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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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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盛天 [舊愛成新歡][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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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8 11:18:47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高文戰(上)



    “龐書記回來了?”高文戰親切上前,梁增云在後,三人依次握手。

    “辛苦了。其他常委都到齊了嗎?”龐仲春細皮嫩肉,頭發焗得油黑,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優雅和威嚴,絲毫未受長途奔襲的影響。

    高文戰道:“已經到齊,都在會議室。”

    “哦。那我們也過去吧。”龐仲春顯出一絲不滿,信步走向機關樓。高文戰只帶梁增云迎接他,擺明是在向他示威。

    龐仲春沒猜錯,高文戰就是要給他壓力。中國的地方和部隊都是黨政雙系統,兩大系統首腦不和司空見慣,和睦才是怪事。高文戰錘煉多年,政治上早已進退自如,很清楚什麼時候該體現強硬,什麼時候該隱忍沉默,現在就是體現強硬的時候。

    三位常委貌似親昵地走在前,不時說笑,龐仲春秘書楊其浩不遠不近跟在後面。

    “小高啊,你們這是怎麼搞的,我開兩天會家里就出這麼大事?”寒喧已畢,龐仲春開始反施壓,半關切半責備的一句話,把自己置身事外,把領導責任扣到兩人頭上。

    “完全是意外。”高文戰得體地道,“是底盤廠疏忽冒失,造成大規模暴獄,附近的輕工廠緊急增援,才發生連續事件。不過輕工廠處理得當不錯,他們的干警還把底盤廠逃犯給抓回來了。”底盤廠教導員姚鳳奇是龐仲春遠房外甥,高文戰不動聲色,也把直接責任人的大帽子給扣上,同時一句“連續事件”把輕工廠帶過,還說得跟立大功似的。

    龐仲春暗罵一句,語重心長道:“責任要追究,但追究責任不是目的,重要的是反思。為什麼縣委三令五申,還會出這麼大事?問題究竟出在哪兒?這才是關鍵,不是一句意外就能解釋的。小高,你還是年輕,這種思想要不得啊!”龐仲春可算出事時沒在家,又年長幾歲,一再抬出縣委的招牌暗示責任。

    梁增云哼一聲,不客氣地道:“話是這麼說,可從哪追究?不還事從哪起頭從哪抓?要不是底盤廠緊要關頭擅自加班,能發生暴獄嗎?還連累附近的輕工廠。要我說,首先就從底盤廠開始,殺一儆百,對全縣司法系統全面整頓。”

    梁增云絲毫不留情面,龐仲春氣得暗翻白眼。他一看到梁增云那張耿直到悶絕的倔臉,氣就不打一處來,此刻更把梁增云祖宗十八代問候個遍。

    高文戰怕梁增云把龐仲春逼急來個壯士斷腕,忙打圓場道:“整頓必須整頓,但意外因素也必須承認,這是客觀事實。底盤廠擅自加班,嚴格說也不算違規,歸根到底還是為全縣利益,也算為大局服務。”

    梁增云又哼一聲,沒再說話。兩人一起三十年,他當然明白高文戰意思,就是看不慣龐仲春動輒就想整人的嘴臉。

    龐仲春暗暗冷笑,也沒再說話。他已想好,如果真能扳倒高文戰,區區一個遠房外甥,他絕不姑息,大不了給換個地方,而且還能撈個清正無私的名聲。

    三人各懷鬼胎,進入會議室。

    會議室共五位領導:縣委三號、副書記兼紀委書記吳正洪;縣委五號、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秦為民;縣委七號、副縣長徐侃;另兩位領導是倒黴的縣司法局局長錢雨德和政治協理員沈介。此外還有一人是高文戰秘書張鴻飛。除六號副縣長在外學習,所有常委全到齊了,加上司法局的兩位主官,算是一次專門的擴大會議。

    龐仲春風塵仆仆趕回,難免一番恭維和寒喧。戰戰兢兢的錢局長給龐仲春上煙,沈協理員親自為龐仲春沏茶。

    眾人坐定,會議開始,張鴻飛識趣地退出,把記錄任務留給楊其浩。

    龐仲春環顧一圈,沉重地開口了:“多余的話我不說了,這次沉痛的教訓,是縣委的恥辱,是白石縣老百姓的災難!一年了,我們辛辛苦苦奮斗一年,各方面都大有起色,可哪想這個時候……”龐仲春無奈搖頭,“大家都知道,我去開會除彙報今年工作,還有件更重要的事,就是研究明年的地改市方案。長川地區初步議定改成三個市,我極力爭取,想讓白石縣成為其中之一,事實上也大有希望,地委凌書記還親口表揚了我們,可偏偏……”

    龐仲春忽然停下,激動地動動嘴唇,指著自己的臉:“同志們,出了這麼大事,我這個縣委書記無顏見人哪!”

    龐仲春的話有太多的表演成分。司法局倆主官耷拉腦袋;高文戰面色如常;梁增云冷笑不止;秦為民暗地為高文戰擔心;徐侃捂著下巴無精打采,貌似很痛苦;只有馬屁精吳正洪正襟危坐,配合著擺出深深的惋惜和慚愧。

    龐仲春借機觀察眾人,緩緩語氣道:“當然,我不是責備文戰同志。文戰同志的能力有口皆碑,組織上和上級黨委都是認可的。雖然出事時我不在家,但作為白石縣一把書記,該負的責任我還是要負的。下面大家說說,接下來怎麼辦。”

    龐仲春三言兩語,把高文戰抬出來,宣布會議討論,明顯是司馬昭之心,不僅司法局兩位主官,其他幾個常委都耷拉腦袋了。秦為民低頭吹茶葉;吳正洪不再正襟危坐;徐侃痛苦到半死不活;梁增云似嘲似笑,一付等看熱鬧的表情;高文戰還是面平如水,倒好象是局外人。

    半晌無人說話,飽含煙味的空氣空自縈繞。龐仲春不得已,向坐在自己右手的馬屁副書記吳正洪遞個眼色,示意他表態。

    吳正洪無奈,咳一聲問:“龐書記,您剛回來,要不我先給您介紹介紹具體情況?”

    “情況基本上我已經了解,現在重要的是善後。”龐仲春不爽了,直接揮手打斷。

    “哦。”吳正洪討個沒趣,低頭不吭聲了。討好龐仲春,不等于想得罪高文戰,何況兩家出事監獄,底盤廠教導員是龐仲春外甥;輕工廠教導員是高文戰一手提拔,而且預警又襲警的李都平又是高文戰前准女婿,他能說什麼?

    “一個溜須拍馬的卑鄙小人,枉我這麼信任你,還不如一只搖尾乞憐的狗!”龐仲春目的沒達成,暗暗臭罵吳正洪。

    高文戰仍一脈平靜,象個無關者;梁增云冷笑連連,譏諷之意溢于言表;再看兩位司法局領導,腦袋低得都快鑽桌子底下了,活脫脫兩只待宰的可憐小牛。

    龐仲春越看越氣,直接點名道:“老秦,你是主管司法的副書記,你說說。”

    “哦,好。”秦為民把剛沾到嘴邊的茶杯放回,摘下老花鏡慢慢擦了起來,這是他重大發言前的習慣。

    龐仲春又一陣厭惡。秦為民出身民辦教師,後進入教育局,一步步當上副書記,明年就該退休。這倒罷了,秦為民生活簡樸,一付老花鏡戴很多年,成天穿一身老舊的中山裝,怎麼看都是個民辦小學的教導主任。

    “一個完完全全的泥腿子,竟坐縣常委會了!當初怎沒給粉筆灰淹死?”龐仲春低頭喝著茶水,眼神瞟著秦為民,極度厭惡的同時,又開始瘋狂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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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8 11:19:4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高文戰(下)



    秦為民斟酌半天,看高文戰一眼說:“龐書記,我覺得這個事,還應該多從好的方面考慮。我們第一次同時接這麼多犯人,又這麼突然,應該說兩個監獄的干警做的不錯,尤其是輕工廠。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可以當成典型樹起來……”

    “樹典型?”龐仲春立刻放下手里茶杯,“為民同志,處理及時不等于事沒發生。他們用犯人燒鍋爐,出事不說,還損失幾十萬!那都是白石縣老百姓的血汗錢,作為全縣老百姓的衣食父母,我們把這樣的人樹成典型,這不是讓群眾寒心嗎?”

    秦為民剛開個頭就被堵死,為難地看看高文戰,又摘下老花鏡。

    梁增云不陰不陽插嘴:“用犯人燒鍋爐,是縣委財政的主意,跟各監獄有什麼關系?要照這麼說,我們縣委才是罪魁禍首。”

    龐仲春一怔,點著桌子道:“讓他們用表現好的犯人燒鍋爐,並不是讓他們放松警惕!他們怎麼選人的?為什麼不多派幾名干警在旁看守?”

    “那還用什麼犯人?讓警察燒鍋爐不就得了!”梁增云諷刺說。

    “你……”龐仲春說不出話了。

    “增云!”吳正洪低喝一聲,出來打圓場,“出這麼大事,大家心里急,但現在不是急的時候,應該冷靜考慮善後問題,您說是吧,龐書記!”吳正洪說話向高文戰打個眼色。

    象很多次一樣,梁增云會跳出來跟龐仲春對干;同樣,吳正德也會適時出來打圓場。高文戰扯了扯梁增云衣袖,梁增云斜龐仲春一眼坐回。

    龐仲春捺住情緒,眼光盯上最後一名常委:“小徐,你也說說。”

    “唔唔!”徐侃用捂脖子的手搖了搖,痛苦而沙啞說,“扁桃體……扁桃體腫了……”

    龐仲春沒氣翻:“縣里出這麼大事,你作為常委,就不能克服克服?”

    徐侃捂著脖子點頭,抓過一張紙,刷刷寫了幾個大字,看也不看推給龐仲春秘書。

    會開到這個份,楊其浩沒法記錄,早合上記錄本在那干坐了,現在好歹有點事,忙接過瞟一眼,苦著臉交給龐仲春。

    龐仲春接過一看,上面寫著八字方針:尊重事實,顧全大局。

    “這……這就是我的意見。”徐侃啞著嗓解釋一句。

    這哪是意見,分明是上級領導做指示嘛!你誰也你?

    “一個不折不扣的無賴,白石縣那麼多監獄,怎麼就把你給漏出去了?”龐仲春鼻子沒氣歪,強烈鄙視的同時,禁不住惡毒咒罵。

    龐仲春被迫無奈,只得再唱獨角戲:“我再說兩句。這次事件,有個原矮水村村民曾提前預警,還非法持槍殺害三個逃犯,後來又聚眾襲警,有這回事嗎?”

    龐仲春說完,眼睛盯盯看高文戰。高文戰暗暗一歎,不出所料,龐仲春果然拿這事做文章。

    幾個常委都不說話,和龐仲春一起看高文戰。兩名司法局主官一直沒撈到說話,也滿臉雨加雪地抬頭,滿嘴大泡地瞅高文戰,眼中全是憂慮愧疚。

    梁增云不緊不慢道:“是有這事。如果不是提前預警,後果可能更嚴重,應該說為縣里立了大功;至于那把槍,不過是撿的,殺逃犯也是為救人;聚眾襲警更是無稽之談,是鄉派出所副所長和預警人原本就有矛盾,出言不遜造成。關于兩家矛盾,他們鄉里曾處理過,已經有過結論。”

    龐仲春灑脫地搖頭:“增云哪,你是黨員,看問題可不能只看表面,應該用聯系觀點。此人提前預警,‘撿’把手槍,連殺三個犯人,哪有這麼巧的事?我們是否可以這樣考慮,這個人本來就和暴獄分子有聯系,或者就是外應,不過突然後悔了,所以備一把槍,以救人的形式殺人滅口。否則警察都找不到逃犯,他怎麼一下就找到了?”

    縣常委會變成案情分析會,縣委書記成為大偵探,結論足以令人震驚,但也不能說沒道理。眾人面面相覷,都暗暗為高文戰擔心。

    梁增云道:“要是這樣,他直接跟警方明說不就得了?就算是外應,可又沒犯事,警方也拿他沒辦法,何苦費這麼大勁冒生命危險?”

    “也許他以前犯過什麼事,被里邊的人拿住把柄了呢?”龐仲春振振有詞地反問。

    梁增云笑了:“那就可惜了,三個逃犯都死了,就是有把柄也查無實據,只能當他連碰好幾個巧。”梁增云話鋒一轉,忽又笑道,“現在看來,我們完全可以把他樹為典型,宣傳我們白石縣法制文明建設的先進性。你說呢,秦書記?”

    梁增云難得幽默,秦為民尷尬笑笑,眾人齊齊莞爾,始終沒吭聲的高文戰也露出笑意。

    龐仲春悻悻瞪梁增云一眼,也不看高文戰,便下結論道:“不管怎麼樣,這個情況都過于蹊蹺,必須全面調查這個人,把他背後的關系摸清。我的意見,實事求是把情況上報地委;底盤廠的姚鳳奇,不管和我什麼關系,出事就要認罰,作為縣委一員,我不會顧及私情。鑒于事關重大,這次報告我親自起草。大家還有什麼意見?”

    龐仲春果然壯士斷腕,眾人都不吭聲了。暴獄期間龐仲春正在外開會,縣里是高文戰主持工作,要報告也應是高文戰起草,龐仲春宣布親自執筆,顯然是撕破臉皮,要與高文戰徹底開戰了。

    “文戰同志,你的意見呢?”龐仲春假模假式地問。

    高文戰不慌不忙掏出手機,在手里一擺:“我先接個電話。”

    龐仲春一愣,高文戰拿著手機,頭也不回地走了。接電話,是他開會以來的第一句話。

    眾人干坐半小時,高文戰這電話一接就沒影了。龐仲春等得不耐煩,想讓秘書去叫,

    “既然高縣長有事,會回頭再開吧。”梁增云突然拉開椅子,不待眾人反應,大搖大擺揚長而去。

    “一個徹頭徹尾的死硬分子,真該扔山里當野人,或者剝光扔到動物園……”龐仲春怨憤地盯著梁增云背影,終于把所有常委全鄙視了。

    會議草草結束,不歡而散。

    梁增云出門,直奔高文戰辦公室。兩位老戰友親密無間,配合得天衣無縫,意思也很明確:你龐仲春打報告可以,但只能以個人名義,想以黨委名義,門都沒有。

    官場摸爬滾打三十年,高文戰對任何無恥行徑都已應對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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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8 11:21:3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高冰兵(上)



    天漸漸亮了,月亮剩下淺淺的白邊,街上浮動早行的人影,遠遠的山呈現清晰的輪廓,籠罩城內微雪凌襯的屋頂,清晨的白石縣,安靜得似美麗的童話。

    香煙嫋嫋燃燒,高文戰站在窗口,望著外面恬淡甯靜的世界。

    從會議室出來,他一直在思索。他不憤懣,只是想不通。官場三十年,他什麼都明白,就一個問題明白又不明白。官場的傾軋斗爭,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問題看似普通,隨便誰都能找出一萬個答案或理由,但沒一個有意義,就象他和龐仲春。

    龐仲春一心整他,無外是嫉妒或覺得他有威脅。他在上也罷了,可龐仲春是一把書記,官場規則又在那擺著,他再有能力,干得再好,功績也屬于兩個人。如果他有能干屬下或搭檔,樂不得讓對方發揮,自己坐享其成,即使對方更上一層,也一樣可以借力。你好我也好的事,為什麼一定揪著踩著,兩敗俱傷?

    損人不利已,這就是高文戰尤其不明白的地方。當然,理想妥協于現實,是世間最正常不過的事。無論明白與否,龐仲春既然出手,他肯定會接招,這是他三十年官場經曆,進步最快的地方。

    門外傳來腳步聲,高文戰轉過身。梁增云推門而入,把手里的筆記本扔一旁,擰著倔臉坐到沙發上。

    “里邊怎麼樣?”高文戰坐他身邊遞支煙。

    “還能怎麼樣?”梁增云接過點著,“會不開了,但他報告肯定還得打,說不定還會把這次會議添油加醋寫幾筆,不過沒膽用黨委名義就是了。”

    “這個必然。”高文戰不以為然,“他這麼想整倒我們,怎麼可能放過這次機會?”

    “你有什麼主意?”梁增云問。

    高文戰道:“辦法還是有的,不過增云,需要你幫忙。”

    “說吧,要我怎麼做?”

    高文戰沒客氣,轉過身道:“出事他不在家,無論黨委名義還是個人名義,這個報告都輪不到他,我們沒必要讓他先入為主。不過我出面不合適,你以個人名義給地委送份報告。凌書記一向開明,他會明白怎麼回事,其他的交給我。”

    “這沒問題。你准備怎麼做?”梁增云沒明白。

    “也沒什麼。”高文戰笑笑,“跟老秦提的辦法差不多,我已經安排了。”

    “你是說……樹典型?”梁增云恍然。

    “沒錯。”高文戰慷然道,“我們不僅要樹,還要大樹特樹,把整個白石縣都樹成典型。”

    梁增云明白了,笑指他問:“這麼說你家冰兵可以派上用場了?”

    高文戰笑道:“她就是造造聲勢,主要還得靠希岳幫我們雙管齊下。”

    “這對他不算事。”梁增云把煙掐滅站起,,“希岳這小子,我們好歹求他一回,讓他跟司法廳再打聲招呼。現在老錢他們沒准正在里邊挨訓呢,別讓人太委屈了。”

    “嗯,應該的。”高文戰隨之而起,又提醒說,“你的報告不要太誇張,實事求是就成,凌書記是明白人,你一送去,他自然會知道怎麼回事。”

    “我是那種人嗎?”梁增云扶正眼鏡准備出門,沒兩步又轉回,“那個……”梁增云疑惑地問,“那小子,就是冰兵以前那男朋友,我不是不相信他,他到底怎麼知道暴獄,又怎麼那麼快找到逃犯,難道真是夢到的?”

    高文戰苦笑:“我也很想知道。”

    梁增云點點頭:“等冰兵過來,讓她好好問問,回頭告訴我。”

    “行。”高文戰莞爾。

    梁增云忽然想到什麼,欲言又止道,“文戰,冰兵既然對那小子念念不忘,你借這機會再撮合撮合吧。年輕人,沒准鬧什麼誤會了,她媽這輩子不容易,別讓冰兵再留什麼遺憾。”

    高文戰歎道:“我也希望如此,可強扭的瓜不甜,看情況吧。”

    梁增云沒再說什麼,在他肩頭重重一捏出去。高文戰站到窗前,又去看窗外的世界。高冰兵母親是他一生最對不起的人之一,但錯卻不在他,在那個混亂的年代。

    天亮了,外面很好的太陽。

    …………

    C市,寬敞通闊的人民大街,高冰兵不緊不慢地走在路邊,不薄不厚的小棉猴包裹她豐盈健美的身體,初升的冬陽映照她美麗平靜的眼睛,寒風習習,她如霞映雪的臉愈發清瑩,油黑的發稍隨後頸連衣小帽倏倏抖動。

    一個人在這城市九年了,她仍然覺得陌生,因為孤獨。

    這是個年輕古老的城市,近代的繁華曾一度超過東京,是亞洲第一個普及抽水馬桶和煤氣管道的城市,也是新中國第一個汽車城和電影城。可行走在這個朝氣蓬勃的城市,她應有的**和活力都隨五年前的愛情斷裂了。

    曾經的愛情那麼美好,即使相隔很遠,只有書信,共同志趣也會讓他們有說不完的話,傾不盡的幸福思念,可畢業前昔,一封分手的書信讓一切成為過去。她不相信這是事實,不相信每一個字,她要問個清楚,一畢業就趕去他家,可得到的消息是他沒回來,留在了讀書的城市。原來信上沒說錯,他遇到更好的人,要留在更好的城市了。

    高冰兵離開了,沒再追究,心底默默祝福,把幸福和未來留給喜歡的人,把思念和回憶留給自己。她不為自己遺憾,只要他過得好。可她偶爾還會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當初報考和他相同的志願,卻沒考中和他相同的學校,她成績原本比他好得多。

    這樣一過五年,兩人在相鄰的兩個省,卻未能相陪在一起。他看了無數女友,五年後得遇命中天使;她一個男友沒交,仍保持著五年前的自己。

    高冰兵一向開朗樂觀,本以為會很快走出,卻沒想到感情是例外。她拒絕無數追求,卻不忍再對一個五年的堅持者無動于衷。她回家組織同學聚會,就是想了解他確切消息,但有一分可能,她也不想錯過。

    五年之後的高冰兵,用行動保持了自己的樂觀。可一星期過去,未有任何消息,她憂而且悶。

    “高記者來了?”C市日報社到了,穿著保安服的門衛向她打招呼。

    高冰兵點點頭,笑說,“你今天怎沒穿大衣?可別凍流鼻涕了!”在外人面前,高冰兵一如既往地保持著開朗大方,頑皮樂觀。

    “沒事,不冷。”小伙子搓著手,興奮而感激地目送她進入。

    報社美女鳳毛麟角,一個個又眼界甚高,態度多半不招人待見。高冰兵是市委書記張希岳的專職記者,地位絕高,更重要的是她不僅漂亮,而且和藹可親,全報社從社長到普通編輯記者,從保安到清潔工,沒一個人不喜歡她的快樂活潑。

    高冰兵剛進大門,手機響了,是劉根生辦公電話。她心髒驟跳,顫抖手指按向接通鍵,又惶恐地縮回。

    近情情怯,她確信自己終于等到想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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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 高冰兵(下)



    高冰兵獨立報社廣場,冬陽和寒風圍著她跳舞。她沒急著接電話,先閉上眼,緊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按捺心內的狂動,才按下接聽鍵。

    “冰兵,是我。”電話里傳來劉根生的聲音,“狗子有消息了。”

    “是嗎。”高冰兵眼圈一熱,激烈的情緒差點讓她熱淚狂湧,忙掩住自己嘴巴。原來有些心跳根本不能抑制,也抑制不了。

    劉根生稍停:“他被鄉派出所抓走了。”

    “什麼?他……”高冰兵心跳更烈,從一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怎麼會?為什麼?”

    “你先別急,是這麼回事。”劉根生從李都平做夢預警暴獄,到持槍救人受傷,再到暴力襲警被捕,把整事情一五一十陳述一遍,然後道:“情況就是這樣,你最好趕快回來。”

    五年不見,心上人居然會超能力了,還能做夢預警!高冰兵感慨激動,又驚訝意外。回去是必須的,她擔心地問:“都平傷得重嗎?”

    “沒什麼大事,就是皮肉傷。”劉根生說完歎口氣,“冰兵,他回來那天,我跟他聊了一會,他現在還一個人,對你一點沒比以前少,我看得出來。你聽大哥一句,趕緊回來幫他整明白,然後一定問清楚,千萬不能再錯過了。”

    高冰兵表情怔怔,有淚花從眼中綻出:“謝謝你,根生大哥,我知道怎麼做。”

    劉根生道:“別謝我,謝你爸吧。昨夜我跟他彙報情況,是他讓我給你打電話,還讓我告訴你,讓把你采訪寫稿的家伙事都帶上,說是對狗子有好處。”

    “我知道了。”高冰兵有些明白了。劉根生說得輕巧,可非法持槍,暴力襲警,這麼大事?怎麼可能那麼簡單。

    掛斷電話,高冰兵擦著眼睛,就往樓里跑。

    “嘀嘀!”一輛雪白的北京小吉普倏地從旁躥出。

    高冰兵停住,看到一張斯文平和的臉。

    “興祺,你怎麼在這?”高冰兵面露驚異,同時頭疼。張興祺,堅持五年的追求者、市腫瘤醫院醫生、C市市委書記張希岳獨子。(PS:熊貓這家伙,又出現了。)

    張興祺跳下車,興奮地跑到她面前:“白石縣暴獄,我知道你一定會回去采訪,就特意來送你。”

    高冰兵湧起一股為難和複雜的情緒。張興祺搶道:“你放心,我就是送送你,你把我當朋友或者司機,什麼都成。”

    高冰兵望著他熱忱真摯的眼睛,定定神道:“這樣吧,你把車借我。”

    “冰兵,我真的……”

    “先聽我說!”高冰兵打斷,不容拒絕地道,“興祺,對不起,我不能讓你送我。不過我答應你,回來以後,一定再給你個答複。”

    張興祺愣住:“冰兵,其實我不急,你可以慢慢考慮,我可以再等。”

    “不!”高冰兵堅決地道,“如果我的答複是否定,你也別再等了,不然我會很不安。”

    張興祺惆悵道:“說那麼多干嘛?只要是你的決定,我都會接受。”

    “謝謝。”高冰兵感激地點點頭,飛速跑向樓門。

    “車我給你放這,鑰匙在車上!”張興祺回過神,對她背影大喊。

    “知道啦。”高冰兵揮下手,頭都沒回,發稍一甩,倩美樸實的倩影拐進。

    高冰兵回到辦公室,忙給爸爸打電話。高文戰沒多說,只說李都平沒事,讓她放心。隨後,高冰兵同主任打好招呼,拎著照像機和筆記本出發。暴獄是大新聞,主任想給他派輛采訪車,她拒絕了。

    高冰兵將東西扔上車,跳上駕駛位,一腳油門沖出大門。

    時隔五年,終于可以重見,她恨不得飛回白石縣。李都平非法持槍和暴力襲警,她固然擔心,但更相信李都平的為人。不過做夢預警,她還是疑惑,但同五年後重見相比,這實在不重要。

    小吉普輕快飛馳,很快駛出市區,直奔西北。

    高冰兵正加急趕路,手機再度響起,這次是哥哥,張希岳生活秘書高建威。

    “哥,什麼事?”高冰兵接通電話。

    “你在哪?”高建威不答反問。

    “到底什麼事?”高冰兵現在沒心廢話,即使對方是自己哥哥。

    高建威謹慎地道:“冰兵,白石縣發生暴獄,好像……還跟都平有點關系,他被派出所抓走了。他怎麼說對你有恩,哥馬上開車過去,載你一起回家,幫他把麻煩解決。”

    高冰兵道:“不用了,都平不會犯罪,而且爸已經答應幫我。”

    高建威一愣,急道:“你知道了,都上路了?”

    “嗯。”高冰兵應一聲,“哥你不用去了,我自己就行。”

    高建威忙道:“冰兵,事情沒你想那麼簡單。事實上,是龐仲春那個老混蛋,想借機整倒咱爸。你聽哥的,這個時候,張書記要是能……”

    “哥!”高冰兵這個膩煩,“你能不能別再管我的事?”幾年了,如果不是哥哥一個勁穿騰,張興祺也不至于這麼堅持,搞得她鬧心不說,還像欠人家似的。

    高建威一陣汗顏,歎著氣說:“冰兵,張書記對家里那麼大恩,興祺又對你一往情深,哥不也是想報答人家嗎?

    “報答就可以拿我做交易?”高冰兵既煩更氣,俏容一斂道,“你是不是也想說,沒有張書記,爸就不會和我媽結婚?我就不會生在這個世上?”

    “這……”高建威不吭聲了。五年了,他瞞著妹妹,也瞞著全家,狠心把李都平和高冰兵破壞,除了想報張家的恩,更是想妹妹有個更好的歸宿,哪知高冰兵一倔如斯,整整五年一個男友沒交。他既對不起妹妹,又愧對李都平,良心上沒少受譴責。

    遠處的風蕩滌原野,顯出清平朗朗的世界。

    高冰兵目視前方,深吸一口氣道:“哥,報恩不是這麼報的,越是心懷感恩,就越應該真誠待人,我心里根本就沒有他,這樣的報恩對人公平嗎?”

    “……”高建威說不出話。

    “我決定了。”高冰兵決然道,“這輩子都不嫁他。你幫我告訴他,就說這是我的最終答複,請他原諒。”

    一瞬間,高冰兵做出和出發前不同的決定。她此行想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可能,自然和李都平再續前緣;如果不能,她就當報恩,嫁張興祺算了。可高建威這個電話,讓善良的她毅然做出屬于自己的決定。

    “那……用不用哥幫你跟都平說說,再幫你們撮合撮合?”高建威良心發現,拐個一百八十度大彎。

    “不用了,我的事自己會解決。”高冰兵說完掛斷電話。

    天高云闊,前路通暢。高冰兵全神貫注,雪白的小吉普箭一般飛躥在東北平原遼闊的黑土地,馳向崇山峻嶺的長川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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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8 11:22:4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愛無罪



    暴獄有驚無險,李都平心事了卻,日頭大亮,還在派出所留滯室大睡,直到手機樂鈴把他喚醒。

    李都平睜開雙眼,下意識去推身上大衣,左臂火辣辣疼。他咬牙坐起,把手機接通。

    “老公,昨晚怎麼樣?”電話里當然是古倩敏,李都平折騰一宿,她同樣擔心一宿。

    “還好,有驚無險,這次真多虧你。”李都平感激地說。

    古倩敏湧起一股幸福和委屈混雜的情緒,輕聲問道:“你沒什麼事吧?”

    “我沒事。”李都平抬抬比昨夜還疼的左臂,“你怎麼樣?羅大衛沒再騷擾你吧?”

    “沒有,不過……”古倩敏貼緊電話,神秘地道,“不過我又遇到個以後會騷擾我的人。”

    “是嗎?他什麼人?”李都平嚴肅了。未來記憶在邵芳身上的事實已經證明,絕對不可以掉以輕心。

    古倩敏道:“是恒生的副總經理。”

    “恒生的副總經理?”李都平凝眉思索起來。

    “嗯。昨天我去市政府送並案報告,正好跟他碰上。”古倩敏認真道,“老公,他很討厭的,還你回來一定好好教訓他。”

    “行”李都平不由笑了,“如果他真敢騷擾你,我一定讓他滿地找牙。”

    李都平話雖這麼說,其實很無語,不僅為古倩敏,也為自己。狗娃被殺,邵芳被凌辱,這些事並沒發生,可他昨夜卻忍不住要故意殺人;古倩敏善良柔弱,騷擾未發生,也要提前報複,可見未來記憶影響之深。

    李都平稍停又道:“記住,我不在時不要獨自出門,上下班一定要讓趙重和唐周接送,晚上要是害怕,就讓于姍姍陪你。”

    古倩敏感激複雜地道:“姍姍已經陪我了,不過老公……”

    “敏敏,你不用說了。”李都平溫和地打斷,“我相信你,也相信姍姍,不要瞎想。”

    古倩敏心頭湧過一陣暖流,又一陣委屈:“不是的,我是想說,姍姍把我車要走了。”

    李都平一陣暈,忙道:“那個……她要走就要走吧。反正我回去你坐我車,我不在也是她給你當司機。你要喜歡,就買個更好的,反正你錢也花不完,別委屈自己。”

    前世愛人苛刻小氣,連花錢都限制她,如今竟如此大度體貼,古倩敏感動得直想哭:“我知道了,老公。你明天什麼時候能回來?”

    “我明天……”李都平握緊電話,看房門一眼說,“敏敏,我明天恐怕不一定能回去……”

    “為什麼?”古倩敏愣了,也急了。

    李都平道:“也沒什麼,我幫警察預防暴獄,按規矩,得跟人家做記錄。別擔心,用不了多久。”他怕古倩敏瞎擔心,沒說實話。

    古倩敏情緒有些低落:“那好吧,你快點。”

    “行,我一脫身就回去。”李都平這話沒說謊,他的確需要脫身才能回去。

    掛斷電話,李都平忍不住感慨加歎息。此番回家,他緊張邵芳母子,腦子繃得溜緊;得到高冰兵消息,心里更似墜顆鉛球,古倩敏這個電話,讓他輕松多了。原來無論面對或逃避,過去的感情都只會沉重,只有眼前人,才會讓心靈撫慰。

    留滯室無窗無床,只有一面冰涼的土炕,周保良很厚道,給他一個熱水袋和兩件警用大衣。熱水袋半熱不熱,李都平擁著厚厚的警用大衣坐在炕上。望著這四面不透風的小屋,他忽然心跳加劇,意識到一個強大問題。

    昨夜他暴打韓勇,劉根生攔都沒攔,現在他被關進派出所,這老小子肯定會找高縣長,而且肯定會通知高冰兵。

    天!冰兵要來了!在這種地方,和陽光一樣開朗頑皮的高冰兵重逢,會是什麼樣的見面?李都平想到可能會發生的見面,心髒象很冷似的,突突突狂跳起來。

    門突然開了,准確答案也來了,高大肥胖的劉根生拎著豆漿和油餅走進。

    “先吃點吧。”劉根生坐在炕上,把油餅和豆漿遞給他。

    “什麼時候放我出去?”李都平把東西接過。

    劉根生盯著他說:“明天吧,最快也得明天。”

    “你去找高縣長了?”李都平反盯他。

    劉根生緩緩點頭:“我還通知冰兵了,她中午就能到。”

    果然不出所料,李都平揪張餅咬一口,口是心非地說:“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多事?”

    劉根生不屑地笑了,胖臉擠成一團,一字一句道:“不是我多事,沒有冰兵,你想出去還真就沒那麼容易?”

    “不就一把槍?”李都平連吃帶喝,不解地說。

    “不是槍的問題,當然槍問題也不小。”劉根生解釋道,“關鍵這兩天龐書記不在家,是高縣長在縣里主持工作。黨政主官的關系,你猜也能猜得出。龐書記想拿你做文章,借機會把高縣長整倒,你說這還不難嗎?”

    李都平愣住:“這跟冰兵有什麼關系?”

    劉根生抬腿把門踢上,湊近小聲說:“高縣長想通過冰兵,把你我都樹成典型,我就知道這麼多,還是猜的。”

    李都平有點明白了。他和高冰兵交往幾年,對高家事所知不少。高文戰和C市市委書記張希岳據說有過命交情,只要通過官方媒體把黑的說成白的,再通過張希岳得到省委省政府肯定,來個既成事實,龐仲春再能蹦達也無濟于事。

    劉根生嘿嘿一笑,碰碰他說:“怎麼樣,要當英雄了,有什麼感想?”

    “你不也一樣?”李都平斜他一眼,“趕緊預備材料,准備到各處介紹經驗吧!”

    “這不用你操心,你還是先想想見冰兵後說什麼吧!”劉根生拍拍他肩膀站起,“犯人要接回來了,我先走了,回頭請你倆吃飯。”

    李都平沒說話,目送劉根生離開,一些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東西開始往外跳。

    和高冰兵的記憶,是他生命中最深刻的部分。作為第一個正式戀人,高冰兵不僅帶給他甜蜜愛情,還完成他第一次人生救贖。

    當年被邵芳爹拒親,李都平受到前所未有的沉重打擊。他自幼自卑,邵芳是他快樂的唯一精神支柱。某種意義上,他對邵芳的依賴甚至超過母親,可親事被拒,一切都毀滅了。失去邵芳的李都平變得沉默寡言,極度陰郁,把所有精力都撲到學習上。他唯一念頭就是考出去,永遠離開這個讓他傷透的鬼地方。

    一個人遭受重大打擊,總會把生死看得很輕,所以高冰兵滑進山坳,李都平不顧一切地原地滑入。這固然離不開他善良本性,但同時也是心靈重創後的瘋狂。可就是這次瘋狂舉動,帶給他人生第一次真正愛情,何況對方還是全縣最出色的女孩。

    好心有好報,李都平一直相信這句話,因為高冰兵。

    大雪封山,李都平又滑得遍體鱗傷,根本無力將受傷的高冰兵背出。他意外發現一處舊日本工事洞,留下記號,把女孩背進去避寒救治。然而就在這寒冷隱蔽的地洞,他冰凍的心被融化,濃郁因此而開朗。當他為高冰兵接續斷腿,緊綁木板,女孩滾滾而落的眼淚讓他重新感到自己的價值、存在的意義。原來自己可以做得更好,他懂了。

    隨後的內容輕松得多,他們發現了彼此共同的愛好:文學。他們在地洞度過愉快而難舍的小天半後,高冰兵做出了讓他大吃一驚的舉動:換座。

    那是幾天後,高冰兵重新上學時。這個撐著拐杖、腿上綁著厚厚石膏的女孩成了他高中最後一任同桌。這不奇怪,沒人會拒絕縣委副書記的愛女。

    他們互相照顧,共同進步,膽大的高冰兵無數次露骨的暗示,他卻提不起愛情的勇氣。高考前,高冰兵和他報考相同的第一志願,結果他考中,她卻沒考中。上大學前夕,高冰兵又一次向他暗示,給他鼓勵,他一個屁沒嘣出來。

    “到學校不許找女朋友!”這是高冰兵被氣跑前說的一句話,他記住了。

    如此直到大學二年級,忍無可忍的高冰兵終于來信把他臭罵一頓,明確了兩人的關系。從此,李都平真正體味到愛情的幸福。高冰兵開朗大方,無拘無束,似陽光一直在包圍;高冰兵活潑頑皮,總會像假小子一樣跟他嬉笑打鬧。

    還有重要一點,高冰兵和他有相似的自卑。她是高文戰正式女兒沒錯,但某種意義上,又是私生女,因為高文戰有兩個老婆,盡管這是曆史時代的錯,但高冰兵仍不免自卑。

    負負得正,兩個自卑的人湊到一起,改變了彼此世界。如果說古倩敏的初夜讓他沖出海面擁抱陽光,卻是高冰兵把他帶離深邃的海底,不過是即將沖破的一瞬,他們分開了。

    與高冰兵分手,是他一生最大的錯,即使得遇古倩敏,他仍這樣認為。這種犯罪的感覺甚至沖淡對過去的思念,因為不敢去想,也不配去想。

    五年過去,高冰兵要來了,他該如何以原罪的心態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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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8 11:23:37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五十章 五年一日



    長川地委書記凌峻一夜未睡,因為兩份來自白石縣的傳真報告。

    兩份報告彙報同一件事,說法卻截然相反。兩份報告都適合送紀委,只是針對不同,無論哪個成立,白石縣黨政主官,都有一個要下台。黨政不和司空見慣,但至少貌合神離,搞到兵戎相見,還真就不多,凌峻不能不為此發愁。

    憑心而言,凌峻很欣賞高文戰,可以說長川所有干部中最為看重。高文戰有能力,有魄力,而且作風務實。現在流行面子工程,作為一名貧困縣縣長,高文戰腳踏實地,一心一意提高農民生活水平。短短兩年,白石縣農民收入提高近五成,他有心保護高文戰,又不知何從著手。暴獄不是小事,損失和傷亡是實實在在的數字,不是隨便一說就能變成好事,何況還有上級機關。

    凌峻正在犯愁,門突然開了,秘書小宋拿著一堆報紙和文件匆匆走進。

    “凌書記,這是今天的報紙,您快看看。”小宋很興奮,直接把兩份報紙鋪桌上。

    兩份報紙一是省報;一是C市日報,都在頭版大篇幅報道了白石縣暴獄。報道熱情謳歌了白石縣司法干警的機智勇敢,面對大規模突發事件臨危不懼,以少勝多,將暴獄分子一網打盡,完全將此事件樹為成功反暴處突的典型。此外,報道還提到附近民兵配合司法機關,特別提到李都平如何忠實履行公民義務,以大無畏的精神,身負重傷,從逃犯手中勇救一對被挾持的母子……

    凌峻既欣喜,又意外,看得一愣一愣。

    小宋見凌峻看差不多,又遞過兩份文件:“凌書記,省委和省司法廳已經給白石縣通報嘉獎,這是轉發給我們的副本。”

    凌峻接過看看。呵呵道:“高文戰有點道道啊,我這愁一夜,他主動給我解決了。我還真小看他了!”

    小宋陪笑道:“報道是他女兒寫的,嘉獎估計是張書記幫忙,對他來說。都是現成資源。”

    “應該是這樣。”凌峻點點頭,不無感慨地指著桌上的報紙和文件,“小宋,這就是你要學習的地方。一個好干部。能為群眾辦實事只是基本。懂得保護自己才是關鍵,自己都保護不了,說什麼都是空話。”

    “我明白。”小宋受教地鞠躬,然後道,“凌書記,您一夜沒睡,先闔會眼吧?”

    凌峻想想,站起身道:“車上睡。”

    “您要去白石縣?”小宋還算稱職,一下猜到了。

    凌峻笑笑說:“穩定第一。高文戰立這麼大功,黑的都說白的了,我怎麼能不去看看?”稍稍停頓,凌峻饒有興趣地問:“對了,龐仲春報告說。那姓李的村民是高文戰未來女婿。真地假的?”

    “這個……”小宋斟酌道,“梁副縣長的報告只字未提。估計關系有限,否則這麼大事,他瞞又瞞不住,不可能一字不提。”

    “行,那就看看再說。”凌峻說完,扯過自己大衣。

    “要不要先打個電話?”

    “不打,直接去。林雷”凌峻大手一揮,“我倒要看看,他龐仲春和高文戰是不是還在鬧騰?”

    “怎麼可能?肯定已經和好了。”小宋搶上前開門。

    “再鬧就讓他們倆一起下台!”凌峻哼一聲,大跨步走出辦公室。

    高文戰越級把事擺平,雖然保住地委和白石縣地過失,但也暴露出白石縣班子不和,作為地區一把書記,凌峻怎麼可能一點不生氣?

    “卑鄙的陰謀!無恥的謠言!徹底地弄虛作假!我要上報地委,揭穿他們的真面目!”白石縣委書記辦公室,龐仲春看到報道,氣得破口大罵。

    “恐怕不妥。”秘書楊其浩又遞過兩份文件,“這是省委和省司法廳發來的嘉獎通報,估計地委也能收到。這時候上報,不僅打自己嘴巴,還會得罪地委和省委。”

    “還有嘉獎通報?”龐仲春難以置信地接過看幾眼,沮喪地扔到桌上。

    楊其浩不忍地道:“龐書記,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龐仲春長歎一聲,無力地揮揮手,“去通知開常委會,就說研究給司法局和高文戰女婿請功。”

    “是。”楊其浩欠欠身,迅速出門。

    “該死的混蛋!”龐仲春怨毒雙眼,細嫩地臉擰得猙獰,突然抓向桌上地嘉獎通報。

    龐仲春抓一半又縮回了。嘉獎通報還要在會上宣讀,總不能弄得皺皺巴巴。

    很快,司法局兩位主官得到通知,屁顛屁顛趕到,嘴上大泡還未消。

    兩小時後,常委們聚齊。龐仲春和高文戰一見面便熱情握手,親如兄弟。常委們滿面春風,梁增云眼神俾倪,耿正倔強到得意;徐侃扁桃體也不疼了,圓臉笑成一朵花;吳正洪暗暗決定,以後向高文戰多多靠近;只有秦為民真心為高文戰欣慰。常委們紛紛調侃祝賀高文戰,高文戰不時發出爽朗大笑,好象李都平真成了自己女婿,常委擴大會議在一團和氣中開始。

    當龐仲春熱情洋溢地宣讀嘉獎令,張鴻飛終于放心地給派出所打個電話,讓等得不耐煩的高冰兵去接人了。

    高冰兵趕到派出所,李都平已穿戴整齊,行李卷也收拾好,正安靜地等她到來。

    時隔五年重見,普通又不普通。整整一夜,昔日的點滴在心頭流過,李都平卻平靜了。和高冰兵在一起,總是流暢自然,輕新明快,即使五年後談五年前的分手,即使五年後問他能不能繼續。

    能否繼續,這是個無力的問題,但他依然平靜,因為現實的殘酷。很奇怪,殘酷也可以讓人平靜?沒錯。當現實給出無法選擇的答案,任何成熟的人都會選擇平靜。所以當高冰兵欣慰而疲憊地把兩份報紙扔他面前,他微笑著展開。平靜地拜讀了。

    “怎麼樣,我進步了嗎?”高冰兵靈眸閃動,象以前一樣坐他身邊問。

    愛好文學。現在聽來很可笑,當初卻是兩人共同愛好。對文學的熱衷,曾伴隨他們度過無數快樂地日子。李都平望著女孩純真期待的眼睛,點頭說:“進步了。至少編瞎話能力進步了。”

    高冰兵甜甜一笑:“那你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暴獄?又從哪弄地手槍?”

    李都平暗暗一歎,把報紙闔上:“冰兵,這問題你能不能不問?你要信我就別問,要不我也得跟你說瞎話。”

    “我會不信你嗎?”高冰兵歪頭看他,眸中閃著純真的光芒,“十年前你從山上滑下來,我就一直信你,一直到現在。”

    高冰兵提到當初,李都平既感寬柔。又微覺苦澀,不無尷尬地道:“那就是逞能罷了,男同學嘛,那時候不都愛在女生面前逞能?”

    “你之前怎沒跟我逞過能?”高冰兵笑了,很認真地望他。

    “我……我也逞過呀?”李都平想了想。也側過身跟她相對。

    “什麼時候?我怎不記得?”高冰兵明眸閃閃。一付想不起又不信的樣子。

    李都平捏著報紙,笑說:“你以前是學習委員。隔幾天就值日,做眼保健操就在講台上看著,誰睜眼睛你就訓誰,有時還扔粉筆頭。我就睜好多次眼睛,可你一回都沒理我。”

    “還有這事?”高冰兵莞爾,尋思一番又問,“你以前怎沒跟我說過?”

    “以前……”李都平心下一黯,望著女孩說不出了。以前他們只知道談人生、談理想、談未來,就是偏偏很少談過去。

    高冰兵攏下頭發,接住他說:“以前我們總以為將來會很好,日子會很長,分別只是暫時地,快樂才是永遠地,所以開心得連過去都懶得去想。”

    李都平被說得直難受,弱弱道:“冰兵,咱別說這些了,都過去了。”

    高冰兵揚起明朗的臉,笑嗔嗔說:“為什麼不能說?你不聲不響就跟我分手,我不明不白過了五年,你難受就不許我說,那我呢?”

    李都平無奈,指指收拾好地行李卷:“冰兵,你是來接我,還是來興師問罪?我都關這兩天了,咱能不能出去再說?”

    高冰兵雙頰發熱,自己輕輕撫住,低頭說:“我怕你一出門,就會象五年前一樣逃掉。”

    高冰兵這一說,李都平臉頰也發熱了,難過地拉過她手。高冰兵沒掙紮,很平靜地跟他相對。李都平迎著她目光說:“冰兵,我今天不逃,豁出去一天,把那五年賠給你。”

    用一天還五年,李都平絕不是一般大度。高冰兵笑了,露出可愛的歡顏。

    李都平融化到流淌,輕輕把她雙手合住。高冰兵低頭看看,玩味地問:“你這一天,是按十二小時算,還是按二十四小時?”

    用五年等一天,高冰兵也不是一般計較。李都平同樣笑了,卻難免苦澀。

    李都平握住掌中一對柔夷,望她說:“不管幾小時,到天黑行嗎?”

    高冰兵沒說話,雙眸一闔,頭一低,額抵住他肩頭。

    高冰兵雖然頑皮,但不會蠻不講理,所以李都平明白;李都平逃避五年,現仍在逃避,所以高冰兵寬容。他們太彼此了解,所以高冰兵委婉直接地提出很小的要求;李都平直接委婉地滿足她很小的願望。世上有因了解而分手,有因了解而幸福,他們算什麼?五年換一天;一天還五年,是有情,還是無情?

    “篤篤!”外面傳來敲門聲。

    兩人結束偎依,高冰兵抬起頭,李都平坐正身。

    門開了,賈宜中探進頭,訕笑說:“剛才縣委來電話,讓你們晚點走,說是地委凌書記來了,要親自接狗哥出去,還有人照像。”

    兩人相顧而望。高冰兵笑問:“你報紙上夠沒?”

    “天黑前歸你,你說地算。”李都平微笑。

    “那還不快溜!”高冰兵瞪眼一嗔,拉起他就跑。

    “哎!”李都平一驚,想拿行李卷都沒來得急,就被扯出了。

    賈宜中目瞪口呆,眼睜睜被高冰兵撞開,半晌才急得大喊:“高記者,不是你爹,是地委、地委凌書記!”

    “就說被我領走了,找我爸算賬吧!”高冰兵揮下手,左沖右突,在幾名民警眾目睽睽之下,把心上人扯出派出所。

    小吉普停在門前,高冰兵開門把李都平推上,自己躥上駕駛位,一腳油門沖出。

    時間已近中午,太陽在山頭高照。兩人激動興奮,光彩從心底溢到臉上。高冰兵欣慰感慨,好似回到過去地快樂日子;李都平感慨欣慰,仿佛年輕若干歲。

    車子很快出鎮,派出所被甩沒影,前路是廣闊的原野,崇高的山脈在他們身側。兩人嬉笑對望,開心得象第一次做賊得手。

    高冰兵笑臉紅豔豔問他:“去哪?”

    “天還沒黑,你說了算。”李都平微笑應答,倒很守諾。

    高冰兵可憐兮兮望他:“我想去那地洞,又怕時間來不急?”

    這話貌似等于沒說,卻豐富得很。李都平摸摸寸頭:“冰兵,那洞口那麼隱秘,我們當年也是碰巧撞上,現在去也未必能找到。”

    “我肯定能找到。”高冰兵賭氣般瞅他。

    李都平心中暗笑,也瞅她,兩人對瞅。

    高冰兵正開車,很快敗下陣,委屈地踩住刹車,趴在方向盤上。李都平湊她耳邊道:“冰兵,想個近點的地方吧,只要安安靜靜,哪不一樣?”

    高冰兵側過臉,表情依依地說:“都平哥,我好不容易見到你,卻開心又難受。”

    “我也是。”李都平憂傷地說。

    高冰兵不忍他難過,悻悻起身:“去我家吧,我媽和我外公在C市,正好家里沒人。”

    “嗯,行。”李都平點頭。

    高冰兵發動車子,向右挑頭,拐進鄉間小路,當年他們牽手走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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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一章與五十二章 舊愛纏綿



    接上一章

    北方的冬季是珍藏溫暖的季節,保藏著對溫暖永無休止的渴望。棉襖、棉帽、棉手套;爐火、熱炕,柴禾垛,從人物風貌到建築房屋,都厚重得讓人踏實,即使是枯葉卷起又落的原野,太陽微弱得不值一提,也會看到縷縷暖人的炊煙。

    高冰兵的小吉普便在這樣的鄉間輕馳,兩側原野清新,幾處炊煙如織,依稀舊日模樣。

    “這車不錯,自己的還是報社的?”李都平問身邊人。

    “都不是。”高冰兵看他一眼說,“是張叔叔兒子的,他一直追我,如果你不出這事,我沒准真會嫁他。”

    李都平心一垂,一股淒傷湧上心頭。他很想問問她為什麼不嫁了,但毫無意義,高冰兵坦白告訴他,就意味著不可能。

    前路有風吹起,高冰兵眼望前方,平靜地問:“你女朋友做什麼的?”

    李都平緩緩轉頭,高冰兵不待他答話便道:“根生大哥說你沒女朋友,可我一見到你就知道他錯了,不然我這五年,肯定不會只等來這一天。”

    “冰兵……”李都平眼神無力,含著某種哀求。

    高冰兵沒再繼續,又問:“她漂亮嗎?”

    “挺漂亮,傻傻的,還有點笨。”李都平喃喃說,因為能體會她內心的激烈。

    高冰兵確實很激烈。突然踩住刹車,閉上眼睛。把頭深深伏下。李都平一驚,探頭想去安慰。高冰兵忽又直起,轉身與他面對,李都平看到她懊喪悔痛地眼光。

    高冰兵搖著頭道:“都平哥,她不傻,也不笨;傻的是我,笨地也是我,昨天見到你,我就什麼明白了。”

    李都平眼神哀弱。動動嘴唇。如此面對昔日愛人,他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高冰兵不甘地道:“五年前我就相信你不會移情別戀,也知道你一定有苦衷,可我卻假惺惺不去找你,不是傻是什麼?我不想隨便嫁人,害人害已,更不想成為第二個芳姐。可活生生的例子在那擺著,我又什麼都明白,到頭來還是荒廢五年,不是笨又是什麼?我從沒做過這麼錯的事,到現在都想不通,我怎麼就沒去找你?沒跟你當面問個明白?我根本就是全世界最蠢的傻子,全天下最笨的笨蛋!”

    高冰兵委屈憋悶,說得氣鼓鼓,激憤得淚水淋漓。

    李都平心酸悔恨,探身就將女孩擁過:“冰兵。別哭!是我該死,都是我的錯!”

    “你還有臉說!”高冰兵恨恨捶他後背兩拳,就勢摟上他脖子,小頭一扭,櫻口一張,粗暴地封上他嘴唇。

    “唔!”李都平正悔恨中,全無防備。熟悉的氣息傳入口鼻,他稍做掙紮便放棄了,迎進那條闊別五年的唇舌。

    風在窗外吹,他們在狹窄地車廂激吻。有些突然,並不意外。當李都平承諾以一天償五年,就料到有些不應該的事會發生,只是沒想到來這麼快。可遺憾的是,這不是償還。是無法拒絕。

    闊別五年的吻異常激烈,高冰兵一向開朗。此刻更加瘋狂,雙手抱定他後腦,垂著發辮的小頭左扭右擺,狠命攫取。熱烈的氣氛會傳染,李都平也為之心緒激湧,大手在她嬌挺的背部和牛仔褲包裹地腰臀有力摩挲。林雷

    兩人心跳撞擊心跳,疾風暴雨般狂吻,兩條柔舌如擱灘的魚兒歡快跳躍,反複在雙方口內揪接、纏繞、攪動,貪婪地吸啜彼此唾沫,吞吐相互口水。高冰兵眉眼深鎖,長長的馬尾辮後垂,嬌嫩結實的身體漸漸發熱,口鼻間發出細細呻吟。李都平撫動女孩背臀,胸前壓制她堅滿飽挺的雙乳,那是比五年前更豐碩圓潤的感覺。

    兩人的呼吸隨激吻而急促,肺部的空氣被掏空,吻到窒息仍在吻,直到嘴也吻累了,方戀戀不舍分開。

    兩人深情凝望,亮晶的口涎在兩人嘴邊發光。高冰兵麗色嬌暈,青春的面龐飛霞溢彩,深遽迷人地烏眸含羞帶喜,閃動甜美目光;李都平黑臉發熱,口水殘橫,稍顯苦澀的表情尷尬溫柔。

    高冰兵靈眸透著水盈盈的嫵媚,調皮道:“別怪我哦,是你先抱我的!”

    李都平失笑:“不怪你。你把別人男朋友吻了,占大便宜了。”

    高冰兵也笑:“我把別人男朋友吻了,自己還沒男朋友,你什麼便宜沒占到。”

    兩人這話,好象占得都是對方另一半的便宜,而不是彼此。

    李都平好氣又好笑,強忍別過頭。這不是個好笑的笑話,至少在分別五年後不是,可他還是笑了。和高冰兵一起,快樂總會沖淡很多情緒,只有思念的時候,才會真正感覺到疼,疼到不敢去想。

    高冰兵咯咯一笑,攀上肩頭貼住他耳邊:“都平哥,我把她男朋友吻了!”

    李都平忍俊不住,複雜的滋味讓他頭別更甚。高冰兵睜大明眸,猛力搖他:“我都把她男朋友吻了,她吃大虧了,你是她男朋友,還不替他出氣?”

    李都平忍不住笑出聲,將女孩扶開:“行,等你以後有男朋友,我也把你男朋友吻了。”

    “你好惡心!”高冰兵噗一聲笑倒,摟著他脖子嬌軀亂顫。李都平將女孩擁緊,陪著她笑聲耳鬢厮磨。繼吻到嘴也疲憊,兩人又笑到肚子發疼。

    高冰兵笑完,不舍地趴在他肩頭:“都平哥,我舍不得你。”

    李都平輕拍她背:“冰兵,我也舍不得你。可我犯錯了,就該受到懲罰。”

    “你都有女朋友了。還受什麼懲罰?是我倒黴才對!”高冰兵生氣地立起。

    李都平無言,無言而無力地跟她相對。高冰兵默默伏回,雙手搭他肩膀黯然神傷。吻也吻完,笑也笑過,兩人在沉默中擁抱。車廂地暖風熱乎乎,他們心里涼得空空。

    高冰兵委屈一會說:“都平哥,你今天屬于我。”

    李都平稍停,怔怔說:“我今天……不已經屬于你?”

    “那我多占點便宜行不行?”高冰兵呼又直起,摟他脖子問。

    李都平一驚。猛抬頭:“冰兵,那可來不得!”

    “那沒用的!”高冰兵沮喪地坐回駕駛位,“就算我們都結婚,以後見面還是會犯錯!”

    李都平想都沒想便道:“那就少見面,或者不見面。”

    高冰兵蹙眉別過頭,那是不答應地表情。李都平心軟,拉過她手道:“冰兵。別這樣,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高冰兵把手抽回,當仁不讓地道:“就算我不是那種人,可你跟別人能一樣嗎?”

    李都平心平氣和地道:“冰兵,你不是糊塗人。你猜到我當初有苦衷,卻沒問我為什麼,就說明你已經明白,錯過就是錯過,就算能像以前一樣開心,也沒可能再回到過去。這就是現實,我們都得面對。”

    高冰兵道:“都平哥,我不是逼你,我不問你是因為問也沒用,但並不等于想放棄。五年了,我好不容易跟你見面,卻只有一天,你讓我怎麼想得開?如果你不愛我,我什麼也不說,可你明明還在愛我!我等五年固然是不想隨隨便便嫁人。可說到底,還是想給自己留個機會。現在好歹見面了,可以後呢?是繼續等,還是隨便找個人嫁了,我自己都不知該怎麼辦了?”

    李都平心髒發攪。這回真難受了。他能說什麼?讓她忘掉自己再找個更好的人。這種話不僅虛偽,而且惡心。更是對高冰兵一腔坦蕩的褻瀆。當初的年少沖動,五年後的未曾變化,這張感情單已不是說買就能買得起。

    吉普車仍在鄉間小路停駐,遠處地風吹著蜿蜒地山影,天高地闊之間,流云在山頂聚集,再自由地飄向風的方向。

    兩人沉默,高冰兵心有不甘,又說:“對不起,都平哥,怎麼說你有女朋友,我不該跟你說這些,更不該吻你女朋友地男朋友,可……”

    高冰兵攏下頭發,干脆道:“可你就不能跟她分手嗎?”

    李都平萬沒料到高冰兵如此直接,本能地直起身:“這可不行!”

    “為什麼?”高冰兵很沖地說。

    “這、這不是……”

    “不要跟我說你愛她!你愛她會超過我嗎?”高冰兵根本不給他說話機會,“如果你愛她,就不會和我接吻!如果我還是你女朋友,你絕不會和任何人做這種事!”

    李都平被逼得直慌,攤著雙手道:“冰兵,這不是感情地事,是我不能那麼做,也根本做不到。”

    “為什麼?”高冰兵大聲重複。

    “我……”

    “為什麼?”高冰兵橫眉立目,大義凜然,眼中盡是怒其不爭的怨氣。

    “我……”李都平忍不住轉頭笑了。他輪不到機會說話,看著她模樣,竟被逼笑了。

    “你……”高冰兵見他發笑,剛要發作,也忍不住笑了。

    “嗯!”高冰兵恨自己不爭吻氣,嬌嗔一聲,喪氣地背過身。

    李都平止住笑,從後扶住她雙肩:“冰兵,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厲害了?”

    “給你氣的!”高冰兵將身一擰,甩開她兩手。

    李都平望著她健美熟悉的身形,好多感慨眷戀。高冰兵在他面前一向有什麼說什麼,這種坦蕩曾帶給他無數快樂。如今五年過去,同樣的坦蕩竟讓他無從招架。

    李都平長歎一聲,又將她扶住:“冰兵,別氣了。不管我們誰對誰錯,你還是五年前的你,但我已經不是五年前的我。算我求你,別再逼我了?”

    高冰兵終于不忍,兩眼一闔,幽幽一歎低頭。

    窗外地風在曠野呼嘯,有枯草在風中飄搖,比肅立的山影還高。高冰兵低垂著頭,嬌巧的背影無助哀楚。她難得激昂,卻在激昂後落寞。李都平看著她孤獨的背影,仿佛看到她孤獨的五年。他悄悄的心碎,雙手一闔,臉貼著臉,把女孩深擁進懷。

    當愛變得無力,總有些軟軟的心痛讓人無法堅強。李都平不算堅強,但有一分可能,也不想她孤獨地行走,可惜他連半分都沒有。

    高冰兵情懷稍解,輕輕握住他闔在身前的手,昂起頭靠在他肩膀。兩人共看窗外小路,路邊風景,以及遠處積雪的山頂。

    “都平哥。”良久,高冰兵輕聲呼喚。

    “嗯?”李都平探過頭問。

    高冰兵悵望窗外說:“我答應你,和你開開心心樂一天,以後都不再提難受的事。”

    李都平點頭但沒說話,心里空得象只破麻袋。高冰兵地激昂讓他無力,高冰兵的退讓同樣讓他無力,如陷入泥沼,想掙紮卻不能動一分一毫。

    高冰兵能體會他感受,看看窗外放開他轉身:“都平哥,中午都過了,咱還去原來那家小吃店吃餛飩吧?”

    “今天你說的算,你說去哪就去哪。”李都平打起精神,微笑應諾。

    高冰兵柔柔一嗔,也恢複歡顏,攏好激吻後尚未整理的鬢發,准備發動車子走人。一陣樂鈴突然響起,是李都平懷里的手機。他下意識抬頭,去看身邊人。

    高冰兵正要開車,見狀一怔,失笑道:“別緊張,估計是根生大哥,不是你女朋友。”高冰兵眼神和語氣明顯帶著某種調侃,或許還有嘲弄。

    李都平汗一個,斜她一眼把手機掏出。別說,她真蒙對了,真是劉根生這王八蛋。

    “啥事?”李都平很牛逼地把電話接通。

    劉根生不知這小插曲,一本正經道:“沒別的事,我不說要請你們吃飯嗎?我這邊忙完了,怎麼樣,有空嗎?”

    “我沒問題,我們也正要去吃飯。”李都平看看高冰兵,“不過今天我說的不算,你得問冰兵。”李都平說話將手一擺,把電話遞給高冰兵。

    高冰兵接過聽明來意,不無歉意地道:“根生大哥,真對不起,我今天想和都平單獨在一起,你改天行不行?哪怕明天也行?”

    劉根生當然不會充這電燈泡,爽快答應,還對自己不識趣道歉。李都平不動聲色地瞅在一旁,直到電話打完,高冰兵笑意嫣嫣,滿眼玩味地把手機還他。

    李都平把手機搶過一揣,打量她道:“你不開車瞅我干嘛?”

    高冰兵不答,緩緩湊他面前,充滿憐憫地說:“都平哥,我提醒你,以你現在的心態,我們早晚得出事。”

    李都平耐住性子,也說:“我也提醒你,我只有今天天黑前聽你的,明天我就回去,要吃飯,你陪他吃去!”

    高冰兵半真半假,說的好歹算正事,李都平卻用她電話漏洞反擊。高冰兵開心地笑了,腦袋向前一湊,在他唇上重重吻了一下。

    小吉普重新出發,高冰兵含羞帶笑地開車,李都平用力地擦著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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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8 11:25:37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講不出再見



    中午已過,炊煙稀然零落,曠野的風仍在吹奏,遠山在風中靜止。兩人心情不隨風景,卻迥然而異。

    高冰兵五年郁結盡去,心內漾滿往日柔情,雖未得預想結果,但愛仍在兩心間激蕩,她寬慰也感慨;李都平心境複雜,尤有牽掛,難舍之外難免慚愧。不僅對身邊人,也是對家中天使的潛在不安,無論有多少的不能拒絕。他又坦然,這不是開始,是五年前的終結。從此便是相喻無從言語,也當相安有所坦蕩。

    兩人各懷心事,小吉普一路歡馳至縣城。往昔的小吃店已經衰敗,好在混沌仍有得賣,他們又一次體嘗相濡以沫的溫情快樂。

    隨後,李都平時隔五年,再次來到高冰兵家:一棟白石縣委多年前蓋的二層小樓,也是高文戰在白石縣的家。

    高文戰有兩個家,另一個在C市,兩個家各有一個妻子。堂堂一縣之長,竟有兩位夫人,聽起來匪夷所思,卻是無可指責的事實。

    當年高文戰和梁增云、張希岳一起被打成右派下放,妻子帶不滿周歲的兒子留在C市,被市革委會某副主任覷中,岌岌可危。張希岳恰被乃父救至軍區大院,得知此事悄然將兩母子偷走保護。由于當時環境、張希岳本人處境,此事未能及時通知高文戰。C市革委會丟了人,將一紙“武斗死亡”的通知書下到白石縣。

    高文戰妻子俱殞,一病不起,幸得一對農家父女悉心照料得以恢複。病愈的高文戰心灰意冷。為報答救命之恩,娶該農家女為妻。半年後,張希岳親信送來消息,高文戰方知此天大誤會。此時,高文戰後妻已孕。一方是攜幼子苦等地原配;一方是身懷六甲的後妻。高文戰舍無可舍,毅然同兩位妻子達成諒解,高冰兵得以出世。高文戰平反後留在白石縣。休息日和放假則回C市,過起兩地兩妻的生活。

    這是曆史遺留問題,談不上對錯。高文戰兩位妻子也很融洽,不時兩地串門。不想高建威為報答張希岳。也為妹妹好。陰毒拆散李都平和高冰兵,造成兩人分離。

    “進來吧,到我屋。”高冰兵引李都平到家,和往昔一樣領向自己房間。

    李都平點點頭,面對舊日情景,不無沉重。

    高冰兵家除多台電腦,換台大電視,仍是五年前老樣子。物是人非,再看身邊佳人。李都平不勝噓唏,頗有人面桃花之惑。

    “你媽和你外公去C市多久了?”李都平坐在高冰兵床上問。

    “一個禮拜。”高冰兵一如既往地陪坐側旁。

    李都平道:“反正誰都知道怎麼回事,搬一起不就得了?”

    “那怎麼能行?”高冰兵無奈撇嘴,“知道歸知道,我爸怎麼說是國家干部。別人不說就不錯了。真搬一起,還不得天天讓人告?”

    李都平歎口氣:“當領導干部也不容易。林雷本來沒錯,家里還要跟著受累。”

    高冰兵看他一眼,揶揄說:“哪像你?大款,腐敗,三天兩頭換女朋友。”

    李都平笑道:“我腐什麼敗?又不是國家干部。”

    國家干部就該腐敗嗎?這話值得玩味。高冰兵莞爾一笑,沒繼續這話題,往前躥躥道:“都平哥,跟我說說你女朋友吧。”

    “行,說吧。”李都平稍稍轉身與她相對,也沒繼續剛才話題。高冰兵潛意識對“私生女”的身份自卑,一向不喜談論家庭和出身。

    高冰兵想想道:“她做什麼的?”

    “做生意地,算是商人吧。”

    “很厲害嗎?”高冰兵饒有興趣。

    “怎麼說呢?”李都平稍做沉吟,“反正公司不小。”

    “她是你老板?”高冰兵訝異。

    李都平再度沉吟:“可以這麼說。”

    高冰兵覺得不對了,打量他問:“你怎麼每句話都不肯定,不會是騙我吧?”

    李都平差點無語。他正是不想騙她,又不想她細問,才一再斟酌,只好道:“我怎麼會騙你?她是我女朋友,你是我以前女朋友,我跟你在一起,無論對你對她,都心虛著呢!”

    高冰兵平靜地笑笑,又脫口問:“她漂亮嗎?”

    李都平道:“你不是已經問過了?”

    “哦。”高冰兵不過是見他發窘,順口換個問題,于是道:“她比我漂亮嗎?”

    第三次被問同樣問題,李都平笑了,憋住,沒說話。

    “啊?她比我還漂亮,我不干!”高冰兵不傻,不依地跳起,猛推他一把。

    李都平呵呵笑,任昔日戀人將自己推倒。

    高冰兵撲到他身上,焦急不甘地道:“她怎麼什麼都比我強?我還准備看看你們狀況再做決定呢,你就不能給我點信

    李都平哭笑不得,推開道:“看什麼狀況!你就不能想我點好?”

    “我憑什麼想你好?”高冰兵委屈不已,又惡狠狠爬回。

    “冰兵,別鬧了!”李都平再推,想起身躲開。

    “今天你是我的,哪跑!”高冰兵死死把他按住,大腿一跨騎他身上。

    李都平沒再掙紮,安詳平靜地望著身上人。曾幾何時,兩人無數次在這張床上嬉鬧,如今時過境遷,再想看到高冰兵臉蛋通紅,頭發凌亂的假小子模樣,怕是以後沒機會了。

    高冰兵正趴他身上喘氣,見狀立時覺悟,嬌俏地臉蛋顯出一絲淒然。李都平忙收攏情懷。提醒道:“冰兵,咱說好要開開心心樂一天,可別找不痛快?”

    高冰兵委屈道:“那你還說她比我漂亮?”

    “我什麼時候說了?是你自己說的!”

    “你就是那意思!”高冰兵狠狠按他一把,“不行!我難受了,還要親她男朋友!”

    “親兩回還親?”李都平挺身就想起來。

    “活該!誰讓她找你?”高冰兵抵死按住。結實豐滿地屁股一翹,趴下吻向他嘴巴。

    高冰兵說親就親,噘著小嘴。伸頭探腦,騎他身上不依不饒;李都平連連遏制,擰著身體,躺在床上左躲右閃;兩人揪揪扯扯。嘻嘻哈哈滾成一團。高冰兵很快蓬頭亂發。形象全無;李都平滿面紅光,胳膊也不疼了。兩個二十六、七的大男大女,瞬時年輕若干歲,原來重溫過去並不太難。

    一陣樂鈴突然自李都平懷中響起!兩人動作一僵,對顧對望,發現彼此眼中地驚異。不用問,這電話一定是古倩敏。

    李都平掏出手機,示意高冰兵下去。高冰兵皮套松脫,小辮歪歪扭扭。一臉酸醋不爽,慢吞吞在從他身上爬下。李都平起身把手機接通。高冰兵當然不會放過這機會,兩手搭住他肩膀,緊張興奮地貼過。

    “老公,是我!”李都平剛想把她推開。電話里傳來古倩敏輕柔悅耳地聲音。

    “嗯。昨天有什麼事嗎?”李都平斜高冰兵一眼。只得聽之任之。高冰兵聽到叫老公,醋得俏眸亂翻。小嘴撇上天。

    古倩敏道:“沒什麼事。你跟派出所解釋清了嗎?”

    “解釋清了,上午剛解釋完。”

    “那明天能回來嗎?”古倩敏聲音立刻提高。

    李都平還沒回話,高冰兵大眼睛先自立起,一把掐向他肋下。

    “我明天……”李都平肋下一疼,本能地回頭。高冰兵趴在他肩頭,焦急地沖他搖頭,讓他拒絕。李都平盯住她,一字一句地道:“我明天起早就走,陪你回去吃中午飯。”

    高冰兵喪氣不已,狠狠推他一把,電話也不聽了,跑到一邊生氣。

    李都平暗暗一歎,繼續聽電話。古倩敏開心道:“明天中午我們到外面去吃,晚上再到二叔家吃飯。你剛走那天二叔就來了,讓我們到他家吃飯。”

    “是嗎。”李都平想想道,“行,等我回去再說。”

    李都平暫時還不想吃古占山的飯,因為他要改革公司,大批裁員,古占山肯定會反對,與其先吃飯再鬧僵,不如先鬧僵再吃飯緩和。

    “那好,我等你。”

    “好,明天見。”

    話說完了,古倩敏歡快地掛斷電話。一般女孩,打起電話就沒完,古倩敏完全沒這毛病,這點讓李都平異常欣慰,此時此刻就更加欣慰。

    高冰兵悶頭委屈,氣得鼓鼓。李都平收起手機,歎了一聲湊上前。高冰兵緊繃兩腮,背身躺倒不理他,眼睛直盯盯看牆。

    空氣靜靜流淌,李都平搖搖頭,靜靜側躺她身後:“冰兵,聽我說兩句行嗎?”

    高冰兵沒答,俏顏稍斂,酸澀湧上眼睛和心頭。她不知他要說什麼,但能猜到相似地內容。

    李都平同樣心酸,但更平靜,搭住他肩頭說:“冰兵,你剛剛聽到了,可能也感受到了。她雖然富有,也非常漂亮,但就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單純到腦子里除了我,幾乎沒其他任何東西。她更不像你,我們之間是平等的,你可以跟我生氣撒嬌,可以振振有詞地跟我說話,她不會。她什麼事都以我為中心,哪怕心里不情願,也會弱弱聽我地話,然後一個人傻等。我和她之間,從來不是平等的。”

    李都平語調幽游,含著淡淡的憂傷,周遭的空氣不緩不慢。高冰兵安靜地聽著,不知何時閉上雙眸,淚水自眼中無聲流出。

    李都平輕攏她鬢絲繼續:“我和她認識時間不長,但她付出非常多,多到你難以想像,多到我只能一輩子珍惜她、疼愛她、保護她,而且心甘情願。”

    高冰兵睫毛一陣撲閃,在臉上胡亂塗了兩把,顯然對古倩敏所謂地付出很是不忿。

    李都平笑了,有點苦,可這不是能解釋地事,只得撫她臉蛋說:“當然,要說感情,我對你要深刻得多。如果她只是個普通女朋友,就象你說的,我三天兩頭換那種,我想都不想就會回頭。可現在,冰兵,我真的不能。”

    “你別說了。”高冰兵哭著轉身,撲到他懷里。

    “對不起。”李都平心碎難忍,緊緊擁住,深深吻上她嘴唇。

    高冰兵用最激烈的方式迎接了他,嬌挺地身軀有力地翻至上面,貪婪地攫住他頭顱。他們再度激吻,來得更烈,在離別前地下午。這一次,是李都平主動。

    在這個被舊愛包圍的冬日,李都平信守了承諾,以一天償還了五年,直到天色發昏,星星爬上窗口。天黑得好快,他能做地只有這麼多。

    李都平離去時,天還不晚,夜空星辰燦爛,漾著漫天銀光。五年後的一日,他和高冰兵這樣分別了,沒有相送,只有道別,也說不出再見。從童年到少年,從少年到現在,一切都在暴獄地槍聲中化為休止。家中的小天使還在等待他,該是離去的時候。

    李都平高大的背影在星光夜色下消逝,二樓窗口仍立著一個嬌俏的身姿,那是高冰兵挽留地目光。或者過去,或者現在,或許將來。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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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 順其自然



    次日,雞叫過頭遍,李都平早早吃過飯,便動身回返。他信守對高冰兵的承諾,相陪到天黑,也沒忘古倩敏的約定,所以他走了,很早。

    此時天尚昏,矮水村***稀落,他默默馳出,車聲激起一路雞鳴。

    昨晚同高冰兵分別,他直接去了邵芳家,又給妹夫留張銀行卡,算做完交待。他本想親自幫跑跑租地的事,但已委托高冰兵,有高縣長,不再需要他。

    此次回鄉,短短四天不到,李都平疲憊又沉重,不是為暴獄,也不是為受傷,是為昔日感情。古倩敏一番好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段感情卻油里火里好頓煎烤。邵芳還好,那是包含濃濃親情的成熟感情。高冰兵的愛情,卻是他心中不能圓滿的夢,一直以來完美愛情的理想模式,可以永遠追求,卻永遠不能替代,也永遠不會褪色。

    車進縣城,街道靜悄悄,有輕霧淡淡籠罩。

    李都平抬頭遠望,高冰兵窗口沒開燈,隔著樹枝在昏暗中寂寥。她還在睡?還是夜不能寐,和他一樣眷戀往日的相對?這個在萬山風雪中伏在他背上的女孩;這個世上唯一叫他都平哥的女孩;這個第一個對他說我愛你的女孩,卻因他一次年少的沖動,只換來一聲蒼白的對不起。

    “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這話聽著灑脫,可誰難受誰知道。

    李都平喟然長歎,收回目光,加大油門馳過。他太累了,只想早點回家,抱著溫柔迷人的小天使美美睡一覺,哪怕睡個三天三夜。

    天放亮時。李都平駛出白石縣境界,地勢由山區轉為平原,巍峨的大興安嶺被拋在身後,前路一馬平川,兩側的原野和天空風云激蕩。

    兩小時後,一處加油站,李都平將車子拐進。他來時跑四、五個小時,蹲兩天派出所。孫全把車開家,也不知偷著兜多少圈,油箱已所剩無幾。

    車子加油。李都平站在路邊看風景。此時尚不到九點,冬陽初升,曠野的風吹得天空云卷云舒,馬路也干乾淨淨。不時有采購珍品的貨車高速飛馳。

    一輛銀色貨櫃車自他身前掠過。五十米後,速度突然減慢,又緩緩倒回。李都平眼中一亮,想到一個人。

    “李哥!”一個明媚張揚的女子跳下車,綻著一雙明眸,連跑兩步向他奔來,高跟皮靴踩得馬路嘎嘎響。

    李都平沒猜錯,來人地確是佟雪薇,不過感覺與以往大為不同。

    佟雪薇巧施淡妝。兩眉彎彎,秀媚的臉蛋被車里暖風哄得紅撲撲,長發隨意束垂腦後;雪白的寬袖棉衫毛茸茸,領口還晃著兩只大毛球;一雙黑褲黑靴的長腿顏色分明,修美動感。整個人落落大方。在天高云闊的冬日曠野,水墨畫般清新邇雅。

    “當老板果然不同。潑辣能干也換做寫意張揚。”李都平打量眼前人,不禁暗暗稱奇。

    “李哥,你怎麼在這?”佟雪薇奔到他面前,詫異地盯他左臂。

    “回家剛回來,加點油。s”李都平尷尬一下,指指一旁車子。他左肩肘受傷,衣服被打稀濫,內衣倒罷了,外套和大衣換無可換,邵芳洗過後,好心地縫補一番,昂貴的衣裳被打上補丁,看起來蹩腳無比。

    “怎麼這時候回家?”佟雪薇兩頰浮起一抹紅云,眼中透出深深感激。當日被李都平相救,此後一直未見,她還沒道謝。

    李都平明白她心思,笑笑說:“有點事,臨時回來一趟。你怎麼樣?聽說自立門戶了,干得還不錯吧?”

    “徐陽跟你說的?”佟雪薇沒答,美眸斜斜一翻。

    “不是,是我要找你。”李都平淡淡一句飄過,“聽說你正跟南韓干進出口,怎麼樣,好不好干?”

    “你有興趣?”佟雪薇兩眸放亮。李都平有否興趣不好說,她肯定有興趣了。

    李都平習慣性雙手插兜,把破大衣背在身後:“我准備租片山地,讓我妹妹和妹夫干,所以想找你取取經。”

    “那可難了。”佟雪薇微蹙下眉,“老外只要純野生,養殖的根本不要。”

    李都平也皺起眉:“誰有閑心滿山遍野找野生,不都是養殖,你怎麼保證你進地貨都是野生?”

    佟雪薇道:“我跟鄉政府簽合同,由他們出面進貨,我嚴格檢測。如果不是野生,他們得無償給我退貨。”

    李都平道:“鄉政府哪懂這些,肯定有人冒充,能說退就退嗎?”

    “我價高啊!”佟雪薇一本正經地道,“他們鄉政府一年財政收入才幾個錢?它不給我退,大不了我認栽一次,以後不去了,他們等著喝西北風吧!”

    李都平信了。他家那邊,別說是鄉政府,就是縣政府,花五百塊錢都能辦老大事了。

    “照你這麼說,我還沒法干了,就沒別的辦法?”李都平不甘心。

    佟雪薇看看他道:“辦法倒是有,不過麻煩點。”

    “沒關系,你說說。”李都平來精神了,“咱們這些年淨被老外忽悠了,現在有機會,也忽悠忽悠老外。”

    佟雪薇咯咯一陣笑,大方道:“這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我還得去進貨。這樣吧,你把電話給我,回頭我給你打,你請我吃飯,我跟你好好說說,順便給你出出別的主意,談得好了,可以咱合作忽悠老外。”

    兩人這邊說話,司機在車里回頭回腦,李都平看一眼道:“行,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先去上貨吧。我手里有你電話,回頭再打給你。”

    “我時間沒個准,還是我打給你。”佟雪薇直接掏出手機。

    佟雪薇說讓他請客。應是想請他,李都平沒客氣,報出自己電話。佟雪薇認真存在手機里,然後道:“李哥,那我先走了,回頭聯系。”

    “你去吧,別耽誤生意。”李都平微笑揮手。

    佟雪薇笑笑點頭,甩著一雙大長腿。歡快地跑上車。佟雪薇身材高桃,與古倩敏有幾分相似,李都平看得眼睛直冒綠光。

    佟雪薇離去。李都平油也加完了。他急急上車,風馳電掣沖出。佟雪薇那雙大長腿,撩得他蠢蠢欲動,迫不及待地想見到自己美麗淫蕩地小天使。某火鍋店,清雅乾淨,兩人相對而坐。李都平信守了承諾,高冰兵同樣遵守了約定,她在吃劉根生的請客。

    “你就這麼放他走了?”劉根生抽著煙,胖臉嚴肅,小眼睛眯成一條線。“那還能怎辦?”高冰兵正剝蝦,聞言抬下頭,表情淒然而尷尬。

    “當初怎麼回事。問清沒?”劉根生又問,眯成線的小眼睛帶著某種不平。

    高冰兵低頭說:“過去那麼久了,他現在又有女朋友,問不問有什麼區別?”

    劉根生無語了,胖軀轉向窗外。但很快又轉回:“冰兵。不是哥說你,你挺明白個人。怎麼這麼糊塗?當初他跟你分開,這里邊肯定有事。我還跟你說,這事不是出在他身上,是出在你身上。”

    高冰兵訝異抬頭,把手里東西放下。

    “首先他就不是那種人。”劉根生盯著她,用力點著桌子,“其次,前兩天我跟他說這事了,還罵他是陳世美,你猜他怎麼說?”

    高冰兵沒說話,用緊切的目光給出回答。

    “他不承認,反把我罵一頓!”劉根生大肆地揚下手臂,接著往桌上一靠,“如果他變完心又後悔,肯定不是這表現。他到現在還帶著氣,就說明問題肯定出在你身上。”

    劉根生說完,盯盯看她。

    高冰兵秀眉微蹙,靈眸亂閃,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做錯什麼。劉根生也不說話,近乎陰險地抽煙。他不是多事,是這麼多年,不忍心兩人就這麼斷了。

    高冰兵實在想不起做錯過什麼,神色一黯道:“反正都過去了,不管什麼問題,現在說都沒用了。”說完又去撿那只蝦。

    劉根生歎口氣:“那你有什麼打算?”

    高冰兵動作一停,沒答,因為不知道。

    劉根生不甘地道:“冰兵,我就不明白,你怎麼就能眼睜睜放他走?別說他有女朋友,就是結婚又怎麼樣?你們倆地感情明擺著,你就不能努努力?”

    高冰兵弱弱抬頭,尷尬道:“怎麼努力?總不能破壞人家。”

    “什麼叫破壞?”劉根生不平又不忿,“包子有肉不在褶上,這年頭,自己地事自己不尋思,誰稀得管你?”

    高冰兵閃著眼道:“總不能當第三者吧?”

    “什麼叫第三者?”劉根生異常不屑,“一個巴掌拍不響,你當回記者怎麼這點事搞不明白?你以為你退出,為他著想,他就幸福了?你就好人了?現在這年月,當好人做好事,哪個有好報?”

    高冰兵咧咧嘴,弱弱笑了,不太認同這觀點。

    “你還別不信!”劉根生來勁了,“我明告訴你,你這好人一當,你倆都得跟著難受。你別以為你不聲不響,他就能過好。別地不說,他和那女的怎麼樣,那還是未知數,但你跟他肯定能過好,這是經過事實證明的!你要真為他著想,就該把他搶回來,好好跟他過,這才是正道。你現在的做法,看似偉大,實際是在炕他!”

    劉根生侃侃而談,歪理講得置地有聲。高冰兵被逗笑了,頑皮地道:“行,等我有機會到S市,就給他鬧個雞飛蛋打,讓他身敗名裂!”

    “等什麼機會?直接調過去不就完了!”劉根生立馬直起身。

    高冰兵低頭笑笑,攏下頭發道:“還是算了吧,我就開個玩笑,哪能真過去?”

    “怎麼就不能?”劉根生又不平了,皺眉道,“你一不違法,二不犯規,合理爭取自己幸福,這有什麼不對?”

    高冰兵看看窗外,淒然道:“根生大哥,謝謝你的好意,可我真不想這麼做。”

    劉根生說半天白說,沮喪道:“你呀,就在沒用的地方犯倔。”

    高冰兵平靜地道:“我不是犯倔,什麼事都得順其自然。如果我真去了,就算能把他搶回來,也跟原來不一樣了。我要的是原來的他,跟原來一模一樣,如果他勉強,我甯願什麼也不要。”

    劉根生怔怔道:“你想順其自然,那還不容易?你調過去,不爭不搶不就完了?”

    高冰兵一愣,顯然被這提議打動了。

    劉根生小眼睛一亮,趕緊趁熱打鐵:“冰兵,順其自然也有條件。你在C市,跟他隔那麼老遠,怎麼順其自然?以他地性子,就算出什麼狀況,也未必能直接找你。但在S市就不同了,你離得近,只要他出問題,你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補進去,這才叫順其自然。”

    劉根生說得惟妙惟肖,右手還在胸前緩緩一揮,做個“補進去”的手勢。

    高冰兵沒說話,俏臉和水眸同時綻光,明顯動心了。

    劉根生又道:“另外你們當年,不管什麼原因,離得太遠絕對是問題。你白等五年了,可不能再這麼耗著。再說你在哪當記者不是當記者?在C市,你住你干媽家,她對你再好你也別扭。在S市,就算他不出狀況,可你離他近,自己心里不也舒坦嗎?”

    高冰兵被說動了,但又覺不妥,為難道““可我真去了,他又該說我逼他了,這好嗎?”

    “有什麼不好?”劉根生往椅背一靠,揚著胖臉說,“你一不爭二不搶,就跟他普通同學來往,怎麼就逼他了?難道因為他,你就不能去S市了,地球又不他家開的,有這道理嗎?”

    高冰兵安坦不少,緩緩點頭說:“行,我再想想。”

    “想什麼?聽哥地沒錯!”劉根生干件好事,揮著大手這個得意。

    高冰兵沒答話,拿起那只剝許久的蝦,凝眸望著窗外,放進嘴里細細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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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8 11:27:5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緣是故人來



    繁華的商業城,中央空調散發熱烈溫度,顧客攢頭熙動,商家笑靨如花。交款處,收銀員彈指如飛,消費者排著大長隊,把大把大把鈔票換成一張打印的小清單。

    李都平沒排隊,正在某商家欣賞自己新衣的風姿。他一向講求境界,認為無論以何種形式花錢,都要享受服務,所以倒黴的售貨小姐去為他交款了。還好,售貨小姐和收銀小姐一向很熟,不用排隊。

    “先生,您的銀行卡。”可憐的售貨小姐回來了,畢恭畢敬地將銀行卡交還他。

    “謝謝。”李都平禮貌點頭,收好銀行卡,最後在鏡前正了正衣襟。

    小姐看看一旁,又問:“請問用把您的舊衣服包起來嗎?”

    “不用麻煩了,幫我扔了就行。”李都平微笑,將大衣一背,抖擻出門。

    小姐禮送他離去,再看兩件肩頭打著補丁的舊衣,竟有些不知怎麼處理。李都平不僅有境界,還很戀舊,所以買了一模一樣的外套和大衣。

    這日天氣晴朗,城市沐浴在溫柔的冬陽中,商業街店鋪林立,游人如織,行人紛紛,熙熙攘攘。李都平鑽進車,費力地駛出街口,才加快速度,向公司馳去。

    華藝大廈停車場,李都平鎖好車,拎個破袋子步出。那是公司的卷宗,他一眼沒看,怎麼拿回去,又怎麼拿回來了。人們常常有良好的願望,又常常被這樣那樣的原因打消,包括惰性,這也是原因之一。

    李都平進入樓門,公用電梯走出倆人,其中一個是李寒。

    “李總回來了?”李寒老遠就打招呼。

    “回來了。”李都平微笑點頭,停住看向另一人。“你們這是……”

    李寒忙跑他面前,回身一指:“那我同學,過來看看我。我領他去吃個飯。”

    “哦。”李都平沒多說,遠遠點個頭。那人向李都平頷首示意,不遠不近地立在一旁。

    李都平又問李寒:“怎麼樣,小李,准備好了嗎?”

    “准、准備什麼?”李寒沒明白了。

    李都平笑道:“准備當主管哪?不會這麼幾天就忘了?”

    “還真當啊?”李寒不好意思了,撓頭。

    “當然真當,我說話能不算數嗎?”李都平笑笑,抬手道,“回頭跟你爸說一聲。讓他當副總經理,把位置給你讓出來,我就不特意找他了。”

    “那宋哥呢?”李寒美得冒泡,不過還沒忘哥們。

    “宋洪我另有安排,回頭再讓他跟你搭班子,你有空可以跟他下個毛毛雨。”李都平走向專用電梯,回身交待一句。

    “行。那謝謝李總了。”李寒這個高興,連連點頭,幾乎退著出了大門。

    李都平揮下手,沒再多說。公司那幫老家伙不好弄,華藝樓盤賣得不錯,設計部主管李黎應該有真才實學,他籠絡一個是一個。s

    “李總好!”李都平沒走兩步,兩個早已站起的迎賓小姐慌慌張張向他鞠躬。還是當初那倆小姑娘:豆萁眼和小虎牙。

    “你們也好,辛苦了。”李都平再次微笑,笑態地掬。無比和藹。要和小天使見面了,還穿著新衣,他心情不錯,從商業城到公司,微笑N回。

    倆小姑娘受寵若驚,小虎牙的小虎牙露到嘴唇外,豆萁眼的豆萁眼彎成一條縫。

    “這倆丫頭必須辭退!”李都平帶著這樣的想法走到專用電梯前。

    專用電梯他不在只有古倩敏用,還停在十五層,公用電梯李寒剛出來,速度肯定更快。但他想通過電梯告訴古倩敏:我回來了。

    古倩敏沒讓他失望。當電梯門無聲滑開,李都平就見到小天使娉婷婀娜的絕世身姿。古倩敏仍是一身深色職業裝,烏黑柔順地長發散在腦後,幾無瑕疵的臉蛋半透嬌暈,清澈質感的水眸綻放光彩。那是發自內心地喜悅。在倩美如仙的外表下含而不露,只有微顫的睫毛暴露心底雀躍。

    “老公。”古倩敏羞中帶喜。緊切激動地輕喚。

    李都平整個心髒都在膨脹,卻沒沖動,而是左右探看,然後問:“姍姍在嗎?”

    古倩敏當然明白愛人想什麼,羞澀地說:“姍姍知道你回來,今天沒來。”

    “咣!----啊!”李都平二話沒說,將手里的袋子一扔,就將這長大美女扛起。

    “老公,你好粗暴!”古倩敏呶著迷人的小嘴,感動得直想哭,又禁不住委屈無奈。

    “那不正合你意?”李都平健步如飛,話音未落,就將美人按倒在大沙發上,新買的大衣都沒脫。

    無須約定,兩人第一時間纏到一起。李都平壓制她身上,唇舌未至,古倩敏已迫不及待環上他脖子,將櫻口盈盈張開。兩人揪住激吻。

    小別後的吻如癡如狂,異常狂野,李都平體貼地將自己先行送入,古倩敏嚶一聲裹住,瘋狂地品嘗愛人津液。柔舌如兩條泥鰍,在古倩敏小巧的口內歡快翻攪。

    欲火迅速升騰,將兩人熊熊吞沒。古倩敏嬌嫩的身軀開始發熱,一雙玉腿在沙發邊緣難耐地並攪,美靨嫣紅如火,焦渴地眼眸幽游蕩漾,嚶嚀迷人的聲線、如泣如訴的低吟不停自口鼻溢出;李都平思想一路,更是燒得興奮難耐,身下黑壯早已硬得發脹,脹得發疼,疼疼地貼著身下柔軟的腰肢滾動,那份感覺,真好。

    李都平心急火燎,側身將雙手騰出,忙不迭解開古倩敏兩層衣扣,急色地探向美人雪峰般的晶瑩玉乳,豈知一探之下,竟是真空。

    李都平興奮地抬頭:“敏敏,你連胸罩都沒戴?”

    古倩敏羞而且媚。柔情款款說:“敏敏乖嘛,想方便壞老公。”

    “那你下邊是不是也……”李都平壞笑,順手就摸向美人褲腰。

    “老公。不要!”古倩敏急急按住。

    “怎麼了?”李都平一愕。

    古倩敏羞慚滿面,委屈不已道:“人家今天不方便。”

    “什麼時候的事?”李都平騰地坐起。

    古倩敏哭喪臉道:“今天才第一天,要不人家怎會打電話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那你還……”李都平哭笑不得,指著她真空的胸部。

    “人家知道你急嘛。”古倩敏瞄瞄他撐得老高地褲襠,溫柔地說,“沒關系,老公,敏敏幫你,一定讓你舒服。”

    古倩敏很認真。水汪汪的眼眸蕩漾真誠,胸前酥胸散發撩人氣息。李都平咽咽口水,感激地把美人扶起:“不用了,以後日子長著呢,不差這幾天。”

    “可你不難受嗎?”古倩敏不忍地道,“你以前每次出差回來,都做好幾次的。”

    李都平太清楚小天使的淫欲本性了。哪敢讓他幫忙,忙道:“我不怕,一會就過去了,萬一你把我弄痛快,自己再難受,我可幫不了你?”

    古倩敏羞羞一笑,沒再勉強。李都平捧住她小臉親親一啵,到衣櫃找只乳罩,重新坐回她身邊。

    “老公,我要你幫我。”古倩敏似嬌似嗔。扭捏著抻開衣襟,將乳波顫蕩地雙乳正面袒露。李都平笑笑說:“行,以後這好事都交給我。”說話還將手中奶罩瀟灑一擺。

    古倩敏水波一動,兩手撩托衣擺,緩緩昂起美靨,也緩緩撩起衣襟。小巧精致的肚臍,冰瑩玉徹的蠻腰,珠圓玉潤地完美雙乳,都在撩起和動作中寸寸蕩出,伴隨而至的。還有她如醺似醉的體香。

    李都平當時不會動,不是因為**,而是因為藝術。古倩敏身體絕對是人間至極地藝術品,盡管已不是第一次為之激賞,可還是震憾了!那對渾圓飽滿的白嫩玉兔。峰頂挺翹的兩顆櫻紅。仿佛兩朵嬌豔欲睡的海棠,在顫微微中羞赧蘇醒。

    “**是藝術。乳頭是**。”李都平不記得這是誰的話,心頭卻為之酥軟了。

    古倩敏微闔雙眸,含羞帶俏地等待,長長的睫毛象扇動地翅膀。李都平無聲地搖著頭,殘忍地將這美景遮蔽。當然,他沒忘在遮蔽前做一件事:在兩顆峰尖的蓓蕾上各含一口。

    “嗯。”李都平親吻一瞬,古倩敏微蹙娥眉,發出動人**,高昂的螓首也垂向側旁,如水烏發倏然將半邊玉面遮擋。這一低頭的表情美得要命,差點讓李都平放棄手中使命。

    無聲無息,夢幻地溫柔透過深藍流淌,古倩敏任愛人體貼入微地整好自己衣裳,才睜眼道:“老公,我們去吃飯吧?”

    李都平道:“行。不過敏敏,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什麼事?”李都平如此鄭重,古倩敏愣了。

    李都平望著她道:“你不說晚上到二叔家吃飯嗎?我想這頓飯過兩天再吃。”

    “為什麼?”古倩敏神情一凝,也慎重起來。她不知緣故,但知道愛人不會無的放矢。

    李都平拍拍她面頰:“先去吃飯,邊吃邊說。”

    “好。”古倩敏應聲而起,忽又想到什麼,“老公,還有件事。你走那天二叔來找吃飯,還說到大衛的事了!”

    “他說羅大衛什麼?”李都平問。

    古倩敏稍顯為難,還是如實道:“他嫌你對大衛太霸道,讓我跟你說一聲。他平時都不怎麼來公司,姍姍猜是大衛把他鼓動來地。”

    “還有這事?”李都平皺眉,眼光急閃。

    “嗯。”古倩敏不無焦慮地點頭。

    李都平稍做思考,寬和一笑:“別擔心,不管是誰,老公都會解決。穿衣服吧,我們出去再說。”

    古倩敏再度點頭,准備去穿大衣,外面忽傳敲門聲。兩人相顧一望,古倩敏擔心是古占山,有些驚疑。李都平目光安慰,過去開門。

    門開了,不是古占山,是酷似馮遠征的宋洪。李寒效率挺高,這麼快下完毛毛雨了。

    “是宋洪啊,快進來。”李都平熱情地把門大敞。

    “不必了。”宋洪向里面地古倩敏望一眼,“李寒打電話說您回來了,我在對街地太祖烤肉訂了位置,想請您和古總吃頓飯。”

    吃飯?!宋洪這種倔哄哄的家伙居然請他吃飯?就算被重用,也不至于這麼主動吧?李都平不覺回頭。古倩敏愣在當地,也是滿頭霧水。

    宋洪微微一笑:“兩位老總,肯賞臉嗎?”

    李都平笑道:“當然,讓你破費,我們感謝還來不及呢。“那好,我先過去。”

    “沒問題,我們馬上就到。”

    宋洪點點頭,留下一眼轉身。李都平目送他離去。古倩敏套好大衣,挎著手提包上前:“老公,他干嘛請我們吃飯?”

    “肯定不是一般目地,去看看吧。”李都平想到那日早餐,宋洪表現特異,他曾猜想是想引人注目,現在可以肯定了。

    古倩敏沒再多問,和愛人相依出門。太祖烤肉並不遠,只隔一條馬路,兩人很快到了,到了就明白宋洪目的了,因為請客的不止他一個,還有個熟悉的女子。

    “經理,古總,你們好。”易青合著雙手,淺笑一躬。她記得李都平的話,沒叫李總;又因古倩敏在,也沒叫李哥,而是選擇了經理這原始稱呼。

    李都平驚奇不小,指著兩人道:“小青,原來你們是……”

    易青羞赧低笑,低望身邊人不語。

    宋洪展出個馮遠征式微笑,不陰不陽道:“沒錯,我就是那個拐彎抹角罵人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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