幫」眾大香色變之時,一隊人馬已是掀起滾滾黑塵,如風而至。他們把人車團團圍住,沉默片刻,忽而齊發鬼笑!

  大香先見他們趕來,從其衣著看視,立時明白他們一夥,竟是江湖黑道上最為陰險毒辣的「萬神幫」眾。「萬神幫」名為萬神,其幫眾皆是黑道上響噹噹的人物。若不如此,既是再壞再損,武功不濟,名頭不響,也萬難擠身「萬神幫」中。

  「』萬神幫」號為黑道之首,衣著服飾自也與眾不同,頗費心機。先是採用天下名貴綢緞,上綴珍珠瑪瑙,以顯其富,冠絕天下。後又不知怎地,忽一下盡去珠玉,遍著粗衣粗帽,打眼看來,直和丐幫相仿。最近幾年,又不知為何,「『萬神幫」眾竟連這粗衣粗帽也省了,索性只留下遮羞的短褲,袒露的胸腹,紋著神價鬼怪,如此招搖過市,更令人心生恐懼。

  此刻,他們乍現在荒原之上,且有數十人之多,天香見來、焉能不驚?

  天香未待他們笑過,猛一聲道:「萬神幫』爾等怪模怪樣.嚇得住別人,可嚇不住你家姑娘廠她心中生懼,嘴上說來。猶是膽寒。他們這番安排,自不是什麼巧遇,當有極大的禍心,此事又關係著自己死而復生的娘親的安危,只怕稍有閃失,便會喪身荒原了。

  身處危境,大香忽念起文奇崛來,忖道:「他是我的哥哥我說不是,X有什麼用呢?他獨自一人,敢以天下為敵,面不改色,眼下,若是他,自不會像我這番模樣。」

  她這樣想來,頓生出萬番勇氣。懼意一去,她又心下忽傷,痛楚陣陣:「他死了皇甫伯伯那麼恨他,卻沒料到他沒死在他的手裡,卻死於自己爹爹之手…皇甫伯伯苦心積慮,只想以他為線,引出消失多年的爹爹,難道,他們之間的仇怨,竟令他們都瘋了不成?」

  天香仁望之中,村夫老者上前一步,沖「萬神幫」眾掃視一眼,琅琅道:「各位匆匆而來,小老兒有札了。」

  他拱手彎腰,畢恭畢敬。

  天香站立其後,見他禮罷,「『萬神幫」眾如是未見,神態傲偶,心道:「村夫老者這般施為,白是指望『萬神幫』眾放過我等。他們如虎似狼,豈能因此罷手?……村夫老者與虎謀皮,當真可笑了。」

  她心下一挺,對村大老者道:「老丈,你不要說了。」

  她跨前幾步,高聲道:「萬神幫』,你們聽著,本姑娘乃是獨孤雄的女兒,腐儒怪俠的妹子,爾等若是識趣且讓出路來O」

  她這般說過,只想惟今之計,定要為保住自己的娘親著想。惡人還須惡人磨,自己的爹爹和哥哥早已惡名在外,諒「萬神幫」不會不知。

  天香話音剛落,但見「萬神幫」中,禿頭短眉,胸紋厲鬼的中年漢子道:「小姑娘,你是誰的女兒,誰的妹子,我等又沒問你,你大可不必說了。小姑娘,我們只要車*的木箱,這下你放心了?」

  他雖看上兇惡,言下卻是如此溫和,天香萬沒料及,只道:「木箱之中,是我的娘親,你們可知道嗎?」

  禿頭短眉的漢子靜靜頜首,又道:「小姑娘,你是不肯將木箱交給我了?」

  大香心下生怒,卻道:「我的娘親,何曾得罪於你?…你們若是硬搶,本姑娘只好拚了!」

  她臉上變色;一語道過,便是倒退幾步,擋在木箱跟前。

  禿頭短眉的漢子見狀,略一輕輕搖頭,他把目光投向村夫老者,平聲道:「黨大英.你也不肯嗎了」

  村夫老者聞聽那漢子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微微一怔。

  他稍一躊躇,便道:「『萬神幫』如此霸道,咄咄逼人,小老兒怎會惜其一死!

  他和天香並肩而立,受傷之臂,硬撐著緩緩舉起。

  禿頭漢於見之一笑,旋道:「你們不聽規勸,自尋死路,雖是壯烈,卻是愚腐可笑!

  他一笑倏然而逝,轉眼又復凶狀。天香見得「萬神幫」眾提馬上前,直如黑雲壓來,驚懼之下,忽翻身跳上鏢車,手拍車馬,那馬兒驟受痛擊,一聲嘶叫,昂首揚蹄,呼嘯前衝!

  村夫老者飛身上鏢車,急喘道:「大香姑娘,小心!」

  天香聽他道過,亦感到一股強風凌力,撲頭而來。她無暇舉望,只是側過一閃,隨手一掌拍出,眼見一「萬神幫」中人身中其掌,慘叫一聲,龐大的身軀直如風箏斷線,摜下車去。

  天香殺過一人,又連連拍打馬車。馬兒忍受不住,更往前衝。擋在鏢車前面的「萬神幫」眾神情一變,慌亂之下,忙是避其鋒芒,鞍轉馬頭,值此時刻,鏢車已是勢如山崩,沖出圈外!

  禿頭短眉的中年漢子一見,登時惱怒。他把手一揚,幾道白光直奔剛才躲開的幾個幫中人等,眼見他們慘呼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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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萬神幫」眾人紛紛栽落馬下,禿頭短眉的中年漢子方是哼出聲來,厲聲道:「爾等畏死怯陣,『萬神幫』何言一統紅湖?他們一老一少,你們也奈何不得嗎!」

  「萬神幫」眾人人危懼,略一喘息,急急催動身下坐騎,但聞蹄聲滾動,密如急雨,卷起一股狂風,死命追下。

  星月無光,夜色茫茫。

  天香駕著鏢車,大汗淋漓。她自知這鏢車拉著木箱,又負載自己和村夫老者,如此下去,定會被「萬神幫」追上。若是那樣,當不會有先前攻其不備的僥倖了。

  她心下火急,連聲道:「老丈,你趕車走吧!」

  村夫老者耳邊勁風呼嘯,神情急苦,聽天香之語,亦連連道:「天香姑娘,我黨天英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姑娘一人留下,也是抵擋不住那『萬神幫』的馬隊,姑娘斷不可冒此奇險!」

  天香心跳如鼓,自覺村夫老者黨天英所言不錯。她一擊車馬屁股,嘴上又道:「老丈,他們怎會認識你呢?」

  黨天英沉吟片刻,回道:「天香姑娘,我們今日凶多吉少,在下若將真相告訴於你,只怕也無用了。」

  他長歎一聲,回視馬隊如潮湧來,又是雙眉橫豎,慘烈道:「天香,我死無恨,只苦了姑娘了。姑娘,你恨不恨我?」

  天香身在車上,一心全系奔脫之上,何談有恨?

  此時,黨天英如此之說,天香聽來,心神一震:「不錯,今日我若死了,自是因他之故,我和他從未謀面,他又深知我的身世,還告之我的娘親就在木箱之中,若不是他,自己怎會和娘親相見呢?—、、此中恩怨,當真難分難辨;說也不清。」

  天香心有旁念,拍擊馬兒之手卻是緩了。迷濛之際,忽聽黨天英一聲叫道:「天香,他們追上!」 第四十三章 深夜拜莊

  天香神遊蕩蕩,黨天英一叫,直似把她從夢中拉回。

  她心兒一頓,牙關一錯,竟不在催打車馬,卻扯住馬尾,讓車停下。

  「萬神稻』眾復又把人車圍在核心。那個禿頭短眉的中年漢子跳下馬來,其餘人等亦是翻身下馬。

  禿頭短眉的漢子上前道:「黨天英,你本不該死的。小姑娘,你不該了。不過,這會你們若是求我,晚了!晚了!」

  他似是大加憐惜,連連搖頭。

  「萬神幫」殺人如麻,何曾像今日這般徒費口舌,惶惶作態?黨天英心雖奇怪,面上卻平和威穆,冷冷道;『Z「小老兒死是應該,不過,若說這位姑娘該死,小老兒卻要討個公道。」

  禿頭短眉的漢子一聲長笑,陰聲道:「黨天英,你自身難保,也敢和我討什麼公道?……黨天英,你是老糊塗了。」

  黨天英自不在意,又道:「身為女兒,救她的娘親,又有何罪?……身為人夫,救他的妻兒,罪在何處?小老兒自言該死已是大違心願,爾等若再加害無辜,小老兒雖自知力薄,亦不免搏L一搏。」

  黨天英一番理論,禿頭短後的漢子聽完一愣。他沉吟多時,方道:「黨天英,你可說箱中之人,她竟是你的內人?」

  黨天英擠出一笑,凜然道:「閣下以為如何?」

  未待禿頭短後的漢子回應,天香已是勃然色變。她一指黨天英,斥道:「胡說!黨天英,你該死!…黨天英,你再著辱我娘,我就和你拚了!」

  天香道過此語,氣血大湧。眾目睽睽之下,萬不想覺天英竟說出此種話來。他或是怕死,或是求生之計,不管怎樣,這關係著娘親的名節,焉能任他這般放肆?!

  此中之變,「萬神幫」眾料不及此,待見天香和黨天英內生攻訌,又覺大喜過望。沉默片刻,他們忽發聲大笑,怪腔怪調,一時盡興而出,夜空交雜,排空嗡嗡。

  黨天英臉上幾變,扭曲彎彎。他看了天香一眼,目光之中,滿是濃濃的哀怨。大香一接那目光,怒氣倏而一洩:

  「他為何這般看我?他污辱我的娘親,我不該斥責他嗎?…」

  天香魂驚之時,卻見那黨天英猛一聲暴喝,直如平地驚雷,蕩蕩叫出,暴喝聲中,他身形頓起,宛若困獸一般,直向禿頭短眉的漢子撲來!

  禿頭短眉的漢子見之一笑。他自不躲閃,只是輕出長臂,直直抓向天英,口中猶道:

  「黨天英,你是求死嗎?」

  黨天英牙關咬破,身在空中,見禿頭短後的漢子這般輕看自己,更是憤氣攻心,不存活念。他盡運週身氣力,臉L漲紫,亦不換招旁攻,仍是直直攻到。

  二人對擊一掌,立有啞響之聲,漫如裂竹撕破,四下散開。響聲過後,黨大英身被震起,空中幾旋,他一擰身形,復又運氣於身,撲向禿頭短眉的漢子。

  禿頭短眉的漢子腳下未動,待見黨天英又是攻來,眉頭一皺,口道:「黨天英,你真是糊塗了。」

  他搖頭不止,卻不再和他對掌。一待黨天英狠狠撲至,他身形一錯,又手一抄,快過閃電,一下點了他的穴道。

  天香眼見黨天英穴道受制,身如天石下墜,重重摔在地上,動彈不得,一時心下大苦:「他這般拚命,可是因我罵了他嗎?……他如此年紀,又怎會拿己性命和我鬥氣?他到底是何人呢?」

  她神差鬼使,腳下一點,身形已飄向黨天英,只想救他回轉,莫讓「萬神幫」傷他的性命。

  她一心記掛在黨天英身上,卻是忘了大敵在側。禿頭短眉的漢子冷眼一瞥,又是雙手一抄,天香身在半空,只」覺一股勁風掃來,隨後身於猛地一麻,施展不得,向下直墜。

  天香下墜之時,神智一清。她自知被人點了穴道,叫苦不迭:這樣一來,黨天英性命難保,自己亦任人宰割了。

  一想娘親身在箱中,難熬之時,她的身子突然停住。一雙大手,把她穩穩托住。天香睜眼一看,禿頭短眉的模樣赫然在目,她心下一嘔,險些吐出水來。

  身入敵懷,天香自知縱有千悔萬恨,又能如何?她雙目一閉,只是待死。

  過了良久,卻聽耳邊禿頭短眉的漢子輕輕一歎,隨後抱她上車,平放下來。一會,黨天英又被抱上車來,放在其側。

  一長臉大漢接著坐在車頭,吆喝一聲,那馬兒蹄踏聲起,緩緩而動。

  「萬神幫」眾各上坐騎,隨侍左右,直如眾星拱月,一同前行。

  天香躺在車上,身形隨那縹車L下顛簸,勞苦難耐。

  黨天英看之大憐,輕聲道:「天香,是我害了你啊。」

  天香不解搖頭,無力道:「老丈,你還生我的氣嗎?……你那麼說,終是不該。」

  黨天英吁了一聲,細細打量著她,喃喃道:「天香,你長大了,這麼大了,是個大姑娘了。你娘若是醒了,真不知有多麼高興。天香,你真的喜歡你的娘親嗎?……」

  天香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他這樣說話,又不應該了。聽他的口氣,竟和我的生身父親一般,自己若不是先前他那般求死之狀,定會再罵他一頓。

  黨天英見她無語,目光一緩,歎道:「天香,我已臨死不遠,你若心存疑問,自可問我便是。」

  天香諸疑在胸,早是紛亂無緒,鬱悶難堪。今聽他一言,忽地心頭大亮,悅喜不盡。她側過縣去,顫顫道:「你真的不怪我了嗎?」

  黨天英默默點頭,隨後道:「時候不多了,你問吧。」

  天香見他目光神傷,哀苦無限,又是一驚。她自不多想,小聲道:「老丈,你是何人?……你怎知我娘未死,在這木箱之中?……我路過此處,你便喚我,你是怎麼識得我的?…我們一家,你又怎深知底細,敢情你和我們一家,很早就相識嗎?……」

  她諸疑久在胸中,這會一吐為快,竟是無頭無腦,一併道來。黨天英見她這番急迫,默默聽過,面上聳然一動,口道:「天香,你無須問了。我將所知的一切,都告訴於你,行嗎?」

  他不待大香作答,忽又臉色肅然,低聲道:「大香,此處大敵環側,處處有耳、我小聲說來,你萬不可自制不住,驚叫有聲,讓他們看出異樣。」

  天香沉沉點頭,自知黨天英所說不差。此中關係著自己一家人的秘密,「萬神幫」既是衝著自己娘親而來,當是大有隱情,雖不可猜測,卻是絕不會有什麼好心。如若讓他們聽去一二,那還了得?!

  天香念及此中厲害,不自覺地走上前去。

  黨天英俯耳過來,正待啟齒,忽聽趕車的瘦長漢子一聲高喝,那馬兒一抖鬃毛,竟是猝然停下。

  黨天英、天香驚醒過來,側目一望,但見鏢車已來至一莊院門前。眼前莊院大門漆黑緊閉,其上碩大銅環,作猛獅之狀,伏在那裡,正瞪著凶狠的眼睛,向他們逼視。

  兩人心頭一緊,各自挪開少許,再不作聲。

  冷寂之中,禿頭短眉的漢子滾下馬來,來至門前,舉手扣打銅環,口道:「萬神幫』南方舵舵主宮笑海,前來拜莊了!」 第四十四章 一紙軸卷

  禿頭短眉漢子自報名號,聲震四野。林中老鴉驀地驚飛,鳴聲噪噪。天香目睹於此,心道:

  「此人自稱官笑海,又報上『萬神幫』的名頭,此莊主人若不是他們同道,只怕嚇也嚇死了,怎敢開門納盜?……想必是他們已然約好,狼狽為奸,宮笑海這才無所顧忌,直上門來。」

  她料到此處,忽義驚驚一顫,目光落在那木箱之上:「宮笑海前番只言求取木箱,可是為了送給此莊主人嗎?……此莊主人又是何人,竟費此周折,興師動眾,要我的娘親?」

  她思情之下,念想自己的爹爹獨孤雄已然在定時寺現身,那會已抱著死去的哥哥文奇崛走了,這會此莊主人,當不會是他了。不是自己的爹爹,又有誰這般施為?此中真意,又為了什麼?

  天香疑心更甚,魂魄俱驚。她屏住呼吸,目對黑漆大門,竟是不肯眨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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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宮笑海叫聲過後,許久,裡面方傳出聲來:

  「宮舵主,事辦好了嗎?」

  宮笑海回稟一聲,道:

  「宮笑海所辦之事,有過閃失嗎?」

  裡面之人似是猶疑,又道:

  「官舵主若是因此傷及無辜,雖是辦妥,卻也無甚好處。」

  宮笑海眉頭一擰,回道:

  「我等秋毫不犯,到是死了手下一人,你們滿意吧!」

  裡面之人「晤」了一聲,更似有疑,沉吟一時,忽高聲道:

  「既是如此,待我稟過莊主。」

  耳聽裡面之人腳步輕去,宮笑海一足跺地,雖是憤憤,卻也無奈。

  天香見此更奇:以宮笑海的名頭,怎會受此百般盤問之苦?聽他們之言,莊中主人似是極為端正之人,他只讓宮笑海他們劫奪木箱,卻不讓他們殘殺無辜。宮笑海唯命是從,怪不得那會脫逃出來,他們並未死下殺手,若不如此,只怕他們一施暗器,百鏢齊發,自己要是活命,恐怕萬難了。

  天香想到這裡,又是一陣顫票:

  「莊中主人既能令宮笑海如此服貼,自是比宮笑海還要厲害百倍。他討要我的娘親,是吉是凶,都不見得於我有何好處。倘若從此我又和娘親分開,那我又會怎樣呢?」

  她從小到大,只知道自己娘親死了,爹爹也死了,而

  那害死自己雙親之人,正是那獨孤雄。此話皇甫魂,紫衣

  婦人,粉衣婦人反覆言及,不由她不信。梨花莊樹洞之中,

  她方得知真相。時下,她一想到終於見到了自己的親娘,

  卻不能救她,任人送到這陰深的莊院來,其苦怎受?她忍

  是不住,驀地啜泣有聲,珠淚滾下。

  黨大英見她如此,身形顫顫。他喉下一哽,吃力道:

  「天香,你怕了嗎?……天香,有我黨天英在此,你不

  要怕。」

  他說之不動,一股鹹淚沖眶湧出。他喉頭幾動,猛一

  聲大叫:

  「宮笑海,小匹夫!宮笑海,你害苦了這位姑娘,還敢

  說秋毫無犯嗎?!」

  他聲吼如雷,激情蕩漾,一氣貫出,錚錚作響。宮笑

  海正待回敬,卻聽漆黑大門轟然大開,伴有一蒼老聲音,

  一併傳來:

  「宮舵主,你可是欺騙老夫?」

  說話之人,皓首紅顏,渾身著素。夜不看視,恍若幽

  靈乍現,令人膽寒。

  天香見他這副模樣,亦是一呆。那啜泣之聲,卻是沓

  無。

  宮笑海見出來之人厲聲責問,忙躬身陪笑。他趨前幾

  步,軟聲道:

  「莊主明鑒,在下宮笑海一切謹遵莊主之命,絕無差

  池。」.他回望一眼鏢車,又道:「他們兩個,一個自稱夫君,一個自稱女兒,在下萬般無奈,方是捉他們到此。莊主若是責怪在下,在下自可將他們馬上放了。」

  出來之人「咦」了一聲,似是大感意外。他看了一會車上兩人。口道:

  「如此甚好。」

  他轉望宮笑海一眼,一笑道:

  「宮舵主,老夫有勞作了。」

  宮笑海受寵若驚,急道:

  「莊主若不見怪,在下已是難安了。莊主如此說來,在下萬萬生受不起。」

  他心下大喜,面形於色,微一側目,便見幫中諸人一齊動手,將那木箱和黨天英,天香一塊抬進門來。

  他們來至莊中一大廳之上,輕輕將那木箱和黨大英、天香放下。宮笑海輕咳一聲,「萬神幫」眾心領神會,紛紛退去。宮笑海把房門關好,吁口長氣,鄭重道:

  「莊主,人就在箱子裡面,莊主可要馬上察看?」

  莊主微一搖首,緩緩坐在太師椅上。他望定黨天英和天香,沉聲道:

  「宮舵主方纔之言,二位是這麼說嗎?」

  黨天英抬起頭來,凜凜道:

  「你大動干戈,只想問我們這些?在下藝不如人,無話可說。是與不是,自與你無關。」

  莊主臉上漠然,沉吟片刻,他對宮笑海道:

  「宮舵主,他們二位受制已久,也是難怪口出不遜,你

  ·284且解開他們的穴道,方好說話。」

  宮笑海一聲言諾,運指如飛,解開他們受制的穴道。

  二人氣血通暢,舒坦難盡。他們各自站起,只等那莊主下

  8。

  莊主慢慢站起,踱步來到木箱前面。手撫木箱,從上到下,—一摸遍。

  天香一旁觀瞧,心下納罕。她上前一步,口裡問道:

  「老人家,你認識我的娘親嗎?」

  莊主不言不語,忽地把手停下,他手撫箱板,目光霍霍,似要洞穿箱木。

  黨天英見之茫茫,忽道:

  「老莊主,在下心有三問,不知當不當講。」

  莊主慢慢回轉頭來,上下打量一眼黨天英,沉聲道:

  「你說你是她的夫君,這個,老夫倒想問你三問。」

  黨天英反主為客,心下一怔。他旋即拱手一笑,連連道:

  「老莊主心有疑問,在下如若知情,定以實相告。」

  莊主微微點頭,手仍是不離木箱,目光一緩,蒼涼之情溢滿眼底。

  他輕咬一聲,蒼聲道:

  「老夫問你,你和她說是夫妻,何以為證?」

  天香聽此一問,正合自己心意,禁不住把目光移在黨天英身上。

  黨天英似是早料此節,出語便道:

  「在下珍藏一物,請老莊主過目。」

  他探手人懷,摸出一翠綠玉鐲,雙手捧著,舉到老莊主眼前。

  莊主見之,目光忽地驚喜交迸,一瞬之時,又是回復原狀。他不置可否,又道:

  「你可知她的身世?」

  黨天英目光一淡,落落道:

  「無上門主殷無法,原是她的父親。她誤嫁那惡人獨孤雄,卻是為他所騙。」

  莊主面沉似水,久不作聲。忽而,他一下盯住黨天英,一字一頓道:

  「她天生麗質,自視甚高,下嫁與你,卻是為何?」

  黨天英被他通視,目光不軟。許久,他一斂精光,又是探手,人懷中拿出一紙軸卷。

  天香豎耳傾聽,面L雖是強自鎮定,私下卻是心旌搖動。黨天英先拿出那個玉鐲,從莊主神態看來,顯是他已認定黨天英和自己的娘親是一對夫妻了。莊主又問之下,黨天英所說,竟和自己在梨花莊樹洞之中所聽到的,一點不差。如若黨天英不和自己娘親為伴,他絕然不會知曉此中秘密。

  一待莊主第三問出,天香心下怦動,暗忖:

  『娘親誤嫁獨孤雄,已是海之不及。以黨天英儀表武功,娘親怎會鍾情於他?··一是了,是了,那玉鐲自可偷得,那身世之謎亦可聽人言傳,獨這情愛二字,非常理所能推測,又盡在常理之中。黨天英若在此節之L花言巧語,矇混過關,自可一眼便能看穿了。」

  她心下本是再無疑念,如此想來,又覺疑不勝民,雙目難辨。再想司馬煌潛居樹洞之中十幾年,竟是為了和自己娘親的墳墓為伴,若是自己的娘親未死,又怎能瞞過他的眼情?……難道,黨天英今日所為,竟是在愚弄自己?

  …··他口口聲聲告之我的真相,卻一再推托,欲言又止,想必是心下有虛,才會如此。

  天香越想越疑,一雙目光,尤是盯住黨天英手中的軸卷。她大惑難解,隱隱自問:

  「那是什麼?…一紙軸卷,竟能證明自己的娘親下嫁給他,惰愛摯真?·、·那上面莫不是有我娘親的字跡,寫著愛戀的話語?…,·既是如此,又有誰認得娘親的手跡,說那不是偽作?·如是這樣,我天香絕不會再相信於他,我當擒下他來,問明情由,再殺他不遲。」

  天香這般計較,心下安然。一待黨天英打開軸卷,她看視之中,臉上惑然,不明所以。

  她搖頭之下,把目光瞥向莊主。不想那莊主眼睛不離軸卷,卻是癡了…

  廳堂寂寂,燭火搖曳。

  莊主對卷髮癡,天香等人俱是惑然。宮笑海忍是不住,囁懦半天,開口道:

  「莊主,人尚在箱中,莊主還是看看的好。」

  慶主猛然一醒,自覺失態。他移開那軸卷隨口道:

  「宮舵主,你可知箱中之人,她是誰嗎?」

  宮笑海一蹙眉頭,低聲道:

  「在下為莊主辦事,只求穩妥,卻是不求其詳。在下知與不知,都是一樣的。」

  莊主搖頭道:

  「宮舵主,你太客氣了。『萬神幫』向來不做賠本的生意,老夫豈能例外?」

  他隨手一指那軸卷,對宮笑海道:

  「宮舵主,你一定想了,這捲上只畫著一個書生的模樣,老夫對此失態,當真不該才是。不過,你要知道,畫上之人,原是我那女兒夢中愛戀之人,這畫卻是老夫的拙

  宮笑海聽得渾然。黨天英臉上一驚,他盯住老莊主,欲言又止。

  天香聽來尤覺離奇。那畫既是老莊主親手繪製,怎會落人黨天英的手中?他那女兒夢中相戀,本是奇談怪事,身為其父,不去開導教化,反倒以假為真,替女兒畫出圖來,豈不也是糊塗了?他們父女,真是天下軍有。

  莊主見三人默不作聲,失聲苦笑。他手拍箱板,又道:

  「你們一定笑我,天下哪有我們父女這般妄想之人?不過,若是為了武林奇寶,天下至珍,卻是另當別論了。」

  他呼口長氣,見三人仍是靜靜以待,再道:

  「你們一定奇怪,我們父女不惜為天下人恥笑,我那女

  兒更忍受了萬般淒苦,所求之物竟是哪個?…老夫本不想今日言道,可世事無常,眼下之變,當由不得老夫了。」

  天香等三人,聽此心兒一蹦,屏住呼吸。這老頭饒如

  鬼魅,還有何事令他出此下策,倍受淒苦?那武林奇寶,天

  下至珍,可是什麼呢?眼見他唇舌幾動,三人神情大緊,直歎焦灼之苦,著實難熬此等時候,大廳外面忽有慘叫之聲,破門而入。

  一聲慘叫過後,繼而連綿不斷,直如群鬼哭嚎,撼天動地。

  大廳之內,莊主等人聽之色變。他們對視一眼,正待

  越門而出,不想廳門一響,一行人等已然衝了進來。

  這行人等闖進大廳,數十把長劍猶是滴淌著殷紅的鮮

  血。他們堵住廳門,當中一魁梧漢子爽聲發笑,陰聲道:

  「深夜打擾,多有得罪,各位受驚了。」

  

  宮笑海見他們全系青衣蒙面,殺氣騰騰,心兒一疼,恨聲道:

  「我的幫中那些兄弟……你們……」

  那魁梧漢子把頭一舉,譏笑道:

  「一群廢物,宮舵主何必掛在心上?『萬神幫』號為萬神,實也太過,在下心有一議,莫若改為『萬熊幫』如何?

  宮笑海臉上慘白,愈要發作,轉而一念幫中手下,武功個個了得,這些人既進得此處,自是已把他們全然殺了,足見這些人更非尋常。

  宮笑海強自忍下。目光盯在莊主身上。自道:

  「我宮笑海今日栽到這裡,怪只怪這老匹夫了。不知他和我家幫主有何交情,竟使得幫主傳下手諭,命我南方舵為他承辦劫奪木箱之事,且一切聽他吩咐。眼下,這伙蒙面人殺進莊子,想必為他而來,這老匹夫是生是死,我宮笑海絕無相助之理。」

  他這般思想,緘口不語。

  矮胖漢子見此,哈哈一笑,卻不再理會與他。他轉眼望向優是扶著木箱的莊主,笑道:

  「老莊主,以你的脾氣,你該出手了。老莊主這般客氣,例顯得我等唐突之至,我等非但不領老莊主的人情,卻要怪罪老莊主陷我等於不義之中,如此說來,這種結果,對老莊主更為不利。」

  此人言詞陰恨,字字如刀,說話之時,卻是一臉帶笑。

  天香看來,尤是氣往上撞,恨不得一掌將他擊斃,那老莊主聽來,真不知又該當如何?!

  萬沒料到,老莊主聽過,非但沒惱,卻是琅琅一笑。

  他淡淡一掃蒙面諸人,又是連聲大笑。

  矮胖漢子見他大笑不上,猛一聲道:

  「殷無法,你死到臨頭,還笑得出嗎?」

  莊主大笑之中,聽他叫出「殷無法」三字,猛然一頓。

  一瞬之間,他又發出笑來,且那笑聲更為激盪。

  眾人尷尬站立,不知如何是好。矮胖漢子牙關幾咬,腳下幾錯,終未發動。一待莊主停下笑聲,矮胖漢子方是又道:

  「殷無法;你詐死滿世,留毒害人,倒教你活到了今日!蒼天有眼,我等還是得知真相,尋到此處。殷無法,你笑夠了嗎?!」莊主靜靜聽那矮胖漢子把話說完,淺淺一笑道:

  「不錯,老夫正是當年的『無上門主』殷無法。時過多年,難得你們還記掛著老夫,老夫倒要說聲謝謝了。」

  他看了天香一眼,天香見來,那目光溫溫親親,暖暖融融,立時一呆,心道:

  「如今真相大白,那獨孤雄既是我的爹爹,聽皇甫伯伯先前所言,獨孤雄又是殷無法的女婿,這樣,殷無法豈不是自己的外公?!…老莊主親自承認他是殷無法,也難怪他要人劫奪木箱之中的娘親了……不過,皇甫伯伯早就言及,殷無法死時,他是親見;既是死了,他又怎會復活?

  …

  是了,娘親也死過一次,不是也活過來嗎?……殷無法剛才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武林奇寶,天下至珍,他們父女

  樣,自己受罪不說,也害得我從小失去娘親,爹爹他得限作惡,皇甫伯伯他們更是慘了一」

  天香越想越是恨怨不止:他們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採取這種手段,禍及無辜『這樣的人,我還能認了他們嗎?

  她再一思及自己的爹爹、兄長也都是天人共憤的惡人,心下更是一陣狂顫;

  「我所有的親人,都這麼壞,這麼毒,這麼無情無義,不擇手段,我我該怎樣?……我先前只想著報仇,到頭來自己的大仇人,卻全是我的至親我,我為什麼這麼不幸?!……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如此報應於我?!

  天香抖顫不止,渾渾噩噩。她忽地一聲哭出,往外便跑。蒙面人等出手欲攔;卻聽矮胖的漢子一聲道:

  「冤有頭,債有主,其他人等,都可以走了!」

  宮笑海正愁無法脫身,聽他一言,拔腳便走。他又覺這番走法,實是有礙臉面,禁不住還對殷無法,邊走邊道:

  「莊主,宮笑海奉幫主之命,為莊主所辦之事己然了了,眼下雖是死了一些人手,為了莊主,在下亦不想深究。

  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別過。莊主不會見怪吧?」

  殷無法微微拱手,只道:

  「宮舵主多慮了。」

  他見宮笑海走出廳堂,轉眼看那黨天英臉上惶急,向外張望,遂道:

  

  「你留在這裡。老夫礙手礙腳,還不快走。」

  黨天英聽他一喝,猛然一抖。他看視木箱,又望望蒙面諸人,繼而腳下一跺,堅毅道:

  「黨天英身為人婿,焉能一走了之?!岳父大人在上,請受黨天英一拜!」

  他言過此語,隨即跪在地上,沖殷無法重重叩下頭來。

  殷無法輕輕頜首,忽而又是一聲長笑。黨天英站立起來,自知殷無法已認下他這個女婿了,心頭不免一陣快慰。

  他目送門外,哺哺心道:

  「香兒,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香兒,為父要留在這裡,衛護你的外公,你的娘親…… 香兒,我還有許多話,沒向你說呢……香兒,你要多多保重……」

  回幫覆命,前功盡棄,只恨我不能親手殺他廠

  言此,他忽又轉怒為喜,拍手道:

  「『我自不用親手殺他!那些蒙面人個個了得,只怕這會那老匹夫早就被大卸八塊了!」

  天香又待啟齒,宮笑海眉頭一擰,拂手點了她的啞穴。

  他再不言語,雙手並用,直將天香扒得一絲不掛,隨及撲了上去……

  天香疼痛欲死,幾番欲要昏去。眼前渾黑一片,心下卻是忽念起花纖繡來:

  「谷中那會,她不也是受此奇辱嗎?……皇甫伯伯說是為了報復,對她百般摧殘,自己那時還向著他呢……這會,宮笑海也說為了報復,看他那模樣,又分明是淫惡成性

  ……他們男人,真是可惡極了!」

  她無奈地忍受,心下恨憤難當,烈火橫竄:

  「我大香受盡離苦磨難,今日又這般受辱,因為什麼?

  ……我沒有親人,卻是因為什麼親人受苦受難,我不結交世人,世人卻不肯放過於我,毀我一生!天香,你要記住這一切的一切……天香,你要報仇啊!

  天光大亮,紅日濺血。

  宮笑海從她身上下來,胡亂為她穿上衣服,抱她便走。

  他一路盡揀荒僻小路,狀其狼狽,這日,他帶著天香竟是來到文聖山下。

  天香見是這裡,心下一怔:宮笑海把我帶到此處,想幹什麼?他既說不能回幫覆命,他自是一心潛逃了。這裡關卡林立,萬人朝拜,又怎是隱身之所?

  她這番思想,卻不明白宮笑海的深意。宮笑海久在。萬神幫」中,心機卻是過人。以他所想,這文聖山雖是人多顯眼,可多是文人匯聚於此,「萬神幫」追捕於他,絕難料到自己會潛藏這裡。正所謂愈危險處,就愈是安全處。

  他自知「萬神幫」幫規苛刻,行刑毒辣,是以才這般計較,賭上一賭。

  宮笑海自不能像群儒一樣,憑其文才通過關口,上得山去。他大字不識一鬥,焉敢一試?即便他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眼下為了避禍隱身,他也不敢招搖示眾,惹人注意。好在他武功了得,一待夜深人靜,他便施展輕功,從那文聖山險要之處,偷上山來。到一個山腰石洞,他把天香往地下一丟,開口便罵:

  「死丫頭,那老匹夫害我慘了!我宮笑海在『萬神幫』中.身為南方舵一舵之主,何等風光!今日落魄如此,鬼模鬼樣,我宮笑海不拿你出氣,豈不要瘋?!」

  他扯下天香的衣服,肆虐姦淫。天香睏倦之下,又遭此強暴,一時承受不住,猛然昏迷…

  如此相待,日夜姦淫,十日過後,天香身心俱損,直如殭屍一般。那一腔報仇之志,漸作虛無。

  這日深夜,宮笑海出洞竊食回轉,手裡卻多了一個青年書生。他把青年書生拎到天香跟前,獰笑道:

  「小白臉,看說她美不美呀?」』

  青年書生被他大手提著;喘息不暢,臉色漲紫。他見天香赤身裸體地躺著不動,立時又窘迫不堪,面上更是難

  看。他急急閉上雙目,胡亂道:

  「美呀……真是美呀……」

  宮笑海劈頭打了他一個耳光,吼道:

  「小白臉,你敢和你家大爺撒謊?!……小白臉,白我不殺了你!……」

  青年書生手舞腳刨,連連道:

  一大爺,我可沒騙你呀!你不能殺我!」

  「你閉著眼睛,還說她美,你不騙我,難道是我騙你?!」

  青年書生被他一拍,眼冒金星,凡欲昏過去。他強自睜開眼睛,目對天香,一見之下,竟見那天香貌美如花,雖是憔悴,卻別具風韻,令他不敢正視,心下狂跳。

  忘情之際,宮笑海卻是把他扔到地上。他身似散架,癱在那裡,疼痛之下,硬是不敢作聲。

  宮笑海哈哈一笑,這才坐了下來。他把青年書生叫到眼前,作聲道:

  「小白臉,大爺有話問你,你要如實答來。若想騙我,你就得死!小白臉,你可聽懂了嗎?2」

  青年書生蜷伏地上,不住點頭。

  官笑海哼了幾哼,接著道:

  「小白臉,你在這有多久了?」

  青年書生頭也不抬,顫聲回道:

  「五六天了。」

  官笑海「晤」了一聲,緊接著道:

  「才五六天嗎?」

  青年書生身子一顫,忙道:

  「我可不敢撒謊。我要騙你,你就殺了我。」」

  宮笑海臉上一沉,又道:

  「你初來乍到.近日外面江湖之事,武林風聲.應該聽到許多了。你說吧!」

  青年書生似是明白了他抓己至此的真意,原是要從自己口中,探得江湖動靜,他臉上一松高聲道:

  「我說……找全說……」

  青年書生細細道來,生怕漏掉一句,惹宮笑海動怒。

  他一待說完,偷眼瞥了一下宮笑海,卻見他呆坐那裡,一臉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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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6 21:49: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青年書生一番言道,天香亦是聽得真真切切。聽他所言,那日殷無法為眾蒙面人圍困,苦戰之下,已然帶著他的女兒脫逃。自稱是他女婿的黨天英,重傷被擒,現己押在武林盟主辛不羈的大牢之中。那些蒙面人,原是江湖各名門正派人士,那番擒拿殷無法,已是慮及萬一拿他不住,日後他定加倍報復,是以如此,他們才遮L面目,前去莊院。

  青年書生又言,獨孤雄現身之後,在定時寺中,他殺死兒子文奇崛,原來竟是使他暫做龜吸之狀,以止「不了情毒」上侵害命、傳說他現已解了文奇崛的身L情毒,又和殷無法會合一處,勾結「萬神翎』欲向天下武林大舉發難I

  青年書生這樣說來,天香聽過,心下更是難受;

  「他們果是惡人,千真萬確了。我現在又是這副模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她心如刀絞,萬念俱灰,不禁淚水湧出,淌格雙腮。

  宮笑海一看之卜,恨恨道:

  「死丫頭.你哭什麼?劇《老匹夫沒死,哭的,應該是我。」

  他先前自料股無法縱是功高無比,也萬難逃出那些蒙面人之手,眼下殷無法不僅活著.旦又和「萬神幫」聯合一處.自己所為,若是被他得知,更難活命了。如此緣故,那會他才呆若木雞,聽之惶恐。

  他沉沉起身,踱到天香身側,長歎道:

  「事已至此,死丫頭,你就認命吧。我本不想殺你,要怪,你就怪那老匹夫吧!」

  他舉起了來.正待拍落,不料青年書生上前幾步,一把將他扯住。

  宮笑海側頭怒視,青年書生一見生怯,卻是仍抓住他不放,口道:

  「」大爺,你不要殺她,她這麼美,大爺你下得去手嗎?

  宮笑海心驚這青年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這會竟敢冒死攔他,不覺失聲道:

  「小白臉,你也活夠了!」

  青年書生撲通跪地,仍是拉住他的雙手,仰頭求道;

  「大爺,你不要殺她,行嗎?、她不言不語,並未得罪與你,你殺了她,豈不要後悔?大爺,後悔就來不及了

  宮笑海聽他羅羅涼曉,心厭腐儒之輩,這般由不量力.自身難保,反要逞強求情。他臉色一變,甩手把他拋了起來,但見那青年書生身被扔起,撞在石壁之上ˍ聲慘叫,隨及又摔在地上。宮笑海心急如火。他自知要想活命,眼下這大香是萬萬個能留了。他擲出青年書生,又待動手。萬不料那青年書生掙扎爬起,一臉皿污,又是抓扯住他,連連央求:

  「大爺,你放過她吧!我蘇萬卷這般求你你還這麼狠心嗎?」

  宮笑海被他扯住,惱羞成怒,他正要將他擊殺,可一聽道出「蘇萬卷」的名字,他竟猛然把手停住,驚道:

  「小白臉,你是誰?」

  青年書生驟然一頓,遂道:

  「我是蘇萬卷,你認識我』」

  宮笑海揪住他的衣襟,喝道:

  「小白臉,你再說一遍!」

  青年書生臉色惶惶,急道:

  「哦是蘇萬卷,我沒有騙你!」

  宮笑海臉色又變,瞪著他道:

  「你是那個參加比武大會,懷有『魔王天書』的那個蘇萬卷嗎?」

  青年書生面色一藹,忙是點頭。

  宮笑海見他點頭,顏面忽然大開。他轉怒變喜,輕輕把他放一廠,遂是發聲大笑,聲蕩石壁,嗡嗡作響。

  要知這青年書生,正是前番在比武選能會上,冒然出場的蘇萬卷。他幻想破滅,義險些送了性命,事過之後,他如驚弓之鳥,後悔不迭。思前想後,他自知自己惹禍非人,便來到文聖山上,只求從此苦研詩書,再不涉及紅塵半步。他沒有出家為僧,偏偏這裡落腳,心機卻和宮笑海無有二致:此處文人聖地,練武之人對此不屑一顧c如若有人想起他來,向他索取什麼魔王天書,自己潛在這裡,當是無人料想得到.自可以避禍了。

  萬沒料到,來這只有幾日,匣被官笑海抓進洞甲。見得天香,他自覺神魂受懾,難以自禁,是以宮笑海欲要擊殺大香之時,連他自己也不知竟有如此勇氣,百般阻撓。

  宮笑海放過蘇萬卷,大笑聲聲,卻是他心下驚喜之故。

  他窮途未路,自道命不久K,要殺天香,乃是自暴自棄之舉,眼下蘇萬卷突然出現,直如柳暗花明,竟使他立覺絕處逢生,萬事有望。自己身居人卜,隱身山野,因為什麼』還不是自己功力不濟,身手不敵I我一但擁有「魔王天書」,練就那武林絕高的「魔王天功」,我還怕哪個?!那時,不僅「萬神幫」幫主非我莫屬,天下武林,也盡在我掌握之中了!……

  宮笑海越想越是興奮,直欲高聲一喝,衝出這陰暗潮濕的山洞。至此時刻,他方是覺得這裡實在容身不得,剛來那會的千般竊喜,真是萬萬可笑。

  他強自捺住性子,對蘇萬卷道:

  「蘇公於,在下多有得罪了。在下被逼無奈,蘇公子能否兌諒?」

  蘇萬卷見他突然這麼客氣,一時無措。他尷尬立站立,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宮笑海搖頭一歎,上前道:

  』『蘇公子不忍殺生,實是大俠大又之舉。蘇公子若是有心救我,在下怎會出此下策?……

  他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後道:

  一蘇公子若將『魔工天書』借與在下,在下一待度過厄難,自當奉還。這位天香姑娘,蘇公子自可把她帶走.隨侍左右。

  此為救她救我,可謂兩全其美,義薄雲天,蘇公子不會拒絕吧?!」

  蘇萬卷聽他言道,自明其中厲害。可那「魔王大書」已被雲飄鶴搶去,自己又怎再拿將得出?

  他瞥了一眼天香,心下大憐:

  「『她這般美貌.誰料想竟落人這凶神惡煞之手,受此殘害c我飽讀詩書。最講『仁愛』二字,我不救她,又有誰能救她?!只是我打他不過,又沒了『魔於天書』我有心相救,焉能如願?」

  宮笑海見他把目光盯在天香身上,嘿嘿一笑,再道:

  「蘇公子這般喜歡她,一定是肯了。蘇公於身為文士。要那『魔王天書』也無用處。蘇公子交給在下,在下馬上就走,絕不打擾蘇公子的好事。」

  蘇萬捲心下焦急,有苦難言。他一想在定時寺時,自己那誦讀經書,竟被人稱為「魔王天書」,奇在那經書竟能將段千秋的斬魚劍震得粉碎。如今思來,他猶覺難以置信。眼下,自己若是再拿出一本尋常書來,唬他一唬.又有何不可?

  好在自己愛書如命,經書總不離身,時下自可可用到別處尋覓。

  蘇萬卷這般籌劃,心兒一頓,急火大退。他摸出一本經書,故作沉吟,重重道:

  「「閣下說話,可否算數?」

  宮笑海心花怒放,歡聲道:

  」「蘇公子若不相信在下,在下自可立下毒誓。」

  蘇天卷搖頭一笑,認真道;

  「外面盛傳,殷無法父女詐死瞞世,就是為了暗中謀取『魔工天書』。由此可見此書絕非凡品。小生今日暫借於你,卻不想惹火燒身,自找麻煩,還望你替小生嚴守秘密,切勿外洩。」

  宮笑海如在夢中,驚喜過望,自是點頭稱是。他伸手欲取蘇萬卷手中經書,不想蘇萬卷撤手來,又道:

  「小生還有一事,還清閣下稍待。」

  宮笑海忍了又忍,自道服恃強硬搶,雖可奪得,卻不免多生枝節。如若那大書是假,豈不弄巧成拙,空自歡喜?他只待那天書到手,見上一見,憑己眼力,自不會認錯,到得那時,再行發難不遲。

  他擠出一笑,故作輕鬆道:

  「蘇公子有話,只管講來。在下喜之不盡,到教蘇公子笑話了。」

  蘇萬卷生怕他蠻橫硬奪.今見他如此說話,又是一鬆。

  他拍著經書,鄭重道:

  「此書雖為『魔王天書』,書中所載,卻是尋常詩句,此中真意,全憑閣下深研方能悟得。這一節,小生不得不事前言明,以免閣下誤解小生,卻道小生作假,如是那樣,小生一片真心,全然枉廢,小生萬難忍受!」

  宮笑海聽得糊塗:尋常詩句,怎是魔王天書所載?若說武林奇寶,大下至珍.就是這尋常經書,豈不可笑?

  他見蘇萬卷說得誠懇之至,不似撒謊之狀,疑心暫收.隨道:

  「蘇公子坦然相告,在下感激不盡。想必那『魔王大書』身為奇寶,自是與眾不同,愚人難測了。」

  他語氣一轉,忽又森嚴道:

  「在下信得過蘇公子,還請蘇公子潔身自愛。如若蘇公子存心愚弄在下,蘇公子把話言明,交出真品。還不算晚!」

  蘇萬卷聽之一冷,心昌寒氣。連歎這宮笑海看似粗魯,實是精明過人,極難應對。

  他心有所忌,忙將經書遞上,口道:

  「小生愛命愛色,不喜博殺,閣下如此美意,小生自歎好運難逢,那裡還敢欺騙閣下?」

  他生怕宮笑海看出破綻,忙是轉過身去,眼睛一閉,一下撲到天香身上,口裡急道:

  「閣下有言在先,還不走嗎?」

  他道過此語,心下狂跳。只盼宮知海早點離開,他好起身。如此爬在裸女身上.他只覺如臥火炭之中,火燒火燎,其苦難耐。又覺深違儒家教誨,大失體統,負罪之心,耿耿在懷

  蘇萬卷大苦之時,但聽那翻書之聲,唰唰亂響。他只道自己有言在先,宮笑海雖受愚弄自也看之不出。萬不料繼而忽又傳來一聲悶響,他心兒一抖,側目去看,但見宮笑海已把經書用掌拍碎,一臉猙獰,竟是掄起手臂,向著自己凶狠擊來

  第四十八章怕死之人

  蘇萬卷驚恐之下,急急向裡一滾。他魂飛天外,心下兀自奇疑:宮笑海未見過那真的「魔王大書」,怎能看出此書是假?我弄巧成拙,救人不成,卻要連自己也要賠上,豈不悲乎?!

  他自料毫無紕漏,卻是忘了,「魔王天書」震碎「斬魚劍」,早已傳遍江湖,路人皆知。宮笑海身在「萬神幫」,對此武林聚會焉能不知不曉?至於此節,他更是記在心上,永志難忘。此等緣故,他翻書之下,見書上所載和蘇萬卷所說不差,卻也未有疑慮,只是念及「魔王天書」堅硬無比,他才暗運掌力、試上一試。他身怕猛擊之下,自己手臂受損故而只用了半分真力,拍擊經書。即便如此,那書亦是承受不住,手書相交,發出一聲問響,那書竟被震碎。宮笑海一見醒悟,狂怒之下,只想殺他洩恨!

  宮笑海志在必得,一擊下去,忽覺手上一麻,被人捏住大穴。他驚愕未醒,卻見天香翻身站起,手扣其腕,怒目逼視。

  此番變故,莫說宮笑海始料不及,就是那天香,亦是懵懵勝解,;已收范石。

  要知人笑海折磨大香、個系天香穴道受制無地反抗宮經海為能得逞。」萬神四個系邪門黑道,《穴之法齊邁怪異。天香用時兒番運氣,衝力受制穴道,無奈多次用以,終是無用,索性不公此想了。

  林萬卷作做求歡之呼,科她身亂抓亂摸,無意之中,竟是誤打誤撞,觸廠解大的法門。她的受制穴道,那會已然解廣。她雖覺一陣圩泰,氣血貫通,卻未料及此節.只道分)在擠壓之故。

  一待宮笑海一掌擊來,蘇萬捲滾將下去,那掌立時正對〔己,出於本能,她揮便抓。直到她把官笑海抓住,站了起來,這才想到自己穴遭受制,焉能如此?

  事實俱在,她不屑多想此節,直歎蒼天垂憐,該讓她懲治這個惡魔。

  時過境遷,宮笑海身陷人於,臉色奇變。他深知自己稍有反抗,天香便會震碎自己的腕脈.置己於死,他心下叫苦,面上卻是強自鎮定,作聲道:

  「天香姑娘,你自可以殺我不過,我死了,你又能得到什麼?你剛才已然聽到,你的外公,你的娘親,還有你的爹爹.兄長,都己和我們『萬神幫』聯手,如此說來,我們當是一家人了,你若殺我,你如何交待?」

  天香耐心把話聽完,冷冷一笑:

  「宮笑海,那會我苦苦求你,也是這般說法,宮笑海,你這富牲,還想活嗎?」

  她目瞪欲裂,怒火難遏,正待運氣將他震死,忽聽蘇萬卷苦聲道:

  「姑娘算了。」」

  大香一聽他言,分外氣惱。她側祝蘇萬卷,哼道:

  「混小子,你在幫他說話7」

  蘇萬卷見那大香,此時嚴如女鬼一般,和剛才判若二人,禁不住倒吸口涼氣。他腿兒一抖,弱聲道:

  「「小牛怎會替這傢伙說話『!我是說,這傢伙如此對待姑娘,應該千刀萬剮、不過,他方才捉起廠你的諸多親人,我怕姑娘殺了他,當真無法交待。」

  大香聽到「親人」二字,淒苦一笑:

  「混小於,你有親人嗎?」

  蘇萬卷愁苦道:

  」「小生父母早喪,孤身一人,已無親人了。』」

  大香眉毛一豎,歷聲道:

  「」混小子,你父母早死.算你的福氣,你還愁眉苦臉於什麼!」

  蘇萬卷週身一涼,卜打量大香一眼.心底

  「這姑娘如此說話,是瘋了嗎?」

  大香見他驚疑的樣子,猛然發出笑來:

  「溫小子,你把找當成瘋子了,是不是虧混小千,你呆頭呆腦,死讀詩書,你不是瘋了,已和瘋子差不了多少。混小子,你再這麼看我;我就剜士你的眼睛!」

  蘇I奮身子一矮,忙把目光移向一旁,心下卻道:

  」」這姑娘一定瘋了!」

  一念如此嬌美的姑娘,竟被宮笑海弄瘋,且瘋成這樣,蘇萬卷氣往上撞,牙關緊咬,他忽地站直身子,大步飄飄,走到宮笑海跟前,啪地就是一個耳光!

  宮笑海斜他一眼,看他氣極的樣子,分明和賭氣的頑童相仿,付之一笑,道:

  「蘇公於若能令天香姑娘饒我不死,蘇公子只管打來c」

  蘇萬卷看了一眼天香,見她並無阻止之意遂是又打了他一個耳光,罵道:

  「不要臉的東西,你不該打嗎?!

  他心中氣暴,索性拳腳並用,狂踢猛打,再念自己被他抓來山洞,受盡驚嚇,更是手腳用力,毫不留情。

  宮笑海經此爛打,未敢發作。蘇萬卷越打越是興起,後來竟是揪住他的耳朵,向下撕扯。宮笑海一時氣極.疼痛難忍,竟是忘了大穴抓在大香手組,他一腳踢出,卻是直奔蘇萬卷的小腹,直欲要他的人命!

  蘇萬卷不及防備,他只道天香把他制住,是以才有恃無恐。一待覺得陵前生風,他登時一呆,竟是僵在當場,惟有待死。

  蘇萬卷命懸一發之際.天香扣住宮笑海之手,聚然發功加力,與此同時,她又將宮笑海向後一拽,退去一步,閃電之間,已將官笑海震死向後,他那只飛起的大腳,一下踢空,人死在地k,那腳卻仍是向上舉著。

  蘇萬卷死裡逃生,驚出一身冷汗,良久動彈不得。天香蔑然瞥他一眼;喝道;

  「『混小子,你還傻看什麼!」

  蘇萬卷被她喝醒,正要言謝,卻聽天香怒聲又道;

  7II

  「地小子,背過身去!」

  蘇萬卷聽此,猛然想到她還是赤身裸體,臉上一熱,旋即閉上雙目,轉向石壁。

  天香穿好衣服,飛起一腳,將那宮笑海屍身踢起。他那龐大的軀體貫L石壁,一聲轟響,血肉四濺,蘇萬卷只覺臉L一熱,舉手一摸,原是一股腥臭的血水。

  他眼睛一擠,心下欲嘔,忙是急甩,不想一一甩之下,竟惹得身後天香出語大罵:

  「混小子,你瞎了嗎T」

  他慌亂回身,一根便見天香站在那裡,毒毒的目光,直欲將他擊穿。

  他看見天香身上染上血跡,急道:

  「姑娘救我性命,我卻弄髒了姑娘的衣服,小生不瞎.真比瞎眼還要瞎了。小生只求姑娘不要氣壞了身子,小生還要賠上一件最最好看的衣服,小生……」

  他語大倫次,惶恐難言。大香打斷他話,只道:

  「混小子,你看見的太多了,若是傳揚出去,本姑娘還有瞼見人嗎?」蘇萬捲來料此處,一掃宮笑海的屍身,颯然一顫。他連連施禮不住道:

  「這個姑娘放心,小生只當未見,絕不對人言及,姑娘放心……」

  天香陰冷一笑,慢聲道:

  「本姑娘若是放心,還會對你說嗎?混小子,除非你是個瞎子,是個啞吧若是個死人,那就更好了。」

  蘇萬卷知其心意,冷風唆哩,通體寒透、他一下跪在地上,哭聲道:

  「「姑娘放心,小生若是走漏半句,小生絕不能好死!姑娘放心,小生

  他自覺言詞無力,索性不再言語,只是頭觸石地,連連叩道。

  大香見之一笑,懶懶道:

  「「混小j,你這股怕死,任做個男人。我本不願殺你,你這副德行,倒叫我改變了主意、」

  蘇萬卷受此譏笑,墓地熱血大沸。他騰地站起,大聲道:

  「你笑話我嗎?!我蘇萬卷前番參加比武大會,啥也不會,卻教天下英雄無人敢l,誰說我怕死?…我蘇萬卷風光一時,眼下雖然落魄,卻也不能任人辱罵,不當人待。如是這樣,我蘇萬卷寧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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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6 21:49:28 |只看該作者
  他幡然壯烈起來,大香心下一震,登時語塞。良久,她方緩緩開口道:

  「混小於,你跪下求我,不是怕死,又是什麼了」

  蘇萬卷胸口起伏,默不作聲。

  天香一笑聲起,氣道:

  「混小子,你說不出來,自是怕死了、』」

  蘇萬卷臉上漲紅,喘了兒防,決然道:

  「小生怕死不假,卻是因為小生喜歡姑娘。姑娘若是不

  信.你就殺吧!」

  他脖子一挺,昂然站立。

  大香望之怔怔,只疑聽錯

  第四十九章本來面目

  蘇萬卷激情之下,道出真占,他去大香驚疑不語,一臉漠然,忽又頭腦一涼,膽』氣卜洩:

  「我這般直來在於,口不擇言,這個姑娘若是翻臉無情,引為羞辱,當真才我,如何是好」」

  他暗自惴惴,再念話已說出,可謂覆水難收,眼F之計,惟有硬充好漢,是占是凶,憑天由命。

  許久,但聽天香一聲輕歎,口道:

  「蘇萬卷,你太傻了,走吧。」

  蘇萬卷渾身一熱,受寵若驚。他一陣顫慄.動情道:

  「叫。生不走、小生得逞姑娘.也不知怎地,再也丟不下姑娘了。姑娘說我傻,其實,我蘇萬卷傻是傻過,可這次,我絕不是傻。」

  天香臉上幾動,朱唇幾顫,猛一聲道:

  「「混小於,別說了!」

  她強自鎮定下來,尖聲道:

  「混小子,你當我是什麼好人嗎?我是壞人,我是惡人,你聽清楚沒有7你要知我的親人一個比一個壞,一個比一個毒,一個比一個狠,我天香從今往後,要比他們更壞,更毒,更狠混小子,我這個樣子.你還能說喜歡我嗎?」

  蘇萬卷望之一凜,仍道:

  「哦蘇萬卷既是喜歡上了姑娘,姑娘的一切,都是好的。小生身不由己,決不虛言。只笑我從前為人所棄,小生竟有出家為僧之念,今日看來,那清苦才是假的。」

  天香苦苦一笑,不解搖頭,直道:

  「混小子,你一定瘋了。也好,你既有如此傻念,本姑娘也不和你多費n舌。只是,從今往後,你要唯命是從,不得半點任性胡為,你能做到嗎?」

  蘇萬卷臉上一喜,頓首道:

  「小生為了姑娘,赴湯蹈火亦是不在話下,這有何難!」

  天香哼了一聲,遂高聲道:

  「那好,蘇萬卷,你不要後悔。蘇萬卷,你的那『魔工大書』,還不交給本姑娘,等著別人來搶嗎?」

  蘇萬卷見她提起這事,又是大苦。他急著把此事前後說了又說,生怕天香不信。最後,他自報奮勇,說是要和大香一道,去找雲飄鶴,當面向他討回。

  天香察顏觀色,自他呼剛歷過生死,又對己心存們念,此刻絕不敢說謊了。一聽他要和己去找雲飄鶴,天香』中一動,暗忖:

  「我去冒此奇險,要那『魔王天書』於什麼?』我己不是從前那個天香了,活著已然無味,『魔王大書』對我,怎會有這般魔力,教我忘卻死志?!、、啊,是了,我明白了.『魔王天書』它能讓我成為天下絕代高手,無人能敵。

  我待此洩恨,回報天下,自是淋漓盡致,為所欲為。這比起默默而死,抱恨而終,豈不更快我心,雪我大恥?」

  她念及這些,恨不得一下將那天書得到。她邁步走出山洞,目望天上群星,竟又發出聲聲冷笑……

  濟南府地,靈巖山下。

  谷深壑幽,巖奇石峭,樹木蔥籠,流泉淙淙。

  靈巖山屬泰山餘脈,山不謂高,卻也清奇脫俗,別有洞天。名聞天下的四大名剎,浙江大台國清寺,江蘇應大府棲霞寺,湖北江陵玉泉寺,山東濟南府靈巖寺,以其此處靈巖寺為首。

  靈巖寺位在靈巖峪中。殿宇連綿,或起或伏,錯落有致。它臥在群山綠樹之中,更顯得別有風韻。

  靈巖寺千佛殿,單簷飛聳,偉岸雄奇。殿正中立著三尊大佛,中為毗盧,東謂藥師,西是釋迎。大殿兩側,四十尊彩塑羅漢光采照人,或是端坐;或是拄杖,或是合掌,或是言談,無一雷同。他們有的低眉沉思,有的怒目而視,有的喜上眉梢,有的氣極敗壞,有的恍然若失,有的胸有成竹,直似真佛一般,傳神降世。

  對此鬼斧神工之作,殿上一行人等卻是視而不見。他們衣著駁雜,挎刀佩劍,一瞼謂傲,一望便知是武林中人。

  過不多時,殿外腳步聲急。眾人向外看視,但見一黃臉老僧,身披暗紅袈裟,匆匆而來。

  黃臉老增進得設中,腳跟未穩,人眾之中已有一人高聲道:

  「『無憂方丈,我等奉武林盟市辛不羈之命,前來捉拿汀湖敗類殷無法、獨孤雄、義奇崛。無憂方丈,你不必多說,交出人來,辛盟於自可寬待於你。如若個然,辛盟主有令在光,任我等毀寺殺人。無憂方丈,此中結果,全在你了。」

  無憂方又見說話之人,竟是前番在定時專武林聚會之L,使出「雲蛛網」的魚龍舵主於食貿,心下一怔,暗道:

  「於食魚那會雖威風了得.卻還得慘敗在段千秋的『斬魚劍』,如不是後來冒出的那個青年書生用『魔王天書』救他一命,他這會還能如此霸道地和我說話嗎此人狐假虎威,卻不知怎地竟被盟主看重,直教他帶領各派首腦人物,上門滋事。」

  他心下厭惡,面上卻是滿臉陪笑,施禮道:

  「於院主如此說來,老油若是多說,卻也大用了。各位既奉盟主之命辦事,老油謹請各位四處洋察。」」

  眾人一聽,俱發冷哼。於食魚款款道:

  「『無憂,他們藏在哪裡,你最清楚不過。我等亂搜之下,難免有損此中神像,你身為方丈,一寺之酋,當真為了幾個惡人敗類,就不惜辱及佛祖,自甘墮落?」

  無憂瞥了一眼三尊大佛,苦道:

  「於舵主這般認定,老油交人不出,也是無奈。」

  他臉上如冰,於食魚望之心怒,喝道:

  「無憂,你道我等冤枉你嗎?」

  於食魚言此,連發冷笑。他摸出一封黃皮信柬,空中一舉,又道:

  「無憂,這是你親筆所書.向『萬神幫』主邀功的書信。信寫的明明白白,你是『萬神幫』北方舵舵主,你以醫治文奇崛,殷情厚要挾.已迫使那殷無法、獨孤雄答應和你們『萬神幫』聯手,向天下武林發難。大憂,你道此事做得鬼神不知,卻不料那送信之人,早有改邪歸正之心,他將此信直送盟主手上,你的本來面目,卻是尤法隱瞞了。」

  於食魚這番言,無憂聽來,卻是無驚無怪c他長歎一聲,淒盧道:

  「老神如此可惡,各位著來,老鋼只有一死了?」

  於食魚上前一步,憤聲道:

  「無憂,想不到你竟是『萬神幫』的走狗。更想不出,以你數十年的修為,竟是這般作惡,為害眾生。無憂,似你陰險狡詐之輩,讓你痛快一死,不是太便宜了嗎?」

  無優吁了一聲,連連搖頭。他目對於食魚,只道:

  「於舵主.世上想像不到之事,比比皆是。於舵主不知就裡,難免心驚為怪。不過,老油自知如此作為,全無錯處,你要殺我,老納也決無悔意。」

  他悅的平平淡淡,於食魚聽來,忍不住恨叫一聲:

  「無憂,你還是不肯交人,是不是?!」

  他臉色鐵青,肌肉大顫,無憂如作未見,從容道:

  「於舵主既知老地心意,何必多費辱舌?老納坦然受死,決不抗拒,只求5『舵主手下開恩,莫要株連我寺僧眾,毀了這千年古剎。」

  無憂言此,雙目一閉,再不言語。於食魚見之氣惱,怒火亂撞,心下暗罵:

  「這禿驢全然敗露,還是故作鎮靜,以死頑抗,真是可惡之極。他只道我人未搜到,自不敢殺他,方會這般硬充好漢,令我難堪。不過,這禿驢大錯特錯了。要知我於食魚之所以投靠盟主,甘為人下,爭的就是一口氣在,不再為人瞧之不起,棄如草芥。這禿驢如此輕慢,分明又是辱沒於我。既是這樣,我縱是放你一馬,抓獲那幾個惡賊,立下赫赫大功,對我又有何用?……禿驢,我寧肯抓人不到,讓盟主怪罪,我也要殺你洩恨!」

  於食魚心志已定,殺氣橫生。他奮袖出臂,直搗無憂的胸口。眼見無憂不避不讓,於食魚更為惱極,臂上一抖,又是加了力道……

  於食魚痛下殺手,隨之而來的各門各派首腦人物,見之一驚,眉頭大皺:

  「無憂既已供認不諱,就該擒下他來,逼他招出那幾人的下落,而後殺他不遲。於食魚時下便殺,實是魯莽愚鈍之極。我等千里迢迢,風塵僕僕,若是因此之故,徒勞無功,空手而還,枉自奔波不說,卻要放虎歸山了。」

  他們顧念此處,眼見勸阻已然不及,竟是不謀而合,齊向於食魚身後拍來,直欲置他於死,留下無憂這個活口。

  諸人此舉,雖是無奈,卻是甚為毒辣,毫不留情。他們恨怪於食魚自作主張,目中無人,成事不足,反要挑了他們的好事。眼見大功將成,各門各派自可風光無限,名滿天下,功垂青史,這一切的一切,豈能讓於食魚一人全然葬送?!不上如此,這樣一來,抓人不到,盟主勢必還要勃然大怒,嚴加責罰,那幾個惡人逃脫在外,我等今番所為,他們定會尋機報復,如此一來,我等凶險不算,只怕全家老小的性命也要因此賠上!

  此中厲害,於食魚倉促之間,自不會料及此多。他只欲打死無優,一洩自感屈辱之恨、諸人對他下手,可謂螳螂撲蟬,黃雀在後,一但他忽覺身後有異,勁風大作,想要撤手躲避,已然不及了。

  眾人眼見得手,萬不料無憂方丈直如館魅,身形一晃,竟是來到了於食魚的身後。電閃之間,已把他替下,眾人那諸多掌力,卻是盡放打在他的身上。

  此中變故,一波三折,殿中諸人,俱是心驚膽戰,恍恍難言。於食魚回頭看視那無憂,身中眾人合力一擊,頹然委地,口吐鮮血。他心頭大震,俯卜身去,顫聲道:

  「方丈大師,你冒死救我,我於食魚怎會有如此福氣?

  方丈大師,你為什麼救我?你不該救我」

  無憂方文氣若游絲,面上卻一臉安祥。他喘息道:

  「於舵主,老油不惜一死,就是讓你明白、塵世之上好壞之分,善惡之名,儘是無妄之談,惑人之論。惟有自心,方可一辨真偽,識得萬物本象。『力神幫』,殷無法他們,惡名昭者,老相看來,卻不為惡;辛不羈,名門正派,人人稱頌,老衲眼裡,倒是大奸若忠.更是可惡了」

  於食魚心神又震,直道:

  「『方丈大師,你救了在下,也是不以在下為惡嗎?」

  無優微微一笑,喘息再道:

  「『於舵主,你以網作器,應該明白:一網難得,一人更是可貴。老鈉別無所求,只要我寺免卻禍患,老衲就心安了。」

  於食魚茫然頜首,痛聲道:

  「在下遭此暗算,若不是方丈大帥,在焉有回頭之日?在卜頓開茅塞,自不想和他們一般見識,他們合手一擊,權且作為在下和他們一刀兩斷的緣由。大帥放心,他們若在難為貴寺,在下拼上一死.也絕不負大師重托!」

  無憂一笑未開,遽然氣絕。於食自哀傷難盡,豁地站起。他怒目逼視諸人,切齒道:

  「你們合力殺我,自有理由,在下也不多問。無憂為我而死,他的事自是我的事了。你們若還迫令交人,在下交之不出,可否故技重演。再下毒手?」

  眾人見他虎目充血,寒氣逼人,不由一怯。轉又念及事至此,於食肉縱有三頭六臂.又奈我何?此事關係甚大,涉及久遠,縱是將這靈巖寺全然毀掉,和尚殺光,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人來。

  他們關懷此念,對視一眼,殺氣彌重,暗忖:

  「「於食魚壞事在先,眼下又倒戈為敵,他是死定了。若是讓他活著,說出我等背後偷襲之事,一但傳開,我等臉面豈不丟盡?只此一節,他就非死不可!」

  眾人殺氣暴長,神功暗運。他們盯住於食自,直如瞧著一頭落進陷餅之中的怪獸。

  於食自見之一頓,厲聲道:

  「爾等偷襲不成,如是這樣,又有何為?」

  他道過此語,懷中一摸,隨手抖出銀光爍爍的大網來。

  眾人一見之下,登時色變;隨口呼出:「雲蛛網」!

  於食魚聽過呼聲,面一凜,重聲道:

  「爾等既是識得『雲蛛網』,還不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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