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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燕青道:「我倒不信,我把他救上岸,如果你們再殺他,那是你們的事,至少跟我沒關係了。」
紀子平笑笑道:「這倒也說得是,朋友,只要你把這傢伙送到岸上,這一條命算你拾回來了。」
燕青將竹篙一挑,牛七的身子在水中拔起,拋出七八丈高去,直往岸上飛落,紀子平冷笑一聲,雙掌掄起,對準牛七的身上推去,口中喝道:「滾回去I」
可是燕青在拋起牛七後,身子一點船頭,像飛鳥似的飛了起來,人在空中,長篙點了下來輕輕一觸紀子平肋上,紀子平用起勁力的雙掌居然被卸掉了!
竟變成雙掌托住了牛七,而且因為承受不住那下墮的威力,兩個人摔成一堆,被牛七壓在下面。
燕青的籬尖迅速下移,撞在地面上,篙身復曲,逐即又彈直走來。
燕青就利用那彈勢,飛身回到了船頭上。
紀子平狼狽不堪地爬了起來,手指燕青叫道:「朋友,好功夫,留個真萬兒下來。」
燕青道:「浪子燕青,大丈夫生不改名,死不改姓,這還用得作假,我看你朋友不錯,口裡說得凶,牛老兄被拋上岸時,你還怕他摔著了。伸手去接了一把,我這免謝謝了,人交給你了,可沒我的事了。」
紀子平怒道:「朋友,就算你叫燕青好了,留個地方以便再訪?」
燕青道:「那可沒了准,明天在什麼地方,連我自己都不曉得,山不轉路轉,咱們如果有緣,總會再見的,不是嗎?」
紀子平恨恨地道:「諒你也飛不上天去,你等著好了。」 ˍ燕青根本不理他,自顧撐了船,緩緩蕩去,他感覺船尾輕輕一動,好像有人上來了,卻裝作不知道。
沒多久,琴兒由後面出來道:「燕爺,您怎麼跟他們動起手來了,這可怎麼好?」
燕青笑道:「沒關係,天塌下來有我頂著,姑娘醉了,你想法於為她醒了酒,然後我送你們回寓去。」
琴兒道:「爺呢?您今夜不到姑娘的寓所去嗎?」
燕青仰頭看看天上的夜月,長歎無語!
琴兒見他不回答,催著又問他一遍。
燕青才歎道:「我倒是想去,因為根本沒別的地方可去,但我去了又怕見金老婆子的那張冷冷的臉。」
琴兒笑道:「您又不是沒去過,老奶奶也沒對您怎麼樣呀。」
燕青道:「前兩夜我不怕她,我身邊有銀子,她開口伸手我拿得出來,今天我把銀子給人了。」
琴兒道:「前兩夜她問您要了沒有?」
燕青道:「沒有,但要不要是她的事,有沒有是我的問題,萬一她開了口,我拿不出,那可怎麼辦?」
琴兒笑道:「您放心好了,姑娘是她從小買的不錯,但幾年來已經為她掙下不少,身價也足可抵了,姑娘跟她說好了,每天十兩銀子的份例歸她,將來從良脫籍時再給她一筆養老金,至於姑娘另外的收入,都是姑娘自己的。」
燕青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正在奇怪著呢,天下鴇兒沒有不要錢的,她怎麼會讓我白睡了兩夜!」
琴兒道:「尤其是今夜,您更不能走,您先打的那個牛七還沒關係,後來的紀爺是隆武鏢局的鏢頭,這個亂子可鬧大了,他們很可能會打上寓所來,豈不害姑娘受累。」
燕青:「這麼說我倒是真不能走了?」
琴兒道:「是啊!至少您得等姑娘醒過來,讓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商量個結果……」
燕青道:「有什麼好商量的,姑娘還能幫我打架不成?」
琴兒道:「不是的,姑娘怎麼能幫您打架呢,她連捏死一頭螞蟻的力氣都沒有,但是她跟馬公子是老交情了,也許能幫您去求個情……」
燕青道:「那倒不必,我這個人是不會低頭的,掉了腦袋剜大個疤,要殺要刮我一人當就是了。」
琴兒急急道:「爺,話不是這麼說,馬公子的人在秦淮河上丟了瞼,如果不扳回面子,以後還能混嗎?您的本事大,可以放手一走,姑娘可怎麼樣?」
燕青笑道:「馬百平既是個人物,就該找我才是,難道他還好意思找到你姑娘頭上不成……」
琴兒還要開口,金紫燕忽然抬起頭來道:「琴兒,沒你的事,你少開口。」
琴兒急急道:「姑娘您不知道,燕爺他……」
金紫燕一沉臉道:「我人醉心不醉,所發生的事我全知道,馬百平欺人太甚了,我在秦淮賣笑不假,但賣的是我自己,我有權利選擇買主,憑什麼他一叫我就要走去?」
琴兒低頭不語,金紫燕道:「燕青,送我回寓去,今夜陪我一宿,明天一早你就走,跟那些傢伙拚命犯不著。」
琴兒道:「馬公子那兒呢?」
金紫燕道:「船一靠岸你就去告訴他,說是我講的,燕爺是我的客人,我願意陪他,打人也是我求燕爺出手的,有什麼事叫他找我好了,不許找燕爺。」
琴兒愕然道:「您要我這樣告訴馬公子?」
金紫燕跳了起來,一個嘴巴摔了上去叱道:「是的,我要你這樣告訴他,說我不是他姓馬的人,我還有交朋友的自由!」
琴兒撫著臉不敢作聲,燕青笑道:「燕燕,你對琴兒發什麼脾氣呢?」
金紫燕哼了一聲道:「你不知宿這個小鬼多可惡,不知道姓馬的給了她多少好處,竟然替姓馬的監視我的行動了。」
琴兒苦著臉道:「姑娘,您冤枉我了,我完全是為了您的。」
金紫燕冷笑道:「為我好,你真心為我就該讓我安靜一天,你也知道燕爺明天就要走了,更該知道我這一生中有幾個知心朋友,我的身子賣給人了,我的心是不賣的。」
琴兒低下頭道:「是!婢子該死,婢子錯了。」
船慢慢地駛向下游,終於在一處碼頭上靠了岸。
金紫燕的香閨就在不遠處,亮著燈,一個老婦人直倚門而立,金紫燕似乎渾身無力,伸出雙臂,道:「燕青,抱我上去,我要好好陪你一夜,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分手了,或許永遠再見不到你了!」
燕青笑道:「那倒不一定,我去混混,賺到銀子再來看你。」
金紫燕忙道:「不,你別來,最永遠別到金陵來,來了我也不見你,咱們的情分就是這三天。」
燕青道:「我照一般例子出條子叫你呢?」
金紫燕冷冷地道:「那當然可以,但我未必肯接待,你也出不起那個價,燕青,何必呢?你說過的,你是個浪子,浪子是不會生根的,我們既然沒有將來,又何必弄得彼此不敬呢?今宵一聚,常留懷念,這不是更好嗎?」
燕青咬咬嘴唇道:「我忘不了你,昨天你說這種話,我毫不在乎,今天船上一醉,我發現你我的心……」
金紫燕連忙道:「別太相信一個歌妓的話,我們這一行唱起來好啊,可認真不得!」
燕青道:「等我發了財來替你贖身。」
金紫燕一笑道:「行啊,你知道我的身價多少嗎?五千兩黃金,除非你去當強盜,否則你永遠也賺不了這麼多的錢。」
燕青沉默不語,抱起她向門口走去。
那個老鴇兒奶奶在門口看著他們,一言不發地跟著進到同堂打道:「燕兒,你喝醉了?」
金紫燕道:「是的,媽媽,燕爺為了我跟隆武鏢局打了一架。」
金奶奶道:「我聽說了,馬公子派人來問過了。」
金紫燕忙道:「他作何表示?」
金奶奶道:「他問你是什麼意思?」
金紫燕道:「我叫琴兒去告訴他了,燕爺是我比較談得來的一個朋友,我要陪上他一夜,明天燕爺就要走了!」
金奶奶道:「燕爺明天就走嗎?」
金紫燕道:「是的,而且永遠不會再來了!」
金奶奶歎了一口氣造:「那就好,燕爺,不是我這老婆子嘴碎,燕兒是我的心肝兒,我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並沒有抬著她當搖錢樹,我希望她有個好歸宿,但你們不適合,你要是真喜歡她就該替她著想,讓她找個好歸宿。」
燕青想想道:「是的,大娘,我明天一早就走。」
金奶奶的扁嘴上流露了一絲笑容,取出一個小包道:「這個你拿回去。」
燕青道:「這是什麼?」
金奶奶道:「是六十兩銀子,我知道您把身邊的銀子全做好事,身邊已經一文莫名了,咳,年輕人總是衝動的,行事顧前不顧後,當然這是您的一片俠心,老身十分敬佩,但您明天上路,總不能餓肚子呀。」
燕青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金奶奶笑道:「您是燕兒的朋友,就別說這種見外的話,咱們雖下賤,可還不能要朋友付酒飯住宿錢。」
燕青還想開口,金奶奶又道:「說句不怕您生氣的話,燕兒的身價您是知道的,要說該要付,您這點銀子還不夠打發琴兒的賞錢,既然是朋友,您就別這些讓大家不痛快的事。」
燕青沒想到這老婦人會說這樣通情達理的話,一拱手道:「那就謝謝大娘了。」
金奶奶笑道:「燕爺,老婆子雖然愛錢,可是孤老一個,死了也不能打口金棺材躺著入土去,本來老身想送您一點,但想到您不會收的,所以只把您的六十兩奉還,時間不早了,你們上樓聚聚吧,馬公子那兒,琴兒也許說不清楚,老身再去一趟,不讓他來打擾你們的最後一聚。」
金緊燕撲到她的懷裡道:「媽媽,你真好,謝謝你了!」
金奶奶撫著她的頭髮道:「孩子!媽媽自小把你拉扯到這麼大,不疼你疼誰?讓你幹這一行沒辦法,難得你交上一個知心的朋友,媽媽當然要成全你的。」
燕青卻道:「大娘,您老人家去講得通嗎?」
金奶奶笑道:「馬家在金陵勢力雖大,卻嚇不倒我,講不通就撒潑使賴,老婆子從二十歲就在秦淮河上混,還怕他一個後生小伙子?他老子沒生他之前就跟我睡過同一張床上,他們要臉,老婆子可不要臉,諒這小子還不敢宰了我。」
燕青頗感動地道:「禍是我闖的,卻連累大娘。」
金奶奶一笑道:「沒什麼,您是為了燕兒,老婆子只有感激,燕爺,金陵雖然不能久留,但您今天在秦淮河上拆了姓馬的台,打了紀子平,到別處去就可以叫字號了。」
說著顫巍巍扶著枴杖走了。
金紫燕笑道:「燕青,上去吧,我媽出頭了,天大的事也擺得平。」
燕青笑道:「是啊,真想不到!」
金紫燕似乎自覺失言,忙道:「想不到什麼?」
「想不到大娘這麼熱心。」
金紫燕吁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你不相信她有這麼大的本事呢!」
「那怎麼會,我相信她一定辦得了的。」
「哦,為什麼?」
「不是你說的嗎?你說只要她出了頭,天大的事能擺平下來。」
金紫燕道:「我說歸我說,但你絕不是為了我的話才如此認為她。」
「那當然不是,我是江湖人,是從江湖的道理上推測!」
金紫燕道:「說給我聽聽。」
燕青笑道:「那還不簡單嗎,江湖上有句俗話,好漢怕光棍,光棍怕無賴,大娘豁出老臉,在他鏢局裡鬧起來,馬百平再也狠不起來了。」
金紫燕哼了一聲道:「你忍心那樣說她?」
燕青一歎道:「我對這位老大娘十分感激,但我說的是實話,她那麼大的歲數,不憑這個,又憑什麼去跟馬百平理論呢?」
金紫燕伸出雙臂,像泥一樣地纏在他的身上,道:「燕青,我也知道這是事實,但你也該留點口德,我媽媽是為了我們去撒潑,你不能說她不要臉。」
燕青一歎道:「是的,我不該說這一個字,而且我更慚愧,照說應該我挺身而出的,但為了你,我不能給你添麻……」
金紫燕道:「我不會有麻煩,正如你所說,馬百平也不會找事情找到我頭上,只是我會傷心、會難過,因為你是為了我而跟人起衝突,你被人殺死了,我會終生不安。」
燕青道:「我說的麻煩也是把你心中的不安而言,我們萍水相逢,多少也算是一段緣份,我不敢自我陶醉說你會為我傷心,只好說給你添麻煩了。」
金紫燕一手戳上他的額角道:「你真沒良心,金紫燕在秦淮賣唱幾年了,但我這小樓上從來不讓人一住三天過。」
燕青道:「我知道,住一天的人也少之又少。」
金紫燕輕歎道:「那就好,總算你知道我犯賤,這三天是我一生中最值得懷念的日子,燕青,別虛擲了這一夜,好好愛我吧。」
燕青也輕歎道:「紫燕!我也不是個隨便動心的男人,否則我就留在餘杭上,林老頭的七個姨太太個個都美得像天仙;西湖的湖娘也個個溫柔多情。」
抱著金紫燕上了樓,兩人倒進那一張罩著錦帳的繡榻,燭影搖紅,秦淮之春移到樓上了。
當燕青醒來時,發現不僅日光照眼,而且床還在搖晃著,他以為又回到了秦淮的畫肪,然而看看四周,金紫燕芳蹤已沓,床也是一張硬板床。
那不是秦淮的畫肪,坐起來推開艙的窗板。
他看見了一片荒涼的江岸,卻望不見古金陵的石頭城,血紅的太陽,映著一天的彩霞。
然而另一邊的天空,卻已有淡淡的月亮。
他明白,這已是第二天的黃昏了。
卻不知身在何處,船艙裡有一張簡陋的木桌。
桌上放著他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行囊,一個小小包袱,以及他化二十兩銀子買來的一把劍。
他打開包袱,除了他一身小褂褲之外,還有兩本書,一本是三白吟草,一本是擒龍劍芨。
這是他裝點身份的東西,一點都沒有少,他拿起兩本書來逐一翻弄,劍芨原封未動,三白吟草上卻有幾點新的墨跡,證明有人把字跡臨摹過了。
他覺得有點奇怪,吟草只是三白先生的詩草,劍芨才是三白先生一生藝業的精華,臨摹的人何以捨此而取彼呢?
漸漸地他明白了。
當他以霹靂劍客楚天佳的身份刺探那神秘的天魔令主之時,探悉金陵是這神秘的武林統治者一個重要的據點。
金陵是馬家的天下,而金紫燕與馬百平經常接觸,都是可疑的對象,三天的結果沒有虛擲,從金紫燕,小丫頭琴兒,以及那個神秘的金奶奶的行動看來,她們與馬百平都是那個神秘魔王的手下,而且金紫燕的身份不比馬百平低,否則的話,她怎敢開罪馬百平而讓自己安然離去呢?
吟草上的墨跡必然是金紫燕留下的,臨摹下來的意思,大概只是向上級交代自己是出於三白先生門下。
擒龍劍式是三白不傳之秘,她卻沒有動,足見伊人情深,想留著這點技業讓他好混個出頭。
以虛情換來一片真心,金紫燕為了他可能還擔了不少的關係,燕青心中不禁有一絲慚愧之感。
「卿本佳人,奈何作賊,但願我們不會有正面敵對的一天,否則我難對你的一片盛意了!」
一聞歎息,無限惆悵!
包中另外一個小包,裡面竟是六十兩銀子,那是金奶奶還給他的。
姐兒愛俏,鴇兒不愛鈔,這是秦淮艷史上一個奇跡,如果傳言出去,或許還是一段佳話。
銀子旁邊還有一個小馬袋,繡工精細,是金紫燕隨身佩帶的,打開馬袋,除了一個同心結子外,還有兩顆明珠,頓使滿艙生光,那是兩顆夜明珠。
雀卵大小的夜明珠,每顆該價值千金以上,另外有一張小箋:
「贈君雙明珠,移作鮫女淚,梁燕雙棲日,莫忘斷腸悲,天地有盡時,此心水相隨……」
燕青忍不住雙目一熱,這份摯情太動人了,尤其是移作鮫女淚這五個字,那是一種比海更深的深情!
這五個字中包含了一個淒惻哀怨的故事:
海中的鮫魚成精,幻化成一個美女,愛上了一個窮青年,但天人異途,注定是悲劇的收場,可是這多情的精靈,為她的情郎找到了一個面貌相似的女孩子,設法成全他們,那女子的母親是個很勢利的老婦人,堅持要量珠以聘,於是鮫女整天哭泣,落下的眼淚卻成了一顆顆的珍珠,哭到最後,淚盡血出,那就是發出艷紅色光輝的夜明珠。
當那一對如願以償,成就連理時,鮫女卻因淚干血枯,永遠地沉屍海底了。
金紫燕這兩顆珠子也是送給他將來的妻子的,但她是否也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呢?
那也許不至於,可是這女郎的一生中只有一片情心,卻是完全地付給了他——浪子燕青了。
默思良久,他才收起珠子,移步出艙。
那是一個荒涼的小漁港,周圍停泊著幾條破漁船。
有一個老人正在船頭整理漁網。
燕青問道:「老丈;這是哪裡?」
「丹徒縣的大王灣。」
「丹徒,那不是鎮江府了?」
「是的,大爺,小老兒搖了一天,把您從金陵載了來。」
「我怎麼會上這條船的?」
「一位金姑娘送來的,那位爺喝醉了酒,小老兒是上金陵探望女兒的,我女兒也在秦淮河上混,金姑娘給了我十兩銀子,要小老兒把爺載到這兒來。」
燕青點點頭,道謝了一聲,拿了東西上了岸,信步向荒落的漁村走去,他不知道自己何以會睡昏沉至此,但金紫燕既然是穿心鏢天魔令的手下,總會有辦法的,他必須快點離開,以免連累了這個老人。
昏睡了一天,肚子有點餓了,應該說是酒癮發了,他發現六年來刀頭舐血的生活,已經使他離不開酒了。
村角有一家小酒店,店裡只有幾張破桌子,想是漁人們買醉之所。
他信步跨了進去,店中有兩個中年人正在據著一張桌子,叫了滿桌子的菜,卻都沒有動。
見他進來,兩人都站了起來,一人立刻道:「燕俠士來了,在下等恭候良久。」
燕青微微一怔,隨即道:「二位眼生,請問是……」
一人笑道:「在下莫桑,這是舍弟莫梓,在京師開設兄弟鏢局。」
燕青哦了一聲道:「原來是神鞭雙傑。」
莫桑笑道:「燕俠士別說笑了,自從金鞭馬景隆在金陵落腳後,神鞭雙傑四個字早就叫不響了,他的兒子金劍銀鞭馬百平出道後,逼著我們把神鞭取消了不說,連鞭都不准使了,兄弟鏢局現在就靠著吃老本過日子了。」
燕青哦了一聲道:「這太豈有此理了。」
莫梓道:「技不如人,勢又鬥不過,有什麼好說呢?金陵十六家鏢局,有十三家都向馬氏父子低了頭,還能分潤到一點殘餘,只有敝兄弟,蹩著一口氣,不低頭也不關門,三年沒一注買賣上門。」
莫桑忙道:「二弟,別說廢話,燕俠士,昨夜你在秦淮河大顯身手居然把八卦金刀紀子平壓了下去,真是人心大快,敝兄弟十分欽佩,所以從金陵一直跟了下來。」
燕青道:「二位有何見教?」
莫桑道:「想請燕俠土慨施援手,讓敝兄弟有口飯吃。」
燕青苦笑道:「二位找錯人了,燕某身上只有六十兩銀子。」
莫桑連忙道:「俠士誤會了,敝兄弟不是來告貸的,寒家雖非富有,祖上尚有積蓄,所以三年不開張,問題還不太大。但鏢局裡三十多名人手都還沒散,一來是他們追隨敞兄弟多年,不忍見其失業流落,二來是既然不肯低頭關門,就得把局面撐下去。」
燕青道:「賢昆仲志氣不屈,兄弟很欽佩,但不知要如何幫忙?」
莫桑道:「敝兄弟竭誠懇請與燕俠士合作。」
燕青笑了笑道:「莫兄要聘我做鏢師,想燕某藉藉無名,不可能為貴局拉到生意的,再說我打過了紀子平與飛鷹牛七,在金陵已無可立足之地,只會給二位招來麻煩。」
莫桑壓低了嗓子道:「若能禮聘到燕俠士加入本局,敞兄弟就是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但目前還談不上,一來是不方便,二來是金陵鏢行業為馬氏父子把持,不得他們允訴施捨,根本就招攬不到生意,兄弟是想請燕俠士合作,先壓壓他們的氣焰。」
燕青道:「公開找他們打架?」
莫桑笑道:「那恐怕行不通,他們人多勢眾,力不足敵,我們只能以智取,在暗中下手,兄弟的意思是這樣的。」
說著在桌上寫了劫鏢兩個字,燕青忙道:「這個愛莫能助,燕某雖然不是什麼知名人物,但卻頗為愛惜羽毛,不能貽羞先人。」
莫桑道:「這個在下知道,在下的意思不是要俠士有傷廉德,所以就把辦法想好了,只需如此如此,然後處置的方法有兩途,聽任俠士自決,敝弟兄保證可以做到天衣無縫,由敝局供給消息,再由俠士蒙面下手,避重而就輕,做他十幾票後,馬氏父子的信譽就大受打擊了。」
燕青開始陷入了沉思,最後才點點頭。
在金陵通姑蘇的官道上,遠遠來了一列馬隊。
這是金陵百豐綢莊在姑蘇採購蘇緞的例行車隊,本來這一段路上沒有崇山峻嶺,也沒有人煙荒涼的曠野,根本無須護送也不會出事。
但因為百豐綢莊是馬百平的名下生財之一,而馬百平又是金陵兩家最大鏢局的總鏢頭,為了讓鏢局裡的人手多一份額外的收入,六輛車子居然也派了三名鏢師護送!
說是護送,還不如說是接貨,因為這三名鏢師是由金陵放空到姑蘇,等貨收齊了再回到金陵去。
三名鏢師都帶了十名鏢伙,押著六輛騾車,每輛車上有六口大木箱,裝得滿滿的,由六個精壯的漢子駕著車,插上金陵隆武鏢局的大旗,在路上絕塵飛馳著。
這一趟鏢等於是人情鏢,馬百平的確治下有方,兩家鏢局的十六名鏢頭,每年總有三四趟這種順水輪流著換班接送,東家是一個人,護送的費用卻很高,反正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買綢緞的人倒霉而已。
像這樣六車蘇緞。不過才十萬兩銀子,護費卻高達兩成,鏢局本身循例抽一成,作為三隊員的紅利,另外的一成就是護鏢人員的淨利,實際上只是讓鏢頭帶人到姑蘇玩一趟,散散心,賺點額外的花消而已。
全程不到千里,行程不足四天,這是最輕鬆的鏢,但馬百平的利潤似是很厚,一則是金陵的富戶多,講究穿著,化得起銀子,二則是他生意眼精,在姑蘇鄉下都派設得有人搜購織綿緞。
蘇緞是聞名天下的手工藝品,工料色鮮質柔而光,所以賣貴一點不怕沒主顧,有人說過笑話,「要買真蘇緞,金陵百平豐」那意思是說就是到了姑蘇,也不一定購買到蘇緞,但在金陵百豐、平豐兩家緞莊都可以有絕對保證貨真的道地蘇緞。因為姑蘇本地所產的織綿緞為數本來就有限,早就被那兩象綢莊的人訂購去了。
在這種獨家包攬的情形下,自然是利市百倍,也無怪乎馬百平樂得大方,讓那些鏢局的好手們也分潤一成了。
綢莊不下百家,家家都有蘇緞,但百豐與平豐兩家的蘇緞比別家貴上一兩倍,仍然是門庭若市,貨到立罄,因為金陵的人都知道,一分價一分貨,這兩家出來的貨品絕不會有劣品。馬百平就拿準在這一點上,財源日進,而他屬下兩家鏢局的旗飛揚在官道上,也大大的出一番風頭,這是一舉而數利的事。
這次隨車的鏢師雖說有三名,但十六名鏢頭中只有一個「方天戟」薛依,其他兩個紅狐賈如化,青狼尤俊,不過是跟飛鷹一樣,辦辦事情跑跑腿的二爺而已。
方天戟薛依成名武林二十年,手中一長一短兩柄銅戟出盡威風,十年前已被隆武鏢局羅致,那時馬百平還沒有出道,他是金鞭馬景隆的磕頭兄弟,也是馬百平的爺叔輩。
所以他的待遇極豐,在金陵已置家,但在姑蘇又另置了一家,每隔兩三個月,總要上姑蘇一次,五千兩的護送費,多半是作為姑蘇藏嬌的花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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